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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部分

短篇小说(第二十六辑)-第3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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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丫说,我知道,一进来我就认出来了。梅丫走到思思跟前,叫了一声姐姐便哽咽起来。
    思思握着这个近年来和老海一起生活的女人的手,说别哭了,别哭了,弄得大家都
难过了……
    老朝问了梅丫老海外出之前的一些情况。
    梅丫说,也就和以往一样。只是最近几次他都没说去哪里。以往他出去都带着小梅
丫的,这几次却没带。他说,背的东西太多,带上小梅丫还得带它吃的。
    老朝问老海都带了些什么。
    梅丫说,带了机器,带了绳索,还带了枪。他说要去远一点的地方拍片子。梅丫说,
他一直在拍!每次回来,就开了发电机给他的电池充电。
    县委书记问,有什么人来找过老海吗?
    梅丫说,没有。这几年,除了林业局的,很少有人来。老海除了进山,哪里都不去,
到镇上买东西都是我。我有时劝他,叫他回城里去看看。他总说过些日子吧。
    众人说话时,老阳来到刚才亮灯的房间。这间房除了两张硕大的木床和一桌一柜之
外,再没有别的什么。一张是老海与梅丫的。另一张上面睡着两个女儿。大女儿叫满月,
是得田与梅丫生的。小女儿叫新月,是老海与梅丫生的。
    老阳转了一圈回来,大家又聊了一会儿,准备离去。老朝说,明天一早,我带人过
来,分几路进山。他又对老阳说,如果梅丫有什么要求,你让她只管提。我想过了,如
果找不到老海,或者已经出了什么意外,我把梅丫母女三个都弄到县里去。把她们好好
养起来。要说的话,梅丫应该是我们俩人的弟媳了。

                                      十六

    梅丫对老阳说,几个月以前,老海给了梅丫一把钥匙,对梅丫说,他工作间的顶棚
上,有一只铁箱,万一有什么情况,就将这铁箱交给老阳。还嘱咐她,这件事不要对任
何人说。
    老阳拿钥匙打开箱子,箱里有十几盘电视台用的那种录像带和几本工作日记。
    老海在工作日记中写道:“省里吴主任来,老朝设宴,让我作陪,同时拍一条新闻。
席上出现一种本地酒厂的新产品,叫‘三乌大补王酒’。县里管工业的翟介绍说,此酒
由名贵药材乌鸡、乌蛇、乌猴三乌之骨泡制而成。我追问这酒是否真的是用乌猴的骨头
泡制,翟语焉不详。纪县长立即说,哪能真用这些东西呢!广告效应嘛……”宴会之后,
老海开始注意乌猴问题。
    那年冬天,老海拍摄乌猴的迁徙。一天,他和得田走过一片林子,听见一声声惨烈
的嘶叫。他们循叫声找去,发现树上有一只乌猴的前臂被什么东西套住了。他们先弄了
一些枝叶杂草垫在地上,以减少乌猴落地的撞击。然后,得田爬上去砍断树枝,那乌猴
便随树枝一起落下来。回去的路上,老海的脸色铁青,一句话也不说。第二天,老海让
林业局公安科的人向上面反映,他自己则拍了一条新闻发出去:有人盗猎黑叶猴。这条
消息让县里的几个头头很不快。
    那只乌猴在得田家养了一段时间,伤势有所好转,林业局派人来将它接下山。不久,
老海去县里看它,林业局那人说已经死了。老海问那只死了的乌猴在哪儿?林业局的人
说已经处理了。老海当即打电话将老朝叫来,说这事不作个交代,他老海不会罢休的。
老朝问,那只乌猴到底弄到哪儿去了?林业局的人说,酒厂。老朝大发雷霆,向那人大
声吼道:你是干什么的?你是干保护野生动物这一行的!你怎么还亲自做这种事?那人
被逼急了,说,是纪县长让我送去的。他的话一出口,老朝便愣在了那里。而老海又发
出一条宁县酒厂用国家珍稀动物制酒的消息。这条消息让风头正健的酒厂挨了当头一棒。
最终,酒厂垮了台。
    老海的铁箱上面还放着一封信,老阳抽出信来,信中写着:
    老阳:
    这里面是我近几年来拍下的一些带子。因为我的幼稚、无知、虚荣与妄想,人类开
始了对乌啸边乌猴和大自然的疯狂虐杀与毁灭。我不知道这些带子最终能否减轻一点我
的罪过。作为一个电视记者,我本应通过我们的媒体向公众表达出来———我前几年也
曾这样做过———打几个折扣,磨去一些锋芒,隐匿一些事实,开脱某些人物……于是,
看起来播出了,实际上与另一些片子混在一起,共同组织了一种更加似是而非的谎言。
    包括我现在所做一切,我都认为是毫无意义的。我这样做,只是一种仪式,为我曾
做过的一切赎罪。
    得田死后,我已经死去了一半。一批又一批乌猴也死了,我已全部死去。当我以死
的形式活着的时候,我才感到了安静。
    老海
    信上没有落下时间。读完信,老阳知道,老海是找不回来了。

                                  (完)
    摘自1999年第6期《新华文摘》

  竹露荷风整理


                                    两颗露珠

                                     朱苏进

                                       1

    清江养目,它仿佛流淌来就是给人瞧的。爷爷瞧着它就像瞧着老也睡不醒的孙女妞
妞。他的目光似断似续地抚摸几下也就满足地转开。它在他身边卧着,不瞧也扑人心胸。
他沿着江堤缓步踱去,浸润在浓稠如粥的空气中。他觉出清江正慢慢睁开眼睛,透明的
墨绿色波动几下又闭上了。爷爷无数次守在床边哄妞妞快睡,自己于悠然哼叽中坠入老
境。雪山似的头颅悬在空中执拗地摇晃,直晃到身子要跌翻时才响雷般醒来,不知破碎
地睡去多久。一慌。瞧见玲珑如珠的妞妞,才拾回颗心来,不过三五分钟。不管他心儿
几回跌宕。枯硬的脸上已不露一丝表情。
    江中盛满蓝玻璃似的光,清凉得很。但不令人藏头袖手,反诱使爷爷绽开自己,让
气流透入骨缝中去,使身子像清晨一样透明。一只红顶黄腹的小鸟,由枝头像露珠样坠
下来,快落地时闪出两只小翅。它在草丛上空鱼跃着滑向江面,身后扯出一串淋漓的叽
叽声,火星般的眼睛粒儿锋利地割了爷爷一下,飞掠的身影随之把清江剖成两半。它向
水中的太阳扑去,贴近江面时发觉错误,在空中一弹身子——差点把身子弹裂开,再昂
首直上,像枪弹戳破远处薄薄的太阳。爷爷听到那鸟儿在叫自己孙女:妞妞儿,妞妞儿……
    爷爷的2一02号房面对清江,走上晒台稍微一望连身子都轻盈许多。按照规定,爷爷
可以单独住一幢小楼。他没要。说,三两人住不了那许多房子,实事求是嘛,够住就行。
    爷爷掏出钥匙,插了两三次才插进自家院门上的锁眼里。一转,空空的,原来这锁
根本没锁上。不带钥匙时这锁总是锁上的,带了钥匙这锁又总是没锁上。
    爷爷刚进房门便听奶奶在厨房里喊:看看你那裤子。爷爷看看裤子,没看出名堂,
便愕然地看水汽中奶奶的后背。
    奶奶的斥责里遮掩着兴奋。爷爷提提裤子在客厅里踱了两遭,有意不问什么。奶奶
用块抹布揩着手出来说:小二来信了。爷爷哦一声说:讲什么。看见有封拆开口的信掖
在奶奶腰里。干嘛做饭时还把信掖在腰里。奶奶扬着两手把腰努给他。说:那字儿谁也
看不明白。听这话儿爷爷知道信是儿媳妇写的。她的字比儿子的字漂亮多了,可奶奶一
见她的字偏说看不明白,又把看不明白的字说是小二的信。
    爷爷在身边摸索几下,只摸出个装体温表用的铝套筒。问:我的花镜呐?奶奶说:
我方才用呐。爷爷说:用了还我呀。奶奶说:不是早给你哪。爷爷说:没给!奶奶说:
你这个老东西,我从我脸上扒给你的,怎讲没给?爷爷急了,将铝套简指点她:你啥时
候从脸上扒给我的?你做啥老把我的花镜挂在你脸上?奶奶像受了侮辱现出极惊讶的样
子说:你个不讲理的东西,你有脸我就没有脸?你能戴花镜我就不能戴花镜言你把脸挂
花镜上我就不能把脸挂花镜上?……爷爷一见奶奶发火就直点头。说:咱们找个花镜来,
别管你的我的都是咱家的嘛。奶奶胜利地起身,说:真是的!在厨房里找出老花眼镜。
    老花镜的镜片被妞妞摔出道裂缝,戴上它面前的世界就被切成两半。妞妞不喜欢玩
她的玩具偏喜欢玩她不该玩的东西。她把花镜架在头上,小小的头在两条镜腿间转动着
不知该怎么挂。猛见奶奶脸色不对,她把花镜哐啷一摔将两手背到身后,受惊的眼睛大
极了,大得使身子变小了。她看看爷爷看看奶奶,不知该哭呢还是该扑入他们怀中去……
爷爷最见不得她这模样,一见就软倒了,她受惊时的神情真正爱死人。后来爷爷无数次
拿着镜子问她:这是谁整的呀?她骄做地细嫩地道:妞妞!再不出现爷爷暗暗渴望的并
激起滚烫爱意的惊恐样儿了。
    爷爷调整姿势让身子舒服地倚在沙发背上,那个铝套筒像铅笔似的夹在手指间。他
展开信笺时来了一阵深呼吸,然后把铝套筒轻轻按在第一行文字上。以免它们忽然跑错
了地方。
    奶奶缓缓地吟唱般地诉说信中内容:小二要出差。妞妞儿还是欢喜吃零嘴,不欢喜
吃奶。说是月中到省城开会,路过这里是15号,笃定能够转回来。
    
    爷爷随着奶奶的声调嗯嗯着。读完信追想道:你方才说什么?奶奶重复道:15号回
来,就是今天,你不会看!爷爷说:信上没提。奶奶说,没提我能知道?爷爷再次翻阅
信笺,说:少了一页,你那腰里是什么?奶奶的腰肢往后一软,惊惊怪怪地叫着:怎么
这还有一张纸!爷爷正襟危坐不说什么,那只铝套筒一下下敲打膝盖头儿,双目半合,
洋溢着大人不把小人怪的气度。奶奶小心地把那页信纸从腰里抽出来,递给爷爷后又再
次看看腰里。这回再没有东西了,奶奶便把那块腰按了一下。信上果然说是15号回来,
但没有说坐哪一趟车,也没说是否把妞妞带回来。信纸的下半部附着妞妞给爷爷奶奶的
信:左边画了个大瓜子儿——也就是爷爷,右边画了个奶瓶儿——也就是奶奶。爷爷鼻
端忽然波动小手的搔痒,不出声地哼哼。大瓜子儿奶瓶儿就是爷爷奶奶就是两样好吃的
东西。妞妞不欢喜吃牛奶,奶奶用棍儿吓她也不吃,偏欢喜吃咸津津的大瓜子儿,常爬
到爷爷身上来抢夺。她毫不犹豫地把大瓜子儿一颗颗塞到嘴里,同时两眼瞪住爷爷的嘴,
奇怪那里怎么会发生咋咋的响声而自己嘴里发不出来。她把瓜子当糖块那样裹着,吮咂
外面盐沫,吮咂尽了就吐掉再换一颗。当时她专注得如同一只小鼠,每颗瓜子儿都是新
的希望,都可能发出咔的一声。最初是妞妞摹仿爷爷,然而爷爷嗑着嗑着竟丢掉了自己
摹仿起妞妞,瓜子在他嘴里也像糖块那样裹着还流出晶莹的口水。咋的一声瓜子裂开了
他觉得是自己裂开了,落到舌床上的不是爪子仁儿而是白胖的妞妞。爷爷满口清香、微
微酥,妞妞在他嘴里滑动着……这秘密过去只有爷爷自己知道--他每吃到滑韧的东西:
元宵、泡菜、蹄筋,就觉得妞妞跑到口里来了。现在,爷爷看到妞妞画的爷爷,发现这
秘密也被妞妞知道了。爷爷是妞妞的大瓜子,妞妞是爷爷的小瓜子儿,爷爷感到一种偷
偷摸摸的幸福,偷偷摸摸的幸福竟是比幸福还有味儿的幸福。
    倏地,爷爷蛇样地瞥了奶奶一眼,看她知不知道。那奶瓶儿就是奶奶,这意味着什
么?奶奶端详着说:小东西画得真像。爷爷隐隐觉得,他们共同生活四十余年了,但奶
奶还不如妞妞能通达自己的心。
    爷爷说:小二要是回来,妞妞会跟着来吧。
    奶奶说:爱来不来。随他们。
    爷爷说:妞姐要是跟来了,咱就把她留下吧。他们成天东跑西颠,连自己都管不好,
哪有工夫管孩子。
    奶奶的手指在爷爷额上顶一下:知道你要说这句话。你是个啥?你和妞妞差不多。
我可好,要料理两个崽子了。
    爷爷的头被奶奶顶得晃晃悠悠,只消一顶,奶奶的意思就全在里头了。那天妞妞口
里正含着颗糖,坐在奶奶怀里吮咂一支歌。初冬的太阳要昏过去似的。奶奶的双手窝在
妞妞屁股下面。爷爷从外面进来,拎着一小包爆米花。妞妞急忙朝爷爷扑去,摘下了红
色的小纸袋。糖块还占着她的嘴,她甩着小脸想把它吐掉。奶奶忙道:不准吐,吃掉。
又说爷爷:你老是引她!妞妞衔着那颗糖急得乱跺脚,喉间发出焦的的呻吟。忽然,她
爬到爷爷身上,双手扒着他的脸,尖起自己的嘴,把糖块哺到爷爷口里。然后,爬下来,
连看都不着爷爷——就像把他吐掉了,专心撕扯红纸袋。爷爷仿佛含着个火炭,张口结
舌了好半天。眉毛如麦芒发出光辉并且颤着,目光顿时变得那样痴迷和遥远。他像是在
说一句重要的话,说到半道上却突然忘了。他也不看妞妞,窘迫地朝奶奶讪笑:她这是
跟谁学的……以前可没有过。那颗糖烫嘴,使爷爷说话如同童稚。奶奶用手指头在爷爷
额上狠狠一顶,不做声,似笑非笑的,脸上透出嗔色。那副模样使爷爷想起年轻对的奶
奶,当她疑心年轻时的爷爷迷上了其他女子,不再爱她了,也是这么狠狠一顶。爷爷额
头酸酸的,知道奶奶是在嫉妒,姐妞把整个爷爷都占去了,不给奶奶留下一点。妞妞只
把自己交给奶奶,却把爷爷当成是自己的一件东西。
    妞妞满月后就是奶奶带着,奶奶带她比带自己的孩子还用心。奶奶跟妞妞父母说:
带她一个顶你们当年三个,如今的孩子神得不得了,不喝血就不肯长。喂奶喂药把屎把
尿洗衣做饭……全是奶奶的事。爷爷只是每天带着妞妞到堤上散散步,睡前给她讲故事。
就是这些便使妞姐不可遏止地扑向爷爷。每天晚上都闹着要跟爷爷睡,后来就固定在爷
爷身边了。现在,爷爷每夜里到了该给姐妞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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