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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部分

灵山-雨枫轩rain8·txt-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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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上去倒也干净,你好歹也得找地方住下,便走了进去。一位上了年纪的女服务员
在扫走廊,你问她有房间吗?她只说有。你问她这离灵山还有多远?她白了你一眼,
这就是说是公家开的旅店,她按月拿的是国家的工资,没有多余的话。
    “二号,”她用扫帚的把手指了指开着的房门。你拎着旅行包进去,里面有两
个铺位。一张床上绕腿躺着个人,抱了本《飞狐外传》,书名写在包着封面的牛皮
纸上,显然是书摊上租来的。你同他打个招呼,他也放下书冲你点头。
    “你好。”
    “来了?”
    “来了。”
    “抽根烟。”他甩根烟给你。
    “多谢,”你在他对面的空床上坐下。他也正需要有个人谈谈。
    “来这里多时了?”
    “上十天了。”他坐起来,给自己点上一支烟。
    “来采购的?”你琢磨着问。
    “弄木材。”
    “这里木材好弄吗?”
    “你有指标吗?”他反问你,满有兴趣。
    “什么指标?”
    “国家计划的指标呀。”
    “没有。”
    “那不好办。”他重又躺下。
    “这林区木材也短缺?”
    “木头倒是有,价格不一样。”他懒洋洋的,看出你是个老外。
    “你是等便宜的价格的?”
    “晦,”他漫声应答了一下,便抄起书看。
    “你们跑采购的见多识广呀,”你还得奉承他两句,好向他打听。
    “那里,”他谦虚了。
    “这灵山怎么去法?”
    他没有应答。你只好说你是来看风景的,哪里有好的去处?
    “河边上有个凉亭,坐在那里看对面的山水,风景都不错。”
    “您好生歇着!”你寒暄道。
    你留下旅行袋,找服务员登了个记,便出了旅店。公路的尽头是河边的渡口。
石条砌的台阶陡直下去,有十多公尺,石级下停靠着几只插着竹篙的乌篷船。河面
并不宽但河床开阔,显然还不到涨水季节。对面河滩边上有一只渡船,有人上下,
这边石阶上坐的人都等那船过渡。
    码头上方,堤岸上,还真有个飞檐跳角的凉亭。凉亭外摆着一副副差不多是空
的箩筐,亭里坐着歇凉的大都是对岸赶集卖完东西的农民。他们大声聒噪,粗粗听
去,颇像宋人话本中的语言。这凉亭新油漆过。糖下重彩绘的龙凤图案,正面两根
柱子上一副对联:
    歇坐须知勿论他人短处
    起步登程尽赏龙溪秀水
    你再转到背面,看那两根柱子,竟然写道:
    别行莫忘耳闻萍水良言
    回眸远瞩胜览凤里灵山
    你立刻有了兴致。渡船大概是过来了,歇凉的纷纷挑起担子,只有一位老人还
坐在凉亭里。
    “老人家,请问这对子——”
    “你是问这楹联?”老者纠正道。
    “是,老先生,请问这楹联是哪位的手笔?”你问得更加恭敬。
    “大学士陈先宁先生!”他张开口,露出几颗稀疏的黑牙,一板一眼,咬字分
明。
    “没听说过,”你只好坦白你的无知,“这位先生在哪个大学里任教?”
    “你们当然不知道,都上千年的人了。”老人不胜鄙夷。
    “您别逗,老人家,”你解嘲道。
    “你又不戴眼镜子,看不见吗?”他指着亭子的斗拱说。
    你抬头看见那未曾着色的一道横梁上,果真用朱笔写着:大宋绍兴十年岁次庚
甲孟春立,大清乾隆十九年岁次甲戌三月二十九重修。




                                第二章
    4
    我从自然保护区的招待所出来,又到那位退休的羌族乡长家去了,门上挂着一
把大锁。我已经去过三次,再也没有碰上他。这扇可以为我打开通往那个神秘世界
的门对我已经关上了,我想。
    我信步走去,细雨迷蒙。我好久没有在这种雾雨中漫步,经过路边上的卧龙乡
卫生院,也清寂无人的样子,林子里非常寂静,只有溪水总不远不近在什么地方哗
哗流淌。我好久没有得到过这种自在,不必再想什么,让思绪漫游开去。公路上没
有一个人影,没有一部车辆,满目苍翠,正是春天。
    路边有一座空寂的大房子,该是昨晚保护区的干事讲的土匪头子宋国泰的巢穴
吧?四十年前,只有一条马邦走的山道经过这里,往北翻过五千多公尺高的巴朗山,
进入青藏高原的藏族地区,往南则通往氓江河谷,进入四川盆地。南来的鸦片烟土
和北来的盐巴,走私贩都要在这里乖乖丢下买路钱,这还算是赏脸的,要闹翻了撕
破面皮,就有来无还,都去见阎王。
    这是一座全部木结构的老房子,两扇高大笨重的大门敞开,里面有个被楼房环
抱荒芜了的大院子,容得下整个马邦数十头牲口。想当年,只要大门一关,这四周
围着木栏杆的楼上廊檐里都会站满持枪的匪徒,那过夜的马邦就如同瓮中捉鳖。就
是枪战的话,这院里也没有一处是火力够不到的死角。
    有两处楼梯,也都在院子里。我走上去,楼板格支格支直响。我越加大步走着,
故意表明有人来了。但这楼上也空寂无人,推开一个又一个空荡荡的房间,一股尘
土和霉味。只有挂在铁丝上的一条灰白的毛巾和一只破鞋表明这里竟有人住过,也
该是几年前的事了。自从这里建立自然保护区,集中在这所大房子里的供销社,土
产收购站,粮油站,兽医站以及一个山乡的全部机构和人员便都迁到保护区管理处
修建的那条一百米长的小街上去了,聚集在这楼上宋国泰手下那一百来条汉子和一
百来条枪当然更留不下一点踪影。他们当年躺在草席子上,抽着鸦片,搂着女人,
那些被抢来的女人白天得为他们做饭,夜里就轮流奸宿。有时为分赃不均,有时为
个年轻女人,时不时还发生火拼,这楼板上想必也热闹非凡。
    “只有匪首家国泰能镇得住他们。这家伙手狠心毒,狡猾得出名。”他是搞政
治工作的,说起话来,振振有词,他说他给来这里实习的大学生们做报告,从保护
大熊猫讲到爱国主义,可以把女学生们讲得痛哭流涕。
    他说被土匪抢来的女人中还有个红军女战士,三六年红军长征过毛儿盖草地的
一支队伍,有个团就在这里遭到土匪的袭击。洗衣队的十几个从江西来的姑娘都被
抢走奸污了,最小的只有十七、八岁,就她一个人活了下来,几经转手,后来被山
里的一个羌族老汉买了去当老婆,现今就住在这附近的一个山冲里。她还能报出来
她当年属于几支队几分队几连的连指导员的姓名,人如今可是当了大官,他很有番
感慨。他说他当然不能给学生们讲这些,便又回到这匪首宋国泰身上来。
    这宋国泰原先小伙计出身,他说,跟个商人跑鸦片生意。这商人被盘踞这里的
匪首陈老大击毙了,便投靠了新的主子。七混八混,不久当上了老大的心腹,进出
这楼后面的老大住的小院。这小院后来被解放军吊迫击炮炸毁了,现今都长成了杂
树林子。当年这可是个小重庆,土匪头子陈老大同他一窝子小老婆们就在里面花天
酒地。能在里面伺候他的男人只有这来国泰一人。有一回,从马尔康过来了一支马
邦,其实也是群土匪,看中了这条可以坐吃现成的地盘,双方激战了两天,互有死
伤,却未分胜负,便商议说和,歃血为盟。于是开了大门,把对方迎了进来,楼上
楼下,两股土匪,混同一起,猜拳举碗。其实是老大的一计,把对方都灌醉了好一
举收拾。他又叫他小老婆们解开奶子,在桌间粉蝶似的飘来荡去。岂止对方,两股
人马,谁能抵挡得住?无不喝得烂醉。只有两名匪首还端坐在桌上,按事先约好的,
老大举手订个响蜚,宋国泰上前添酒,一手抓过那匪首搁在桌上的快慢机,说时迟,
那时快,一枪一个,连同老大,当即撂倒了,便问:还有哪个不服的没有?土匪们
一个个面面相觑,那还敢有半个不字。这宋国泰就此住进了老大的小院,那些小老
婆也统统归他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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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说得这般有声有色,做报告能把女学生都说哭了,并非吹牛。他还说五。年
进山剿匪,两个连的兵力夜里把这楼和那个小院包围了,拂晓进行喊话,叫他们放
下武器,改邪归正,大门口就好几挺机枪火力封锁,一个也别想逃得出去,好像他
就亲自参加了战斗。
    “后来呢?”我问。
    “开始当然顽抗,就用迫击炮把小院轰了。土匪们活着的都把枪扔了,出来投
降,可就没有宋国泰,进到小院里搜查,也只有些哭成一团的婆娘。都说他屋里有
一条通山上的暗道,可也没有发现,他人也没再亮相。如今,都四十多年了,有说
他还活着,有说他死了,都没有确凿的证据,只是种分析。”他靠在藤圈椅上,捏
着扶圈的手指弹动着,分析道:
    “关于他的下落,有三种说法。一说他逃走了,流窜在外地,在哪里隐姓埋名,
落下脚来,种田当了农民。二是他可能在当时枪战中被打死了,土匪们不说。土匪
有土匪的规矩,他们里面可以打得天翻地覆,对外人却不吐一点内情。他们有他们
的道德,江湖义气,另一方又手狠心毒,土匪也有他们的两面性。那些女人,本来
是抢来的,一旦进了这窝子,也就等于入了伙,一方面受他揉拧,又还为他保守秘
密。”他摇摇头,不是不理解,而是感慨人世之复杂,我想。
    “当然,也不排斥第三种可能,跑进山里出不来了,就饿死在山里。”
    “也有迷失在这山里就死在里面的?”我问。
    “怎么没有?别说外地进来挖药材的农民,就是本地的猎人也有困死在山里的。”
    “哦?”我对这更有兴趣。
    “去年就有个打猎的,进山十多天了,也没有回来。他们家属这才找到乡政府,
乡里又找到我们。我们同林区派出所联系,放出了警犬,让它嗅了嗅他的衣服,跟
踪搜索,最后找到了,人卡在岩石缝里,就死在里面。”
    “怎么会卡在石缝里?”
    “什么情况都有,心慌嘛,偷猎,保护区里禁止狩猎的。也还有哥哥打死弟弟
的。”
    “那为什么?”
    “他以为是熊。兄弟两个一起进山里安套子,弄麝香,这可来钱呢。安套子如
今也现代化了,把林场施工工地上的钢丝缆索拧开,一小股钢丝就能弄个套子,上
山一天可安上几百个套子。这么大的山,我们哪看得过来?都贪心着呢,没有办法。
这兄弟俩在山上安套子,安着安着就走散了。要照他们山里讲的又成了迷信,说是
中了邪法。两个人围着个山头转了个圈,正巧碰上。山里雾气大,他哥看见他弟的
人影,以为是熊,揣枪就打,做哥的就把弟弟打死了。他半夜里还回家了一趟,把
他弟的枪也带了回来,将两根枪并排靠在他家猪圈的篱笆门上,早起他妈喂猪食时
就可以看见。他没有进家门,回转到山里,找到他弟死的地方,用刀把自己的脖子
抹了。”
    我从这空荡荡的楼上下来,在那容得下一个马帮的院子里站了一会,走到公路
上来。路上也还是没有人,没有车辆。我望着对面的雾雨迷蒙中苍绿的山上,有一
条灰白的放木材的陡直的滑道,植被已经完全破坏了。早先,公路未通之前,这两
边山上也该是森森的林木。我总想到这山颠背后的原始森林里去,我说不出为什么
那总吸引着我。
    细雨不断,而且越加集密了,成为一层薄幕,把山梁都笼罩住,山谷和沟壑就
更加朦胧。雷声滚动,在山背后,沉闷,隐隐约约。我突然发觉更为喧响的还是来
自公路下方的河水,总也不停息,总在咆哮,总这样充沛的流量,从雪山下来注入
氓江的这皮条河,流得这样的急促,带有一股镇慑人的凶险劲头,是平川上的河流
绝对没有的。
    5
    你就在这凉亭边上碰上了她,是一种说不分明的期待,一种隐约的愿望,一次
邂逅,一次奇遇。你黄昏又来到河边,麻条石级下,棒槌清脆的捣衣声在河面上飘
荡。她就站在凉亭边上,像你一样,望着对岸苍茫的群山,而你又止不住去望她。
这山乡小镇上,她那么出众,那身影,那姿态,那分茫然的神情,都非本地人所有。
你走了开去,心里却惦记着,等你再转回到凉亭前,她已经不在了,夜色已暗,凉
亭里亮着两点烟火,明明暗暗,有人在轻声说笑。你看不清他们的面目,但从声音
上大致可以辨出是两男两女,也不像是本地人,他们无论调情还是发狠,都嗓门响
亮。进而细听,这两对青年男女讲的好像是各自的把戏,怎么瞒过父母,哄骗他们
工作单位的头儿,找种种借口溜出来逍遥。讲得那么得意,还止不住格格直笑。你
已经过了这年纪,用不着受谁的约束,唯独没有他们这分快乐。他们兴许是乘下午
的车刚到,可你记得从县城里来只有早上的一趟班车,总归他们有他们的办法。她
似乎并不在他们之中,也不像他们这样快活。你离开凉亭,沿着河岸,径直走下去。
你已经用不着辨认,这河岸上几十户家门,只最后一家开着卖烟酒手纸的半爿店面,
石板路便折向镇里,然后是高的院墙,右手昏黄的路灯下,漆黑的门洞里便是乡政
府。里面带望楼的高屋大院想必是早年间镇上富豪的旧宅。再过去,一片用残砖围
住的菜园子,菜地对面有一个医院。隔一条小巷,便是近年来才盖的影剧院,正放
映一部武打功夫片。这小镇你已经转过不止一遍,连晚场电影开演的时间你都不用
凑近去看。从医院边上的小巷子里可以穿插到正街上,一出巷口,便面对庞大的百
货公司,这你都清清楚楚,仿佛这镇上的老住户。你甚至可以导游,倘有人需要,
而你自己尤其需要同人交谈。
    你未曾想到的是,这条小街人夜了竟还这么热闹。只有百货公司铁门紧闭,玻
璃橱窗前的铁栅栏也都拉起上了锁。别的店铺大都照旧开着,只不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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