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喜电子书 > 文学名著电子书 > 骚动之秋 >

第23部分

骚动之秋-第23部分

小说: 骚动之秋 字数: 每页4000字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我没这么说。”副总经理嘟哝着,口气有几分生硬。

  岳鹏程被激怒了,从沙发上跳下套上皮鞋。“你没那么说,你就是那么想、那么做的!”

  副总屋理心中胆怯,还是嘟哝着:“我没想也没做……”

  岳鹏程铁青着脸,稍许思忖也没有,便抓起了话机。

  “接加油站。加油站吗?我是岳鹏程。你记一下:从现在起,加油站的工作由副站长贾红升负责,站长停职反省,分管副总经理对加油站和汽车队的领导权终止一一这一条由你通知汽车队。以后加油站站长有一桶油的批准权,超过一桶必须经我同意才行。记准!是我,岳鹏程!总共三条,记下了没有?重复一遍!”

  对方重复着,岳鹏程纠正了几处,电话放下了。

  屋里静得像一丘墓地。

  “妈拉个巴子!”岳鹏程倒背两手,又不时交叉挥舞着,在地毯上来回走动着。

  “我们费了老牛劲搞回那么点油来,关系户还照顾不了,你们张口二十吨、八吨,平价,还派车去送!你们这是搞的哪门子经营?为大桑园办回哪几件好事来?家里的钞票。电视机、电冰箱不怕撑破门吗?不放权,你们说没有权;放了权,你们就拿着权胡作非为!老的老不正经,小的胆大包天!这一次不给我说出个一二三来,嘿嘿!”

  岳鹏程似乎觉得话说得没味儿,坐回沙发,一摆手说:“行了,你们俩可以走了。”

  被停了职的加油站长和被撤了职的副总经理满面悲哀,却停住不动。

  “鹏程,反省我做,看在你三姨的面子上……”

  “鹏程叔……”

  两人都与岳鹏程沾亲带故,此时只好乞灵于此了。

  岳鹏程一声冷笑,说:“你们不用来这一套!我不欠你们的债!”

  原分管副总经理和加油站长,像两只被端了窝的老鼠,悲悲哀衷地退去了。

  屋里留下一脉肃杀气氛。大勇觉出脊梁杆子上一股冷气上升。

  岳鹏程却随即转向齐修良道:

  “刚才那个事我看这样,干脆给他来个兵出奇(祁)山,上一趟岛子!”

  “么时候?”

  “要去就快。你去调车,我随后就到。”

  齐修良应声而起,与另外几个人旋即消失了。

  会客室里只剩下岳鹏程和大勇。

  “大勇,来,坐这边。”只一霎时,岳鹏程脸上堆起一重宽厚。祥和的笑容。

  大勇坐到与中间大沙发傍邻的位子上。岳鹏程吩咐倒水的服务员送来一包瓜子、一盘苹果和桔子。

  “吃!”他朝大勇做个手势,抓起一个苹果,皮也不削,大咬一口。这也是在自己家里、自己人面前,在外边和客人面前,自然是另外一种情形了。

  大勇只抓起几粒瓜子,小心地嗑着。

  “税务局吕局长的水泥拉走啦?”

  “嗯。”大勇眼皮眨了一下。齐修良早晨才说过,那两吨水泥是岳鹏程昨天吩咐人送去的。

  “最近又要搞税检,你们准备好了吗?”

  税收检查是上次吕副局长来时透露的。这种事哪年也有几次,形式形式而已。

  这当然是有原因的。几年前市有关部门专门派一个检查组来查过大桑园。查了两天,发现不少漏洞。第三天再来时,岳鹏程说:“我的会计全部不合格,让我全给打发啦!”检查组找不见会计和帐目只好回去汇报。汇报的结果是不了了之——岳鹏程后台硬着呢,闹不好要查到自己头上,如今还有谁肯去做那种与己无利又不利索的事儿?“老百姓怕二鬼子,二鬼子怕岳鹏程。”编顺口溜的人其实并不真正了解岳鹏程。岳鹏程怎么会仅仅是让人怕的?比方那两吨水泥,比方每月二十几桶煤气,比方……

  总之,税务检查并不是值得岳鹏程特意亲自关照过问的事儿。

  “你盖房子的事准备得怎么样了?”岳鹏程越发显出亲近,“那天我给杨大炮打过招呼,你需要材料到他那儿去拉就是了。有时间你去跑一趟。”

  大勇受宠若惊。盖房子的事,压根儿他没敢奢望得到这位姐夫哥的垂问。把他迁到村里并委以重任,这个思德就够他报答一辈子的了,何况姐夫哥确是日理万机,忙得山旋水转。更何况,眼下这位姐夫哥与姐姐处在那样一种特殊关系的情况下。

  但他很快意识到,姐夫哥的一切好意,都在围绕着一个目标,围绕着姐姐在转。

  把姐姐昨天的情况告诉姐夫哥?可这种事,姐夫哥没问,他怎么开得口呢?

  “今天见到银屏了没?”还是岳鹏程开了口。

  “见了。”大勇不等再问,说:“银屏没事儿,还是想上高考班。俺姐病了,在家躺着。”

  “我这几天忙,晚上还得去一○一——病的还挺厉害吗?”

  “就是头痛、心慌。俺妈盯在家里,不会有事儿。”

  “银屏他爷没说么个?”

  “没。昨天让马家庄吴伯他们请去一天。今儿一早,又让县委派车接走了。”

  “哦……”一丝苦涩的欣慰从岳鹏程心失掠过。从前天与淑贞闹崩,为了避免再肇事端,他一直没敢再进家门。但他一刻也摆脱不了那件事情的纠缠。淑贞把事情闹开了怎么办?淑贞要打离婚怎么办?淑贞把事情告诉老爷子会出现什么情况?

  如果事情再闹到镇里、县里……作为一个经受过解放军“大学校”教育的人,作为一个在基层官场上跑过几年马的人,岳鹏程比谁都清楚这件事的严重性。丑闻!特大丑闻!可以置人于死命的特大丑闻!他怎能忘记,一位受到贺龙、陈毅等元勋赞许的军校高才生、大军区的作训部长,因为“作风问题”一贬再贬,最后被从岳鹏程所在团的副团长的位置上撤下来,郁悒而死。还有在蓬城,北沟于家原任支部书记,是与岳鹏程同时崛起的一位“将星”,村里搞得跟大桑园差不了多少去。两年前也因为这类问题,搞得差点进了牢门。淑贞那天的疯狂,证实了他一开始对问题严重性的估计。偏偏老爷子又在家里!偏偏又是一个正统得近乎呆板死硬的人!淑贞与老爷子一旦联合起来……每每想到这里,岳鹏程便从睡梦中惊醒,在席梦思上辗转反侧,或者站到凉台上,面对星空和海风,一阵忧郁,一阵懊恼,一阵失悔不迭。

  女人是个好东西!可与女人粘在一起,就实在难以说清好坏祸福了!唉唉!……

  总得有个办法!办法是这般的有限:只有靠大勇和如今对自己敬之有加的丈母娘了。

  大勇的回答使岳鹏程心下稍安。

  “老爷子这次回来,可能得惹出点事来,你多留心点。”岳鹏程说。那天老爷子问起肖云嫂的情况,他之所以敷衍搪塞,仅仅是为了避免正面冲突而已。老爷子与肖云嫂的关系,老爷子一旦知道了肖云嫂目前的境况会造成什么局面,他是再清楚不过的。奇怪的是老爷子似乎仍然被蒙在鼓里。是因为淑贞病倒,还是压根儿就没有产生疑问?抑或是因为别的什么原因?

  “老爷子好多年没回来,你告诉建中和胡强,去搞点新鲜海货,让他都品品味儿。”他又交代。对于老爷子的过去他一向心存敬畏,如今老爷子非往日可比了,惟其如此,他仿佛更愿意尽一尽做儿女的孝心。

  大勇点头应承。岳鹏程稍稍沉吟了片刻,忽然又道:

  “其实那天你姐犯疑,也不是一点谱儿没有。我也有不检点的地方。”

  大勇仿佛被火燎了一下,惊诧地抬起眼睛。目光所至却是一副坦诚失悔的面孔。

  “难道……”

  这怎么可能呢……

  “人家秋玲准备结婚,要把贺子磊的户口迁来。找我帮忙,我寻思人家求到咱,不管不好,让办公室打了个报告。……”

  他注意地看着大勇。大勇似乎没有听出多少门道。

  “唉!这种事儿,我倒是管它干么个!”岳鹏程在沙发扶手上重重拍了一下,想跳起却没有跳起,“报告打上了,人家秋玲还火刺刺地找到办公室,当着建中的面儿把我埋怨了一通。我这是办的么事儿!外边没落好,自己家里也闹得不欢不快!

  妈拉个巴子!那一天我干脆不管,或者就在大街上说几句,也就没这些事啦!”

  大勇总算听明白了岳鹏程所要讲的话,总算明白了那天那场风波的起因。他不知该表示什么态度。顺着说几句?似乎顺不上去。讲几句安慰或同情的话?似乎也难以张得开嘴。

  岳鹏程显然并不企望大勇表示什么,擦擦手站起来,说:

  “就这样吧。这一阵儿,我得跟月牙岛打交涉,家里的事,你跟银屏她姥多跑跑。你姐的病不要耽误了,需要上北京到上海咱也去。有么事儿,及时告诉我一声。”

  “行,大哥,有我和俺妈,你就尽管……”

  岳鹏程摆摆手,大勇立时打住,起身朝门外去。

  “税检的事儿,好好准备准备。”

  “知道了。”

  “杨大炮那儿别忘了,抽空去跑一趟。”

  大勇出门,岳鹏程从背后又递上一句。

  大勇带着一种使命感回到家中时,徐夏子婶还在朝着小林子吵吵嚷嚷。

  因为大勇盖房子的事儿,家里这一阵子就没安宁过。为了结婚娶媳妇,把旧房子扒了,按日下时兴的式样重新设计,搞得象模象样,徐夏子婶并没有异议。无非是坚持自己住的屋里要盘铺炕,冬天好睡热炕头;坚持厨房里得有一盘砖砌的锅灶,好贴个锅饼、淋个油饼尝尝鲜;坚持院里得给她垒几个鸡笼子和免窝,留出一块小园来,好使她闲了有个营生干。这些条件大勇应承得痛痛快快。问题出在厢房的位置或者说方向上。大勇要扒掉那两间东厢房,已经使徐夏子婶脸拉得二尺长。大勇嫌东厢房背日头、光线暗,要改到西边去,徐夏子婶更是梁头上的鬼伸舌头——死不应声。

  徐夏子婶的理由简单而又复杂:东厢房里有盛虫,改到西边就得把这个家给败了。

  那盛虫的故事,淑贞扎着两只小羊角时就听过不知多少回。这次一提拆东厢房,徐夏子婶絮絮叨叨又讲起没完。

  “那还是你爷在的时候,我比东院李家没上学的小闺女还小,那时候咱家穷哇,穷得还不如人家喜儿,过年她爹还能买回两根红头绳来。你爷自己没地,租的徐一麻子家十亩。那年打了麦子,给徐家送去后,场上只剩下那么一小堆溜。你爷拿个口袋去,寻思一趟就扛回来了。哪料想,一口袋装满没见出少来,回去又装,还是没见少。你爷心里就有数啦:一定是招了盛虫。盛虫你们是没见哪,听说就跟条小长虫似的,一柞来长,火金火金,顶着个比公鸡还大、还好看的冠子。盛虫到谁家,谁家就该发啦!别处人说是福星爷财神爷下凡,咱这块儿说,是李龙爷派出专帮好人的小龙爷。你爷闷着头,闭着嘴,就那么装满一麻袋扛回来,倒进东厢房的缸里,又去扛。缸里满了围起囤子,围一圈不够就再围一圈。一直扛了半下晌,囤子快碰梁头了,场上的麦子还是没见出少来。天快黑了,你爷又扛着一袋子往家来,不巧碰上巧梅他爷,你六十一叔。你六十一叔叫着你爷的名儿说:“打了那么点麦子,扛了一下晌还没完,是不是遇上盛虫啦?”只这一句话坏啦!这种事儿是千万说不得的!你爷再回去,那一小堆麦子一装就没啦。你六十一叔这才死了几年,这事还假得了?场上麦子没了,盛虫可进了咱东厢房嘞。那一年你爷卖了多少麦子,家里吃了多少饽饽,那麦子可就是不见少!你爷和你婆在正房屋里,给盛虫爷专门供了个位儿,天天烧香作揖。怕再被人冲了,东厢房的门老是锁着,钥匙只你婆自己拿着。房门外的墙上挂个铃挡,每次你婆进屋去挖麦子,都先摇几下铃铛,说:‘盛虫爷,你老避一避吧,我得进去了’。敲完、说完,才能开锁推门。

  “就从那一年,咱家才算翻过身来。要不我还能活到成人?还能有你们姐弟两个?你爷你婆死时,都掐着耳朵根子嘱咐我,咱这个院子里动哪儿都行,就是东厢房死也不能动。你大勇怎么倒腾都好说,就是搬东厢房你别打那个谱儿!

  大勇对徐夏子婶讲的这些陈芝麻烂谷子不感兴趣。对她最后那几句话虽然有点怵,到底也没往心里去。今天赶上未婚妻小林子休班,两人领着师傅,正正式式考察改建厢房的事儿。徐夏子婶一看不干了,方才已经嚷嚷了一通,见大勇回来越发上了劲儿。

  “你这个小东西可是说,这厢房是真挪假挪?”

  “妈,你别嚷嚷啦!我跟你有话说!”大勇抓住徐夏子婶的一只胳膊朝屋里拉。

  徐夏子婶甩开来:“你不改章程,么话也是老白!”

  “是俺姐的事儿!”

  “啊?”徐夏子婶一愣,拍拍手,半大的小脚一扭一扭,跟在大勇后边进了屋。

  “你姐又怎么啦?啊?”

  大勇心里一动,装出一副沮丧样儿:“听人说,俺大哥要跟俺姐打离婚。

  “么嘎?”徐夏子婶眼珠几像是要凸出来,“你这是听哪个胡吣吣的?

  “谁敢胡吣吣这?还不是俺大哥生了气。那天是人家秋玲求俺大哥迁户口,园艺场俺建中叔在场见着的。有么事儿?俺姐也不知遇上哪股子风,就说俺大哥这不好那不好。俺大哥还能不跟她打离婚哪?”

  徐夏子婶被说得嘴角斜扭着,好一会儿,才问:“你说的这些,可都是实情?”

  “我专门找俺建中叔问过了的——哎呀妈,你管不管?你不管,就囗等着俺姐打离婚吧!”

  大勇甩手要走,徐夏子妹一把拽住,剜着他的脑门道:

  “你个没良心的小东西!我哪会儿说过不管味?你去找你建中叔,叫他劝劝你大哥。你姐哪点亏过他味?他复员回来的时候,穷得跟个小屎蛋似的,你姐都……”

  “妈,我问你去不去劝劝俺姐?”

  “去,我多会说过不去的哩?”

  徐夏子婶是把剩下的年月靠在淑贞身上的,淑

返回目录 上一页 下一页 回到顶部 1 1

你可能喜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