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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7部分

短篇小说(第二十六辑)-第10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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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寥,所以才会有同样皎洁的来自天宫的朋友与它作伴。望着渐渐远去的孤独的家族宅院和
悲绝千古的黑驴山的惨淡轮廓,我的心头似这潮水一般翻涌起伏。我在一种奇异的感动中怔
怔地发呆,耳边仿佛响起了那两位“忠臣”的阵阵呻吟。
    我抬起头来,不经意中,意外地发现了“大骨头”和他儿子的身影。他们站在不远处的
一条瘦削的小船上。从舱里,“大骨头”取出了那张弥足珍贵的渔网,抖动的双手把它贴在
心口。从他一耸一耸的颧骨和肃穆的神态上可以看出他在诵读着什么。他反
    复地吻着渔网,我知道,那是他最亲密的朋友留给他的一生的纪念。我的眼眶不由为之
湿润了,情感告诉我流泪不再是一件难为情的事。渐渐地,他们的背影飘了起来,溶入了远
方的满天星斗,正如鸟儿又得到了森林的拥抱,人和这个世界显得无比和谐。
    我忽然想起了一首淡雅的诗来:
    “轻轻的我走了,
    正如我轻轻的来。
    我轻轻的挥手,
    作别西天的云彩。”
    按理说,我不是一个多愁善感的人,可此时却长吁短叹起来。一片蓝色的圣地,了却不
了生活在现实世界的人的种种欲望。这是造物主不公的地方。
    所有把根扎在现实世界的人,可以毫无顾忌地为金钱和荣耀而生活,他们总是想着能有
一天为自己和后世子孙建筑起飘扬梦幻般风铃声的空中花园。我也不例外。我相信这才是我
降生到这个世界上,作为一个人的价值的终极体现,也恰恰是我的幸运所在。
    我想起有些虚伪的人,左手才将大把大把的金币银元塞入囊中,却又立即向旁人伸出空
空的右手以示清白。好一种捉弄人的巧妙办法!
    饥饿的野狼全身抽搐地倒在地上,它在奄奄一息之时,竟从耷拉的眼缝中朦朦胧胧地瞅
见面前的同类已经迫不及待地流下了口水。这是它的命运。它无可指责和抱怨。
    我们也有自己的命运。我们倚靠着一棵大树,它悄悄地,向每个人的心中注入惨淡阴郁
的液汁;我们就像是一只只微不足道的寄生虫,紧紧地附着在它之上,满足地吸取它的施
舍,才能苟延残喘。一天天,一月月,一年年,树长粗了,高了,分杈多了,最后还会结出
溢着奇美泡沫的娇艳果实。而寄生者呢,在树的呵护下,茁壮成长着。这真是天才般的大手
笔!
    颇有些自负的我,漫无边际地想着,想到自己的不俗才智和远大前程,我不禁洋洋得意
起来。在心底里,我已决定了复兴家族的方案。其实所谓方案,倒并不复杂,关键是把那些
珠宝出手,由此换回的一大笔款子将让任何人也不敢小觑我。那时,我就宣布自己出身豪门
的事实,然后打着伯爵的名号大办企业,并要把那家排挤我的小公司逐出市场。凭着不懈的
努力,我还会在政坛上有所作为……一个个贪欲犹如遇到了发酵粉,开始在我的心中无限膨
胀。一时间,站在船头的我恍惚中有了轻飘直上的感觉。
    在漫天星斗的呵护下,沐浴着夜晚海上的薄薄雾气,惬意的我仿佛在海天相接的朦胧中
望到一个似假还真的世界。它轰的为我洞开,把谜一般的空气展现给我看。看着,看着,我
逐渐感到体内的某种惰性在起着作用:使自己什么也不想思考,什么也不能思考——于是,
我便回舱,一头栽在枕上熟睡了。
    也不知迷迷糊糊了多久,忽然间,我被一阵轻微的晃动惊醒了。原来船已靠了岸。我伸
伸懒腰,一骨碌地由床上爬起。透过船舱的玻璃窗,缕缕强烈的阳光刺了进来。我下意识地
摸摸装有珠宝的旅行包,还好,都在。想起昨天站在舱外的时候,这包居然被留在床上未去
照看,我对自己的不慎难免有了一番自责。
    在下船时,我又碰到了一件不顺心的事。船长向我索取的路费比原先商定好的多了整整
一倍!在船上,人家是地头蛇,尽管我极不乐意,但终究还是得摸出这笔冤枉钱,刷的丢在
他面前。
    城里的天气燥热得令人很不自在,天空的苍白中渺渺地泛出蓝的底子,于是云朵几乎也
很难从浑然一色的幕布中脱颖而出。太阳毫无含蓄地把能量推给世间,以至于柏油路面都在
咕嘟咕嘟地发泄着不满。偶尔会来些风,不过热得有点灼烧皮肤的感觉。行人和车辆充斥了
都市风景画的一半,另一半的角色则由鳞次栉比的高楼大厦和无休止的噪音来扮演。时间逝
去的嘀答声在这里人们的耳中分外响亮,一种本质的敏感促使极快的节奏无法“稍歇”。
    我的下一个目标是珠宝市场,为的是把东西卖出手。走了一会儿路,我感到口干舌燥,
于是坐在路边的遮阳伞下,跟侍者要了一杯可乐,便咕咚咕咚地喝了起来。喝完后,我潇洒
地把手中的纸杯往脑后一甩,乐滋滋地哼起歌来。这时,我感到肩上被谁轻轻拍了一下。我
回过头去,身后站着一个约摸六十来岁的小老头,他的脸上滑稽地爬着一粗一细的八字胡,
一只圆鼓鼓的红鼻子好像熟透的番茄。奇怪的是,他似乎在努力装出一种与外表不相称的庄
严。他一字一顿地说道:
    “先生,你不能向马路上乱扔东西,今年三月颁布的市清洁卫生文明秩序管理执行条例
禁止这样做。另外,你随手扔出的纸杯飞向了另一位公民的头部,并且,确切地说,那位公
民就是我。我为此郑重要求你向我道歉。”说完,他把双臂交叉在胸前,傲慢地盯着我。
    “见鬼!”我毫不客气地嘟囔了一声,扭过头去。
    背后的那位显然没有预料到他会受到如此的“礼遇”,气呼呼地冲到我跟前,八字胡已
经翘得很高:
    “先生,你应该明白,对我这种身分的人说话,是不能用这种不敬的口气的……”
    他的话提醒了我,现在不正是试验贵族名号威慑力的最佳时机吗?
    于是我摆出一副更为矜骄的脸色,也一字一顿地说:
    “你,难道不知道本人是杜特里森伯爵后代吗?
    ”我特地在“杜特里森”四个字上加重了语气,心想它也许会让老头识相地离开。
    可老头并没有理睬我。他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一只金属制的哨子,憋足了气一吹。我心中
暗自好笑——这家伙多像马戏团里的驯兽师啊。不幸的是,他的哨声发挥了威力,为之吸引
过来的不是猫狗猴羊,而是路口巡逻的两个着装齐整,一脸威严的地方警察。
    我忽然感到一阵紧张,手和脚不知往哪儿搁。只见两个警察毕恭毕敬地给老头行了个
礼:“局长大人,您有何吩咐?”
    听到“局长”二字,我猛的一阵头晕。老头用食指的指尖冷冷地向我点了点,“他,冒
犯长上,破坏本城环境,并有,冒充贵族之嫌。”仍然是一字一顿的声音。
    旁边的两个警察看来已是好久没有在上司面前卖弄工夫了,于是我连反应过来的时间都
没有得到,就被动作极其迅猛的他们一左一右扣住了肩膀。我的手幸好还有抓住旅行包的力
气。
    被这出人意料一幕吓傻的我,在去警察局的一路上,只是呆头呆脑数着脚下迈着的步
子,就连路人对我的指指戳戳我也没放在心上。我的脑中一味地窜着这样一句话:“等我有
权有势之时,看我怎么收拾你们这些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
    大约一刻钟以后,我被嘭的推进了警察局的禁闭室,推我的家伙粗声粗气地甩下一句:
“待会儿审你。”
    我心灰意懒地朝墙的方向走去,胸口捂着我的包。忽然我的脚被什么绊了一下,连人带
包差点摔了出去。我吓得倒退两步,定睛一看,原来地上躺着一个邋遢不堪的人。那人被我
从梦中踢醒,颇有些不乐意地抬起头来看我。我们的眼光聚汇到一起,都惊诧地张大了嘴
巴,我还失声叫了出来:
    “好你个红头小鬼,靠着老子作后台,排挤我,抢掉我升职称的机会……哈,你也有今
天!你知道我是谁吗?不,不要点头,我早已不是以前的那个乔安啦,
    我是马帆里·杜特里森伯爵大人的孙子。懂吗?也就是说我出身贵族血统,
    我马上就会成为首屈一指的富翁,一个有头有脸的上等人!你还瞧不起我吗?
    你还有什么可卖弄的呢?”
    他安静地听着我的话,后来居然低下了头,双手在肮脏的长裤上不住地蹭来蹭去。他的
脸涨得通红,对着我,喃喃地说:
    “乔安,你不想知道我为什么会在这里吗?前不久,我父亲被人揭发有贪污行为,
    他倒台了。他们说我有很大的嫌疑,因此我被拘捕了。听了这个,你很高兴,是吗,尊
敬的伯爵先生?你可以说说你为什么也被关进来了吗?”
    一时我被他所说的话震住了,我不知道自己应该幸灾乐祸呢,还是略显怜悯,不过,对
他提出的问题,我只是耸耸肩不吭一声,毕竟这事说出来有失身分。
    他对我的“沉默政策”很是失望,然而,他停了一会儿,继续他的发言:
    “每天夜里,我躺在这草席上,出神地透过那边的窗口望着天空。有时,我会奇怪地觉
得我的一切是命中注定了的,总有什么在冥冥之中召唤和引导着我。我有过奢侈快活的日
子,那时的我无所不为,做过许多荒唐的事情。想起这些,我为自己的所作所为感到极大的
羞辱。你也许会感到惊讶,这个坏家伙怎么有了这么大的变化,其实,连我自己也说不清楚。
    “当我仰望星空的时候,我总在想,天上的一颗颗星星,它们仅仅是为了高高在上的虚
荣和欢乐而存在吗?它们为的仅仅是向世间的人们证实自己非凡的光辉吗?不,它们不齿于
这么做。你看着它们,你的心头会升腾起一种发自内心的宁静。在这种宁静中,我看清了自
己的灵魂……”
    他的话有点哲学的味道,我理解不了多少,尽管这样,我还是体味到了其中的一丝迷
茫。就这点而言,我有点同意他的看法。
    这时,监禁室的门“咯噔”一声打开了。我被野蛮的警察不由分说地带到了审理室。被
称为局长的小老头,像怒目金刚一样端坐在里面,他旁边坐着一个瘦瘦的记录官。我还没坐
定,老头就开始发问了:
    “姓名?”
    “乔安·杜特里森。”
    “哪里人?”
    “本地人。”
    “你知罪吗?”
    “我只不过随手扔了一点废物。”
    “你还冒充贵族。”
    “不,我没有,不,我是说,我的确是贵族的后代。我的祖父马帆里·杜特里森是本城
的上等人,大贵族。”
    “我好像没听说过什么叫马帆里的贵族呀?”
    正在老头皱眉凝思的时候,记录官凑了过来,在老头耳边嘀嘀咕咕着什么,老头发出会
意的干枯的一笑,不知为何,这一笑在我体内划出一道凉气。记录官在得到老头的许可之
后,便一路小跑出去。老头用手摸着漂亮的八字胡,他的悠闲使我预感到一些不祥的征兆。
也许是过于得意,以至于突如其来的一个强烈的喷嚏使老头差点从转椅上摔下去。为了在犯
人面前保护威严,他重重地干咳了两声,整整衣领,摸摸纽扣,然后偷偷地带出手帕,背过
身去擦了擦他的红鼻子,接着他继续对我的一字一句的审判:
    “为了确定你是本地公民,把身分证拿出来吧。”
    我暗想,也许出示身分证以后,我就可以重获自由了。于是我忙不迭地拽过旅行包来,
拉开前面的拉链,伸手往里头摸。那时我过于想证实自己的身分,加上老头在一旁督促,慌
乱之间,原先藏在包内的一块金条露出了澄黄晶亮的身姿。老头看到黄金,全身像中邪一般
抖动起来,话语也很不连贯:
    “你,把,把包,拿,拿过来。”
    我吓得出了一身的冷汗。正在我手足无措之时,老头的身手却闪电般的敏捷,他一把夺
过了我手中的包。他用颤巍巍的双手捧出一件件珠宝,眼睛贪婪得不肯放过黄金闪出的一丝
光泽。这时我有一种本能的冲动,简直想上去一拳把他揍得头破血流,但我克制住了。老头
缓缓地抬起头,我看得出他极力想保持自己的庄重,但终归还是像着了魔一样,不住地咽着
口水。他的八字胡在这些无价之宝面前,竟软绵绵地栽倒在红鼻子下边。我紧捏的拳头里都
是汗,心脏像庙里的大钟一般重重敲响。
    “你,你老实说,这些东西,哪儿,来的?”他喘着粗气,一字一顿地说道,
    并趁机又瞅了一眼珠宝。
    “它们是祖上留下的遗产,难道继承遗产不合法律吗?”伴随质问的语气,
    我急切地答道。
    老头“啪”的一拍桌子,“简直是胡说,一派胡言!一个小老百姓,会有这么多的……
是不是偷来抢来的?”
    他无端地指责在我看来绝对是莫大的侮辱。我不顾一切地站起来,向他“呸”的吐了一
口唾沫,挥动起拳头,“你再敢诽谤我,我就要你好看!”
    老头显然是被我大胆的举动激怒了。他又掏出了那只哨子,吹了两下。两个警察撞进房
里,随即我便被按倒在椅子上动弹不得。
    先前出去的记录官此时怀抱一大叠资料走了进来,他起初很有点吃惊地看了看眼前的一
切,然而很快就定了定神。他不动声色,好像什么也没看到。他抽出自己的手帕,在老头的
油亮的额上轻轻地抹去了豆大的汗珠。然后,他由那一大叠纸中抽出一份档案,顺从地和老
头对着珠宝和档案嘀咕起来,狡黠的眼光中透出杀气。
    老头对他的回复相当满意,有力地拍拍他的肩,而他也不知打哪里变出一包名牌烟,抽
出一支递给老头,笑呵呵地为他点了火。接着,记录官征得了老头的允许,用阴阳怪气的声
音说道:
    “喂,抬起头来。你再讲一遍,你祖父叫什么?”
    “马帆里·杜特里森。你们到底放不放我?我抗议!”
    “哼,”那瘦子冷笑着,端起杯子呷了一口茶,“你的钱是他作为遗产留给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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