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江南-第2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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吗……！
一声闷响，那栏杆上的红松木已被丹王生生握碎了两个狰狞的断口。
“主子……我们要怎么办……”垂雪一时间也乱了头绪，只知道定是那古须云动了手脚，不住咬牙。
高阁风劲，吹着梓魈的衣角不住向后疯狂飘摆。未回答垂雪，只松了双手，手中粉末般的木屑顿时被吹的的无影无踪。
“主子……”垂雪弱了声音，低头拉扯着衣袖有些不忍心看向丹王那一脸的困惑和失落。
“把她悄悄送出宫，找一处地埋了吧……其他的，本王还要再想想……”说罢闭了双目，迎面吹着带了湿气的冷冷北风。
垂雪还想说些什么，见丹王陷入沉思，只好应着一礼转身离去。
听着渐淡的脚步，梓魈却眯眼睁了那暗流涌动的双目，“难道本王真的看错了……”喃喃念着，眼前浮现的却是那潇洒少年笑傲旷野，驰骋天地的清朗身影。
风过拂面，耳边留下的只有呼啸。
* * *
夜过三更，早已沉静下来的城里，连酒楼、花坊也渐弱了声响，只偶尔一队巡城的护卫走过，整齐的脚步声尤显刺耳。
古须云一身黑衣带着林熙、穆游伏在皇宫西侧的高大城墙外。抬头看天，苍穹上黑云翻搅电走金蛇，不时传来沉沉的雷声，象是巨大的车轮从冰河上碾过，发出嗜人的爆裂声。
“就是这，进了这面宫墙就是那停尸的僻静院子。说是傍晚送来的，但这天一直阴着怕是出了宫也不好处理，只好先停一夜。属下打听好了，那是个荒废院子，宫里若死了太监宫女，来不及送出宫的都停在那，冷僻的很。” 穆游小声说着，满脸的兴奋和紧张。
“少将军，我们不如等他们将尸体运出宫再动手……”林熙实不愿古须云再冒险，看向嘴角上翘的古须云。正说着，天空一个明闪，接着一声石破惊天般的炸雷响起，撼的房宇颤动。
三人都被震的头皮发麻，古须云缓过神来，“迟则生变，丹王一向心思诡秘，若他想出了什么，我们岂不白费力气！”
“而且能暗偷总比去明抢要安全些，林熙你就放心吧！今夜带她出来，我们就立刻启程回漠北。”说罢菀尔一笑，顺着身后那带了铁爪的绳索。这时天上已开始零星落雨，黄豆大的雨点打的附近的青砖“噼啪”作响。
眼见那巡城的卫队急步远去，古须云一个纵身跃了出去，抡着铁爪顺势上抛，“当啷”一声，那钩爪牢抓住了墙头。戥紧绳索，跳攀上去，几个翻腾伏上墙头，回头挥手取下钩爪已纵身轻跳了下去。
伴着急乱的雨声，古须云做的利落，瞬间便消失在那墙里，看的穆游、林熙越发惊叹。对视一眼紧跟了上去，却略带了狼狈。
飞速掠过狭道，翻入眼前的院子。空无一人的院中果然荒凉，黑的无半丝光亮。三人暗喜忙躲入正面的屋檐下，古须云轻轻推开那木门，一股霉潮难言的味道顿时涌了出来，不由轻打了个喷嚏。
林熙从怀里取出包了油纸的火折子，小心轻晃着已带了光亮。放眼看去，窗边不远处正停着一个盖着白布的人形。
一个明闪，天好似要裂成两半似的脆响一声，眼前阴森一亮又瞬间恢复了昏暗的火光。古须云掀开那森白，眼角顿时一热，那张记忆中逐渐模糊的熟悉静颜已现了出来。
“瑞姨……”，颤着伸手轻轻磨蹭着那冰凉的面颊，古须云幽幽唤着，仿佛又回到了那迷雾般的江南，一个开朗亲切的伶俐女子总是叉腰大声喊着：“小谚、小滟回来吃饭了……”。
那是雨雾中唯一的光亮啊，古须云咬牙狠掀开整张白布扔到地上，抱着那沉睡的妇人，裹入林熙早已铺好的兽皮斗篷里。
紧系好带子，牢牢束住上下。古须云稳稳抱起那毫无反应的身子，附在耳边轻声念着，“瑞姨，你先忍耐一会，小谚这就带你离开这……”
屋外磅礴大雨直泻而下，不时的雷鸣电闪撕开天幕照亮这偏僻的院落。
林熙借着电光摸索到院门，轻轻推开，正要探身出去，小腿猛的一痛闷哼着已跪了下去。
古须云顿身一愣看向洞开的门外，混沌雨雾中一道挺拔身影踏着四溅雨水已立在自己眼前，冰冷的声音含着莫明的怒气。
“古、须、云……”
第 66 章
林熙拖着雨水就地一滚狠推上半边大门，疼痛顿时如撕裂一般自腿上漫延开来。
“少将军，快走……”
几个黑影已瞬间窜上了房顶伏了下来，伴着摄人的电闪，手中劲弩寒光毕现，对准的却是林熙和古须云怀里的妇人。
院外宫灯四起，晃的急雨竟如大雪一般亮闪。古须云仿佛呆了一般，只头也不回的冷冷说着，“带顾椹回漠北……”
说罢甩甩头上的雨水，一脚支开大门抱着瑞清直走出来，几个蓝衣劲服戴着斗笠的男子已持刀慢围了上来。
眯了双眼，梓魈看着日思夜想的人如今隔着雨幕镇定自若的站在面前，竟有些恍惚和难言的兴奋。
“我们……终又见面了……”
古须云淡笑一声，“梓魈，你到底想怎样？”
“只是想你在这小住几日。”
“算是邀请吗？”
“你已别无选择。”
“可本少爷不想束手就擒。”
梓魈看着水中咬牙瞪着自己的黑衣人和古须云怀里紧抱的瑞清，笑着摇摇头，“你顾及太多。”
一声炸雷，电撕穹宇，照的古须云苍白的脸上如石像一般却随即诡异一笑。
“若我抱着她当然要顾及，可本少爷就是不想束手就擒，既然如此就请丹王殿下费心替我照顾吧……”说着竟将怀里的人向梓魈身旁一个持灯的侍卫抛了过去。
那人一惊，下意识接了过来，踉跄着倒退几步，挂着油纸的宫灯脱手扔在地上未等燃起便瞬时浇灭了光亮。
古须云却趁着众人发愣已瞬间将身边蓝衣人手中的腰刀“锵”的一声踢向半空，迎着碎雨翻身一跃抓在手中，凌空破气向梓魈横扫过来。
一道半圆形的刀芒伴着寒光眼前惊现，梓魈猝不及防猛向后仰去，双手支地翻躲过来却带了狼狈。还未站稳劲风已至，古须云俯身点地，弹跃借势回旋一刺，伴着轰鸣雷声疾步向前招招不离梓魈要害，劲狠凌厉至极点。
梓魈鬼魅般左右躲闪着，看准时机索性近身缠了过去紧困住那持刀的手腕。二人劲腿缠绞绊挫，刀锋呼啸，雨水四射而出竟如银花一般，看的众人阵阵发呆。
屋檐上的弩手事先得了命令不得伤到古须云，见二人混战一处更不敢造次，一时竟也不知如何是好。
瞬间几个转身，梓魈目内厉芒闪动，单肘回撞，古须云胸前猛传来有若千重浪涌般的劲力震得整个人向后一挫，梓魈却借机别翅封喉已反拧住持刀的手臂，右臂勒住古须云颈部，狠摁了下去。
“扑通”一声，古须云仰面跌倒在水泽里，小腹被梓魈单膝猛压着不由皱眉痛哼一声，索性收了凛厉杀气松手扔了腰刀，放松了全身，喘息着擦去满脸的雨水淡淡一笑，“丹王殿下好身法，我认输。”
梓魈压在古须云身上，眯眼看着那双在大雨中依旧澄明清澈的眼睛，狠狠松手喘息着站了起来。
身边的侍卫忙上前去拉古须云，古须云却一个挺身掠水跃了起来，回身抱起门边痛的已煞白嘴唇的林熙。
“既然小住也总该有个待客的样子，丹王殿下不会吝惜大夫来帮我朋友处理伤口吧！”古须云爽笑着胸前猛然一痛，闷咳了出来。
“还不送少将军去毓水阁休息！”梓魈心中莫明恼怒，低吼一声。古须云忙顺了气息回头看一眼那漆黑的院子，被一群侍卫围着向内宫走去。
几个持弩的侍卫随即踩水走了过来，领头的一个在丹王耳边小心说了什么，说完忙低头退在一边。
梓魈听了眉头微皱，缓缓擦去面上的雨水，看着向内宫走去的模糊背影，眼中滑过一丝玩味，却一言不发。
临近内宫宫门，宫墙之下不时映着惨白的电光，透着不安和恐惧。几个蓝衣侍卫抢前几步和守宫门的禁军亮着腰牌，林熙忙小声问道：“少将军，我们怎么办？”抬手擦去眼上的水雾却带的腿上钻心一痛。
“不知道，先把你的伤养好了再说……穆游出去了吗？”古须云面无表情跨过宫门迎雨走着，不时甩去头上的雨水。
“出第二刀的时候就翻出去了，没人发现。” 林熙说着声音一沉竟带了诀别，“少将军，若有机会你一定要离开这，千万不要犹豫。”
古须云听着低头一笑，“胡说，既然是一起出来的，自然要一起回去，若我自己狼狈逃回去还不被燕昊那家伙笑死。再说还有瑞姨那，你安心养伤，本少爷还想看看梓魈到底能玩出什么把戏。”
隆隆雷声滚过，林熙呆看着古须云那无所畏惧的淡淡笑颜再不说话，任大雨砸在脸上，水珠滚落却是热的炙人。
* * *
第 67 章
眼看到了年前，漠北皇帝燕宏大驾由东盛门出城前往璃山猎场。说是游猎，实是叫王族里的皇子皇孙不忘祖先铮铮铁蹄打来的这片江山，避免沉浸酒色。能在皇上面前出彩的自然得到赏识，为此所有成年戴冠的皇子都跃跃欲试憋足了劲头。
今年狩猎尤其特别，三年一次召集北方各部族族长、王公觐见大礼，礼物声色须尽显“威仪”，因此办的十分隆重。往年陶彬一手操办，如今出了变故又见不得差错，礼部实在弄不周全只好请太子出面兼管此事，临行那几日竟是连轴转地忙，直到当日凌晨五鼓，一切才算停当。
燕京的百姓虽说与天子同处一城，但亲眼瞻仰“龙颜”的机会也是极少，因此，天不亮已是烟火爆竹满城响的如开锅一般，从皇城直到东盛门沿途早挤的人山人海，尽是看热闹的人群。
直到辰时，皇城南正门乐声大作，钟鼓轰隆。人们张望看时，南门那边黄伞旌旗遮天蔽日般迤俪过来。五十四顶华盖，翠华紫芝盖，九曲苍龙盖招招摇摇浩浩荡荡压地黄龙一般，不断涌出。人群中外来的从没见过这排场，张着大眼只是傻看，见过的低身悄声指点带着自豪。
一面面招展龙旗风中呼啸，辚辚萧萧怒马如龙，紧随着又是四十面绣着祥禽瑞兽的销金大鏖，至此才是皇帝与太子的金辇相随而出，众位皇子尾随其后，各个璎珞团龙，劲装俊骑。禁军侍卫头领带着四十名铁甲禁军左右护持，簇拥着车驾徐徐而行。后边望不断的禁军背挎强弓劲弩，手持豹尾长枪，在寒阳下光灼灼、亮闪闪，一片灿烂辉煌。路旁被军士拦着的百姓顿时欢呼起来，一发鼓噪兴奋，长街两行男女老幼齐跪俯伏、山呼海啸般喊着：“皇帝万岁、万万岁！”
燕昊静坐在金辇中，只隔着纱幕望着外面如痴如醉的人流，想着今晨收到林熙送来的消息，心中一阵虚冷。
“按时间看，昨夜云儿应该已经潜进天朝皇宫了吧……如今是否平安？”心中莫明一紧，沉思起来，不知过了多久只听车外少了喧嚣，马蹄得得一片单调的响声，再向外看去却不知何时已出了东盛门，隔窗眺望，夹路枯黄的蒿草，银瑞白地直接天际。
天气阴冷，车驾过了燕京地界就飘起了绵绵细雪，几千人在寒冷的古道上跋涉了三日，总算到了璃山。各部族的首领、族长十天前已经陆续赶到，都住在各自的馆驿里等候漠北皇帝的到来。
璃山猎场西北寒岭、东北黑山为屏障，正南设三门，内中即是禁苑，燕宏用了十年精心修建璃山行宫，如今气度壮丽宏伟，内设宫院十二处。北际的各部族及使节也几乎都在璃山修有自己的官邸、驿站，以备朝觐圣颜。
皇驾清早到达时，禁军一刻不得歇息，安置皇上宿了霄平殿，太子歇了昭华殿，接着就布防。随架而行的老臣兀敏和萧泽里里外外照应，还要处置从燕京转来的奏折，关照着各位随行的妃子、小皇子、皇孙，饶是两人好精神，也累的筋疲力尽了。
还没来的及喘口气，萧泽已被东宫侍卫直接带到了昭华殿。
一进前厅，燕昊坐在铺了虎皮的榻上，正喝着热奶子，见萧泽进来一指旁边的椅子，“天朝可有消息？”
萧泽刚半坐下，听太子问话忙又站了起来恭身说着，“今日还未有消息传来，只是从燕京送到这最快也要耽误一个整日，怕会晚些……”
微微皱眉，燕昊放了杯子，“邱黎寒那里可有什么动静？”
“没有新消息……”萧泽偷偷看着燕昊渐冷的脸色一个激灵急忙低头说道：“殿下，前些日子派去大夏的人带信回来，她已进入皇宫见到了大夏皇后，如今正逐步取得她的信任。”
见燕昊点头挥手，萧泽忙擦擦头上的薄汗，喘出口长气退了出去，直出了殿外眼前一花才想起还未吃早饭，抬头看天，已是将近正午了。
燕宏兴致极高，当日便下旨着各部族长、王公觐见。下午赐宴，太子代为主持，草原歌舞，清颖豪放，族长、王公们抢着在这位未来帝王的面前畅谈敬酒，燕昊应付下来自然游刃自如，淡然中不自觉的透着冷傲霸气，惹的众部族献艺的舞姬纷纷顾盼回首，更有大胆的直接在舞中挑逗位首，直闹到深夜才散了各自歇息。
静夜如水，柔雪连绵。燕昊拖着疲倦回到昭华殿，几个随行的东宫大丫鬟正暖着火笼，见太子面色潮红一身酒气进来忙伺候着摘了紫金盘龙冠，换了衣服。挥开忙碌的几人，燕昊径自脱了丝衣泡在璃山特有的温泉里，酒气翻涌上来，眼前迷雾盘旋。
“云儿，今年你不来还真是无趣的很那……”苦笑着靠在池边，仰头看向天顶那四起的金龙，却又想起往年里，自己总是想方设法支使云儿绕在自己周围做这做那，最后总惹的他暴跳如雷，再被古谚教训一顿，自己还真是恶劣那。
“云儿，我想你啊，你什么时候才能从那该死的天朝回来啊，云儿，我的云儿……”喃喃细语，顺着一滴清泪滚落水中顿时溶的无影无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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