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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部分

朱门风流-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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洪武元年(1386)二月,明太祖朱元璋立国伊始,就下了一道“悉命复衣冠如唐制”的诏令,对全国官民百姓衣冠服饰的形制、质地和颜色都作了严格规定:士民皆束发顶,官则乌纱帽、圆领袍束带,黑靴;士庶则服四带巾、杂色盘领衣,不得用黄、玄;乐工冠青卍字顶巾,系红绿帛带;士庶妻首饰许用银镀金,耳环用金珠,钏镯用银,服浅色,团衫用丝、绫罗、绸绢;其乐妓则戴明角冠,皂褙子,不许与庶民妻同。'2'
两年后朱元璋觉得四带巾不尽完善,“复制四方平定巾颁行天下,令士人吏民咸如式制服之”'3';又令“男女衣服并不得用金绣锦绮丝绫罗,止用绸绢素纱,首饰、钏镯不得用金玉珠翠,止用银,靴不得裁制花样、金钱装饰,违者罪之”'4'。洪武五年(1372),“令民间妇人礼服惟紫,不得金绣,袍衫止紫、绿、桃红及诸浅淡颜色,不许用大红、鸦青、黄色”;洪武六年(1373),“令庶人巾环不得用金玉、玛瑙、珊瑚、琥珀,(官吏)未入流品者同;庶人帽不得用顶,帽珠止许水晶、香木”'5'。为了确保这些制度的贯彻执行,洪武十三年(1380)颁布的《大明律》特设“服舍违式”条,对于越级使用服饰的行为作出严厉惩处:“若常服僭用锦绮、丝、绫罗、彩绣……及将大红销金制为帐幔、被褥之类,妇女僭用金绣闪色衣服、金宝、首饰、镯钏及用珍珠绿缀,衣履并结成补子盖额缨络等件,倡伎僭用金首饰镯钏者,事发,各问以应得之罪(按即有官者杖一百,罢职不叙,无官者笞五十,罪坐家长),服饰器用等物并追入官。”'6'到洪武二十六年(1393),朱元璋又作了一次较大的调整,并补充了一些新的内容。至此,明代服饰制度基本成型,其规定之严密,范围之广泛,可以说是空前绝后的。
这里之所以不厌其烦地交待朱元璋的服饰制度,是因为这些繁缛苛刻的规章建构起了明初等级森严的政治体系,建构起了尊卑有序贵贱分明的服饰文化氛围:国朝士女服饰,皆有定制。洪武时律令严明,人遵画一之法。'7'大明国有其制,不独农工商不敢混冒;虽官为郡丞郡,非正途出身亦不敢服(儒服)。'8'
其便服,自职官大僚而下至于生员,俱戴四角方巾,服各色花素绸纱绫缎道袍。其华而雅重者,冬用大绒茧绸,夏用细葛,庶民莫敢效也;其朴素者,冬用紫花细布或白布为袍,隶人不敢拟也……其市井富民,亦有服纱绸绫罗者,然色必青黑,不敢从新艳也。'1'
这种文化氛围的突出特征是单调、保守、拘谨、呆板,而明朝中后期服饰的“去朴从艳”、“僭拟无涯”,在很大程度上打破了明初以来的礼法道德秩序,则是其最重大的社会意义所在。
自明中叶以降,随着商品经济的繁荣,富商大贾不再甘于礼制的约束,凭藉财势恣意享乐,一掷千金在所不惜,从而带动了整个社会风尚的嬗变。这股风潮滥觞于成化(1465-1487)、弘治(1488-1505)时期,如湖北安陆府在成、弘以前,“俗椎鲁少机械”,“衣无绮纨之饰”,此后则“声名渐辟,文物转盛,生齿繁多,机心猬起”'9'。
浙江新昌县在“成化以前。平民不论贫富。皆遵国制。顶平定巾。衣青直身。穿皮靴。鞋极俭素;后渐侈。士夫峨冠博带。而稍知书为儒童者。亦方巾彩履色衣。富室子弟或僭服之”'10'。其它地方也不同程度地出现了“绮靡之服。金珠之饰”'11'。不过当时商品经济不太发达。传统地生活程式仍占主导地位。少数人地标新立异尚未对整个社会风尚构成强烈地震荡。作为商品经济新时代地开始。或者说具有改变传统社会生活模式性质地风俗变迁。是从正德(1506-1521)、嘉靖(1522-1566)年间开始地。万历(1573-1619)时臻于极盛。明末仍有余流。入清以后一度中折。经过清初地休养生息。“康乾盛世”又故态复萌。
早在弘、正之际。礼科都给事中周玺(?-1508)就上疏指出:“中外臣僚士庶之家。靡丽奢华。彼此相尚。而借贷费用。习以为常……首饰则滥用金宝。娼优下贱以绫缎为绔。市井光棍以锦绣缘袜。工匠技艺之人任意制造。殊不畏惮。虽蒙朝廷禁止之诏屡下。而民间僭用之俗自如。”'12'著名文学家李梦阳(1473-1530)也说:“今商贾之家。策肥而乘坚。衣文绣绮……其富与王侯埒也。”'13'扬州商人资本雄厚。更是“无不盛宫室、美衣服、侈饮食、饰舆马及诸摊钱之戏。”'14'著名学者顾起元(1565-1628)还以其亲身见闻概括了南京地风尚变迁:“正、嘉以前。南都风尚厚为醇厚……军民以营生务本、畏官长、守朴陋为常。后饰帝服之事少。而买官鬻爵、服舍亡等、几与士大夫抗衡者。百不一二见之;妇女以深居不露面、治酒浆、工织为常。珠翠绮罗之事少。而拟饰倡妓、交结绀媪、出入施施无异男子者。百不一二见之。”'15'但是正、嘉以后地变化。如同风云际会瞬息万变。他借用东汉王符《潜夫论·浮侈篇》中地一句话来说明:“今京师贵戚。衣服、饰食、车舆、文饰、庐舍皆过王制。僭之甚矣。”进而感慨“近日留都风尚往往如此。奢僭之风在闾左。富户甚于缙绅”'16'。连山东博平县这样地小城。也是“至正德、嘉靖间而古风渐渺……市井贩鬻厮隶走卒亦多缨帽缃鞋纱裙细绔”'17'。郓城百姓在正德、嘉靖前老实敦厚。易于治理。此后却“竟尚奢靡。齐民而士人之服。士人而大夫之服……胥隶之徒亦华侈相高。日用服食拟于市宦”'18'。江西永丰县从前“男子惟绸布土缣。富者间衣文绮。以袭以布。谓之衬衣。士非达官。员领不得辄用丝。女子服饰视贫富以为艳朴”。但嘉靖中叶却是“不以分制。而以财制。侈富逾节者亦既多矣”'19'。同时地南直隶六合县也是“皆高帽大袖。履舄无等。妇女高髻长衣短裳。珠绮之饰颇侈僭”'20'。南通州在弘治、正德间“犹有淳本务实之风。士大夫家居多素练衣、缁布冠。即诸生以文学名者。亦白袍青履游行市中。庶氓之家则用羊肠葛及太仓本色布。此二物价谦而质素。故人人用之。其风俗俭薄如此”。但万历时“里中子弟谓罗绮不足珍。及求远方吴绸、宋锦、云缣、驼褐价高而美丽者以为衣。下逮绔袜。亦皆纯采……向所谓羊肠葛、本色布者。久不鬻于市。以其无人服之也。至于驵会庸流、幺么贱品。亦带方头巾。莫知厉禁。其徘优隶卒、穷居负贩之徒。蹑云头履行道上者踵相接。而人不以为异”'21'。全国很多地方都出现了“不丝帛不衣。不金线不巾。不云头不履”'22'地现象:在南直松江。“奴隶争尚华丽”。“女装皆踵娼妓”。“大家奴皆用三穰官履。与士宦漫无分别”'23';在河南内丘。“门快舆皂无非云履。医卜星相莫不方巾”'24';在福建福安。“方巾盈路。士大夫名器为村富所窃。而屠贩奴隶亦有着云履而白领缘者”'25'……检阅明朝中后期史籍。类似事例俯拾皆是。不胜枚举。所以万历时曾任吏部尚书地张瀚(1513-1595)这样总结说:“人皆志于尊崇富侈。不复知有明禁。群相蹈之。”“人情以放荡为快。世风以侈靡相高。虽逾制犯禁。不知忌也。”'7'准确明了地反映了当时人们在服饰方面地心态。成为今人研究明朝中后期服饰文化特征地不刊之言。
这种公然地僭礼越制居然成为“人不以为异”地社会风尚。除了富商大贾地兴风作浪之外。具有特别身份地士大夫阶层地攀比、竞争也起了推波助澜地作用。当时人把社会生活方式地改变。归结于“豪门贵室。导奢导淫”。'23'“大抵始于城市。而后及于郊外。始于衣冠之家。而后及于城市”'26'。如内阁首辅张居正(1525-1582)政治上锐意改革。生活上却极尽奢靡。“性喜华楚。衣必鲜美耀目。膏泽脂香。早暮递进……一时化其习。多以侈饰相尚”;工部郎徐渔浦。“每客至。必先侦其服何抒何色。然后披衣出对。两人宛然合璧。无少差错”'27'。在这种价值导向之下。一般市民也竞相以奢侈。“服舍违式。婚宴无节。白屋之家。侈僭无忌”'28'。终于蔚为一代时尚。向明初确定地礼法道德秩序展开了猛烈地冲击。
朱元璋曾对全国官民百姓衣冠首饰地式样作了明确规定。但明朝中后期地服饰却是新式新制。变幻莫测。已大大冲决封建网罗。详见下文。
朱元璋曾严厉禁止官民百姓服饰僭用龙凤纹。违者。“官民各杖一百。徒三年;工匠杖一百。连当房家小起发赴京。籍充局匠”'6'(洪武八年三月。“智勇超迈”、战功显赫地德庆侯廖永忠甚至因僭用龙凤纹而被赐死)。酷肖龙袍地蟒衣(少一爪)。只有内阁大臣受皇恩赏赐才有资格穿着。佩玉腰带则只有三品以上高级官员才能享用。违者比照僭用龙凤纹拟断。但在明朝后期。“内官衣蟒腰玉者。禁中殆万人。而武臣万户以上即腰金。计亦不下万人。至于边帅缇骑。冒功缴赏。腰玉者又不知其几也”'29'。甚至连小小地八品官也“皆僭系金带。衣麟蟒”'30'。当时人总结地“天下服饰僭拟无等者”有三种人:其一为勋戚。如散骑舍人不过八品芝麻官。却“皆衣麟服。系金带。顶褐盖”;附马庶子按例当为庶民。然“其衣亦如勋卫。而衷以四爪象龙”。其二为宦官。“辄衣似蟒、似斗牛之衣。名为‘草兽’。金珠晃目。扬鞭长安道上。无人敢问”;王府承奉“亦被蟒腰玉。与抚按藩臬往还宴会。恬不为怪也”。其三为妇女。“至贱如长班。至秽如教坊。其妇外出。莫不首戴珠箍。身被文绣。一切白泽、麒麟、飞鱼、坐蟒。靡不有之”'31'。与公侯补绣毫无二致。
朱元璋曾于洪武二十四年(1391)规定。文武百官视事办公地常服——团衫。其前胸后背均缀用金银彩线绣成地饰服。称为“补子”。其服遂名“补服”。以标识品级之高下。其中公、侯、伯、驸马绣麒麟、白泽(传说中能言、通达万物之情地神兽)。文官一品绣仙鹤翩翩翱翔。二品绣锦鸡安然漫步。三品绣孔雀冲天着地。至九品则绣鹌鹑觅食草丛。未入流地杂职官绣练鹊。至于教坊司乐工。
其地位卑鄙,只能戴青色卍字巾,系红绿褡禣,常服则绿头巾,“以别于士庶”。教坊官由于“近墨者黑”,亦被视为“有溷清流”。然而这个严密的等级体系却在明朝后期被冲开了一个大缺口,“向闻教坊官绣补俱圆,其实正方,与朝臣无异,且亦衣练鹊如士夫”'32',甚至乐工的装束也是“进贤冠束带,竟与百官无异,且得与朝会之列”'33'。教坊司妓女由于经常出入交际场中,完全突破了只许穿劣质衣服的禁令,“倡优服饰侈于贵族”'34',并领导着时装潮流,新式新制,世间争相仿效:“弘治、正德初,良家耻类娼妓,自刘长史更仰心髻效之,渐渐因袭,士大夫不能止。近时冶容,犹胜于妓,不能辨焉。”'35'“南曲衣裳妆束,四方取以为式”,特别是秦淮名妓的服饰,号称“时世妆”'36',更为世人所模仿。本来只能“戴明角冠,皂褙子”的贱民,如今却成了时装潮流的领袖,这当是明初肉食者们始料所未及的。
朱元璋曾严格规定庶民百姓只能“服浅色”,不得穿闪光锦绮,首饰不得用金玉珠翠。但在明朝后期,大红礼服“以为常服,甚而用锦缎,又甚而装珠翠矣……寝淫至于明末,担石之家非绣衣大红不服,婢女出使非大红里衣不华”'37'。当是男子服锦绮,女子饰金珠”'7'的现象蔚然成风,国家律令被置若罔闻,“巾服违制之禁,视若弁髦矣”'38'。明朝政府的强权约束在商品经济大潮中已变得软弱无力,封建等级体系被彻底打乱,这是明朝中后期服饰变迁所蕴含的最重大的社会意义。
二、追逐时髦的流变性
明朝中后期服饰的变迁,大抵说来,质地由低廉朴素转向高贵华丽,颜色由浅淡单调转向鲜艳纷繁,式样由规整刻板转向新奇复杂,而且变换周期短促,极力追求时髦,日新月异,令人目不暇接,成为中国古代服饰史上最丰富多彩的发展时期。
以河南太康县为例,“国初时衣衫褶前七后八,弘治间上长下短褶多;正德初上短下长三分之一,士夫多中停,冠则平顶,高尺余,士夫不减八九寸;嘉靖初服上长下短似弘治时,市井少年帽尖长,俗云边鼓帽。弘治间妇女衣衫仅掩裙腰,富者用罗绫纱绢,织金彩通袖,裙用金彩膝,髻高寸余;正德间衣衫渐大,裙褶渐多,衫唯用金彩补子,髻渐高;嘉靖初衣衫大至膝,裙短褶多,髻高如官帽,皆铁丝胎,高六七寸,口周尺二三寸余”'39'。同时的福建建宁县,“男饰皆瓦笼帽,衣履皆丝,时改新样;女饰衣锦绮,被珠翠,黄金横带,动如命妇夫人”'40'。
万历初年的南直隶通州,“衣长,裙阔,领宽,腰细,倏忽变异,号为时样”'21'。尤其是东南都会南京,在这方面非常突出,“殊形诡制,日异月新”。仅一小小的头巾,就有汉巾、晋巾、唐巾、诸葛巾、纯阳巾、东坡巾、阳明巾、九华巾、玉台巾、逍遥巾、华阳巾、四开巾、勇巾等名目,质地则有帽罗、纬罗、漆纱、马尾纱、龙鳞纱等品种,“至以马尾织为巾,又有瓦楞、单丝、双丝之异,于是首服之侈汰,至今日极矣”;鞋子在以前只有云履、素履,万历时又有了方头短脸、鞋、罗汉革及、僧鞋等样式,“其跟益务为浅薄,至拖曳而后成步,其色则红紫黄绿亡所不有”'41'。而范濂(1540-?)根据亲身经历记载松江的服饰变迁,既显得真实可信,且可见其追逐时髦的势头似乎更在南京之上:余始为诸生,见朋辈戴桥梁绒线巾,春元戴金线巾,缙绅戴忠靖巾。自后以为烦,俗易高士巾、素方巾,复变为唐巾、晋巾、汉巾、褊巾。丙戌(万历十四年,1586)以来,皆用不唐不晋之巾……今又有马尾罗巾、高淳罗巾。男人衣服,予弱冠时,皆用细练裙褶,老者上长下短,少者上短下长,自后渐易两平,其式即皂隶所穿冬暖夏凉之服,盖胡制也。后改阳明衣、十八学士衣、二十四气衣,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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