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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部分

渴望生活--凡·高传 作者:欧文·斯通-第57部分

小说: 渴望生活--凡·高传 作者:欧文·斯通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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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图卢兹——洛特雷克突然来访,一扭一歪地走上六段楼梯,但象从前一样嘻嘻哈哈,出言不逊。

  “文森特,”他高声说,一面握手,“我在楼梯上碰到一个殡仪馆的跑街。他是找你的还是找我的?”

  “找你洛特雷克!他做不到我的生意。”

  “我和你打个小赌,文森特。我保证在他的小本子上,你的名字写在我的前面。”

  “好吧。赌什么?”

  “雅典咖啡馆一顿晚饭,再到歌剧院看戏。’“我希望你们别把笑话说得那么可怕。”泰奥说,微微一笑。

  一个陌生人走进前门,看着洛特雷克,在老远的角落里的椅上坐下。人人都等洛特雷克介绍那个人,可是他仍然游叨不停。

  “你不想介绍一下你的朋友吗?”文森特问。

  “那不是我的朋友,”洛特雷克笑道,“是我的随护人。’一阵郁郁不乐的沉默。

  “你没听说,文森特?好几个月来,我一直没有说谎。他们说是因为酒喝得太多了,所以现在我光喝牛奶。我将请你参加我的下一次聚会。有一张图画描绘我从相反的一端挤牛奶!”

  若婀娜传递点心。人人交谈不停,空气被烟草的烟弄得污浊不堪。这使文森特回想起从前的巴黎时日。

  “乔治·修技的近况怎么样?”文森特问洛特雷克。

  “乔治!你是不是一点儿也不知道他的情况吗?”

  “泰奥写信时没有告诉过我什么,”文森特说,“怎么啦?’“乔治得了肺病,快死了。医生说他活不到他的三十一岁生日。”

  “肺病!哎呀,乔治的身体本来是很好的。怎么会……?”

  “工作过度,文森特,”泰奥说,“自从你见到他以来已经有两年啦?乔治象恶魔似地逼迫自己。一天睡二、三个小时,其余的时间里挤命画画。即使他的慈善的老母亲也救不了他。”

  “那末,乔治很快就要走了。”文森特沉思地说。

  卢梭走进来,给文森特带来~袋家烘的小甜饼。唐居伊老爹,仍戴着那顶圆草帽,送给文森特一张日本版画,说了一些他们是多么高兴地欢迎他回到巴黎来的动人之词。

  十点钟,文森特一定要下去买一公升青果。他分给每个人吃,连洛特雷克的随护人也有。

  “倘若你见过一次普罗旺斯的银绿色的橄榄树林,”他高声说,“你就会一辈子好吃青果。”

  “说起青果,文森特,文森特,”洛特雷克说,“你觉得阿尔的娘儿们怎么样?”

  第二天早晨,文森特替若婀娜把摇篮车搬到下面街上,让娃娃能在私家便道上晒晒太阳。然后,文森特回进公寓,光穿一件衬衫,站着瞧望四壁。墙上挂满他的画。餐室的壁炉台上方是e食土豆者》,起居室里是《阿尔风景》和《罗纳河夜景>,卧室里是《鲜花盛开的果园》。

  使若婀娜的女佣感到毫无办法的是,在床下、沙发下和食橱下,全塞满了大堆的未装框的仰画,空房间里也堆得满满的。

  文森特在泰奥的书桌里翻寻东西,偶然发现一大捆用粗绳扎好的信函。他惊奇地看到这是自己写的信。自从二十年前文森特离开曾德特到海牙的古皮尔公司那天以来,泰奥一直小心地保存着他兄长写给他的每一行字。总共有七百封信。文森特感到奇怪,泰奥为什么要保藏这些信。

  在书桌中,他还发现十年来寄给泰奥的素描,都按年月整理得好好的:博里纳日时期的矿工和他们的妻子,俯身向着他们的垃圾;埃顿附近田野里的锄地者和播种者;海牙的老翁和老娘;吉斯特的掘上者;斯赫维宁根的渔民;纽南的食土豆者和织布工人巴黎的饭店和街景;阿尔初期的向日葵和果园速写;圣雷米精神病院的花园。

  “我可以开一个个人展览会啦!”他大声说。

  他把墙上的画全取下来,拆开一包包速写,把每件家具底下的未装框的油画技出来。十分小心地将它们按时期分类。然后拣出那些抓住了他作画地方的精神的速写和油画。从门厅进入的走廊里,他钉上了大约三十张他的第一批习作:博里纳日人——走出矿井,俯身在他们的椭圆形火炉上,在他们的小茅舍里吃晚饭。

  “这是木炭画陈列室。”他对自己宣布。

  他看看其他的房间,决定把浴室作为第二个不太重要的地方。他站在一张椅上,在四壁上成一条直线地钉上一排埃顿习作以及布拉邦特农民的习作。

  “这间嘛,当然,是铅笔画陈列室。”

  他的第三个选择是厨房。在这儿挂上海牙和斯赫维宁根速写;从窗口看出去的堆放木材的院子、沙丘、拉上海滩的渔船。

  “第三陈列室,”他说,“水彩画陈列室。”

  在空着的小房间里,他挂上朋友们的画像:德·格罗特一家——《食土豆者》,这是他充分表现了自己的第一张油画,在这幅画的四周,他针上数十张习作,有纽南的织工、服丧的农民、他父亲的教堂后的墓地、纤细的圆锥形的尖塔。

  在他自己的卧室里,他挂上巴黎时期的油画,这些画,在他赴阿尔的那天晚上,曾挂在勒皮克路泰奥的公寓里。在起居室里,墙上挂满灿烂的阿尔的图画。在泰奥的卧室里,他挂上在圣雷米精神病院中创作的图画。

  他的工作做完了,他把地板打扫干净,穿上外套,戴上帽子,走下四段楼梯,在皮加勒区的阳光下推着他的同名者,与此同时,若婀娜挽着他的胳膊,用荷兰语跟他交谈着。十二点过一点,泰奥从皮加勒路拐进来,高兴地向他们招手,奔过来,用亲热的姿势把娃娃从摇篮车里抱出来。他们把摇篮车留在门房间里,走上楼梯,欢谈着。当他们走到前门时,文森特把他们挡住。

  “我带你of参观见·高展览会,泰奥和若,”他说,“要经得起这场严重的考验。”

  “展览会,文森特?”泰奥问,“在哪儿?”

  “闭上你们的眼睛,”文森特说。

  他把门打开,三个凡·高步入走廊。泰奥和若婀娜凝视四周,愕住了。

  “当我住在埃顿的时候,”文森特说,“父亲曾说过,坏的当中长不出好的来。我回答他,不仅可能,而且,在艺术中必定是这样。如果你们跟着我,我亲爱的弟弟和弟媳,我将让你们看到这个过程:一个人象一个笨拙的孩子那样浅薄地开始,经过十年的不断劳动,达到了……反正你们自己会得出结论。”

  他领着他们,顺着年月的次序,从一个房间走到另一个房间。他们象艺术陈列馆中的三个参观者那样站着,观看这些画——一个人的一生。他们感觉到这位艺术家的缓慢的痛苦的成长、向成熟的表现形式的摸索前进、在巴黎时所发生的升华、他的有力的声音在阿尔的热情进发——它抓住了他数年来劳动的全部丝缕……然后……破碎……圣雷米图画……为保持创造的光辉而进行的艰苦奋斗,以及缓慢的衰落……衰落……衰落……衰落……

  他们以漫不经心的局外人眼睛观看这个展览会。在短短的半小时内,看到在他们面前的,是一个人生活在世上的缩影。

  若婀娜做了一顿典型的布拉邦特午饭。文森特高兴地再一次尝到荷兰食物。在她收拾完毕后,弟兄俩点起烟斗,闲谈起来。

  “你应该完全遵照加歇医生所吩咐的去做,文森特。”

  “好,泰奥,一定。”

  “因为,你知道,他是一位精神病专家。如果你照他的医嘱去做,一定会恢复健康。”

  “我答应。”

  “加歇也画画。他每年与‘独立沙龙’的画家们一起展出,用的是P·凡·吕塞尔笔名。”

  “他的画可好,泰奥?”

  “不,我不应该说是好。然而他有那种认识天才的天才。他在二十岁时来到巴黎学医,与库尔贝、米尔热、尚弗勒里和蒲鲁东成了朋友。他经常去新雅典咖啡馆,后来很快与马奈、雷诺阿、德加、达朗以及克洛德·莫奈混得很熟。在还没有所谓印象主义之前,多比尼和杜米埃曾在他的家里画画。”

  “没有的事吧!”

  “他的画几乎不是在花园里就是在起居室里画的。毕沙罗、吉约曼、西斯莱、德拉克洛瓦,他们全到过奥弗,与加歇一块儿画画。你也会看到墙上挂着塞尚、洛特雷克和修拉的画。告诉你,文森特,从本世纪中叶以来,没有一个重要的画家不是加歇医生的朋友呢。”“嘿!等~等,泰奥,你在吓唬我。我并不属于这支优秀的队伍。他看过我的画吗?”

  “你这白痴,你可曾想过,他怎么会这样热切地希望你到奥弗去吗?”

  “但愿我知道就好了。”“他认为上届‘独立沙龙’中,你的阿尔夜景是整个展览会中最出色的作品。我向你发誓,当我把你为高更和黄民于所画的问日葵镶板画给他看的时候,他流下了眼泪。他转身对我说:

  “凡·高先生,令兄是一位伟大的画家。在艺术史上还没有过象这些黄色的问日葵画呢。单单这几幅画,先生,就能使令兄不朽。’”文森特搔搔头,嘻嘻地笑。

  “晤,”他说,“要是加歇医生对我的向日葵是那样想的话,那末,他和我能合得来。”

  加歇医生到火车站迎接泰奥和文森特。他是一个神经过敏的、兴奋的、容易冲动的小个子,长着一双神情十分忧郁的眼睛。他热烈地使劲握着文森特的手。

  “哦,哦,你会发现这是一个真正的画家的村子。你会喜欢这儿的。我看到你带着画架。

  你的颜料够吗?你必须立即开始工作。今天晚上请在寒舍便饭,好吗?你有没有把你的新作带来?我怕你在这儿找不到阿尔的黄色,不过这儿有别的东西,对,对,你会找到别的东西。

  你一定要来我家画画。我把从多比尼到洛特雷克都画过的花瓶和桌子给你。你觉得怎么样?

  你的气色很好。你以为你会喜欢这儿吗?哦,哦,我们会照顾你的。我们将使你成为一个健康的人!”

  从火车月台上,文森特眺望一片树林,绿色的瓦兹河境蜒流过肥沃的峡谷,通到林边。

  他问旁边奔去,想看个清楚。泰奥低声地对加歇医生说:

  “我请你严密观察家兄,”他说,“你一看到他的不幸的征兆出现,就请马上打电报给我。

  我一定要在他身旁,当心……不能允许他……有人说……”

  “喷!喷!”加歇医生道,一面双脚轮流跳动,用自指着力地擦着山羊胡子。“当然,他是疯的。不过你能怎么样呢?所有的艺术家都是疯的。那对他们是最好不过了。我就喜欢他们那个样子。有时候,我真希望自己也变疯!‘没有一个杰出的灵魂不是疯狂的混合体!’你知道是谁说的吗?亚里斯多德,是他说的。”

  “我知道,医生,”泰奥说,“不过他是个年轻人,还没过三十七岁。他一生中最好的时光还在后头呢。”。

  加歇医生一把抓脱他那顶可笑的帽子,多次地、毫无目的地把着头发。

  “把他交给我好了。我知道怎么照顾画家。不出一个月,我就能使他变为一个健康的人。我让他画画。那会医好他的病。我要他给我画张肖像。

  马上就画。今天下午。我要使他的思想摆脱他的病,看吧。”

  文森特回来了,大口大口吸着清新的乡村空气。

  “你应该把若和小娃娃带到这儿来,泰奥。在城市养大孩子们是个罪过。”“对,对,你们应该在星期日来,与我们。一起过一天,”加歇嚷道。

  “谢谢。我很高兴。我的火车来了。再见,加歇医生,感谢你照料家兄。文森特,天天给我写信。”

  加歇医生习惯于握着别人的手拐儿,把他们往他希望去的方向推去。他把文森特推在他的面前,冲动而高声地讲个不停,毫不放松自己的话头,自问自答,向文森特喷射叽叽咕咕的独白。

  “那条是通向村子的路,”他说,“那长的一条,就在前面。不过,来,我领你上山,让你好好看看。你背着画架走路不要紧吧?

  左面是天主教堂。你有没有注意,天主教徒总是把他们的教堂造在山上,这样好让人们抬头仰望他们?亲爱的,亲爱的,我一定是在老起来了,这斜坡一年比一年陡了。那是可爱的麦田,是吗?奥弗四周全是麦田。改天你一定要来画这片田野。当然它不象普罗旺斯的那么黄……对,右面是公墓。……我们把它放在这儿山顶上,俯瞰河流和山谷……你认为对死人来说,葬在这儿或那儿会有多大不同吗卜…我们把全瓦谷最可爱的地方给了他们……我们进去看看吗卜…从里面可以把河流的景色看得一清二楚……我们差不多能看到普安图瓦……是的,门开着,只要推一下……行啦……这儿不可爱吗卜……我们把墙筑很高高的挡风…我们不分天主教徒和新教徒,都埋在这儿……”

  文森特把背上的画架卸下来,稍为走在加歇医生的前面一点,逃避他的滔滔不绝的呼叨。

  山顶上的公墓呈正方形。一部分沿着斜坡倾泻。文森特向后墙走去,从那儿可以了望在脚一F展开的瓦谷全貌。冰凉的绿色河流,在青翠的堤岸间优美地境蜒流过。右面可看到村子里的茅屋顶,不远的另一山坡顶上是一幢别墅。公墓里满溢着清新的五月阳光,盛开着早春的鲜血净明的蓝空笼盖四野。这片完全而美丽的宁静,几乎是死一般的沉寂。

  “你知道,加歇医生,”文森特说,“到南方去对我有好处。现在我看到北方更好。你看,远处的河岸多紫呀,太阳还没有击中那儿的绿野。”

  “是呀,是呀,紫的;紫的,就是那样,紫……,”“多清新,”文森特喃喃道,“多恬静。”

  他们又盘旋下山,经过麦田和教堂,沿右侧的直路走向村子的中心。

  “我很抱歉,没法让你住在寒舍,”加歇医生说,肝的!没有房间。我给你找一个好旅馆,你每天可到敝舍来画画,请别客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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