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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部分

清明上河图-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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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思索再三,终向这几个少年道:“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这句话,你们可都知道?”
    孟子这句话,春秋之后就甚少有儒者敢提起,君权愈重,甚至君为国家。如此一来,却教这几个少年如何明白。
    见他们一起摇头,沈拓又道:“我大宋百姓,同宗同源,炎黄血脉。可是大辽中的汉人,也是如此。大伙儿都是一个祖宗,一个民族。是以大宋也好,大辽也好,大金也好,只有咱们这个大宗族的事,是比大宋大辽更加重要,至于皇帝,那就更不必提。你们记着,无论如何,咱们汉人要奋发图强,可不要真的让蛮子踩在脚底!”
    这一番话,其实是歪曲了孟子的微言大义,不过用来哄这些热血少年,却是足够。
    种极等人握紧双手,齐向沈拓道:“陛下说的是,咱们汉人不是孬种!”
    “好好。你们明白了就好。”沈拓连连摆手,让他们小声。
    其实这些话,说来风险极大,若不是知道少年心情纯真,还出不了内奸和叛徒,沈拓当真还不敢说。
    沈拓与这几个少年侍卫谈谈说说,只见这宫门处不断有人出入。看到沈拓青衣小帽站在宫外,不免都瞧上两眼。
    除了金人贵族外,其余身着宋辽两国官服的降官,也并不在少数。
    有那大宋降官看到故主,却也是脸红过耳。但是礼不可废,这些儒臣虽然愧疚,却也只得一个个上来行礼,向沈拓请安问好。
    沈拓不住侧身,并不肯受众人的大礼。
    叩拜诸官,多半是当年的中央朝官,或是虚衔,或是差遣的实官,都是位高权重的大员。一被俘来北方,不降的送往五国城与赵氏父子一起关押。只有这些贪生怕死之辈,愿意为金人做事的,才可以留在金国各处,为官做宰。
    沈拓心中鄙薄这些人的为人,心中很是瞧他们不起。虽是如此,却也知道宁得罪君子,不得罪小人。这些人不守臣节,胆小怕死,成事不足,若是不小心得罪了,坏起事来,却比十万大军还要可怕。
    因为如此,当这些人报名参见的时候,沈拓却也是脸上带笑,自己虽然侧身,却令种极等人将这些大臣一个个扶将起来。
    正乱间,却听一个青年官员报名道:“臣秦侩,叩见陛下。”
    种极等并不在意,照旧上前将这官员扶起。
    沈拓却是浑身大震,只觉得后背又痒又麻,如同有一只毒蛇在自己后背爬过,当真是难受之极。
    这中国历史上最有名,最被人唾骂的大奸臣,就这么堂而皇之,站在光天化日下,笑吟吟的看向自己。
    他用心打量,只见这秦侩身高颇高,大约在一七八左右,身材瘦削,脸部白皙,若不是留着几缕胡须,居然也算是一个小白脸。
    只是眼睛飘忽,见自己看向他时,双眼便立时移向别处,不敢与他对视。
    其实若是在一年之前,这人还算忠枕有节。秦侩在政和五年得中进士,然后历任太学学正、职方员外郎、御史中丞等官,也算是仕途顺畅。在东京城破,二帝被俘后,金人曾经扶立张邦昌为帝,秦侩仗义执言,坚决反对。金人因他桀骜不驯,将他带到北国上京,教他吃些苦头。
    此人在未做官时,曾为私塾教师,自觉苦不堪言,做诗道:“若得水田三百亩,此番不做猢狲王。”
    连做教师也觉得苦,数千里奔波,金兵的喝打斥骂,北方的恶劣条件,教这个原本还有些大义在心里的官员,立时将态度转了一百八十度的弯。到上京后不久,便投靠了金国元帅完颜昌,甘为鹰犬,自此之后,此人一心为金国效力,最终也得偿所愿,成为历史上最有名的大汉奸。
    他此时心中也觉有愧,见沈拓一直盯着他看,却也是红头涨脸,虽然天气寒冷,却仍是如芒刺在背。
    沈拓见他神情,知道是自己太过着相。不免遮掩一番,向着秦侩笑道:“久不见你,竟觉清减许多。”
    秦侩在东京时,虽然随朝参拜过沈拓几次,却很少与皇帝单独召见。更加谈不上有什么情谊,沈拓如此一说,他心中却是更加惭愧,以为沈拓有意讥刺,当下只得诺诺连声,抱拳退在一边。
    他如此模样,沈拓却也不再同他多说。此人奸恶之极,沈拓自然不想在这个时候加以招惹。当下转转身来,不再理会。
    虽是如此,眼角余光仍然时不时的瞄上一眼,毕竟能亲眼看到这有名的大汉奸,也是异数。
    虽然他早已摆脱了幻梦一样的感觉,一旦遇到这些历史上的知名人物,却仍是觉得恍如梦幻,难以相信。
    待那进去禀报金主的官员出来,却也不管沈拓身后的诸多宋官,只向沈拓道:“陛下宣重昏候进见。”
    沈拓忙答道:“是,臣尊陛下令旨。”
    说罢,便随着那官员入内。
    他如此对答,却教那些宋人官员极是难堪。各人虽然可以投降,却仍然视沈拓为君,皇帝如此被侮辱,却让这些官员如丧考妣,比当日北宋亡了国,更加伤心难过。
    他们摇头晃脑,一个个在眼角努力挤出几滴泪来,唯恐后人。
    这些人也知道史笔如钩,眼前情形,将来估计要被记上一笔。却只是在心里想:“反正我不忘故君,没有太过失德。只是顺天应时,辅佐新朝,应该也不算什么罢?”
    沈拓却不知道这些人的龌龊模样,他心里其实也很是紧张。做为修习过社会公关和官场交际的高级官员,他心中明白,不管你搞多少花头,做出多少努力,有时候做十件事,却不如在领导面前的第一映象来的更加重要。
    为什么甲多做事却不讨好?为什么乙的话领导就是爱听?这里面固然有很多原因,但领导看你顺眼了,你就什么都好。
    而他沈拓现在的“领导”,就在眼前。
    金太宗完颜吴乞买,太祖在位时,按女真人兄终弟及的习惯,他被立为谙班勃极烈,在灭辽,灭宋等诸多战事中,也立下赫赫战功,太祖逝后,他的威望地位自然无人可以挑战,顺利即位为帝。女真人虽然还是有原始部落的宗族会议的遗风,此人的威权却也足矣如中原皇帝那样一言九鼎了。
    沈拓一边行走,一边稳住心神。这金人宫殿很是简陋,进了宫门不远,饶过几个大殿,便是吴乞买日常办公的地方。
    待到了偏殿门外,却有几个金兵卫士上前,将沈拓身上摸索一遍,这才挥手放他入内。
    沈拓甫一进殿,只觉两眼昏黑,不能视物。正懵懂间,却被人用女真话训斥一通,他猛然醒悟,立时张手掀开衣袍下摆,跪将下去。
    口中称道:“臣重昏候赵恒,叩见大金皇帝陛下。”
    一边说,一边叩首。
    却听不远处传来几句女真话,然后又听人用汉话道:“陛下说,免礼,赐坐。”
    这也算是殊仪,沈拓却也不露声色,只侧身坐在拿来的凳子上,双手垂于膝上,默不作声。
    这点时间,却也教他习惯了殿内的光线。
    这小小偏殿不大,也就是南人富贵人家的正堂大小。殿内北方,面南而坐的,自然是金主吴乞买。
    在吴乞买两侧,却有数十名女真贵人,就这么在殿内水磨砖上,席地而坐。
    而沈拓身处的位置,却是殿门一侧,他只微微看了几眼,就知道殿内上下人等,却也正在打量他。
    他也并不说话,只是在嘴辰间露出一丝微笑,双眼并不刻意回避诸人的眼神。若是有人用眼神直接打量时,两眼相交,沈拓便轻轻点首,加以回应。
    片刻之后,各人看过,却都在想:“这宋人皇帝,却也是落落大方,比那些臣子好的多了。”
    宋人大臣,要么死不投降,漫骂讥讽都来,要么战战兢兢,卑躬屈膝,沈拓这副模样,不卑不亢,一举手一投足,尽显帝王风范,确实是要比那些臣子高明许多。
第一卷 蒙尘北国(12)
    却听那吴乞买又用女真话说了几句,沈拓虽然听不大明白,却仍然微微侧耳,做倾听状。
    待通事官翻译过来,却是问候他起居的寻常话语。
    沈拓心中暗笑,这女真人建极几年,却比当年的野蛮不通王化要强了许多,居然也知道关心俘虏奴隶的饱暖。
    他不敢怠慢,立刻起身,用极恭谨的话语来应答,表示在五国城内一切均好,感谢吴乞买的关心。
    一番应答后,却听到吴乞买在御座上一通大笑,然后又是劈里啪啦一通话出来。
    却听通事官译道:“陛下说,皇帝的神情举止,果然比刚过来时强的多。记得当时献俘太庙时,皇帝脸色青白,浑身颤抖,简直不能走路。现下看来,在五国城果然没有受了大委屈,过的还好。又问着皇帝,可想念故国?”
    沈拓仍是一脸荣宠不惊模样,只略一思索,便立刻答道:“回禀陛下,臣现下是大金的臣子,故国即金国矣。”
    吴乞买又是一通大笑,不止是他,便是连列席旁听的诸多女真贵族,亦是得意而笑。
    却听吴乞买又道:“皇帝这番话不尽不实,虽然好听,却不是实话,让他如实回答。”
    说来也是奇怪,废徽宗钦宗父子帝位的人是他,一口一个皇帝叫着沈拓的人,却也是他。人的思维定势却也奇怪,虽然表面上沈拓一口一个臣,也有很多金国大臣一口一个重昏候的叫着,却仍然有相当一部份人,甚至是吴乞买在内,仍然当沈拓是宋国的皇帝。
    沈拓心知这一关难过,心里却是早有腹案,当下全不犹豫,立刻答道:“虽然身为金臣,然而臣是南人,身居北方,也确实想念南方的风光景致,臣,很想饮故乡水。”
    这番话近情在理,虽然表明了想念故土,却也并没有触怒在场的女真贵人。各人听完通译后,却也是一脸释然。
    若沈拓一口咬定,丝毫不留恋故土,各人不但不信,亦会鄙薄其人。
    吴乞买也是微微点头,他虽然不会说汉话,其实登基为帝后,早就知道马上可得天下,却不可马上治天下的道理。故辽的汉化祈契丹官员很多,也有很多实打实的儒家汉臣,为他宣讲典籍,讲解历史,虽然还不能与后来汉化的金国皇帝相比,却也稍稍明白了汉人文化中的精髓。
    当下只听他道:“皇帝此语令人信服,不过既然归化大金,也就好生在此安居,多余的心思也不必想了。故乡水好饮,我北国的水,却也清甜甘霖,难道就饮不得?哈哈。”
    沈拓站直了身,拱手道:“陛下说的是。”
    吴乞买对他又有征服者面对失败者的快感,又有强者对弱者的怜悯,又有对沈拓仪态对答的欣赏。
    用极复杂的眼光盯视了沈拓几眼后,终道:“重昏候应答得体,朕很欢喜。可命人带回,好生看顾,大伙儿都不要委屈了他。”
    这话却不是对沈拓说,诸多女真人先听明白,一个个站起身来,一起答道:“是,遵旨。”
    沈拓听完通译后,却也是躬身而谢。
    这样一来,召对也算结束。吴乞买挥一挥手,便有几个侍卫将沈拓带出。
    待沈拓一走,吴乞买却也走下御座,在地上盘腿而坐,沉吟道:“大伙儿看这个人,能放回去么?”
    今日却是女真人的御前会议,这吴乞买在当年部落时的积习难改,虽然是皇帝,却并不愿意高高在上的与众人议事,宁愿盘腿而坐,面对面的与众人交谈。
    在场诸人,以斜也地位最高,却听他先答道:“依我看,这个人脑子很是清楚,知道难以敌过大金,再加上胆子原本极小,放他回去,也必定不敢和咱们做对。”
    他是太祖完颜阿骨打和吴乞买的弟弟,现任的勃极烈与都元帅,地位超卓远过旁人,他先开口,一时间,竟是没有人接话。
    吴乞买皱眉道:“这是议事,大伙儿都说。”
    完颜宗瀚道:“当日我领兵攻宋,此人确是胆小。放他回去,他必定不敢生事。”
    他第一句话就肯定了斜也所说,斜也脸上却并不欢喜。他知这个侄子一向与自己意见相左,此时开口,绝不可能是站出来支持他。
    不出他的所料,却听宗瀚又道:“不过此人是正经的宋人皇帝,在官民中威望是那康王不能比的。那康王都能拢起那么多兵马,如果放这人回去,就算他本人胆小怕事,又岂能不为别人左右?如果他回去后,那宋人民心军心大振,更加要和咱们打到底,又怎说?所以依我所见,绝不可放此人回去。更加不可再立他为帝,若是这样,后患无穷。”
    完颜昌是宗瀚一党,当下接道:“没错。宋人不服,咱们狠打就是。当日宗斡非说要立傀儡,以宋治宋,结果张邦昌成不了事。刘豫又是无能,又只会为自己打算,除了咱们交给他的地盘,寸土不能多得。一旦用兵,就被赵构打的大败,这样的傀儡要他何用?咱们几万女真兵攻过去,凭他什么赵构能挡的住?放这赵恒回去,只是多一个麻烦,我绝不赞成。”
    宗斡为太祖庶长子,当日为灭宋的右副元帅,亲自统兵攻入东京,俘获二帝,功劳比完颜昌大上许多,是以此人虽然发言反对斜也,却将宗斡也饶进来,明里暗里,却是在指责对方无能。
    宗斡脾气甚是暴烈,一听他说,便立刻上前,扯住他衣领骂道:“当日咱们士卒疲惫,打不下去,这才要扶立汉人,以汉制汉。你当日也没有二话,退兵时你跑的最快,现下又是这样说法,是何用意?”
    又骂道:“你若不赞同扶立刘某,当日你是右路军监军,有话便说,有屁直放。现在借着此事来攻击我,真是奸狡小人。”
    他这般做态,与他交好的宗磐、宗弼、完颜鹘懒、完颜希尹等人立刻站起,向着完颜昌揎臂擦拳,也欲动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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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蒙尘北国(13)
    吴乞买原本也知道诸子侄之间颇有不合,不象当初起兵时那么兄弟齐心,这些年来,疆土越来越大,各人的权势也越来越大,互相之间,都已经有了争权夺利的心思。只是怎么也想不通,这些人分帮结派,互相争斗,竟然已经要到了水火不容的地步。
    他脸色阴沉,心里也是明白。宗瀚与斜也等人之所以事事针对宗斡,一者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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