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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9部分

1965肖洛霍夫:静静的顿河-第119部分

小说: 1965肖洛霍夫:静静的顿河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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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卡赞斯克镇的,老爷!”
  “你们的队伍在顿河对岸吗?”
  “是的!”
  “红军从顿河撤到哪儿去啦?”
  “顺着顿河往上游撤去啦,大概是撤到顿涅茨镇去啦。”
  “你们的骑兵还没过河吗?”
  “没有。”
  “为什么?”
  “我不知道,老爷。我们是第一批派到这岸来的。”
  “这里的红军有炮兵吗?”
  “有两个炮兵连。”
  “他们什么时候撤走的?”
  “昨天天黑的时候。”
  “应该去追截嘛!唉,你们这些胡涂虫,”大尉用责备的口气说,然后走到马跟前,从军用挎包里掏出笔记本和地图。
  司务长直挺挺地站在那里,两手贴在裤缝上。哥萨克们聚集在他身后两步远的地方,看着军官们,打量着那些跑路太多、疲惫不堪的良种战马和鞍子;他们脸上的表情是复杂的:既有喜悦,又有莫名其妙的不安。
  军官们都整齐地穿着剪裁合身的、戴肩章的英国式翻领制服和肥大的马裤,他们一面舒展着腿脚,在马匹旁边来回走着,一面斜眼打量着哥萨克。他们已经不像一九一八年秋天那样,谁也不再戴那用化学铅笔画的自制肩章了。皮鞋、马鞍、子弹盒、望远镜以及拴在马鞍上的马枪——全都是新的,而且都不是俄国造的。只有一位看上去年纪最大的军官,穿着一件薄呢子蓝上衣,戴着金光闪闪的布哈拉卷毛羊皮的库班帽,穿着没有后跟的山民长简靴子。他头一个迈着轻柔的脚步,走到哥萨克跟前,从背囊里掏出一盒包装漂亮、印着比利时国王阿尔贝特一世肖像的纸烟,对哥萨克们说:“请抽吧,弟兄们!”
  哥萨克都没命地伸手去拿纸烟。其余的军官也走了过来。
  “喂,你们在苏维埃的统治下过得怎么样啊?”一个大脑袋、宽肩膀的少尉问。
  “不怎么舒服……”一个穿着旧棉袄的哥萨克矜持地回答说,他贪婪地吸着纸烟,眼睛直盯着紧裹着少尉的粗腿肚、长到膝盖的护腿套。
  这个哥萨克脚上穿的是将能穿在脚上的破毡靴。补过多次的白毛袜子和掖在袜筒里的裤子,全都破烂不堪;所以这个哥萨克才目不转睛地注视着使他羡慕不已的英国式皮靴、结实的厚皮底和金光闪闪的铜扣环。他按捺不住,天真地表示出了自己的高兴心清:“你们的皮靴可真好啊!”
  但是少尉并不怎么喜欢谈这些家常话。他露出狡猾、挑衅的神情说:“你们不愿意要外国装备,宁愿穿莫斯科草鞋,那就不要看到别人的东西眼红!”
  “我们打错了算盘。犯了错误……”哥萨克回头看着自己的同伙,希望得到支持,难为情地回答着。
  少尉继续嘲笑、数落说:“你们的脑子都是牛脑子。要知道牛总是这样的:先迈一步,然后就不走啦,盘算起来。馊主意就出来啦!去年秋天里你们放弃阵地的时候是怎么想的啊?!想当政治委员啦!唉,你们这些保卫祖国的勇士嗅!……”
  一个年轻的中尉对大发雷霆的少尉耳语说:“住口吧,你说得太多啦!”于是这个少尉才把纸烟踩灭,呻了一口,大踏步朝战马走去。
  大尉递给他一张纸条,小声对他说了些什么。
  身体笨重的少尉竟令人意想不到地、轻捷地跃上战马,掉转马头,向西飞驰而去。
  哥萨克们都难为情地沉默不语。大尉走了过来,耍着花腔,用响亮的男高音,高兴地问:“从这儿到瓦尔瓦林斯基村有几俄里呀?”
  “三十五俄里,”几个哥萨克同时回答说。
  “好极啦。就这样吧,乡亲们,请快去报告你们的长官,叫他们一分钟也不要耽搁,立刻命令骑兵渡河到这边来。我们派一个军官跟你们一起到渡口去,由他指挥骑兵。命令步兵以行军队形开赴卡赞斯克。听明白了吗?好,就像命令所说的,从左向后转,开步走!”
  哥萨克们挤在一起,往山下走去。大家都好像商量好似的,一声不响地走了约一百沙绳远,然后那个其貌不扬、身穿棉袄、被热心的少尉数落过的哥萨克,摇了摇脑袋,伤心地叹了一口气说:“好啊,弟兄们,我们会师啦……”
  另一个哥萨克马上补充了一句:“洋姜一点儿也不比萝卜甜!”接着花哨地骂了几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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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静静的顿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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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维申斯克刚一得到红军部队仓皇撤退的消息,葛利高里·麦列霍夫就立刻率领着两个骑兵团,批水渡过了顿河,派出去几个阵容坚强的侦察队,向南挺进。
  顿河岸边的山岗后面正在激战。大炮的轰击声汇成一片,仿佛是在地下沉重地轰鸣似的。
  “看来士官生们一点也不吝惜炮弹呀!用猛烈的炮火进行射击!”一个指挥员来到葛利高里跟前,兴高采烈地说。
  葛利高里一声不响。他骑马走在纵队前面,仔细地向四面观察着。从顿河岸边到巴兹基村三俄里长的一段路上,到处是叛军遗弃的成千辆的四轮马车和大车。树林子里遍地都是遗弃的财物:摔破的箱子、椅子、衣服、马套、碗盘、缝纫机、装着粮食的口袋,——凡是爱财如命的当家人往顿河岸边撤退时能带走的东西,全都带来了。道路上有些地方洒满了金黄色小麦,厚得能没到膝盖。这里还横着一些鼓胀起来的、腐烂得非常难看的。散发着恶臭的牛马尸体。
  “他们兢兢业业,到头来落得这样的下场!”葛利高里大为震惊,叫了一声,摘掉帽子,竭力不吸气,绕过一堆结成了块的麦粒,麦堆上横着一个摊开四肢、戴着哥萨克制帽、穿着血渍斑斑的棉袄的死老头子。
  “这位老爹真是舍命不舍财啊!落得这个下场,”一个哥萨克惋惜地说。
  “准是舍不得扔下这些麦子……”
  “喂,前面的,打马快走吧2 他身上恶臭熏天——真不得了!喂!走吧!……”走在后面的人怒冲冲地喊叫起来。
  连队策马快跑起来。大家都沉默不语。只能听到杂沓的马蹄声和哥萨克佩带的刀枪叮当声和谐地在树林中回响。
  ……离利斯特尼茨基家的庄园不远的地方正在进行战斗。一群黑压压的红军战士在亚戈德诺耶旁边干涸的山洞里奔命。榴霰弹在他们头顶上爆炸,机枪在他们背后扫射,而加尔梅克团的骑兵散兵线在山岗上展开,截断了他们的退路。
  葛利高里率领着自己的几个团赶到的时候,战斗已经结束了。掩护一些零散部队和第十四师的辎重队沿维申斯克山隘撤退的两连红军,都被第三加尔梅克团击溃,全歼。还在山岗上的时候,葛利高里就把部队交给叶尔马科夫指挥,对他说:“这儿没用咱们就已经把事情办妥啦。你带着部队去会师吧,我要到庄园去看看。”
  “到那儿去干什么呀?”叶尔马科夫惊讶地问。
  “是啊,怎么跟你说呢,我年轻的时候在这儿当过长工,很想去看看这块老地方……”
  葛利高里喊了一声普罗霍尔,就拨马向亚戈德诺耶驰去。走了约有半俄里远,就看到,走在前头的一个连的头顶上,哗啦哗啦地迎风飘着一块白布,由一个哥萨克小心地举着。
  “好像是去投降似的!”葛利高里不安地、莫名其妙地苦恼地想,看着自己的骑兵纵队好像很不情愿地、慢慢地走下干涸的山涧,谢克列捷夫率领的骑兵突击兵团,正顺着草地迅速地迎着他那个骑兵纵队开来。
  等到葛利高里穿过倒塌的大门,走进长满了胭脂菜的庄园的院落时,一阵伤感和空虚袭上心头。亚戈德诺耶变得简直认不出来了。到处都是一片无人经管和破败不堪的景象。曾是那么漂亮的宅第已经黯然无光,好像也变得矮小了。久未油漆的屋顶已经锈迹斑斑,破损的排水管子横在台阶旁边,从窗框上脱落的百叶窗斜挂在那里,野风飕飕地吹进了玻璃破碎的窗户,从那里已经散发出阵阵久无人住的房屋的刺鼻的霉烂气味。
  屋子东面的一角和台阶被三时口径的炮弹炸坏了。一棵被炮弹打倒的枫树顶梢钻进了走廊上威尼斯式的破窗户里。枫树的树干倒在一堆从屋基上倾坍下来的砖头上,就一直这样躺在那里。而长得很快的野蛇麻草已经顺着干枯树枝爬上来,缠满了树干,奇妙地爬满了残存的窗玻璃,往屋檐上爬去。
  时间和恶劣的天气发挥了自己的作用。庄园里的一些附属建筑都已破败不堪,仿佛主人的手已经多年没有经心地照顾过它们。马厩里,春雨冲刷的石墙已经倒塌,暴风雨掀去车库的屋顶,只有毫无生气的、苍白的木椽子和横梁上还残留着一束束腐烂的干草。
  下房的台阶上躺着三条已经变野的猎狗。它们一看见生人就跳起来,低声汪汪叫着,躲到门洞里去。葛利高里骑马来到厢房大敞着的窗户前;从马上弯下腰,大声问:“还有活人吗?”
  厢房里好久寂然无声,后来有一个嘶哑的女人声音回答说:“请等一等,看在基督的面上!我立刻就来。”
  老态龙钟的卢克里姬光着脚,呱哪呱卿地走到台阶上来;被太阳晃得眯缝着眼睛,把葛利高里打量了半天。
  “你不认识我了吗?卢克里姬大婶?”葛利高里一面下马,一面问。
  直到这时候,卢克里娅的麻脸才哆嗦了一下,表情从麻木、冷漠变得激动了。她哭起来,半天说不出一句话。
  葛利高里拴好马,耐心地等她说话。
  “我担惊受怕够啦。可别再……”卢克里姬用肮脏的粗布围裙擦着脸颊,诉起苦来。“我还以为他们又来啦……葛利申卡,这儿的事情……三天三夜也说不完!……要知道,整个庄园只剩下我一个人啦……”
  “萨什卡爷爷在哪儿呀?跟老爷一块儿撤退了吗?”
  “要是跟着撤退了就好啦,也许还能活下来……”
  “难道他死了?”
  “把他打死啦……在地窖里放了三天三夜……应该把他埋掉,可是我自己也在生病……费很大劲才从床上爬起来……而且到他那儿,到死人那儿去我怕得要命……”
  “为什么把他打死的呀?”葛利高里眼瞅着地,暗哑地问。
  “为了一匹骡马要了他的命…….咱们的老爷一家是匆匆忙忙撤退走的。只把钱带走了,几乎把全部财产都交给我看管。”卢克里哑转为耳语说,“我连一根线都收藏起来!埋在地里的东西到现在还好好的。老爷一家只骑走了三匹奥勒尔种的儿马,其余的马都交给萨什卡爷爷照管。暴动一开始,哥萨克和红党都来牵马。那匹叫‘旋风’的铁青马——也许你还记得吧?开春的时候叫红党牵走啦。他们费了很大劲才给它备上鞍子。要知道,这匹马还从来没有人骑过。不过他们也没有能骑成,没能称心如意。过了一个星期,来了些卡尔金斯克的哥萨克。这些哥萨克们讲,他们在山岗上遇上了红军,就厮杀起来。哥萨克们有一匹很平常的小骤马,恰巧在这时候叫了起来。红军哪有办法拦住‘旋风’不往哥萨克这边跑啊?它放开四蹄朝那匹骡马飞奔而去,那个骑在它背上的家伙一看驾驭不了这匹儿马,就想在它全速飞驰的时候跳下来。跳倒是跳下来啦,不过一只脚没有能从马镫里脱出来。‘旋风’就把他径直送到哥萨克手里。”
  “妙啊!”普罗霍尔大声赞道。
  “现在是一个卡尔金斯克的准尉在骑这匹马,”卢克里哑从容不迫地讲着。“他答应,只要老爷一回来——立刻就把马送回来。就这样,他们把所有的马都牵走啦,只剩下了那匹叫‘神箭’的快马,是‘模范’和‘未婚妻’交配生的。因为它正在怀着驹儿,所以没有人要它。不久前它生小驹啦,萨什卡爷爷那么喜爱这匹小马驹儿,喜爱得简直没法说啦!他抱着它,用芦管喂它吃奶和喝一种什么草汁,为的是叫它的腿长得结实。可是倒霉事情来啦……三天后,傍晚的时候,来了三个骑马的人。萨什卡爷爷正在花园里割草。他们向他大声喊叫:‘老混蛋,到这儿来!’他扔下镰刀走过去,向他们问候,可是他们连看也不看他,一面喝着牛奶,一面问他:‘有马吗?’他说:‘有一匹,不过这匹马不适合你们打仗用:是匹骡马,正在奶着小马驹儿呢。’他们当中顶凶狠的一个家伙大叫道:‘你懂什么!快把骡马牵来,老鬼!我的马脊背磨伤啦,我要换匹马骑!’他本应当服从命令,别袒护这匹骡马就好啦,可是他,你是知道的,是个脾气大的老头子……有时候对老爷都不买账。大概,你还记得吧?”
  “他怎么啦,就是没有给?”普罗霍尔插嘴问。
  “哼,他怎么敢说不给呢?只是对他们说:‘在你们以前,来过很多骑兵,把所有的马都牵走啦,可是都怜惜这匹马,你们怎么就……’这些家伙一下子都站了起来,哇啦哇啦地大声嚷:‘啊,你这个地主的奴才,你是要把它留给地主吗?!’唉,他们把他拉开……其中一个把骡马牵出来,开始备鞍子,小驹儿却钻到骡马身下去吃奶。这时候老人央告他们说:”行行好吧,别牵走它‘不然,小马驹儿怎么办?“’这好办!‘另外一个人说,井把小马驹儿从骤个身边赶开,从肩膀上摘下步枪,给了它一枪。我的眼泪立刻就涌了出来……我跑过去,央告他们,抓住老人,想把他领走,别闹出事来,可是他一见小马驹儿——气得胡子直哆嗦,脸变得像墙一样煞白,大骂:’既然是这样,那你就把我也打死吧,狗崽子!”说完,就朝他们扑过去,抓住他们,不让这些家伙备鞍子。这一来,他们当然生气啦,就把老人打死啦。这些家伙朝他一开枪,我的魂儿就吓跑啦……现在,我简直不知道该怎么办。应该给他做口棺材,可是老娘儿们干得了这种事儿吗?“
  “给我两把铁锨和一块粗麻布,”葛利高里请求她说。
  “你想把他埋了吗?”普罗霍尔问。
  “是的。”
  “你何必自找麻烦呢,葛利高里·潘苔莱维奇!我立刻就去叫几个哥萨克来。他们会给他做口棺材,掘个像样的坟……”
  显然,普罗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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