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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9部分

枭臣-第39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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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子檀当然没有指望十二名死士潜上福江岛真能得手,他只想通过刺杀事,将水搅浑,使淮东军与佐贺氏等九州岛藩国势力对立起来;平氏与佐贺氏对立也有近百年的时间,能挑起淮东军与佐贺氏之间的对立,也是平氏乐意所为,那十二名斥候死士,便平氏所派。
    只是谁都没有想到,刺杀事件竟以佐贺氏割让松浦、平浦、五岛给淮东军监管收尾。
    秦子檀细思,有两点是他事前没有预料:
    一是林缚在行刺之后,迅速出兵攻打松浦,将佐贺氏主力武士困在平户岛上,是他事先没有料到的。只要林缚稍稍犹豫、畏首畏尾,刺杀事件将成为淮东军与佐贺氏之间无法拔除的一根刺,便能打乱林缚开辟崇州与九州岛北部相接的海上商路的步骤。
    在淮东军悍然攻陷松浦城之后,佐贺赖源的反应,也是秦子檀没能事先料到的。若是淮东军与佐贺氏没有如此快刀斩乱麻的进行暂时和解,九州岛西北部的局势必然将陷入大混乱中,进而将影响淮东军集中兵力在儋罗岛与高丽人的决战。
    就是这两个无法预料的因素,导致福江岛刺杀事件,没有照秦子檀预测的方向发展。
    奢飞虎对淮东、甚至对林缚个人,有一种急躁难抑的情绪,秦子檀很能理解。
    秦子檀也不怨他的语气不善,耐下心来,解释道:“淮东从佐贺氏手里割去松浦、平户、五岛三地,未必是坏事,二公子稍安勿躁……”
    “怎么不是坏事?”奢飞虎问道。
    “佐贺氏是真心想将松浦、平户、五岛割让给淮东吗?”秦子檀问道。
    “……”奢飞虎沉默不语。
    “五岛列岛本就是大寇迟胄的地盘,平户、松浦两地的住民都是扶桑本地的土著,受佐贺氏统治已有两百余年。得这三块飞地,淮东能从中得到什么好处?”秦子檀紧接着又反问了一句,没有等奢飞虎回应,又自己回答道,“就淮东的本意,是打通崇州衔接九州岛的海上商路,从海上商路里获取能养军的厚利,而非大耗资源,来经营这三块飞地。得三块飞地而与佐贺氏对立,对淮东来说,远不如弃三块飞地,与佐贺氏结盟利益更大。”
    “事情虽然没有能按照我们的预料发展,却未必对淮东有利,”秦子檀继续解释道:“……佐贺氏地忍辱屈和,在扶桑诸藩国内,佐贺氏也将陷入孤立;淮东从九州岛割土,近乡氏、平氏等藩国势必也会视淮东为迫切威胁,哪有那么便宜给淮东好占?”
    “你说的也是有道理,是我太急躁了!”奢飞虎轻叹道,但是心里总有一股烦躁难以消除。
    九州岛北部松浦的初春要比鹿儿岛湿冷得多。
    五岛大寇迟胄与谋士阎白山渡海来松浦见淮东制置使林缚,心里忐忑不安,倒也没有觉得特别的寒冷。
    依着规矩,迟胄将佩刀解下来,随行扈从也都留在外院等候。他与阎白山一起,在淮东军侍卫的引领下,走进护卫森严的内院,去见林缚。
    迟胄不是不担心他此行会给淮东军扣下来,但是淮东攻陷福江岛后,又轻易从佐贺氏手里割走松浦、平户岛,以久贺岛为首的南五岛给夹在福江岛与松浦、平户岛之间。
    就凭借他手里一千四五百寇兵,又如何敢不回应林缚的召见?
    南五岛一直都是暗地里与平户、松浦的商人交易,获得一些南五岛紧缺的物资,淮东军一旦掐断平户、松浦与南五岛的联系,迟胄也要头疼万分。
    淮东军攻陷福江岛时,迟胄就派谋士阎白山去见林缚,以招安事试探之,打的还是观望形势的心思。
    这回过来,迟胄倒是打定主意,要是条件合适,接受招安,也不是坏事。
    冷雨霏靡,林缚与宋佳站在廊檐下,看着庭院里的景致。
    扶桑受中原文化影响甚深,但也有自己的独到之处,建宅擅在狭窄的庭院里造景。冷雨洒在白沙、白石上,三五株瘦竹,倒有许多情致,令人回味无穷。
    迟胄与阎白山给领进来,林缚侧头看去,这个纵横海东的著名大寇,五旬年纪,人精瘦,眼睛满是精明,少了几分海盗的彪悍气度。
    林缚笑道:“迟大当家还真是难邀请啊,你在扶桑居住多年,你看这宅院造景有何独到之处?”
    迟胄站在台阶前,有冷雨落下来,他也不敢有丝毫的怨意,见林缚开口就问造屋之事,站在檐前,恭敬回道:“迟胄大老粗一个,对宅院造景实在没有什么心得,不敢在制置使面前胡言乱语……”
    “这竹下的细白沙为海,立着的几块白石头,便是平户西北部的五岛。你再看看,像不像?”林缚说道。
    “制置使这么一说,还真是像!”迟胄回道。
    “我用松浦城,跟你换久贺岛,你觉得可好?”林缚说道。
    迟胄一怔,一时间琢磨不透林缚的意思。
    松浦半岛是九州岛北部难得的平原地块,面积要比五岛列岛的所有主岛加起来都大。要不是淮东军实际已经占领了松浦,佐贺赖源断没有可能干脆利落的将松浦也割让出来。
    以久贺岛换松浦半岛,单就以土地来说,绝对是远远值得的。
    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迟胄半辈子混迹海上,争得这份势力。要是真以为事情就这么简单,他这半辈子的饭就白吃了。
    迟胄也顾不得台阶前的水迹,当即就双膝扑地,跪倒在林缚的面前,说道:“迟胄漂泊在外,半辈子背井离乡,然而心里无时不念着中原故土、念着朝廷。久贺岛、松浦、平户能归入朝廷的治下,能受到淮东军司的庇护,实是迟胄及数万民众的福祉。从此时起,迟胄视制置使为生养父母,五岛、松浦、平户都是淮东军司治下之土。制置使愿用迟胄守之,迟胄愿为制置使肝脑涂地、死而后己……”
    “你愿为朝廷效力,这是好事,可是朝廷并没有授权我在海东招安尔等啊!”林缚眼睛看着迟胄,问道,“你说该如何是好?”
    迟胄听了林缚说这话,只当林缚动了杀心,瞬时间吓得浑身冰冷。如虎似狼的侍卫守在左右,他不敢轻易妄动,只是叩头求饶:“制置使另有良将守御三地,自然更好,迟胄不敢不从,只望能回中原得三五亩良田养老,便心满意足,便心满意足……”
    '  '
第27间 羁縻之政
    迟胄听林缚没有招安之意,只当他起了杀心,不敢反抗,吓了一身冷汗,只是叩头求饶。
    林缚看着伏地叩头的迟胄、阎白山二人,说道:“朝廷未有明令,我也不好在外擅自收纳兵马;便是佐贺氏暂时割让三地,也不能置入淮东军司治下,以免旁人说我在海东擅起兵衅,挑起事端。此外儋罗国尚缺水军编制,尔等若有真心从此走上正途,不干那洗劫、祸害地方的营生,我倒可以向儋罗国主举荐尔等。另外,我本意还是要将三地暂时交给儋罗国监管……”
    听林缚如此说,迟胄又是一愣。
    松浦、平户、五岛三地,就五岛较为贫瘠一些,松浦、平户都是良地,耕作、渔业,都颇为发达,地盘也大。他不明白,林缚为何要将三地送给儋罗?
    此外,他们在南五岛有一千四五百人,虽说战力不及靖海水营精锐,但在海东也不容忽视,林缚竟然要将他们编入儋罗王军!
    儋罗国没有水军,他要是给儋罗国招安了,儋罗国只能用他来守松浦等地。
    再说儋罗国力弱小,统共加起来也就三万丁口,投附儋罗国,也就意味着迟胄有更大的独立性;反客为主,也不是没有可能。
    这个条件要远比直接给淮东军司招安要好,好到让迟胄一时不敢相信,琢磨不透背后是不是藏着一时揣摩不透的阴谋。
    “难得过来,先用宴,你们与儋罗王世子先接触一下,然而回去好好商议、商议,过两天再答复我不迟。”林缚说道。
    迟胄没想到还有回去商议的机会,谢过恩再站起来。夜里的宴请倒是丰盛,迟胄揣着心思,在松浦住了一夜,第二次乘船离开松浦时,才松了一口气,至少不用担心人给扣在松浦。
    不要说迟胄、阎白山不明白,便是葛存信、周普、林景中等人也不理解:为何要将松浦、平户、五岛三地交给儋罗监管,还要将有意接受招安的迟胄所部编入儋罗王军?
    儋罗王世子李继在场,葛存信、周普、林景中等人也不便说什么,待李继返回驻守前塬地区的营寨,葛存信、林景中等人便借请示军务,留在府里没有立即离开。
    “松浦、平户、五岛三地加起来,足足以抵崇州一县。我在嵊泗时,常听傅爷常常感慨崇州地狭人众,使大人不能快意的施展才学跟抱负。如今能白得一县之地,大人为什么不自取,却要转交给儋罗人来监管?”
    赵虎留在儋罗岛上,统领步军司中军主力,负责将高丽人的海阳郡督甄封困死在西归浦城里,随林缚前往松浦的统兵将领,以葛存信、周普为首。
    周普不大关心兵事之外的事情,葛存信先按捺不住,说出心里的疑问来。
    林缚不介意下面的将领来质疑他的决定。
    林缚希望淮东军司能涌现出更多能够独挡一面的将领跟官员来,他们就必须要学会站在更高的层次,去考虑这些问题,而不是机械的执行命令。
    林缚挥手,让堂下的侍卫都退出去,仅让周普、林景中、葛存信、宋佳等四人留下来说话。
    “我不是不想占了松浦、平户、五岛三地,但眼下不是合适的时机,”林缚拿起酒壶,给自己倒了一杯酒,说道,“一是佐贺氏不会甘心割出这三地,二是在扶桑诸藩邦眼里,我们终究是异族。淮东若直取这三地,即使不理会扶桑诸藩邦的敌视,至少也要迁入三五万丁壮,花上三五年的时间进行经营,才能真正有效控制这三地……”
    “那就迁三五万丁壮过来。崇州其他都缺,就是不缺人丁。淮东两府不是有几十万浮民吗?”葛存信说道,“大人迁来就是。实在不行,还可以将那些拖家带口的流刑囚徒先迁来安置。”
    “你是不当家,不知柴米油盐贵啊,”林缚笑道,“你觉得我们暂时放弃这三地很可惜,我要是真直接占了这三地,林梦得会第一个跟我翻脸,跟我摞挑子!你问问林景中,我们三年不到的时间里,往西沙岛里投了多少银子?”
    “以开垦一亩熟田需投入四两银子计,”林景中说道,“西沙岛此时共计开垦出各种良田十五万亩,约投入六十万两银。”
    “这么高?”葛存信讶然的问道,“我记得最终的投入,好像没有这么高啊!”
    “拿战船上海岛挖岛粪积肥,组织人手开挖运河、沟渠、种植防风林、筑防海堤坝、固沙地等等,这些都没有计入开垦成本之列,所以看上去耗银没那么可怕,”林景中解释道,“恰恰是这些事集中来做,恰恰是大人组织有方,不然耗银将更难想象。要是容易,西沙岛成陆有两百多年,也不可能将这好处留给我们……松浦、平户等地,荒滩颇多,新开垦十几二十万亩良田,不会太难。但就算不考虑外围各扶桑藩国的敌视,地方土著的抵制跟反抗以及驻军成本,也都是要考虑的。最终的花销,翻上两倍、三倍,都不能让人意外!”
    葛存信瞪眼乍舌,他所关心的,也主要限制在靖海第二水营的军资开销上,对民事、财政不大关心,更不可能去考虑直接控制松浦、平户、五岛三地的成本。
    “我们当前最紧迫的是要从海东取利来养军,而非无节制的扩张加剧崇州的财政压力,”林缚笑道,“既然暂时不作直接控制,这三地是名义上归淮东军司监管,还是归儋罗国监管,对淮东来说,都没有什么实质的区别。但对扶桑诸藩国来说,心里感受是不一样的……”
    葛存信等人坐在堂下,细思这里面的不同。
    林缚继续说道:“……我朝立国两百余年来,视远离中原的异族地为远僻荒野,民众野蛮,不易教化,驻军得不到好处,反而会劳民伤财,遂多采用以夷制夷的羁縻政策。羁縻,即拢络控制也。佐贺氏必须为刺杀事件承担责任,若无人为此承担责任,淮东军在海东将无威信可言。淮东收松浦、平户、五岛三地,算是对佐贺氏的惩罚。将三地交给儋罗代管,便是行羁縻之政,以示淮东对海东没有取土永占之意……”
    “……羁縻之政的核心是以夷制夷,佐贺氏不会不明白,”林缚说道,“儋罗人能成为淮东在海东地区实施羁縻之政的核心,至少在佐贺氏看来,儋罗人是淮东目前在海东地区的唯一盟友。儋罗国力弱小,没有控制松浦、平户、五岛三地的实力,在佐贺氏看来,只要他们能取得淮东的信任,不是没有拿回这三地的希望。甚至进一步,取代儋罗人,成为淮东在海东地区实施羁縻之政的核心盟友,也不是没有可能……”
    “那佐贺氏真放下对立的心思,全面与淮东合作,这三地不是要还给佐贺氏?”葛存信问道。
    这次能割取松浦、平户及五岛,对林缚来说,也是意外之得。若是元氏气数未尽,这三地加上济州塞,便是淮东众人最好的退路,林缚怎么可能轻易还给佐贺氏?
    林缚此时已经基本上能确认是秦子檀等人在幕后捣鬼,策划了这次“蹩脚”的刺杀,心里暗道:秦子檀永远都猜不透这边的心思,大概还以为淮东会视这三地为烫手的山芋?
    想到这里,林缚微微一笑,回答葛存信的疑问:“到时候看情况再说,大不了从其他地方取地,加倍补偿给佐贺氏!”
    “迟胄麾下有千余寇兵,势力不算弱,不并入靖海水营,多少有些可惜了;再者,将迟胄编入儋罗王军,儋罗人对他的控制也有限得很,怕他心思不会稳下来啊!”葛存信又说道。
    “近两年,淮东还是要控制一下军事扩编的规模,”林缚说道,“此外,将松浦、平户、五岛交给儋罗人监管,我要用迟胄来守这三地,不将迟胄编入儋罗王军也不行啊!迟胄确实不会轻易给收服,那就让他独立一些也好。迟胄心思不稳,让佐贺氏看到有拉拢他的可能,用他守松浦、平户、五岛,不是能让佐贺氏更放心一些?”
    “大人是想用迟胄来平衡佐贺氏与儋罗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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