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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部分

画地为牢-第42部分

小说: 画地为牢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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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现在已经没有人知道,这把剑曾经在黄沙马蹄声中如何取人首级,杀人于无形,令面对它的人胆寒战栗,杨溢自然也不知道。
    杨溢低头看着脚下的剑,心中象是失去了什么般空落无依,声音茫茫道:“你不是秦颜。”
    秦颜道:“我是不是秦颜并不重要,而你心中的秦颜不过是个幻影,她从未存在过。”
    “你说的对,当初在闹市上与我相见的秦颜早在入宫的那一日便不复存在,我早该明白了,既然如此,我又何必对你再存情义?”
    话音未落,半空中突然传来破风之声,一道长鞭夹杂着雷霆般的力道向秦颜当头卷来,不过眨眼就要落下,电光火石只间,秦颜突然侧身避开,在杨溢失神的刹那,几步窜至他跟前,手绕肘而上,然后用力按下他手中的劲道,却并未乘机制住他的要害。
    方才那一鞭其实留了情义,但秦颜能不沾衣角的避开实在是杨溢始料未及,且还能近身而上,证明她一直都深藏不露,可见心机深沉。心中仅存的希冀破灭,杨溢顿时目如刀锋,他冷笑两声道:“不是说我为姐姐报仇天经地义么?”说罢,他执鞭的手用劲一推,将秦颜推开数步,嗤笑道:“说的好听,竟还是躲开了。”
    秦颜身形站稳,也不生气,微微笑道:“我这一生欠了许多人的性命,如果人人都要我以命相偿,我恐怕死一万次也不够。”笑意收敛,秦颜续又道:“我方才并未答应你会坐以待毙,你杀你的,我躲我的,你若杀了我,我也就认命,这道理你从前就懂得,怎么到现在却忘了?”
    杨溢因秦颜的话想起了御花园一幕,一切的心动不过是场假象,自己被她所利用,亲自将奸细送到了姐姐身边,害得姐姐身死宫中,一时悔恨交加,他气极而狂,手中的长鞭再度挥出,这次却是凌厉无章法,鞭影重重,所到之处刺空有声,势如闪电。
    长鞭虽势力威猛,但兵家并不常用,因它收放的力道难以控制,力道有轻重,若力气不济,容易被敌方所制,秦颜连连闪避,肆机寻找机会。目光突然一动,秦颜抓准杨溢收鞭的机会,伸手抓住半空中的鞭尾,然后借鞭回的力量趋前,在错过杨溢身旁时突然旋身来到他背后,空余的左手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钳制住杨溢执鞭的手,扣住筋骨,让他不得发力。然后右手将长鞭迅速缠绕一圈,本是横在杨溢胸前的长鞭突然缠升至他的颈项间,一时间勒得杨溢喘不过气来,他双手用劲挣扎,却只觉得箍在自己颈上的长鞭稳如磐石,纹丝不动,被擒住的右手亦动弹不得。
    秦颜双手拽着长鞭不放,向后疾退几步,杨溢因势向后倾倒,被秦颜拖行了数米,杨溢一手被制住,另一只手扣在颈间,手背被长鞭勒出深深的一道痕印,而颈上的长鞭始终不见放松。
    杨溢只觉得胸腔中的气息如火烧般窒痛,细微的气流如一盆凉水在缓慢的抚平其中的躁动,可随着时间的流逝,他每呼吸一次便艰难一分,眼前昏花成一片暗色,耳边有尖锐的鸣叫逐渐剥夺他的神志。
    颈间蓦然一松,气流重新回入胸肺,杨溢瘫倒在地,不受控制的大口喘气,神志仍是朦胧的,只听一道女声在头顶悠悠道:“李琰也是如这般被勒死的。”
    杨溢身体蓦然一颤,想起方才生死边缘的挣扎,一次知道窒息的死法如此难受,半晌竟无法言语,只是干干的咳喘着,直到前方的景物重新清晰起来,他的气息才渐渐平复,却是四肢发软,一时还无法站立。
    衣袂抖动之声传来,杨溢抬眸,见秦颜转到他跟前蹲下,想是方才的打斗使她束好的发散开,墨色的长发因下倾的动作自头顶披泻而下,落于肩旁身侧,竟让她的脸少了几分冷厉,多了几分柔婉,淡淡然的,退却了人间一切铅华,如似当年。
    秦颜恍然轻笑,原本冷凝的面容因突绽的笑容如昙花朝露般令杨溢神思飘远,耳边有清淡无波的声音道:“杀人也要有个规矩,现下你杀不了我,该我取你的命了。”
    杨溢因这句话回过神来,却发现眼前已不见了秦颜的身影,放眼看去,秦颜正在几步之外捡起了他方才掀翻在地的长剑,月华如练,秦颜侧身执剑而立,身姿单薄,夜色中,如披了一身风霜。他从不知道,一名女子拿剑的情景竟会是这般合契,无半丝突兀,甚至有惊艳之感,她仿佛生来就该是握着剑,如风般无所拘束,驰骋于广袤天地之间。
    有风穿巷而过,呜鸣着倒似一声叹息,秦颜看了看天上的月色,再望向杨溢时,面上依旧是无知无觉的模样,只是目中流光如水,多了几分柔和,她遥遥道:“我不杀你,是以从前欠你的,今日已经还清了。”
    杨溢愣住,竟想不到还有她这般蛮横的道理,他怒极反笑,声音暗哑道:“你不杀我,不要以为我会因此而放弃,我以后还是要杀你,无论天涯海角,你总也逃脱不去。”
    “想不到你竟比我还要执着。”
    秦颜轻笑出声,缓缓摇头,目光因眼眸眯起而显得有些悠然迷离,她偏头道:“我不逃,我知你不是个轻易认命的人,我会留着这条命等你来杀我,生死无怨尤。”
    话音未散,秦颜已转身离去,步伐静如秋叶,随风荡开的发在夜色中如墨色晕开,丝丝逸散,无声飞扬。
    “你打不过她是应当的。”
    一道清风般的声音突然响起,杨溢头也不回,只望着前方的夜色出神。
    那声音轻轻叹息,不知是惋惜还是遗憾道:“难怪连李绩亦不能留住她。”
第五十三章
    高墙之上,李绩迎风而立,宽阔厚重的冕服亦被吹得层层散开,环佩锒铛,衣袂上张牙舞爪的绣银龙纹随风躁动,仿佛化风而去,翻腾入云。
    天际高远,红云如火,起伏不断的山陵向东西两侧绵延开去,拱卫着这座古老的城址,山墙面北蜿蜒伸向远方,一望无边,应着天色退去,朦胧的好似一副画,隔了千山万水,遥不可及。
    “朕一直在维持一种平衡,秦家,杨家以及献王。”
    李绩蓦然开口,声音瞬间被风吹的淡了,他的目光落在前方,似穿过了重重山障,深潭般的眸因染了天光,反折出空旷的苍茫。
    一直站在李绩身后的沈椴看着他的背影,突然觉得李绩已经老了,并不是指他的年龄,而是他的心,在这暮色的黄昏宫城中一刻刻的老去,垂垂待死。
    “秦鸿一去,便将整个格局打破,朝中居心叵测之人甚多,后有劲敌攻城掠地,朕更要步步为营,未免一朝步错,天下动乱,这个罪名朕承担不起。”李绩转身,看着沈椴,象在努力回想着什么,半晌才道:“朕不过想要个太平天下,却赔上了千千万万人的性命,这样的盛世繁华连朕也分不清是真实还是虚幻。”
    沈椴知他是一时迷惑,于是答道:“世上本没有不付出就得到的道理,流血牺牲无从避免,待风沙落地,千万年后,所有的生杀繁盛不过是口耳相传的故事,一切功过留与后人评说便是。”
    李绩恍然笑了笑,并不说话,正见墙梯上走来二位身着武将服的男子,笑意顿时消逝,面容一如平时的沉稳自若。
    沈椴察觉了身后的动静,顺着李绩的目光转身去看,来的二人他从前在秦老将军手下任事时有过数面之缘,他们分别是左都护赵严以及副将薛永,两人皆擅长骑兵作战,立下过不少汗马功劳。
    那二人见了李绩,抱拳行礼道:“卑职参见皇上。”
    李绩托袖示意他们平身,措不及防的开口道:“有征途山高崎岖,不知敌方是否有军马后援,如此一仗,该如何打方有胜算。”
    赵严与薛永二人相顾一视,达成一致后,赵严向前一步,恭敬道:“若是山路作战,应当以步兵为主,骑兵相佐,因其独特的地形不利于车马作战,便造就了步兵极强的弓射能力,相信敌方也应知晓,在我军发起冲锋的时候,首先相遇的是敌方密集的弓箭防御,那么一轮冲锋下来的损失可想而知。”
    李绩点头,反问道:“若以高岭为屏障如何?”
    赵严低头答道:“可将损失降至最低。”
    李绩复又问道:“赵都护可知何谓打狗入穷巷?”
    赵严略一思索,方才答道:“以军马各方堵截,耗其粮草,逼其入绝境,再以地势取胜,未免对方作临死殊搏,可先带一队人马冲击敌阵,一旦敌方阵脚大乱,再以后续人马群起攻之,这样也可减少我军伤亡。”
    李绩露出满意的目光,称赞道:“果然是沙场悍将,深得朕意。”
    他一招手,城墙上的士兵立即捧来一卷卷轴,赵严二人立即会意,上前将卷轴摊开,定睛一看,图上标识点点,竟是一张地形图,上面两点被鲜红的朱砂圈住,依次是吴蜀,燕门关。
    赵严抬头,有些疑惑道:“皇上是要臣等带兵将吴蜀乱兵一举歼灭么?”
    “不错。”
    李绩将一指点到写有吴蜀一处,沿着线上的路行依次划开,边道:“吴蜀一地多是山陵环绕,只有两条道路可通其处,一条由北部都城途经长淮,燕回关,山次到达吴蜀,另一条则是捷径,可由临涵,燕回关绕至落风山到达吴蜀。”
    一直不曾说话的薛永道:“皇上是想让臣等联合吴蜀守兵合力包抄,将他们逼至燕回关,就地全力绞杀?”
    李绩点头道:“燕回关的地势是一个极好的攻略之所。”
    赵严疑惑道:“若他们按兵不动,我方不知他具体方位,如何请君入瓮?”
    李绩沉默半晌,良久才淡道:“他们已在蠢蠢欲动。”
    此话一出,其中二人便不再多问,一旁的沈椴心里清楚,李绩对情势早已了然于胸,恐怕对全局也做了定夺,从他命擅长骑兵作战的赵严二人前来就可窥得一二。
    脑中灵光一闪,突然想到李绩先前所说的若敌方有后援一事仍未解决,本想出口询问,但见李绩面沉如水,恐怕是在暗中做了安排,便压下了方才的念头。
    农历五月初九,皇帝携文武百官于奉先殿祭祀先帝,一番繁文缛节下来,再经车马去檀宗寺,意在为黎民祈福。
    自奉先殿出来后,天光已经大亮,仪仗早已在殿外等候多时,李绩入了龙辂,百官亦跟随其后入了随行的马车。
    离檀宗寺还有一段路程,数十名宫人在官道前焚香开路,随后有兵士手执黑底红字流苏锦旗,绣有银龙腾云暗纹,迎风猎猎招展,见者避让,最前方便是皇帝坐乘,车檐以五彩结带,坠以紫金铃,随着车轴滚动发出清冽的铃声。
    自车马启程起,李绩端正坐于锦踏,双手宽阔的袖摆交叠,低头垂目休养精神,未免在人前冠服不整,因此坐得极为刻板,额前沉重的十二链玉珠随着马车的颠簸微微晃动,适时的遮住了李绩眼下深重的阴影,连日来的操劳让他头脑昏沉,虽是十分的疲惫,但依旧无法让他安稳入眠。
    一行人马缓缓前行,不知过了多久,一阵清风灌进了车内,李绩恍然睁开眼,见车帘已被风掀开大半,五色的结带亦被卷入了车内,袅袅飘飞。
    马车不知为何停了下来,李绩下车而视,正见官道旁的密林里突然冲出一大队人马,约数百人,各个手执兵刃,一副来势汹汹的模样。
    随行护驾的沈椴一声令下,立即有士兵严阵以待,将车阵团团围住,奋勇相抗。
    下一刻,士兵便与刺客们缠斗起来,四处都是兵刃交接之声,寒光四射,场面一时有些混乱。若论人数,刺客比拼不过,但他们个个皆是用的以命相搏的方式,十分悍勇,一时间还无法将他们完全制服。
    李绩在车前默默观看,见不少刺客被毙于刀下,鲜血横流,腥味亦随着清风四散,虽是习惯了这种味道,但吸入了肺中,还是有些不适,头中越发昏沉。
    他神色如常的转身,撩了车帘准备上马车歇息,恍惚中听到身后有人叫住了自己。
    沈椴一剑刺穿对方的咽喉,鲜血飞溅,刺客立时丧命,乘此空挡,他抬头朝李绩的方向看去,正见一内监打扮的宫人朝李绩靠近,他心中狂燥不安,本欲出口阻止,下一刻,便发现那宫人突然自袖中抽出一把短剑,高举半空,朝背对着他的李绩刺去。
    沈椴脸色瞬间苍白如纸,他双眼大睁,厉声高呼道:“皇上小心!”
    李绩回头去看,正迎上了天上白惨惨的日光,被横在半空中明镜似的白刃折成了凌厉的光线,刺得他眯起了眼。朦胧的白晕中,有物件划空而过的声音响起,他看不清正确的方向,只是下意识的挥袖去挡,手间的钝痛还来不及适应,他便被一股极大的冲力向后钉住,刀刃入骨的穿刺声十分清晰,连疼痛也如此刻骨。
    吴蜀的天气不是很好,阴沉沉的,也不知何时会落下雨来。
    秦颜每日都会来城中最大的酒楼叫一壶清酒,消磨一上午的时光,不是因为这里的酒有多么好喝,而是因为这里每日来往的人流最多,各种人士会选择在此路过歇息,方便探听到四方的消息。
    长盛楼坐落在城中最繁华的街段,共有二层,秦颜选了二楼靠窗位子,窗户大开,街道上的情形一览无余。
    店小二来回穿梭在食客中倒茶端水,非常忙碌,正堂之中,有白衫长袖的说书人一摇一合折扇道:“且说阳关道一役,因杨将军手下副将指挥失常,我军大败而走,那秦鸿少将军临危受命带了四万残兵退至三关路,实则混淆注意,好让其余部队安全转移。且说秦鸿带着一行人马行了百里路程,疲累交加,后有北疆追兵,此时若与敌军正面交接,必败无疑。”
    那说书人一顿,将折扇合拢,此刻他那张说书的桌案前又聚集了三两的食客,其余的人时而吃着小菜,抿杯清酒,不咸不淡的听着,只在他敲案时抬起头看了眼,谈笑风生。
    那说书人浑然不觉冷场,依旧沉浸在故事里自得其乐,他续又道:“等到了一处山谷,秦鸿突然停止行进,下令让众人下马驻营,待全部将士驻扎完毕后,又让众将士击鼓行乐,随后赶来的北疆追兵见此情景,疑心其中有埋伏,一时不敢贸然出兵,想再观察几日再做定夺。到了三日,那谷中击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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