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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部分

渴望生活--凡·高传 作者:欧文·斯通-第4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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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付清账单,你就能拿到颜料!”

  三人不约而同地转过身去。唐居伊太太砰地把住房的门关上,走进店堂。她是一个铁丝般的小个子妇女,一张严厉瘦削的面孔,一双厉害的眼睛。她对着高更咆哮。

  “你以为我们是办慈善事业吗?你以为我们能吃唐居伊的共产主义吗?把账付清,你这个坏蛋,否则我就去喊警察啦!”

  高更以他的最讨人喜欢的样子微笑,捧起后居伊太太的手.殷勤地亲吻。

  “啊,赞蒂曾,今天早晨你是多么迷人。”

  唐居伊太太弄不懂为什么这头漂亮的猛兽老是叫她赞蒂普,但她喜欢这字眼儿的声音,得意洋洋。

  “别以为你能左右我,你这个懒鬼。我一天到晚拼死拼活地磨制那些颜料,你却偷了就走。”

  “我心爱的赞蒂普,别对我那么狠心。你有着艺术家的灵魂。我在你可爱的脸上看得清清楚楚。”

  康居伊太太撩起围裙,似乎要把艺术家的灵魂从脸上抹掉。

  “呸!”她嚷道,“家里有一个艺术家已经够了。我想他告诉你了吧,他一天只需要五十生丁的开销。要是我不为他赚钱,你想他到什么地方去弄那五十生丁?”

  “全巴黎都在谈论你的眼力和才干,亲爱的太太。”

  他俯下去,再次用嘴唇擦吻她的多节的手。她钦下来了。

  “好,尽管你是个恶棍和马屁精,但这次还给你一点颜料。

  只要别忘记付账。”

  “为了你的这一番好意,我可爱的赞蒂曾,我将为你画像。有朝一日它会挂在卢怫尔宫里,使我们俩都永垂不朽。”

  前门的小铃叮铃叮铃地响。一个陌生人走了进来。“橱窗里的那张画,”他说,“那张静物。

  谁画的?”

  “保罗·塞尚。’“塞尚?从来没有听说过。卖吗?”

  “啊,不,哎呀,已经……”

  高居伊太太解掉围裙,推开唐居伊,热切地迎上去。

  “当然,当然是卖的。是一幅美丽的静物,不是吗,先生?你从前见过这样的苹果吗?

  既然你欣赏,先生,我们就便宜点卖给你。”

  “多少钱?”

  “多少钱,康居伊况太太问,声音里带着威胁。

  唐居伊拼命咽口水。“三百……”

  “康居伊”“二百……”

  “康居伊!”

  “那末,一百法郎。”

  陌生人说:“一个无名画家要一百法郎?我看太贵了吧。我只想出约摸二十五法郎。”

  唐居伊太太把油画从橱窗里取出来。

  “看,先生,这是一幅大画。有四只苹果。四只苹果是一百法郎。你只想出二十五法郎。

  那末为什么不就买一只吧?”

  这个人对画着了一会儿,说:“对,可以。就把这一只苹果完全割下来,我就买这一只。”

  太太奔过她的住房,拿了一把剪刀,把最后~只苹果剪下来。她拿了张纸包好,递给那人,收下二十五法郎。那人腋下挟着这包东西走了出去。

  “我的珍爱的塞尚,”唐居伊悲叹道,“我把它放在橱窗里,好让人们看一看,幸福地离去。”

  太太把这张残缺的画放在柜台上。

  “F一次有人要一张塞尚,却没有很多钱,就可以卖一个苹果给他。这张画,别人出什么,你就收下什么。反正没有什么价值,他画了那么多。你也不要笑,保罗·高更,对你也是一样。我要把你的那些画从墙上取下来,把你的保身的、不信神的女人五法郎一张卖掉。”

  “我亲爱的赞莱普,”高更说,“我们相逢得太晚了。要是你在证券交易所和我合伙,那末现在我们两人就会成为法兰西银行的老板了。”太太回到后面的住屋,后居伊老爹对文森特说:“你是一个画家吗,先生?我希望你能在这儿买颜料。也许你能让我看看大作吧?”“我感到荣幸。这些是可爱的日本版画。卖的吗?”“对。自从龚古尔兄弟开始收集以来,已经在巴黎很风行了。这些版画绘了我们的年轻画家很大影响。”“我喜欢这两张。我要研究研究。

  多少钱?”“三法郎一张。”

  “我买下。噢,哟,我忘记了c今天上午我花掉了最后一个法郎。高更,你有六法郎吗?”

  “别挖苦我。”

  文森特遗憾地把日本版画放回柜台上。

  “我怕只能留下了,康居伊老爹。”

  老爹把版画塞在文森特的手中,抬头看着他,朴实的脸上浮现出一丝羞怯、沉思的微笑。

  “你画画需要这个。请收下。下次给钱好啦。”

  泰奥决定请文森特的朋友们聚聚。他们煮了四打蛋,买了一小桶啤酒,备了许多盆奶油蛋卷和各式点心。起居室里烟雾腾腾,高更在移动他那巨大身躯的时候,看起来就象一艘从迷雾中穿过来的海轮。洛特雷克缩在一个角落里,在泰奥心爱的圈椅扶手上敲蛋,把蛋壳扔在地毯上。卢梭因为那天接到了一个女性崇拜者想拜访他的香喷喷的短笺,所以兴奋得六神无主了。地瞪大着惊异的眼睛,一遍又一遍地诉说这事情。修技在苦心构思地的新理论,叫塞尚把手稿钉在窗上,解释给他听。文森特从小桶里倒啤酒,对高更的淫狠故事发笑,猜想卢俊的女朋友会是什么个样子,与洛特雷克辩论,要抓住一个印象,是用颜色的线最有效果,还是颜色的点最有效果,最后,把塞尚从修拉的苦缠中解围出来。

  房间里一片兴奋激动的气氛。房间里的人都是性格倔强、可怕的自我主义者和凶猛的偶像破坏者。泰奥把他们叫作偏执狂者。他们好争辩,斗争,咒骂,为自己的理论辩护,攻击其他的一切。他们的声音又响又粗,他们对世界上的东西,不喜欢的可多呢。比泰奥的起居室大二十倍的大厅,也容纳不下这批好斗的、哇哇乱叫的画家们的强劲。

  房间里的扰嚷,激起文森特的手舞足蹈的热情和雄辩,使泰奥的头痛得要裂开来了。这种吵闹与他的品性格格不入。他对房间里的人是热爱的。他与古皮尔公司所进行的无声的、没完没了的斗争,还不是为了他们?但是,他发现他们个性上的粗暴和鲁莽的吵嚷,与他是合不来的。泰奥身上有许多女性的气质。图卢兹一语特雷克曾经以其惯常的尖刻幽默地说过:

  “泰奥做文森特的弟弟是太可惜了。他倒可以成为文森特的贤妻。”

  泰奥发觉,出售布格罗的画,就象要文森特去画那种画一样,是索然无味的。然而,假使他卖去市格罗,瓦拉东就会让他陈列德加。终有一天,他将说服瓦拉东让他挂塞尚,然后高更或格特雷克,最后,过一段时期,文森特·凡·高。

  他朝喧闹、争吵、烟雾腾腾的房间看了最后一眼,偷偷地溜出前门,走上蒙马特尔丘,独自一人,凝望着展现在面前的巴黎的灯光。

  高更与塞尚在辩论。他一手摇着白煮蛋和奶油蛋卷,一手摇着一杯啤酒。他自吹自擂:

  在巴黎,唯独他能够衔着烟斗饮啤酒。

  “你的油画没有一丝热气,塞尚,”地嚷道,“冰冰冷。望着它们就把我冻僵了。在你惯上颜料的几英里路长的画布上,找不出一盎司的感情。”

  “我不想画感情,”塞尚反驳说,“我把感情留给小说家。我画苹果和风景。”

  “你不画感情是因为画不来。你是用眼睛画的,用眼睛。”

  “别人用什么画呢?”

  “什么都用。”高更对四周迅疾地扫了一眼,“洛特雷克,瞧,用他的怒气画。文森特用他的心画。修技用他的脑袋画,那差不多象你用眼睛画一样地不好。而卢梭用他的想象画。”

  “你用什么画呢,高更?”

  “谁,我?我不知道。从来没有想过。”

  “我来告诉你,”洛特雷克说,“你是用你的生殖器画的!”

  对高更的嘲笑声停下来后,修拉坐在躺椅的扶手上,喊道,“你可以讥笑一个人用脑子画画,可是,这恰恰帮助我发现了如何使我们的画有加倍的效果。”

  “我一定得一遍遍地听这种吹牛吗?”塞尚哼道。

  “别响,塞尚!高更,找个地方坐下来,别在房间里乱跑。卢梭,你那个崇拜者的老故事也可以别讲了。洛特雷克,抛个蛋过来。文森特,给我一个奶油蛋卷好吗?现在,大家都听着!”

  “怎么啦,修技?自从那个家伙在‘落选沙龙’里对你的画吐唾沫以来,我还没见过你如此兴奋呢。”

  “听着,今天的绘画是什么?是光。什么样的光呢?有明暗层次的光。无数的色彩点子互相渗透。”

  “那不是绘画,那是点彩法!”

  “天哪,乔治,你又要给我们启示了吗?”

  “别响!我们画完了一幅画。还做什么让我们移交给某一个傻瓜,他就配个讨厌的金画框,一切效果统统完蛋。现在我提议,在我们的画配好画框,漆好画框—一这样画框就成为画的一个组成部分—一之前,决不脱手。”

  “不过,修拉,你讲得还不完全。画得挂在房间里。倘若房间的颜色不对头,那画和画框的效果仍会统统完蛋的。”

  “说得对,为什么不把房间漆得和画框相称呢?”

  “好主意。”修拉说。

  “房间所在的房子怎么办?”

  “房子所在的城市怎么办?”

  “噢,乔治,乔治,你的想法荒唐透顶!”

  “那就是用你的脑袋画的结果。”

  “你说不要用脑袋画画的站不住脚的理由,就是因为你没有脑袋。”

  “瞧乔治的脸,诸位,快!我们的科学家光火了。”

  “你们这些人干吗老是彼此相斗呢?”文森特问,“你们为什么不试试互相合作呢?”

  “你是这帮人中的共产主义者,”高更说,“你不妨给我们讲讲,如果我们互相合作,会有什么样的结果呢?”

  “很好,”文森特说,往嘴里塞进一个绷硬滚圆的蛋黄,“我来说。我已经拟出一个计划。

  我们是一群无名小卒。马奈、德加、西斯莱和毕沙罗给我们开了路。他们已为公众所接受,他们的作品在大陈列馆里展出。好吧,他们是大林荫道的画家。我们为什么不得不退进小街里去。我们是小林荫道的画家。我们为什么不能把我们的画在小街上的小饭店——劳工们的饭店里展出呢?我们每人出,譬如,五张画。每天下午我们换一个新地方挂挂。我们可以把画卖给工人们,不论他们付什么。除了使我们的作品经常不断地与世人见面之外,我们还要使巴黎的穷人有可能看到优秀的艺术,并且以极低的代价买到美丽的图画。”

  “晴,”卢梭嘘声说,他的眼睛兴奋地张得老大,“好极了。”

  “我画一张画要一年,”修拉抱怨道,“你以为我肯把它以五’个苏卖给一个龌龊的木匠吗?”

  “你可以拿些小品出来。”

  “对,不过,要是饭店不接受我们的画呢?”

  “他们一定会接受的。”

  “为什么不接受?那又不费事的,反而芙化了他们的店堂。”

  “我们怎么安排呢?谁去找饭店?”

  “我已经全想好了,”文森特嚷道,“我们请唐居伊做经理。他去找饭店,挂画;收钱。”

  “当然。非他不可。”

  “卢梭,做个好事,跑到唐居伊老爹家去。告诉他有一桩重要的业务等着他。”

  “别把我算进这个计划。”塞尚说。

  “怎么啦?”高更说,“怕你的可爱的图画会被劳工们的眼睛弄脏吗?”

  “不是这个意思。我月底就要回埃克斯去啦。”

  “就试一次,塞尚,”文森特劝说,“如果没有什么结果,你也没有什么损失。”

  “噢,很好。”

  “饭店弄好了,”洛特雷克说,“我们就可以开始在妓院里。蒙马特尔的大多数老鸨我都认识。她们的顾客比较高档,我想我们能把价钱订高一点。”

  后居伊老爹奔进来,激动不已。卢梭只有把事情讲得七零八落的本事。他的国草帽歪在一边,胖胖的小脸,热情洋溢。

  他听完计划后,叫道:“对,对,我知道有地方。诺万饭店。老板是我的朋友。店里四壁空空,他一定高兴的。那边弄好了,我还认识皮埃尔路的一家饭店。嗅,巴黎的饭店成千上万哩。”

  “小林荫道俱乐部的第一届展览会什么时候开幕呢?高更问。

  “为啥拖呢?”文森特问,“为啥不就在明天开?”

  唐居伊跳了起来,把帽子脱下,又套在头上。

  “对,对,明天!早晨把你们的画带给我。中午我就挂在诺万饭店里。人们来吃晚饭时,就会轰动起来。我们象复活节卖神烛般地卖画。给我喝点什么?一杯啤酒?好!先生们,为小林荫道共产主义艺术俱乐部干杯。祝它的第一届展览会成功。”

  第二大中午,唐居伊老爹敲文森特公寓的门。

  “我在一个一个通知,”他说,“如果我们在诺万饭店吃晚饭,才能在那儿展出。”

  “行。”

  “好。别人已经同意了。我们在四点半才能把画挂出来。你四点钟到我店里来,行吗?

  我们大家一起去。”

  “行。”

  他到达克洛泽尔路那蓝色小铺时,唐居伊老爹已经把画装上一辆手推车。其他的人在店堂里,吸烟和讨论日本版画。

  “好啦,”老爹叫道,“一切都准备好了。”

  “要我帮你推车吗,老爹?”文森特问。

  “不,不,我是经理。”

  他把车推到街心,开始长途的攀登。画家们走在后面,双双对对。打头的是高更和洛特雷克,他们俩喜欢在一起,因为可以组成一幅滑稽的图画;修拉在听卢梭讲,后者又被那天中午接到的第二封香喷喷的信弄得神魂颠倒;最后是文森特和塞尚板着脸,说着一本正经的客气话。

  “哎,康居伊老爹,”高更说,他们上山走了一段路局,“车很重,装着不朽的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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