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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19部分

草清-第7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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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钟上位摇头道:“眼高手低,就知道盯着新花样,也不看看实际是怎么回事。田工制就适合种那些价高的东西,会种那些东西的长工月钱可不低。还有啊,你随便开革工人,先不说地方院事会不会找你麻烦,工人们把消息传出去,看你还能招到人不。而且要开革可是违契,要付人家不少违约金呢。”
    父子俩说到的正是英华农事上的产业升级,早期的商品生产都是预买制,商人用预买的方式包下农人的作物,预付的钱也就是给农人的贷款,用来支撑农人的生活。等作物产出后,再以低于市场的价钱收购作物。
    这种方式是商人资本不足,同时无力承担生产环节的风险时所采取的“剥削”手段。在这种方式下,商人和农人还算是以高利贷方式连接起来的合作伙伴。古时各类经济作物的生产,包括茶、盐和铁,乃至开矿都是这种方式,钟上位当年在凤田村跟关凤生田大由的“合作”就是如此。
    时代进步。资本壮大后,这种方式的利润就不足了,资本开始向下渗透到生产环节。就如工业一样,将“生产资料”,也就是田地纳为己有。雇佣农业工人进行生产,支付的是货币而不是以前的作物分成。这种方式可以有效地扩大生产规模,获取更多利润。
    在这种方式下,作为无产阶级,农业工人的处境就比以前租佃制下的农人更不利,尤其是在货币价值不稳定的情况下,他们和工坊工人一样,毫无能力抵御风险。
    钟一南提醒父亲:“这里是天竺……”
    钟上位一个激灵。没错呢,在国内有地方议院乃至国家东院,还有已相当成熟的社会舆论,有“仁人”大义,对农业工人的压榨就如城镇里的作坊工人一样,始终有人盯着,不敢太无底限。
    同时国人还有移民等选择。机会多多,不给足工钱,人家拍拍屁股就走,自有去处,因此国内人工始终要高出一截。这种田工制也就在吕宋、扶南。乃至南洋诸国,英华商人所投资的种植园里很盛行,反正农业工人几乎都是异族农奴。
    现在有了孟加拉,相关产业和种植园主们自然欢呼雀跃。
    钟上位眼神闪烁不定,在佃农身上扫来扫去,他所派发的牛犊裤和麻衣瞬间化作数字,在他的帐目表上不停跳着红字,而儿子的提议则化作绿数字,在另一栏如沙子一般泄下。
    钟上位捏起了下巴:“可以试试……”
    接着他拍拍儿子的肩膀:“不愧是我钟上位的儿子,很有天赋嘛。怎么样?翻年也别去考学院了,就留在这里帮爹打理产业,以后反正也是你的。”
    钟一南抬头挺胸、目望远方:“爹,我以后要办一家殖民公司,要照着自己的想法,把那里变成我的王国……”
    啪的一声,钟上位给了儿子一个暴栗:“作反呢!”
    他指指这片广阔的庄园,怒声道:“你是钟家人,不想接也不行!”
    钟一南委屈地道:“爹干什么,儿子就非得干什么吗?”
    钟上位气极反笑:“你还想反了老天爷不成?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这是天经地义的事!”
    钟一南心气虽高,终究是庶子,在老子面前也不敢太过放肆,低声嘀咕道:“就像这些天竺贱民?”
    钟上位一滞,接着咬牙道:“你爹我给你挣了个富家翁,可不是什么贱民!”
    说这话时心中还在想,如果老子真成了贱民,一辈子最大的愿望怕也是让儿子不再是贱民,咱们华夏人又不是天竺人!
    达卡,当地最大的清真寺里,李克载结束了与长老的会见,离开时正是午时祷告,看着寺里祷告人群分作泾渭分明的几部分,他就觉无比讶异。难道在这天竺,就连穆斯林也要按种姓分出贵贱尊卑?
    辛格点头:“是的,在天竺的穆斯林也得遵守种姓制,祷告时都得分开,低种姓不能去污染高种姓……”
    李克载心说真是见识了,天竺人的种姓制还真是强大,居然连战力非凡的伊斯兰都得顺从这样的传统。异族征服和婆罗门宗教传统加起来,经过时间的沉淀,化作了这粘稠的酱缸,什么都能变了味啊。
    回到坎德宫,跟宋既谈到此事时,宋既纠正道:“天竺能有今日,异族征服和宗教传统之外,还有另外的东西。”
    种姓制有两个基础,一个是瓦尔纳,也就是以肤色区分的种族,另一个则是迦提,也就是职业。婆罗门教的《摩奴法典》开列了若干种迦提,列明哪些是高阶种族可以做的,哪些是低阶种族可以做的。这种区分最后沉淀为四个阶级,婆罗门负责祭祀,管理“心灵世界”,刹帝利负责统治,掌握军政大权,吠舍是普罗大众,负责生产,首陀罗是贱民,等于奴隶。而“污染者”、“不可接触的人”,也就是英华称呼为“达利特”的贱民,则只能从事搬尸体、掏粪等最底下的职业。
    历史越沉淀,种姓制越附着于迦提之上,后者毕竟才是社会的真实基础,瓦尔纳只是另一个维度。婆罗门可以没有心理障碍地接受异族统治者为刹帝利,就可以看出这一点。
    回想起在达卡街上看到的一幕场景,无数首陀罗乃至达利特缩在角落里,衣不遮体,憔悴枯槁,却一脸宁静,不以苦难为苦,在这些人心里,怕是根本找不到什么不平之心。
    李克载下意识地道出一句:“五十而知天命,六十而耳顺,七十而从心所欲不逾矩……心已锢在高墙里,自然怎么动都不会逾矩了。”
    宋既慨然道:“之前我说天竺有一股腐臭之气,就是因为,这里似乎正是我华夏旧世儒家和法家心中的圣地啊,他们所求的大同之世不就如此么?民人各安其业,各守其礼,子子孙孙沿袭不变,天下永世太平。”
    李克载叹道:“子子孙孙,守其业,执其礼,纲常不移,这就是人间天国……”
    至此,李克载依稀明白,父皇为何要他睁眼看清楚天竺。没有选择,没有自由,整个社会禁锢在出身和职业里,由此形成的等级制牢不可破。而讽刺的是,这样的社会对外敌没有一丝抵抗力,数千年来不断成为异族肆虐的对象。
    今日之天竺,未尝不是隐伏于华夏骨髓里之毒,英华即便在今人世也面临着的社会课题,他也已有所了解。(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本站)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九百二十章 你们还没有准备好
    腊月十一自吉大港出发,二十七日到达香港,李克载半月内跨越一万两千里,却还嫌时速十六节的巡洋舰太慢。
    离开本土仅仅一年多,再回香港时,李克载却有了一丝陌生的感觉。战舰路过大屿山时,一艘硕大无匹,估计有四五千料【1】的海船与战舰相错而过。本以为是之前南洋公司的大宝船,却没想到船肚子中间驾着轮子,竟然是艘轮船。
    夹在中后帆之间的烟囱吐着灰烟,无数靠着船舷边观海的乘客向战舰欢呼鼓掌,从未见过这般适意的乘客。这艘巨舟显然结合了宝船和蒸汽轮桨技术,已经可以客货分载。安全性和舒适性大大提升,飘洋过海再非旧世如过生死关一般艰难。这自是南洋乃至天竺客货来往的大势下,国内造船行业的最新发展。
    再想到鹰扬港和马六甲都建了煤库,李克载感慨无限,海军的风帆时代也许再持续不了多少年。
    战舰靠港,李克载迫不及待地朝天庙奔去,大包头辛格还想追过去,却被安平远和郑明乡等人拦住。已经有禁卫跟上去护卫了,太子殿下万里会婵娟,他们这些人就没必要再去当“明月光”。
    急促的脚步在天庙外停住,听着悠扬的天曲,李克载忽然生起一丝忐忑,握在手里的竹笛也觉沉重了几分,斗转星移,伊人之心还在原位?
    歌声随着他的现身嘎然而止,老祭祀长拜。天女们深深万福,围在伊人身边那些熟识的姑娘们也只敢用眼角瞟着他。当他看着显得有些憔悴的伊人开口时,天庙的殿堂里已空无一人。
    “辛姑娘……”
    李克载艰辛地唤着。觉得自己心灵从没有像现在这样虚弱,也这样热切。
    “殿下何苦欺我……”
    辛姑娘的眼瞳雾蒙蒙的,一只手无意识地绞着衣角。一只手掩着衣领,李克载依稀看到了脖颈间的系绳,肯定缀着他之前送的玉佩。
    心神努力从玉脂般的肌肤上挪开,李克载苦笑,果然是瞒不住的。或者说,真以为能瞒住,那是侮辱了人家的智商。
    李克载结结巴巴地道:“我、我是觉得,这跟我的其他身份没关系。”
    辛姑娘抿抿樱唇。眼中雾气更重,语气却坚定了许多:“有关系的,殿下。”
    当李克载的灼热目光投来时,坚定又骤然消散,辛姑娘低着头,俏脸上的血色一层层褪去:“我、我怕……”
    南京无涯宫至正殿,当着皇帝和全体朝堂重臣的面。陈万策用不容拒绝的坚定语气道:“我英华如夫,北方如妇,夫妇相合,乃成一家,由不得她说不!”
    自定都东京后。为照顾岭南人心,皇帝和朝堂重臣都会在每年十二月末到来年元宵间到南京来“避寒”,而除夕前的一场大朝会也成为例行的慰问会。可圣道二十三年末的这场大朝会,却引发了一场大争论,主题如陈万策所言,正是南北一统。
    陈万策这话虽有些粗俗,但调门很正,没人敢言北方非华夏。接着他语气又缓了下来:“既是夫妇,就得相亲相爱。夫强妇弱,丈夫自然要多担待些。便是开初吃些苦,也是新妇不知人事之过,待得水乳交融,头前的那些个苦就根本算不得什么了。”
    噗哧一阵低笑在大殿中荡起,不少官员都道,没想到陈相居然也是个妙人,能将南北事比作新人相处,更有龌龊的径直想到了闺房之乐。
    “能担待多少,也得看肩膀多宽,北方受鞑虏浸染太久,复土后不作教化就直接入国,会损及我英华国体根基。臣意未变,必须训政北方,十年为佳!”
    薛雪开口,没跟陈万策在“夫妻事”上纠缠,直接道明立场。两人四眼相望间,似乎有电光来回闪射。
    龙椅上,李肆拈须沉吟,他也为这场争论感到意外。原本他只是在新年贺词里提到了北方事务,意在给重臣们提个醒,别把北伐当作十年八年后的远事,可没想到薛雪和陈万策意见相左,当场吵开了。
    两人都年事已高,可这一吵起来,就像年轻人一样,心气格外地足,始终相争不下。他们不是在争要不要北伐,而是争北伐功成后,该怎么具体消化北方。
    既然线头已经捅出来了,索性就在这里吵出个结果吧,因此李肆没有插嘴,容两人继续辩论。
    陈万策的主张很明确,复土后照着英华现有体制,马上着手全面改造北方。而薛雪却坚决反对,主张仿效当年复江南时所设的军管体制,先将北方跟南方作一定隔离,时间持续至少十年。
    陈万策主管南北事务,包括南北相融,他已年近七旬,当然不愿在有生之年还看不到南北一体的功成之日。而薛雪主管一国内政,自然要为英华整体求稳,也不愿在有生之年让南方被北方拖乱,坏了为相之名。
    两人的意见很忠实于他们的各自立场。而这立场不但与个人功业相关,也确实是英华融合北方所无法回避的选择。
    “官府下乡已是庞杂,医卫、厚生等事铺开,经济和科举南北一体,还要复土后即建地方议院,先不提人心之乱,就说国库……”
    薛雪以事实立论,众人都屏息静听。
    “就说国库,一旦南北合一,关税即刻损失一千万,赈济救助至少一千万。官府下乡,以五省算,取最简官制,每年三千万,医卫厚生科举事,每年两千万。驻军与地方治安的额外开销,每年至少千万。复土之后,要南北大体一致,国家先损失一千万,再投入七千万。这就是八千万!”
    “而国家在北方所得呢?满清去年国入三千万,也就是说,即便我英华维持满清治时的苛厉之政。也只能得三千万。收支相抵,亏蚀五千万。”
    薛雪逼视陈万策:“即便北方入国后,经济提振。可这不是几年能作到的。我英华现在守盈溢之策,每年维持一成国债,无一文结余。陈对初,这五千万从哪里来?是每年五千万!”
    五千万!
    这还是薛雪第一次报出复土后的国家财政状况预估,数字大得让其他朝臣纷纷倒抽凉气。之前进军西域,每年两千万开销就让朝堂直喊国库无余裕了,而现在是五千万……就算复土时英华国入能到两亿多乃至三亿,这个数字也是绝对无法承受的。
    李肆招呼新任计司使梅瑴成:“梅卿。你们计司作的预估呢,可以给大家报报。”
    梅瑴成是梅文鼎之孙,精通天文历数,曾是旧清进士。李肆与胤禛处于“蜜月期”时,前任计司使顾希夷把他挖到了英华,就此学贯中西,犹善统计分析之学。作为顾希夷的助手。多年勤勤恳恳,颇有建树。顾希夷致仕后,梅瑴成当之无愧地接过计司使一职,成为英华一国的大掌柜。
    与顾希夷比,梅瑴成少了开创之气。还因内政归相而不再独掌经济大权,但工作的缜密细致胜过前任。在他的努力下,计司对一国经济的勘察能力不断提升,很多需要神通局一类民间机构协助的事务已渐渐能收拢到朝堂。
    哗啦一声,梅瑴成摊开一份长长报表,开始作细项分析,听得众人两眼发晕,足足三刻钟后,他才总结道:“薛相所言还只是看短期,计司认为,要实现南北一体,只以银钱投入计,至少需要八到十亿两。而以收支计,北方至少要十五到二十年后才能平衡。”
    之前只是抽凉气,这下众人更是咳嗽不已,甚至还有人欲言又止,估计是想说“咱们还是别理会北方佬了”这一类话。
    梅瑴成的分析入情入理,北方人口多,物产贫瘠,经济落后。还因长期处于以晋商为核心的皇商盘剥下,民间工商力量非常贫弱。即便南方资本投入,同时又成为商货倾销地,本地获利也难跟南方相比。
    英华立国二十多年,事实和数字说话的政风已经立起,因此大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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