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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3部分

大秦帝国最终修订版(完本)-第16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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口,但觉冰凉清冽微苦微甜,胸中闷热的暑气竟一扫而去。


    犀首不禁大为赞叹:“好茶!臣请再饮三碗。”


    嬴驷爽朗大笑:“此茶能得上卿赏识,也算见了天日。来,多多益善!”说着又亲自用木勺为犀首打茶。


    连饮三碗,犀首笑道:“谢过秦公,臣有一请。”


    “噢?”嬴驷以为犀首要谈正题,敛笑点头,“上卿但讲。”


    “请秦公赐臣凉茶炮制之法。”犀首肃然一躬。


    嬴驷不禁莞尔道:“此等凉茶,本是商於山民田中劳作的解渴之物。原本以茶梗与粗茶叶入水,大锅混煮片刻,注满陶罐,放置于阴凉石洞;次日正午,由送饭女子连同饭箩挑到田头,供农夫饮用。上卿欲长饮之,不怕落人笑柄?”


    “秦公已为天下先,臣本布衣,何惧人笑?”


    “说得好!”嬴驷双掌一拍,对走来的老内侍吩咐道,“将煮制凉茶的家什并一担粗茶,即刻送到上卿府。”


    “谢过秦公,臣今夏好过矣!”犀首拱手称谢,着实高兴。


    “可本公的夏天,却是大大的不好过。”嬴驷的揶揄笑意中颇有几分亲切。


    “秦公何难?臣当一力排遣。”犀首本就洒脱,此时更是豪爽。


    嬴驷开始就注意到犀首一直称他为“秦公”,而不是秦国臣子惯常用的“国君”或“君上”。战国以来,臣子对国君的称谓本无定制,只要表示景仰之意,君臣朝野谁也不会计较。但如犀首这般,按照王制诸侯的规格生生称为“秦公”的,确实不多。依据周礼分封制,诸侯封国分为三等:公国,国君称“公”;侯国,国君称“侯”;伯国,国君称“伯”。其余领有五十里以下土地的爵位,如“子”、“男”等,不足以成为邦国诸侯,自然不在诸侯序列。春秋时代,这种等级称呼还算流行,是公就称公,是侯就称侯,是伯就称伯,尤其是使节觐见异国之君,这种称谓必须顾及。然进入战国以后,邦国等级大乱,楚、魏、齐三国已经自称王国,国君的称谓等级也就名存实亡了。其间微妙的变化,是各国臣子对自己的国君也不再明确地以老规格称呼,而模糊地变为“君上”或“国君”这样的事实称号。这种变化的实际内涵,是给本国国格的“晋级”留下广阔的余地,而不再自我拘泥于“公”或“侯”。


    当此之时,犀首这般连国号(秦)带爵号(公)一齐称谓,便极为罕见了。


    嬴驷何等机敏,自然不会忽视这个经常出口的称谓礼节。他明白,这是犀首在提醒他,秦国还是个二等战国,应该称王晋级,图霸统大业。今日犀首匆匆而来,虽并未急于切入正题,但一有机会就呼出“秦公”二字,其意不言自明。


    嬴驷对犀首的个性做过一番揣摩,知道他自尊过甚,对国君的待贤礼遇极为看重,喜欢国君移樽就教,而绝不会急迫地献策并敦促国君实施。要正题深谈,就要自己主动。因为在犀首看来,入国主动献策已经在先,剩下的就是国君明断,他只要觉得自己探清了国君之“断”,无论结果如何,都不会纠缠。


    作为国君,嬴驷也不想在此等大事上模糊,犀首一问,他就势说开:“上卿方略,甚是宏大,然秦国之军力、国力仓促间不能匹配。嬴驷苦思无解,岂不大大难过?”


    “秦公之难若在此处,臣以为不难。”犀首的双眸骤然发亮。


    “上卿教我。”嬴驷座中深深一躬。


    “举凡霸统大业,必有准备期间,任谁不能一蹴而就。此谓预则立,不预则废,其要害在于决断。早断早预,迟断迟预,不断不预。依臣之见,秦国可在一年之内做好一切预备。其一,秦国人口已与齐国大体相当。加之秦国民气高涨,半年之内征集十五万大军并非难事。再有半年训练,二十万锐士指日可成;其二,秦国民众富庶,国库饱满,已直追魏齐两国,军资粮草兵器的筹集,亦在举手之间;其三,秦国有北地郡与胡地相接,又有陇西草原河谷,战马来源大大优于中原,一年内建成十万铁骑,应不是难事;其四,国尉司马错乃兵家名将之后,臣已详知其在河西之战中的用兵才能,堪为秦国统兵上将;其五,秦国上下同欲,君明臣良,如臂使指,列国无可比拟!有此五条,霸统大业,何难之有?”犀首一口气说了五条,目光炯炯地看着国君。


    “上卿所言甚是,秦国必得一番认真预备。”嬴驷明明朗朗地肯定了犀首的主张,话锋一转,“然则,这准备一年不行,可能要三年,甚或五年。”看着犀首惊讶的目光,嬴驷微笑道,“上卿姑且听嬴驷算算大账,可否?”


    “臣洗耳恭听。”犀首倒真想听听国君的盘算。


    “其一,扩军在于人口。就总数而言,秦国人口目下与齐国相当,大体不到八百万,青壮男丁当在七八十万左右。按照三丁抽一的成法,可成军二十余万。上卿肯定也是如此计算。然则,秦国人口分布与中原战国大有不同,有三处人口不能征兵:一、北地郡与胡地接壤,素来是国府不驻军,而由庶民结兵抵御,若在北地征兵,无异于自毁长城。二、陇西戎狄部族不能征兵。陇西有近百万游牧族人,悍勇善战,是秦国抵御西部匈奴的天然屏障。西部匈奴飘忽无定,隐藏在天际云海,往往在毫无征兆的情势下遮天蔽日地压来,唯戎狄这样的马上部族可针锋相对,其兵员战力不能削弱。三、新收复的河西之地不能征兵。公父、商君与河西父老有约:十年之内唯变法,不征赋税不征兵。而今河西收复刚刚五年,国府何能食言自肥?除此三地之外,商於十三县穷山恶水,历来减征减赋,也要大打折扣。如此一来,所余兵员之地,唯有关中腹地的老秦部族。老秦人众将近四百万,青壮男丁四十万左右。关中农耕为秦国之本,不能三丁抽一,只能四丁抽一。如此折算,大体可征兵十万左右。即或不将原有的五万新军记在征兵之内,也只能得兵十五万。要大出山东,却是差强人意。上卿以为然否?”


    犀首凝神倾听,不禁对这位秦国新君生出了一股朦胧敬意。他在列国做官数十年,接触的国君各式皆有,也不乏勤奋明君,但只要谈及国情国事,大都不甚了了。即或是天下公认的强悍君主魏惠王与齐威王,也是无丞相不谈国情,如秦公嬴驷这般对国情数字随手拈来,如数家珍般的清晰,天下绝无仅有。


    “犀首愿闻其二。”犀首绝非知难而退的寻常之辈,他要彻底弄清国君的打算。


    “秦国府库尚需充实,然军辎粮草并无上卿估测的那般殷实充盈。”嬴驷饮了一碗凉茶,喟然一叹,“公父与商君变法二十三年,国府始终不曾加征加赋。秦国庶民死保新法,根源正在于此。府库所增收的财货五谷,全因了赋税来源大有扩展而非提高税率。譬如隶农二十万户,全部变为独立缴纳赋税的平民户,府库收入自然增加。直到今日,秦国的赋税额大体还是以先祖简公‘初租禾’时的征发为底数。这在秦国叫‘变法不变赋’,然却从来不对天下昌明,上卿晓得么?”


    “臣不知此情。”犀首第一次听说秦国实际的赋税征收法,确实感到惊讶。中原各国与天下士流,都想当然地认为秦国变法是“苛政虐法”,是“横征暴敛”,否则何以兴建新都、训练新军、收复河西、一朝富强?谁能想到,商鞅变法竟真正将富庶给予民众,国府只依靠扩展税源来增加收入。仔细咀嚼,如此简单的国策中大有奥秘。非但使庶民死保新法,而且依靠这种保法激情,化解了各种变法阻力。犀首也曾经是密切关注秦国变法的名士,当初无论如何都想不通,商鞅如何能使愚昧蛮荒的老秦人在短短几年间移风易俗归化文明?那时天下众口一词——如无暴政威逼,断然不能使老秦人有此骤变!如今想来,个中奥妙竟如此简单——国让利于民,民忠心于国。此等大手笔,非治国巨匠,何能为之?


    嬴驷见犀首愣怔沉思,以为这个以精明著称的大策士不相信他的剖陈,坦率笑道:“上卿以为本公是托词搪塞么?”


    “秦公何得此言?”犀首拱手笑道,“臣在揣摩‘利心互换’的治国*,无得有他。”


    “无愧杨朱传人,上卿竟将商君治国概括为‘利心互换’,匪夷所思也!”嬴驷的笑声中不无揶揄。


    “秦公明察。”犀首坦然笑对,“天下之要,一则利,一则心。孤臣能死国难,无非国君以高官厚禄换之;士为知己者死,无非知己者以利换之。鲍叔牙当年不慷慨,何来管仲之高义?周厉王若不专利,何得失国出走,而致‘共和执政’?轻利者必得大义,专利者必失人心。大哉孝公!大哉商君!此乃臣之心得也。”


    “一家之言,一家之言。”嬴驷不禁大笑,觉得犀首这番话泥沙俱下鱼龙混杂,硬生生将原本要说的“有失偏颇”咽了回去,却也不便于一概褒奖。


    笑得一阵,犀首正色拱手道:“秦公所思,犀首尽知。臣告辞。”


    嬴驷一怔:“上卿何得匆忙?正要共商长策。”


    “秦公定策在胸,何用犀首多言?”说完,大袖飘飘而去。


    次日傍晚,老内侍禀报:“上卿府总管来报,上卿封印离都,留下一卷书简。”


    嬴驷打开竹简,寥寥数行,尽行入目:


    秦公明察:无功不居国。犀首言尽事了,耽延无益,自当另谋他国。秦国机密,自当永守,以报公三月知遇之恩。犀首昨闻洛阳名士苏秦已入咸阳,或可有奇谋良策,公当留意。犀首拜辞。


    嬴驷看罢,不禁一阵怅然。一策不纳,便飘然辞去,犀首未免太过自尊也。但设身处地仔细一想,如此秉性的特立独行之士,要他无功居于高位,无异折辱其志节;强留别扭,不如顺其自然,日后也是一个长情。


    拿起书简再看,嬴驷方注意到“洛阳名士苏秦已入咸阳,或可有奇谋良策,公当留意”这句话,不禁精神一振。想起犀首初到时曾经说起苏秦、张仪二人,思忖一阵,嬴驷吩咐老内侍:“秘查洛阳苏秦行止,着速报来。”


第三章西出铩羽(2) 

    二、关西有大都


    仲夏,苏秦终于到咸阳了。


    夕阳下的咸阳城郭,分外壮丽动人,背靠莽莽苍苍的北阪,南面滚滚滔滔的渭水,一道白色石桥披着金红色的霞光横亘水面,恰似长虹卧波,旌旗招展的巍峨城楼,与青苍苍的南山遥遥相望,气势分外宏大。苏秦驻车观望良久,一时大为感慨——人言金城汤池,天下非咸阳莫属也。


    驾车上得长桥,却见桥面两道粗大的黑线划开了路面,车马居中,行人两侧,井然有序地在各自道中流向城内。放眼看去,十里城墙的垛口上挂满了风灯,暮黑点亮,宛如一条灯火长龙,照得城下一片通明,俨然一座不夜城。但最令苏秦惊讶的,是咸阳城门没有吊桥,渭水大桥直通垂柳掩映的宽阔官道而直抵城门。城门下也没有守军,而只有两排带剑门吏在接应公事车马。寻常行人无须盘查,径自入城,在战国之世,直是匪夷所思。


    进得城中,正是华灯初上。但见宽阔的街道两边,每隔十数步一棵大树,浓阴夹道,清爽异常。所有的官署、民居、店铺,都隐在树后的石板道上,街中车马通畅无阻。但最令苏秦感到意外的,还是咸阳的整洁干净——车马辚辚,却满街不见马粪牛屎。炊烟袅袅,道边却无一摊弃灰堆积。偌大都市,弥漫出的竟是草木清新之气,令人心气大爽。


    在中原士子眼里,而今天下大都,莫如大梁、临淄、安邑、洛阳四大城。洛阳不必说,大则大矣,其衰老破旧与萧条凋敝早已不堪为人道了。安邑乃魏国旧都,繁华锦绣有之,然则终是要塞扩展,其格局狭小重叠,却是任谁也不敢恭维。大梁新都,王城铺排得极有气势,其繁华商市也堪称天下第一,但街市混乱,常见杂物草灰随处堆积,脚下亦常遇马粪牛屎,大是令人尴尬。临淄鹊起数十年,齐市已经号称“天下第一大市”,其市面之繁华拥挤,曾令苏秦惊叹不已。他游齐归来曾对老师说:齐市之人海可“联袂成帏,挥汗如雨”。老师被苏秦的绘声绘色引得大笑不止。但是,临淄除了稷下学宫与王城有树林掩映颇为肃穆外,街市却是狭窄弯曲,全无树木,花草更是极少;冬春两季,光秃秃的街巷常有风沙大作;夏秋暑日,烈日暴晒下难觅一处遮阴,虽时有海风,也教人燠热难耐。


    相比之下,咸阳简直是无可挑剔。地处形胜,气候宜人,肃穆整洁,繁华有致,一派大国气象。山东士子都说秦人愚昧肮脏,睡火炕熏得大牙焦黄,脏衣服上虱子乱窜,街道上牛屎遍地。临行时,大嫂还特意给苏秦塞了一包草药末,笑着叮咛他:与秦人见面时,药末要撒在领袖上,防备秦人的虱子满身爬过来。可置身咸阳街市,行人整洁,街巷干净,比山东六国的大都会清新多了。刹那之间,苏秦实实在在感觉到了这个西部战国的天翻地覆,仿佛看到了一座大山正在大海中蒸腾鼓涌,正崛起于万里狂涛。


    “先生,住店么?道边不能停车。”


    苏秦回头,见一个中年女子站在身后,长发黑衣,满脸笑意盈盈。


    苏秦恍然拱手:“敢问大姐,这是何街?距宫城多远?”


    “长阳街。端走到头,东拐一箭,便是宫城,近得很。”女人比划笑答。


    “如此,我住在你店了。”苏秦爽快答应。


    “小店荣幸。先生站开,我来赶车。”女人从苏秦手里接过马缰,熟练地“唷”了一声,将马缰一抖,轺车左靠,拐上了大树后人行道的一座木门。女人一个清脆的响鞭,两扇木门咯吱拉开,轺车轻快地驶了进去。女人返身出来笑道:“先生请从这厢进店。车上行装自有人送到房内,不用操心。”一边说,一边领着苏秦走到客栈正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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