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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3部分

权握天下-第1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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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紫苏没有在长宁殿见谢纹,而是在康宁殿,意味着这是一次十分正式的召见,是一定要记入《内起居注》的。
    谢纹进殿行礼,一举一动都一丝不苛,紫苏坐在上位,同样是端庄郑重。
    “太后娘娘宣召可是有事吩咐臣妾?”谢纹恭敬地低头。
    紫苏对谢纹的心思看得不是很透,一开始,只认为她是个很柔弱乖巧的女孩,后来却发现,她沉默却也敏锐,更极有主见,随波逐流却不放任自己,气质十分独特。
    以皇后之位来说,谢纹没有高贵傲然的气度,却因为谨慎而自持风度,足以令人信服。
    “皇帝怎么样?”沉吟良久,紫苏还是直接问道。
    对这个问题,谢纹有心理准备,但是,一路行来,言辞仍未斟酌好,此时沉默了一下,不敢多踌躇,定了心神,如实地答道:“陛下十分颓丧。”
    紫苏垂下双眼,不着痕迹地叹了口气,听到谢纹继续说着:“陛下不想见任何人,命臣妾离开,也让慧妃不必去了!”
    紫苏点点头,看着谢纹道:“你是皇后,皇帝即使如此说了,你还是要关心的!”
    “那是臣妾应尽的本份。”谢纹不轻不重地顶了回来。
    紫苏轻轻扬眉,眼中闪过一丝奇异的光彩:“皇后似乎对哀家抱有不满啊!”
    谢纹一惊,连忙跪下:“臣妾万不会有此心!”
    “你贵为皇后,若是这般都无不满,不是泥人便是木头了!”紫苏无所谓地浅笑。
    “臣妾……”
    “你更恼的是自己对此事一无所知……”紫苏不理会她的辩解,径自往下说。
    谢纹不再做无用的辩解,默默地听着紫苏语气淡漠的陈述。
    “起来吧!元宁的皇后岂能如此轻易地跪下?便是被赐死也不必跪受!”紫苏说得冷淡,令听者心惊。
    谢纹依言立起,仍然沉默着。
    “皇后本不需过问朝政。既然如此,皇后又何需提前得知此事呢?”紫苏轻描淡写地作了解释。
    谢纹讶异地抬头,广袖之下交握的双手再次捏紧。
    “臣妾明白了!”
    紫苏看了她一会儿,淡淡地道:“哀家只有皇帝一个孩儿,皇后,谁言寸草心,报得三春晖,哀家对皇帝的维护不可能会比你少的,可是,皇帝是元宁的皇帝,不仅仅是你我的皇帝,你也是如此,这点,你明白吗?”
    谢纹一愣。
    “什么是国母?皇后,你是皇室的女主人,是天下人的母亲,谢氏是你的出身,却不要以为会永远是你的依靠,那样的皇后……”紫苏这次是诚恳地教诲她,谢纹并非不知好歹,却只能默默地低头。
    那样的皇后怎么样呢?
    元宁史书上,被废、被赐死的后妃有几个没的有显赫的背景?只是,谁又会愿意为一个惹恼皇帝、太后的后妃赌上整个家族呢?
    紫苏伸手让谢纹靠近些,轻声道:“你要让谢氏依靠你才行,那样,谢氏才会倾尽全力维护你。”
    “谢太后娘娘!”谢纹感激地回答。
    “知道最有效的方法是什么吗?”紫苏轻笑,对上谢纹询问的目光。
    “诞下一个皇子吧!哀家保证谢家会对你们母子全力相助的!”紫苏拍了拍她的手臂,“有了嫡皇子,人心才能安定!”
    说完,紫苏便起身离开康宁殿。
    这番对话记在元宁《内起居注》中,是后世学者研究文端皇后时无法不提及的史料,更借此让人对紫苏与谢纹的关系做出无数种猜测,不过,对此事最恶意的推测莫过于——紫苏在此时已经准备放弃阳玄颢了。
    阳玄颢在最初的表现的确大失皇帝的身份,但是,在谢纹离开后,宣进尹朔与谢清时,他身为帝王的心性已经恢复了大半,尽管仍旧沮丧,可是已经可以平静地询问:“六十二家世族弹劾于朕,朕是该学成宗与世祖,还是学安闵王?”
    哪个臣子敢说让皇帝学那个早成殷鉴的安闵王?尹朔与谢清刚站起来,便又跪倒,连声道:“臣等惶恐!”
    阳玄颢冷漠地执起紫毫:“那么就学成宗皇帝与世祖皇帝了!”
    “陛下!”两人再次骇然惊呼。
    “怎么?先祖做得,朕做不得!”阳玄颢反问,顿了一下,狠狠地掷出手中的紫毫,“就是欺朕年少罢了!”
    愤恨却不激烈的语气竟透着从未有过的杀伐之气,阳玄颢此时更像一头受了伤的凶兽,心满盈满噬血的冲动。
    尹朔默默地跪下,谢清也跟着跪下,然后就到尹朔沉重地开口:“陛下,成宗皇帝与世祖皇帝是因为世族擅权蔑上而大开杀戒,此次世族虽弹劾于上,却并无欺蔑之意,臣请陛下为千秋史笔计,三思而行!”
    这是中规中矩的谏言了,谢清只是沉默,即使感到皇帝的目光在自己身上,也不说一个字,让阳玄颢一阵失望。
    “朕知道,北疆战败,朕责无旁贷,朕会给天下一个交代,这次的事情就按制处理吧!”阳玄颢做了决定,“按制!两位先生记清楚了吗?”
    “臣等遵旨。”
    望着两位宰辅重臣恭敬地退下,阳玄颢第一次觉得,那恭敬的举动是那么刺眼!
    忠贞、恭顺、直谏、遵从,种种都是基于自己是皇帝!
    舍去这个身份呢?他什么都不是!
    他身边的人谁会在乎他阳玄颢?所有人在乎的都是元宁的皇帝!所作所为也只为对皇帝尽自己的义务!
    什么是孤家寡人?
    阳玄颢终于明白了!
    他所享用的一切都是天下最好的,代表着独一无二的尊荣,也意味着,这个世上,他永远都是一个人!
    所有人围着他,却没有人会真的关心他的想法,他们关心的都只是他身上背负的元宁天下!
    也许,正是因此,所有的皇帝才都只在乎自己的天下!
    因为,除了天下,除了江山,他们一无所有。
    其实,连这天下都不是他们的,而是属于他们的家族!
第六章 四顾何茫茫(下)
    对阳玄颢的反应,紫苏并没有一丝惊讶,知子莫若母,尽管谢纹说得很严重,在她看来,也是正常的,所以,她只对谢纹的情况表示了关心。当赵全告诉他皇帝对尹朔与谢清下了谕旨时,她也只是点了点头,却问起另一件事:“可派人送出去了?”
    赵全愣了一下,才明白过来,忙道:“是!奴才派了可靠的人,务心以最快的速度送到齐相手上。”
    紫苏点头,正要说什么,就听见叶原秋在殿外通禀:“太后娘娘,皇上驾到!”
    阳玄颢这就来见她倒是出乎紫苏的意料了,微愣了一下,她颌首示意赵全去开门,殿门拉开,阳玄颢修长的身影走了进来,珠帘轻扣的声音细弱却清脆,紫苏默默地看着进了内殿就站住的儿子,却因为光线,看不清他的神情。
    “母后!”阳玄颢抬手行礼,声音有点涩。
    “嗯……”紫苏应了一声。
    “孩儿给母后请罪!”说着,阳玄颢就跪了下来,“孩儿辜负您的教导!”
    紫苏闭了眼,只觉得自己全身发抖,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母后……”阳玄颢低着头向母亲请罪,“孩儿……”
    “够了!”紫苏拍上手边的案几,打断了他的话,“你是不是想说,你纵有千般不是,也是我的儿子,我教导就是,何必让下臣弹劾?”
    阳玄颢抬头,这一次,他的眼睛紧锁着母亲,无语地默认了。
    “那么,哀家告诉你!”仿佛之前那一拍掌已经将所有的愤怒发泄了,紫苏此时已经可以平静地对皇帝冷言,“因为你不仅是儿子,哀家也不只是母亲!”
    “母后!”阳玄颢再次出声,却被紫苏抬手示意阻止。
    “哀家是太后,教导你为帝却不仅是哀家的职责!”紫苏说得冷漠,“你既然是我至略的天子,至略子民共同尊奉,以天下之力供你一人,那么,天下人便都可教导你!”
    “母后何必说得如此冠冕堂皇!”阳玄颢倔强地回了一句。
    紫苏连恼意都没有,只是冷笑:“天子之道本就是天下最冠冕堂皇之道!何为王道?何为霸道?你难道不知道吗?皇帝,哀家说的你不信,又何必到哀家前演上这一出?无论如何,哀家只有你一个儿子,毁了你,对哀家有好处吗?”
    阳玄颢不敢相信地望着母亲:“若朕不是您唯一的子嗣,您……”
    “阳玄颢!”紫苏气极,手指着他,竟隐隐地在颤抖。
    “母后息怒!”阳玄颢低头请求,无论如何,他都不应将母亲气到如此地步!
    “军政事务,哀家不想管!皇帝若是只为政务而来,就免了吧!请回!”紫苏缓缓地放下手,却依旧冷淡地出言让他退下。
    “母后……周扬使臣……”
    “哀家说得不够清楚吗?”紫苏的手重重地落在扶手上,让阳玄颢沉默下来,半天,他惨然一笑,执礼恭谨地对母亲道:“孩儿明白了!朕就不打扰母后的清静了!”
    皇太后是不应闻政的!
    阳玄颢明白这一点,但是,更觉得自己被抛弃了!
    被自己的母亲抛弃了!
    那个一直教导自己的母亲不再有了!
    明知道自己无措、惊慌、愤怒,他的母亲仍冷淡地拒绝他!
    面对臣下,他可以恼,可是,此时此刻,面对他最后也最可靠的依恃,他除了一丝绝望,心中竟是再无感觉!
    太傅、母后一直都教他应当如何为帝——他为什么偏偏就记不住呢?
    “陛下,历来王者都称孤道寡,因为王者只能自己面对天下!”——言犹在耳,他怎么就忘了呢?
    总以为母后会永远站在身后,保护他、教导他、包容他,却忘了,她是——母——后!不仅是他的母亲,还是元宁的皇太后!
    他连为什么都无法问出口,事已至此,既然所有人都说他是皇帝,既然他也认为自己必须是皇帝,那么,皇帝应有的尊严足以让他咽下所有的问题!
    问出口便是失败!
    至少,他会做到皇帝应做的事情。
    出了长宁殿,阳玄颢就看到尹朔与谢清,瞬间,他收敛起所有的无奈与悲伤,眯起眼,冷淡地问两人:“朕是否可以认为两位太傅已经做好所有的事情了?”
    尹朔与谢清同时跪下:“臣惶恐!”
    “没做好就去做!不要随便来打扰母后!”阳玄颢搁下一句话,就登舆而去,留下尹朔与谢清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太后娘娘口谕!”赵全进殿又出来,给两位宰相解了围,“后宫不干政乃国之福,哀家既已归政,军政事务则不闻矣!两位相爷,太后娘娘说了,若是家事,两位请进,若是国事,两位请回!”
    尹朔与谢清同时一愣,谢清轻笑一下,先转身离开,尹朔叹了一口气,也只能离开这里。
    天边的红日渐渐落下,收敛起四射的霞光,深沉的墨色自东边渲出,夜终是逐着日落而来。
    毕竟了解紫苏,谢清离开议政厅时,回头望了一眼皇宫,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回到家,却没有见到倩仪,他不由一愣,却没问,只是让侧室伺候自己更衣休息,直到倩仪回房,让侧室退下。
    “最近有什么大事要忙?”谢清示意妻子坐到身边,一边思索一边问题。
    倩仪好笑地拍他的手:“过几天就是维侯的生辰了!”
    “你要回汜州?”谢清皱眉。
    “自然!”倩仪也皱眉,不解地道,“今年是伯父的整寿,你脱不开身,我哪有不去的道理?连倩容都要去呢!”
    谢清轻轻点头,沉吟了一会儿,才道:“行程怎么打算的?”
    倩仪很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你不会也想让我顺道走一趟齐府吧?”
    “哦?还有谁要找齐朗?”这倒让谢清惊讶了。
    “永宁王妃啊!”倩仪微笑,“下午,她刚对我说的——想结伴而行,绕道去祭拜姨娘!”
    “哦?!”谢清应了一声,倩仪却辨不出他是惊讶还是仅表示知道了。
    “还有一件事……”倩仪有些踌躇,“倩容说……”
    “说什么?”谢清眼睛一亮。
    “没什么!”倩仪垂眼摇头,“她说得也不清楚,不过听着意思,宫里悄悄派了人飞马南下!”
    谢清轻笑,手指轻击榻边:“景瀚肯定要说:‘主意怎么全打到我身上了?’算了!你与倩容说一声,不必去了!”
    倩仪刚想问为什么,看着谢清敛起笑意,话到口边又咽了回去,而且,她自己也想到,不禁自嘲:“真变笨了!”
    谢清愕然,随即大笑出声。
    若说对齐朗的了解,谢清可以算头一个,与紫苏不同,他与齐朗一直保持着联系,原因就是谢遥一直很看重齐朗,于谢清,齐朗是最好的盟友,也是最有可能的竞争对手,因此,他对齐朗是最了解的。
    紫苏对齐朗的了解反而大多出自直觉,以及两人相处时的耐心与包容,再加上两人彼此牵念,心思上最为契合也是事实。
    既然紫苏先派人联系了齐朗,也就由不得齐朗不理会,如果倩仪她们再上门,齐朗只怕会下逐客令,毕竟他正在守孝,而不是其它情况,并非十分欢迎客人。
    谢清揽着妻子入怀,轻拍她的肩笑道:“你不是变笨,是许久都没用脑子了!连倩容的心思都没看出来!还是你最近太累了?”
    倩仪一愣,再次苦笑,自嘲地道:“倩容居然也玩这套?”
    “永宁王不在京,事涉太后,她一时拿捏不定,向我们讨主意也在情理之中,你不用这样不甘心吧?”谢清顺着她的发丝,心不在焉地道。
    “问就问!何必绕圈子?让我……”丢脸。倩仪没说完,毕竟是在丈夫面前,也不能说有太大的问题。
    谢清调笑着道:“倩容难道会想到,她这个一向聪明过人的堂姐居然没有领会她的意思?”
    倩仪对此除了一笑了之,也别无办法。
    至略重孝道,皇帝对外家从来都是礼遇备至,何况杜家还关系到阳氏对江南的统治,因此,永宁王妃与谢夫人离京前,皇室的贺使已经前往汜州了。由于不必像皇室行动那样规矩繁多,倩仪与倩容走得很舒服,也很快,甚至于她们派人到齐府走了一趟,确认齐朗以孝服为由向杜家致礼告罪,并没有去汜州,使者便奉上了两人一封书信,并告知要等他的回信,齐朗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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