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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9部分

草清-第55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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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英华民法还没干涉得那么深,人家自愿当望门寡也无碍律法,李肆这番话纯粹是好心,却不知已在米五娘心中搅起了一股波澜。
    如父兄一般暖暖的腔调,含着真诚的关切,悄无声息地揭开她早已压在心底最深处的伤疤,她也是极聪明的人物,怎么听不出这巡按大人的话意?
    好日子……
    曾经,她也想着嫁个如意郎君,过上好日子的!
    一股强烈的酸楚自心底涌出,以无可抗拒的力量,冲刷着全身。米五娘双手捏住证人席的木壁,低头咬牙,拼命压住喉间的哽咽,以及眼角的红热。
    曾经,她也有不算富贵,也称小康的家境,还有个武艺高强,仗义任侠的师兄,那就是她心目中的如意郎君。
    可这一切,所有的一切,就因为换了一个官老爷,就因为官老爷的狗儿子对自己有了兴趣,就因为师兄跟那狗儿子言语冲突,一切就都没了。原本撑起那好日子的一切,就因为官老爷一句话,就没了。
    师兄被杀了,家被烧了,父母先后气病而死,昔日的长辈邻里,交往多年的士绅老爷,全都漠然相视,甚至视上门请求主持公道的自己为蛇蝎,唯恐避之不及。就因为那官老爷狗儿子的一个歪念,她的世界就崩塌了。
    她沉思许久,悟透了一件事。这罪孽不止在那狗儿子,乃至那狗官的身上,官府,官府就是罪!有官府,就没公道。自己还比草民强,可对上官府,就如蝼蚁一般,要生要死,都操之于它,那一般的草民呢?
    杀了那官老爷的狗儿子,她投奔远方的师门,当年被家人,被自己视为旁门左道的白莲,变得那么圣洁,那虚妄的无生老母,变得那般伟岸,书迷们还喜欢看:。她这辈子,与官府,与朝廷,与官老爷,与皇帝,誓不两立!
    那都是六年……七年?或者八年前的事了?还以为自己接下师父的白莲座,成为龙门教米奶奶,承得白莲真经,作了白莲圣姑之后,这些事就再想不起来了呢。
    “谢……谢过大人好意……”
    不!没有好日子了!跟着无生老母,在尘世杀出真空家乡,那才是好日子!
    米五娘在心中狂吼着,将自己即将崩溃的心绪压住,用自己极为陌生,极为僵硬的话语,应付着这位巡按大人。
    座下官员不敢乱动,雷襄和白小山一帮总编主笔却眉来眼去,暗道今次皇帝庭审的素材真是丰富啊,虽然眼下不能报,他们这些大报正报不能报,可以后得了机会,通过那些专写风月逸事的“绯报”发出去,就是绝佳的猛料……公堂之上,皇帝一语挑动小寡妇情怀,嗯嗯,想想就浑身发热!
    等等,贵妃娘娘为何迟迟没有拧皇帝,反而瞅着那小寡妇,脸上似有哀怜呢?
    雷襄朝巡按杭世骏递个眼色,杭世骏也觉这庭审有些走调了,赶紧插嘴道:“方米氏,你夫君的族田份子,在族中到底是怎么认的?”
    气氛回到正轨,接下来的事情就按着剧本,一步步走下来了。李肆松了口气,他也觉自己一问,似乎点中了那姑娘什么心事,让她差点失态。而旁边那帮总编主笔一脸烂笑,八卦之气满盈,这庭审竟有变成绯闻之嫌。
    接着心中一凉,三娘会不会正咬牙切齿地盯着自己呢?
    用眼角偷偷瞄了一下,三娘竟还盯着那姑娘,眼角隐有泪痕……
    “她会武功,瞧她紧捏木壁时的发力就知道,她曾是江湖人。”
    “她肯定受过非同一般的苦,但她揣着一股不愿低头的傲气,她就像当年的我!”
    “是像没遇见你的我,茫然不知前路……”
    暂时休庭,后堂里,李肆问到三娘,她这般答着,让李肆心中一颤,还真的是呢。
    不,还是有差别的……
    李肆摇头道:“她既会武功,之前那些事,多半都是编的。我瞧她说不定就是白莲教中人,就算现在脱了教,只过自己的日子,心境也跟当日的你完全不同了。”
    北方教乱,逃难而来的民人大致还分两拨,一拨是早前逃过来的,一拨是年羹尧镇压教匪后,败事的教匪逃过来的。
    到了这江南,一地机会,教匪也都各自为业了,虽然军情司和禁卫署还在盯着,但怎么也起不了大风浪。李肆的心思都在江南转型上,这些微末小事,他根本就懒得过问。那些教民到了江南安顿为业,也就是英华国民,不必多心。
    三娘叹气:“白莲教,也是穷苦人没处讨公道,才攀附过去,他们本质上也是好人。”
    李肆晃着手指:“不不,上天罚行不罚心,评判一个人是不是好人,得看他做了什么。”
    三娘柳眉倒竖:“是啊,我就看到一个昏君,公堂之上,对着一个貌美如花的小寡妇殷殷关切,这是什么行?别狡辩哦,跟你怎么想没关系……”
    “镇压”了装叉的李肆,三娘又蹙着眉头,轻咬嘴唇:“我……我想跟她谈谈,佛山武道社也有位置,我能帮着她过点好日子……”
    李肆叹气,还能怎么着,河东狮想要关心人,他能拦着?从心底里说,他也希望好人有好报,其他书友正常看:。
    被女警差带到后堂,米五娘正满心戒备,暗道那年轻的巡按大人,是看上了自己?天下乌鸦果然都是一般黑的……
    出来的竟是那个女侍卫,让她怔住,此时相距很近,她看得清楚,这女侍卫比她大许多,眼角已微见鱼纹,但即便是芳华已过,姿容却不逊于自己,而在气度上,更是稳稳压来,让自己有面见前辈高人的惶恐感。
    “当年我也是行走江湖,率性自为的……”
    “直到遇上了夫君,再赶上这般南北大势,才立下了一番事业。”
    “如今这世道,天地开阔,男儿可以大展报复,女儿也再不必守在深闺……”
    “你也该是江湖人吧,可逃不过我的眼睛,咱们江湖人,都有不堪回首的往事。”
    “丢开那些过往,在这南面过新的日子吧。”
    这女侍卫看上去地位还很高,竟像是可以作主不少事。如果不是眼下这急难之时,米五娘还真有攀附这位贵人,进而谋取大业的心思,可惜,时间来不及了……
    不,这怕是自己已经心动软弱的借口吧,米五娘压下另一股心绪,丢开关于真经和道法的部分,这女子的关怀,就如自己的师父,上一任米奶奶那般温馨。
    “真的不考虑考虑?”
    米五娘委婉地拒绝了,女侍卫的失望溢于言表,这让米五娘心弦颤动得更厉害。
    “好吧,若是你定了心意,随时可找候通判,着他帮着递信。”
    米五娘赶紧转了口风,说回去想想,女侍卫也听出了她的心意,无奈地叹了口气,其他书友正常看:。
    庭审继续,接下来的项目就很是无趣,李肆审完此案,利索地作出了判罚,方家人高呼大人英明,公道公平,心悦诚服,感激不尽。
    瞧着法署送米五娘等人回罗店的车子起行,三娘长声叹气,为这米五娘的命运揪心,同时也在想着她到底有什么为难之处,以至于要推却任何一个江湖人都难以拒绝的机会。
    “还在想着人家呢?”
    李肆来到三娘身边,举起了一根棒棒糖,嘿嘿笑道。
    “你怕是也还在想着人家吧!”
    三娘没好气地接过糖,嘴里还这般念叨着。
    这两夫妻确实都在想着米五娘,而回到黄家村的米五娘,也在想着他们,想着自己。
    “今天就别诵读宝卷了……”
    徒弟许福娣到座前要作“功课”,听到师父语调忽然变得温柔,一下愣住了。
    “早早休息吧,作个好梦。”
    米五娘抚着许福娣的头顶,眼中闪过温情。
    出到门外,一股异样的气息裹住身心,米五娘本已融解的心灵又一片片冰冻起来。
    “丢开?我还怎么丢开?”
    林子里,田地里,二十多具尸体埋着,还包括今天多出来的两具。她走后,张九麻子许三等部众一分不差地贯彻了她的意旨,反正两三天就要举事了,进村子的全杀!
    “没有好日子了,永远没有了,怪谁呢,怪这个世道,这个不得无生老母眷顾的世道……”
    她咬着牙低低自语,面颊也绷紧得变了形,眼角一滴泪珠落下,整个人也恢复清冷。
    松江府知府衙门,郑燮像是恶寒临身,哆嗦不断。
    “教众正大批向松江汇聚!?擒获教匪称,是什么白莲圣姑在召集?地方呢?不清楚?要进松江才有人指引下一步?”
    郑燮连夜召开紧急会议,广为布置。
    “军情司和禁卫署是干什么吃的,大半月都没摸清这些邪教在江南鼓捣什么?之前聚到松江的教首去哪里了?怎么下面县乡都没回报?忙着搭架子,还有陛下出巡的清查……嘶……”
    郑燮几乎掀了桌子,陛下!?难道是奔陛下去的?
    “呼……吓死我了,不是去太仓?”
    部下呈上舆图,大致标定了教众的活动路线,确实不是去太仓。
    “各县放下其他事,全力剿捕各派教首,还有什么白莲圣姑。再呈文行营,申调义勇协助。”
    郑燮一声令下,刚刚搭起架子的松江太仓两府生涩地转动起来。
    并非郑燮这一处在动,嘉定县中各部门,青田民贷太仓分部,江南各家公司太仓商代,也都开始转动起来,他们少了人。而这些人都背着一堆事,人不在了,事情丢下来了,运转顿时就出了问题。
    而他们少的这些人,具体办着什么事,足迹分布在哪里,也都是脉络清晰,绝不含糊的。
    舆图上,各个单位,各方力量如箭头一般活动起来,纷纷指向一个地点:嘉定罗店镇。
第七百三十七章鱼死网破
    第七百三十七章鱼死网破
    罗店镇本是个典型的江南小镇,人户虽多,却安宁祥和,不见喧嚣,书迷们还喜欢看:。而眼下的罗店却熙熙攘攘,人流穿梭,恍惚比大清时代的嘉定县城还热闹。
    镇外,行在路上的罗店镇主薄马贤就觉得这罗店如开锅的沸水,正汩汩翻腾着,因为他心头也正沸腾不休,偶尔看向身边马广的眼神,也如滚水一般,似乎能将此人熟肉燎皮。
    “小人也是身不由己啊……”
    马广心虚地嘟哝着,却又暗觉踏实,马贤也被他拖下了水。
    方家来了个貌若天仙的山东媳妇,这事因方家去县城过堂而传开了,马贤本忙得七窍生烟,没功夫多想。马广昨日却说,有机会帮着弄上手,马贤心痒不止,今日一早跟着马广去了黄家村,结果……他被弄上了手。
    人倒真的是美,却是剧毒蛇蝎,还贴着白莲圣姑之符,沾之形神俱灭。
    被那圣姑施法,逼着杀了身边的随从,还歃血入教,成了圣坛护法,马贤就觉自己剃掉的小辫子又生了出来,一头被那圣姑拽着,一头破了自己头壳,插进了脑浆里。
    “遮护着黄家村,就到十四,今天十二,不过两日。”
    马广再强调着他们的“职司”,马贤脸色灰败,如游魂野鬼,连怎么进到镇公所都不自知。
    马广还得回去“截路”,马贤则负责在镇公所拦着官府别向黄家村伸手,在自己的雕花檀木太师椅上坐了好一阵,魂魄归位,马贤觉得,这事倒是简单,他可是罗店镇的父母官。
    心情刚稍稍平复,镇公所却渐渐升温。
    先是来了一对男女找巡检,自称青田民贷太仓分部的伙计,说他们分部的一个伙计已失踪了十来天,失踪前的行踪止于罗店镇,其他书友正常看:。女的还很年轻,小家碧玉,泪眼汪汪地说他们马上就要成亲了。
    青田民贷来头太大,而最近县里也因来了大人物,对来往人色也格外注意,巡检就说马上查。马贤心头狂跳,赶紧对巡检说,黄家村九里村一带有马广等人在,他安排着去查。
    安抚住了青田民贷的人,眼见午饭将至,什么粮种公司、精工坊、百花楼等好几家商号的人又来了,也说有伙计失了踪,最后行止是在罗店镇。
    马贤是浑身冒汗,巡检也再坐不住了,昨天就有神通局的人来问伙计行踪,当时对方也不是很心切,就没太在意,今天凑在一起,再迟钝的人也觉出了不对劲。
    巡检连同法正都是红衣兵出身,雷厉风行,午饭都没让手下人吃,分遣到各村去查访。黄家村九里村一带,既然有主薄的人查,那再好不过。
    马贤一边抹汗一边生汗,正感觉这两日恐怕要比一辈子都长,县里农商法等衙门的人又出现了,说前日派到罗店的人还没回去销差,不知是出了什么事。
    具体什么事还不清楚,但肯定是大事!
    镇公所乱了,巡检法正农正商正等各部门都动员了起来,如今这小小一镇,也有上百号吃俸禄的,分头赶赴全镇数十村去查探。当然,黄家村和九里村,还是主薄大人负责。
    这股势头一压下来,尽管只是一镇,尽管还是自己僚属,原本是大清时代刑房书吏的马贤也觉得汗毛起立,畏惧得要吐胆汁。
    大清时,官府办事虽慎密,可不借助乡绅,哪能洒开这么密的网子?而大清时,主官一言九鼎的景象,在这大英治下也再难出现……
    想到之前在黄家村,那圣姑逼他护住黄家村,他辩解说自己可没那本事,圣姑还一脸鄙夷地道:“不要把人当傻子,你是父母官,这镇上什么事不都得听你的?”那时他真是要吐血三升,五脏俱焚,其他书友正常看:。
    马贤正神智摇曳时,他下面直管的户曹马铭又来找他,说县里户证都发下来了,他要下到镇里各村,亲自督着村人办证。马铭是他族人,他说话也直接了点,黄家村和九里村一带县别去!
    打发了户曹,马贤想吃点饭,好有力气继续顶住这内心煎熬,一个胖子进了公所,熟门熟路地就找到他这主薄处,递上一份名帖,嘿嘿笑道:“主薄老爷,这镇里各村,都用上蜂煤了么?”
    接过名帖,上书“江安蜂煤公司司董,广东工商联会会董,煤业分会理事”,这一行字后,还特意标注了个“广东省西院事候选”。
    马贤打了个哆嗦,来头好大!赶紧看向姓名,却是“钟上位”三字。
    若是时光倒流,上午能有选择,不去那黄家村,马贤就要满心灿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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