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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2部分

枭臣-第65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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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徐州战事后期,淮东以撒盐融冰之计,打溃陈韩三所部,夺得徐州城,陈以重兵,徐泗防地即告完备。实际也就使得北燕从重兵守御、河湖纵横的徐泗防地通过南下的可能性降到最低。
    徐州战事之后,林缚必定要将担忧北燕南侵的视野转移到其他标的目的上。
    长乐军据襄阳、随州,与北面的南阳一起,位于西线汉水通道的核心地带,南兵北进,或北兵南下,走这条路线,能避开秦岭、淮山两大山系及淮水的阻隔,又能占据南接扬子江的汉水的上游。
    故而长乐军则成为南北坚持最不稳定的一个因素,而长乐军北面的南阳梁成冲所部所构筑的防地又过于薄弱。
    一旦就北燕解决失落右翼来自关中及河中府的威胁,梁成冲两万戎马、十余万民表在南阳诸城构筑的防地,在数十万大军面前,就跟纸一样薄。
    面前对北燕数十万大军从西线南下,长乐军能有多大的抵当意志,实在叫人没有信心。
    罗献成生性多疑而没有大志,换作别时,应该要算一桩好事,但在燕虏即将南侵之际,罗献成对南边的残山剩水而言,危险性则变得更大。
    徐州战事之后,林缚一方面大力支持梁成冲在南阳立足,另一方面参军情司抽调以周彬为首的数十名密间借私枭、游民的身份渗透进入随州来。
    除搜集情报外,更重要的一项工作就是测验考试拉拢、分化长乐军的将领;王相也早就落入淮东的视野之中。
    王相早年给罗献成强掳入伙,不善用兵,犹善治政,为罗献成的左膀右臂,罗献成率部在淮汉之间的转进,最终勉强在随州立足,王相居功甚大。
    固然罗献成与王相也有许多不一致的处所,王相主张据襄阳,以南阳、随州为两翼经营势力,而罗献成当初畏惧陈芝虎的兵锋,也无意跟荆湖针锋相对,故而着力经营随州。
    在当初进不进江西、接不接受江宁招安以及此时借不借陈韩三兵粮等事上,王相跟罗献成以及长乐军其他将领,都有较大的不合。
    燕胡戎马已经迂回到西线进攻秦西地区,虽第一次进犯给曹家击退,但曹家在西线流露出诸多严重的问题,叫人难以肯定曹家在关中的防御能坚持多久不给燕胡大军击溃。
    关中失陷,河中府梁成翼所冲孤木难支,南阳的防地也将薄如蝉翼,难以支撑多时,燕胡大军很可能会在两年之间打破西线的重重障碍,将戎马推到襄阳城下。
    相比较之下,淮东戎马在两年间平复江西的可能性其实不高。
    即使两年间能收复江西,届时与随州接壤的也是池州岳冷秋所部,庐州跟随州之间,更隔着淮山。
    倘若两年之后胡马南下,而淮东戎马未至,到那时想要阻止长乐军整体投向燕胡,就需要利用随州内部的矛盾。削弱长乐军里的投降派将领或加强长乐军里不投降将领的势力,则显得同样重要,而不是纯真的去消弱长乐军的整体实力。
    林缚从巡视南下庐州之后,周彬提出直接拉拢王相的可能。
    林缚与高宗庭、宋浮等人许久,才最终决定叫周彬再度潜来随州,跟王相摊牌。
    王相相信周彬的身份,甚至在周彬献药之初他就有所疑心。奈何周彬早年奉命呵护苏湄,在江宁就有掩护身份,苏湄去崇州之后,周彬的这个掩护身份一直在用——王相派人查询拜访周彬,自然发现不了什么破绽。
    不过一旦周彬自己叫破身份,联想到周彬能轻易贩运大量私盐、铁料来随州,王相也就没有什么好起疑了——真相与谎言之间,往往相隔的仅仅是一层薄纸。
    只是叫王相疑惑的,淮东戎马未至,倘若叫他劝服罗献成接受江宁的招安,大可以光明正大的派一名使臣进入随州商谈此事——江宁对随州没有实质的控制,所谓招安、封爵都没有实质性的意义,实在没有需要叫潜伏多时的周彬流露出来。
    倘若周彬主动流露身份有另外居心,王相虽颇受罗献成所重,但多年来辅佐政事,手下又不直接掌握兵权,实在不克不及算淮东拉拢的好对象——就眼下的形势看来,淮东也不大可能对随州先用兵。
    面对周彬的劝戒,王相只是苦涩一笑:“我不过一介文贼,手无缚鸡之力,手里也无半个能战之兵,身不由己,吾能奈之何?”
    周彬从怀里掏一封信函来,推到王相身前,道:“此乃我家主公给王大人的私函……”
    周彬已是往来随州之间最重要的私枭之一,随州欲得盐铁,对私枭也是极力拉拢,从淮山借道进入随州,却是不怕给长乐军搜身。
    王相拆开信函,细细来:
    “缚居江淮,秦、曹、周、傅诸公都赞王公有安民靖土之志,从罗公献成,也素有良谋。遣众入随州,以闻民声,也知襄随民众深感王公信义,叫天下英雄向往焉。不克不及与王公对膝而谈,缚犹感遗憾,唯借纸笔以书向往之心,共聊江湖之志。当世时,淮汉之间,支离破碎,胡兵陷关中,河中、南阳孤木难支,顷刻便抵淮汉,缚欲问王公,淮汉届时将何存焉?而淮汉失、荆湖溃,胡兵饮马扬子江,大好江山将有倾落胡虏之虞,不克不及不谋算之……”
    林缚的信里没有深入谈什么细节,只是将西线所面临的严峻形势点出来。
    王相将信折好,周彬拿过来放到烛火上烧成灰烬,不留一点痕迹。
    王相叹道:“都在料想崇国公此时应谋攻伐江西之事,没想到崇国公深谋远虑到这种境界……”
    “我家主公却是常‘人无远谋,必有近忧’,”周彬笑道,“王大人也应该有所远谋!”
    “我手无缚鸡之力,麾下无能战之兵,唯有的作用,大概是在罗帅面前几句话,”王相苦笑道,“倘若崇国公率大军进抵随州城下,我自然会识时务劝罗帅求一富贵公。可是这时,淮东戎马驻在庐州,与随州相隔数百里之淮山深岭,岳冷秋率兵渡江北上据宜城,恐将据宜城沿淮山南麓西进,与陈韩三争蕲春、黄梅——起这个,我却是疑惑了,崇国公为何要将宜城让给池州?”
    淮东自取宜城,沿淮山南麓西进,只要使陈韩三不克不及在蕲春立足,就能与随州接壤,那时才有收附长乐军的条件——而淮东弃宜城不弃,将宜城并给池州,偏偏这时周彬又来降,固然叫王相疑惑。
    “罗帅若能降,富贵可保,”周彬道,“但实话,枢密院对罗帅也是观察多时,但最终只觉得唯王大人可托信义……”
    “请周爷详告。”王相道。
    一方面,岳冷秋据池州,仅有秋浦河西岸两县,沿南岸西进的通道确实过于狭窄,而淮东陈重兵在徐泗,南线就不宜分两路对奢家用兵。另一方面,池州离江宁太近,可以是腹腋要害,想要叫岳冷秋抛却池州,也只能将北岸宜城往西的地区让给岳冷秋去争。
    陈韩三在淮山之中的消息以及率残部有往南转移的迹象,淮东也早就有所警惕。且不管岳冷秋与陈韩三、奢家争鄂东地区的胜负,最终最有可能跟随州接壤的势力,也只有荆湖、南阳、池州及淮西四家——相比较之下,从庐州经淮山深岭与随州相接的山间径过于险辟、曲折,反而不克不及管接壤了。
    在相当长的时间里,淮东并没有直接收附长乐军的可能——所以,以朝廷的名义,直接招安罗献成,并没有实质性的意义。
    跟宋氏之于闽东一样,林缚这次叫周彬潜来随州直接拉拢王相,实际是要为将来先在淮汉腹地下一手暗棋。
    “陈韩三借兵粮一事,王大人与罗帅、钟嵘意见相左,多有争执,听罗帅近来对王大人也不再言听计用。甚至钟嵘以兵器威胁王大人,罗帅也仅仅是轻声呵斥。陈韩三借兵粮一事,王大人不克不及挽回,我想钟嵘以后也会拿此事奚落王大人,王大人借机离开随州,去守偏隅一地,应不是什么难事!”周彬道。
    王相留在随州,留在罗献成的身边,始终只是罗献成的附庸。早年罗献成势力未成,颇能听从王相的意见,近年来,罗献成意在享受,对王相也是越来越不耐烦。将来燕兵袭来,王相即使苦心劝罗献成死守,所起的作用也会十分有限。
    与其留在随州越来越给边沿化,不如自我发配、离开随州、独守一地。
    将来淮东大军到来,王相能率守地归附,随州就立时呈现一个大缺口,有如泉州之于闽东,收复随州也就会变得轻松许多。
    倘若燕兵先至,罗献成率长乐军没骨气的投降过去,随州还能有一角之地坚守,就如同当初津海一样,牵制敌军能为淮东戎马调动争取更多的时间。
    “我该去何地?”王相问道。
    “柴山!”周彬道。
    随州八县,柴山位于淮山最深处,原隶礼山县,设柴山巡检司,还是在淮泗乱事兴起前夕,才新置柴山县。柴山北与信阳罗山相接,东与庐州故埠相邻。其间山高谷深,与罗山、故埠仅有狭窄、曲折的涧道相接,大股戎马无法通过,仅盗寇、山民、药户或私枭常走。
    桐柏山与淮山之间的主要通道,主要集中在礼山与罗山之间,位于淮山西麓的礼山县是随州东北面的屏障,位于淮山腹心之间的柴山则成为长乐军所控制的边沿地区。要不是战事使得大量的民众逃入淮山之中生存,罗献成都懒得派兵去控制柴山。
    王相借陈韩三借兵粮一事弄翻,自贬求去独守柴山,不会引起罗献成及长乐军其他将领的警觉。
    王相虽然治政不领兵,但在长乐军的声望甚高,必定也能拉拢一些不得志而志向相投的中下层将领同去柴山,只能善经营之,便能成为可以依重的戎马。
    虽柴山与庐州故埠之间没有宽敞的大道相接,大股军力无法运动,但百十人穿山越岭,十天半个月也能走上一个来回。能有一年甚至更长的时间,王相便能将柴山经营成淮工具窥随州的一个军事据点。
    更为重要的,林缚希望王相能帮忙淮东,在在柴山与故埠之间,开辟一条横贯淮山的出兵栈道来。
    “淮山栈道!”王相心里一惊。
    “对,”周彬道,“淮山自古为群寇集聚之所,与道阻山险有直接的关系。数百上千戎马想进山剿匪,行动就极缓,百十戎马而易受响马反袭,故而淮山之中山寨林立,受朝廷约束者,不过十之二三。庐州将在故埠境内,以联结山寨之名,买通到最西侧陈店山的通道,但到柴山,甚至到柴山以西延伸到礼州的通道,就只能指望王大人了……”
    淮东据庐州,控制淮山东麓,实力再强,也不克不及将山道修到随州控制区域里来。
    特别是柴山自己也位于淮山深腹之中,从柴山往西到礼山县,也是道险路曲,晦气大兵通行,也唯有王相能借加强控制柴山的名义,征募民夫修筑柴山与礼山之间的通道——也就是,只要王相与淮东配合好,这条横贯淮山的通道,将能瞒过所有势力的视线!
    “楚汉相争时,有‘明修栈道’之策,崇国公深谋远虑,此时在淮山腹心修出一条出兵通道,他日必能用为奇谋,”王相赞道,“只是这腹心地要修出一条用兵通道来,这耗用的钱粮,怕是难以计数……”
    “王大人愿去柴山否?”周彬问道。
    王相垂眉而望,心想:柴山位于淮山腹地,虽荒僻穷困,但不管罗献成将来做什么选择,他与子弟、亲随去守柴山,最不济也能守在一隅自在去看天下大势转变。
    不求闻达于诸侯,只求能独善其身;再天下大势,能与燕胡争者也只有淮东了。
    过了许久,王相往后退了一步,朝东南庐州标的目的而拜,道:“陈韩三借兵粮一事,我如此苦口婆心,罗帅却听不得半句话进去,随州城里也没有能容我的处所了,也只能附随崇国公,求去柴山得个清静不争……”
    王相言语间还是给自己留了余地,周彬只是不管,欣喜的道:“我即刻返回弋江去,向我家主公禀告这一喜讯……”
    周彬赶到弋江时,陈韩三率部进入蕲春的消息也传到弋江。
    弋江为后世的芜阳,弋阳江源出茅山南麓固城县境内,经溧水从弋江城东会入扬子江。如今弋江成为淮东军在江宁西线最重要的驻兵之所,庐州也隶入弋江辖管,共辖有水步军六万余众。
    除此之外,还将大规模的编训辎兵作为后备兵员驻守在弋江、庐州。
    陈韩三率部进入蕲春的消息传到弋江,叫林缚在中秋之夜也难以安睡,将高宗庭、宋浮、敖沧海、陈华文、葛存信、周普、孙壮、朱艾等人召来商议军事。
    “罗献成未有雌伏之心,借陈韩三在蕲春立足,以削弱荆湖以及池州可能对随州的压力,背后有奢家及罗献成支持,陈韩三残部势力,在鄂州地区的成长,怕是会快得超乎我们的想象。”林缚盯着地图,残破的鄂东地区在地图还是一个空白带。由于位于随州的外围,又给罗献成率部清洗过,在长乐军退出后,荆湖也一直没有派戎马接管,流民结社、盗寇群生。
    用脚趾头想一想,鄂东地区的流匪,跟罗献成必定有千丝万缕的联系。罗献成想要韬光养晦,不引起其他势力的警觉,故而缩到随州、襄阳去,但随州外围地区,他必定不甘心给他人占走,但他坚持陈韩三去鄂东立足,情势就会完全不一样。
    鄂东与鄂州、江州隔江相望,奢家坚持陈韩三在鄂东立足,也是明眼人一看就知道的事情。
    “不管怎么,就算有陈韩三这个搅屎棍进来,江州受池州、鄂州两翼威胁,奢家在江州的戎马必不敢太少,”高宗庭道,“而一旦岳冷秋跟陈韩三以及奢家驻北岸黄龙岭的戎马接战,那战事便停息不下来,对我们秋后在浙西用兵的影响,不至于太大……”
    有时不一定要求大捷,奢家如今还有十六七万戎马,控制闽北及江西大部,只要迫使其向外围防地不竭增加戎马及军事消耗,就能达到继续消弱奢家、激化随奢家西迁势力与处所势力矛盾的目的。
    “瞎子爷回来了!”今夜守宿的徐刀子进来禀报。
    “哦,”林缚听得周彬到弋江了,欣喜道,“快叫周瞎子过来……”
    周彬没来得喘一口气,就赶来议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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