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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部分

我心换你心[梁凤仪]-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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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冒充捷克水晶的港产玻璃果盘几个。最有用的要数那个二十四小时保温的日本新式水壶,虽然礼盒底压了一个小咭,写着:“送给范景祥先生夫人,祝圣诞快乐,陈展华上”的字样,也不必介意了。反正这位范景祥表兄嫂在海外公干,没法子赶回来赴婚宴,顺便嘱家里人自杂物房中找份礼物出来给小表妹,也是要算讲礼数的了!办事的人没有细心检查礼物盒,因而出了纰漏,也叫没法子的事!
数着数着,还数漏了另一位姓范的好表姐,实斧实凿,封了一百元银行礼券,连那带孩子的菲佣在内,大小一共来了五位嘉宾,几乎占用丽晶酒店八千元酒筵的半席。幸好孩子们都只爱饮可口可乐,否则报销一两瓶名酒,绝不希奇!
颂恩抱着一派欢乐祥和的心情,数她的结婚礼物,且上了人生重要而有趣的一课,真是喜上加喜。
香港人太世故,同时,也太幼稚。
豪门不是金矿,富户并非银仓。
范家百亿资产,是要传子授孙下去的,跟所有旁的人无关。以为跟在他们屁股后头就自然会有机会住洋楼养番狗,真是太天真了。
名正言顺是范家人,还只不过是有一口安乐茶饭。谈不上什么物质享受。范家有哪个媳妇,穿金戴银,一如自己的家姑呢?汤明轩的父亲白手兴家,够享够长,任太太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家姑还去艳羡人家的世家派头,真教颂恩深深叹息!
女人要知道何谓幸福,真是一门学问功夫。
盛颂恩在娘家还看得少光怪陆离的故事吗?
有太多女人,为豪门盛势所累。财迷心窍还合情合理一点,一心想着成为香江之内王谢堂前的一员,就等于权倾一时,飞黄腾达,真真幼稚。可恨六百万人,有五百九十九万都如此肤浅,既不缺推波助澜之辈,谁能做到众人皆醉我独醒的地步?
颂恩从小到大,见惯了范家的男人们,在外都养小老婆的例子。认真价廉物美,何必白白错过?太多女人忘记了明星拍大导演的戏,片酬都一般低,因为容易走红,人们很晓得拿自己的名气当支票使用。她们满以为跟范家少爷睡上一觉,甚至生儿育女,瑞士的湖边别墅、纽约对准中央公园的高尚公寓、英国苏格兰的堡垒,就会唾手而得,结果一失足成千古恨之后,发觉连坐范家司机开的日本小轿车之方便也没有,还得为了面子问题,巴巴地拿私己钱去贴补跟在后头等提携的穷亲穷戚!真是欲哭无泪!
唉!
故而,颂恩有很多机会跟她那些姓范的亲戚,来个亲上加亲,她都吓怕了!
不能不说,这小姑娘有她的智慧与聪明!
颂恩从来都只希望嫁个专业人士,一生一世,在丈夫爱宠之下,活得公主似!
这近六年的婚姻生活,认真来说,并无怨言,也决非身在福中不知福。只是太知道幸福了,反而恐慌幸福像青春小鸟,一下子看不牢,飞出笼外,永不回头!
颂恩的二舅舅范兆荣,是范祖德的第三代孙,跟范兆堂是堂兄弟。兆堂专职守住范祖田的基业,自出娘胎就学习当老太爷。兆荣因是属于范祖德的一支,除了姓氏以外,其他身家资产,实际上跟他的堂兄兆堂并无关系,也亏范兆荣本事,早年被其父送到英国念书,专攻经济,回港后问家里要了笔小钱,买下个股票经纪牌,开始在证券业上大展拳脚。
范兆荣今年六十有七,比他妹子兆芬,也就是颂恩的妈妈大差不多八岁。他自小就对金融有癖好,随着香港财经服务业的蓬勃发展,他早在七二年时,就已分别在香港、远东、金银和九龙仓有经纪牌照。所接的生意,原来只绕在数十个大户上头,直至金融怪杰冯氏在七十年代打开了女佣司机都可以投资股票的风气后,真是一呼百应,范兆荣的宝荣经纪行,也很积极地接了一大批中型客户,将宝荣发展成仅次于冯氏的有相当实力的股票行。
范兆荣独生一子,颂恩这位亲表兄最最幸福,在美国攻读核子科学,把个博士学位弄到手后,任职于哈佛大学核能研究所,不能不算扬名声,显父母!一旦堵塞了范家的悠悠众口,就在花旗大国娶洋妻,生混血儿,自成一国,自得其乐!由得老当益壮、永不退休的父亲替自己累积家财。
范兆荣无奈其何!只有继续独当一面!
这天,见外甥女儿盛颂恩上宝荣来,真真喜不自胜。上了年纪的人,总是喜欢有年轻人来跟自己聊天,论尽天下也好,闲话家常也好,人总要生活得有声有气,有说有笑!
况且,范兆荣兄妹感情好,对这位细致好看而又冰雪聪明的外甥女,更添几重爱护!
如果时光倒流几十年,儿女婚嫁由得老人家作主的话,怕已把颂恩娶为儿媳妇,怎会沦落到要用外文跟自己儿子的老婆打交道?
“舅舅,我来跟你拜年,祝你今年多赚!”
软语一声,逗得范兆荣笑得合不拢嘴。
“好好!我以为你到外地去避年还未回来呢!舅舅今天中午跟你去福记午饭!这就叫人订位去!上午股市一收,就成行!”
“舅舅,买什么股票好?”颂恩开门见山。
“怎么?你有兴趣玩两手?”
“女人私己钱,你别给我山埃贴士!”
范兆荣大笑:“还以为你顶孝心,一回港就来跟我拜年,原来还是为了买股票,赚钱买花戴!”
“如今的花很贵!”
“世界上没有必胜的棋局,亦无必赚的投资!”
“减少亏蚀的机会,于愿已足!”
“怎么我以前没有发觉你如此能言善道,兼对股票有兴趣?”
“没有挑你的老本行做话题,你老人家就认定我是不中用的人!”
“难得你有意思表现自己,舅舅这家经纪行正缺接班人!”
“别跟我开玩笑!”
“我是认真的!你表兄老早弃权,我难得找个自己人承继基业!”
“为什么偏要血缘骨肉?外姓人一样好!”
“肥水不流别人田,我们是中国人!”
“我此来,只是拜年和买股票!才不过三言两语,你就竟想捉客户上花轿?”
“我看你真有潜质!舅舅阅人不少!且觉你太糟塌自己才智了,从小你就话头醒尾,学什么都会!”
“不学不学,我如今好食懒做!”
范兆荣认真地看颂恩一眼:“你真的打算专业做汤明轩夫人,副业服侍单一客户的私家侦探,一天到晚明查暗访,绕在丈夫周围,看他口面做人!”
“你说得顶难听!你老婆与妹子,谁不是我这个样子?”
“对呀!她们那个时代已过!现在时兴职业女性,三从四德的魅力已然消失!别说做舅舅的不趁机提点你!”
“危言耸听!”
“居安思危!”
“我叫这做画蛇添足,无事生非!”
“我却看成是锦上添花,或积谷防饥!”
“舅舅,我没空跟你斗嘴兼联句!”颂恩嗔道。
“好好,你这刁蛮小姐,要买股票就给你开个户口,小数目交给我,让舅舅替你作主!”
“不!”
“为什么不?”
“你必定塞给我一点点甜头就作罢!”
“这还不好呢?”
“我要认真!”
“嘿!你比你舅母和母亲还难侍候!她们的股票户口开在宝荣,一年到晚总有着数,不就算了!”
“我不要经纪代我全权作主,我要知道你给客户的建议和参考资料!”
“我的天!一把年纪,还要受你这黄毛丫头考功夫?”
“舅舅,你怕?”
“怕什么?”
“怕丢脸,劝我入货后,偏偏股市偏软,嘱我买汇丰,价位坚挺和暴升的却是和黄,岂不老猫烧须!”
“我老早告诉你没有必赚的投资,何冲突之有?”
“我知道你没有矛盾。只是我要考大经纪的投资眼光,这场游戏才好玩!”
“明轩没空陪你,你便跑来烦我!”
“看,才几句说话,都合作不来,刚才还一时兴奋,央我做继承人,真是的!”
范兆荣猛摇头,无奈其何。
“究竟怎么样才合你大小姐心意?”
“我以客户和亲属身分,有空跑上宝荣来,认识金融投资服务是怎么一回事,增广见闻,也希望添点外快,好不好?”
颂恩再认真地说:“你别把我归纳到母亲和舅母那一类妇孺上头,可又不要立即把我当职员扮。只看成一个有求知欲的与谈得来的客户,相处切磋下去,说不定真的惹起我入行的意思!”
“好!一言为定!”
“那么,今天,是应该入货还是出货?”
“小姐,你还没有股票在手,出什么货?香港是不准抛空的!”
“你们这么依足法例,怎么市场上频频有人补仓!”
“嗬!未学行先学走,你如此的不尊师,不重道!”
“好,好,都听你的!那么,买哪只股票?”
“益丰!”
听得颂恩睁大眼睛。“什么?”
“益丰!”范兆荣重复。“益丰的市盈利率才不过十,属于偏低,刚出的旅游业报告显示香港的游客会大幅上扬,地产方面租值额有增无已,全都正中益丰下怀。加上,益丰管理层甚多名将,都在不断努力将业务推上高峰!主观跟客观条件都向好,应该投以一票。”
“舅舅!你认识益丰里头有位丁小姐?”颂恩念头一转,忽然又想起了丁逊君。这些天来,只要有任何牵连益丰的事,她差不多第一个念头就会想起丁逊君!
“你是说丁逊君?”
范兆荣可以一下子说出口来,可以想见丁逊君在江湖上并非无名小卒。
“你认识她吗?”
“企业界的红人,怎么?为什么提起她?”
“啊!没有什么。这位丁小姐掌管业务发展,她是否能干,跟益丰股票的起落有关吧!”
“集团非靠一人的力量可以把业务推广,发扬光大。我只是希望你买卖股票之初,能从投资的正途资料下功夫!”
“这么说,还有些旁门左道,你未曾悉心传授于我?”
“要讲经验、讲机缘,不能像小孩子上数学课般,给你划条方程式。”
“以益丰为例呢?”
范兆荣稍为踌躇,终于说:“益丰内外条件优厚之余,我凭直觉推测,它会在日内攀升。因为新光明集团的股价在近日走势甚劲。”
新光明是另一个持有综合企业,包括地产与购物商场,十分类似益丰的集团。
颂恩像个相当乐于学习的乖学生,直望住她二舅舅,等待他进一步的解释。
“董劲一在本城是名副其实的一哥,他不喜欢自己集团的股价走势跟同行者出现差距!买卖股票,也要学习分析上市公司掌舵人的性格。”
范兆荣站起来:“颂恩,你真有兴趣学习,就随我到宝荣的金鱼缸去,你自己留意益丰这几天的走势。看挂入与挂出盘,是不是经常出现二八七的数字?”
“那是什么?”
“冯氏经纪行的号码。冯氏是益丰的庄家。”
范兆荣边走边说,将颂恩领至一个人头涌涌俗称“金鱼缸”去。这个有五百多英尺的客户资料厅,放着一排排的折椅,墙上安放着多个电视机,荧光幕上出现的正是代表各只股票买卖情况的电脑大利市画面。坐在此间的无疑是宝荣的股票客户,每一张脸都神情肃穆,拿着纸笔,将股价逐一写下。
范兆荣要把颂恩留在这儿自修,径自走回办公室去。
颂恩心想,反正是消磨时日,学多一门知识,回家去跟汤明轩的话题多一点,未尝不好。更何况,机缘巧合,舅舅嘱她买入益丰,留意它的走势,自己对这只股票恰好有额外亲切感。
在宝荣逗留了半天,颂恩连午饭都不肯陪她舅舅吃,就跑回家去躺在床上休息。
实在累得贼死!
只不过坐直了身子几小时,睁大眼睛望住那些电视机画面,寻找着那个二八七的号码,只见它声音两边走,又出又入。一个上午的功夫下来,果然跳升了两个价位,弄得自己眼花缭乱,心情紧张。一收市,整个人自戒备中松弛下来,立即软作一团。
当然,颂恩还是有点兴奋。因为早上舅舅替她入了二万股益丰,直至她离开宝荣时,账面上已赚了几千元。
难怪股票迷人!
颂恩躺在床上,迷糊入睡。
醒来时,已近黄昏。
这是她一天里头最忙乱的时光,既要打点女佣烹调晚饭,又得细意地研究一下穿件什么登样的衣服,化好妆,精神奕奕地迎接汤明轩。
那些妇女杂志教导专职家庭主妇,别以为在家里就可以对自己的颜容打扮掉以轻心,任何与丈夫相处的一刻,都要小心,别给他一个不良印象。
对照顾自己生活的老板,谁都要鞠躬尽瘁,言听计从!
盛颂恩想自己又何能例外?
就拿母亲和舅母作样板,心上就灰了一半。
这两位贵夫人,人前人后,呼奴喝婢,穿金戴银。一站到丈夫跟前去,连声音都调得温柔了,有哪一宗家庭大事,不是全由男人作的主?
她们的那个年代,将这种相当程度上的逆来顺受,卑躬屈膝,名之为三从四德。
说到头来一句话,女人没有精神、感情、经济、生活等的独立能力,只好对惟一的大老板千依百顺!
颂恩不但风闻过自己父亲和舅舅范兆荣在外头另有家室,她根本在乡村俱乐部的一次露天自助餐晚宴上,机缘巧合,就碰过范兆荣的外遇,正正坐在她的邻席。
当晚,颂恩跟范家亲戚晚宴,席上的人都忙不迭地提醒她看清楚舅舅这位情人的模样。根本上是颂恩自觉尴尬,不好明目张胆地把人家由头到脚看个透。
对方呢?落落大方,宴罢问侍役:“范先生签单了没有?要不要我补签?”
随即站了起来,在颂恩的一席擦身而过,笑盈盈地,非常有礼貌地跟他们各人打招呼,始行跟众友离去。
才不过是三十多一点的漂亮少妇,就这样公然的,自以为是地当起情妇来,何曾对范家的人稍有惧色?这年头,只要那个受惠的男人压得住,再不会有女人叫齐人马,到狐狸窟去踢窦的事情!
舅母知之为不知,一于算数!不然,吵起来,街知巷闻,更觉面目无光。一把年纪还能逃到哪儿去?当前要务,是自己的股票户口年年有合理的盈利增长,丈夫又晚晚回到正统的窝里来,就叫名利双收!
颂恩对自己的婚姻,不是不警惕的。
只是,暂时情势没有急剧转变,她也只能处处小心而已。
每晚在汤明轩下班前,颂恩就赶紧扭开电视机,收看即日新闻和财经报告。曾有多次,在晚饭席上,明轩跟她谈起当日市面的大事,颂恩竟全不知情,含糊以对。丈夫的一张脸,立时间沉下来,拉得老长。
颂恩实在不喜欢看报纸。她觉得念书时代已过,每天捧读报章,给她一种做功课的局促感,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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