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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93部分

草清-第79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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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刚引得不少当地人附和,另一人却道:“说得好像错只在官府似的,商贾就可靠了?原本朝廷鼎革华夏千年古制,不再禁榷盐业,而是交由民资自营,以一般商货征税,结果呢?几家大盐阀兴起,各自垄断一地,千方百计排挤他人,盐价渐渐由盐阀掌控了。逼得朝廷在二十八年出台法令,把盐再度列入粮米等民生必需物内进行专控,还收购了几家盐业公司,搞常平盐制,没有朝廷盯着,咱们老百姓可要被商贾吃得骨头都不剩!”
    最终有人总结道:“我看啊,不管这铁道公司怎么弄。多半都跟直道一样,民人先是得了方便,然后就有了依赖。之后不是涨价,就是没得坐,总之是不方便。”
    一个之前只敢听着。估计是咬牙割肉来坐趟火车尝新的寻常民人鼓足勇气道:“这些年咱们老百姓腰包倒是鼓了不少,可花钱的地方却多了,一年算下来也落不下太多余钱,还累得慌,有时候想想,还不如旧时守着田头过得轻松。一直不明白为啥会是这样,听老爷们这么一说才有些明白了,原来是官老爷和商人老爷轮流着吃咱们的肉呢。”
    这话一出。车厢里一阵沉默,片刻后,那官员嗤笑道:“旧世你能守着田头过轻松rì子?能跟着咱们这些所谓的老爷们挤在一起?能对我这七品官说官老爷在吃你的肉,我还只能笑笑,连骂你一通的胆子都没有?”
    商人也道:“你照着旧世过rì子那般花销,那不就轻松了?谁让你非要跟邻家比谁更体面呢?我就问你,你来坐火车干嘛?这车钱在旧时都够你吃喝一月了。”
    那民人涨红脸道:“这世道。大家不都是这么过么?吃喝足了,就得想更多啊。你们刚才吵的,不也是怎么让咱们老百姓能得这火车的方便?”
    众人还要围绕这民人的话抒发一番,忽然有人喊道:“山!进山了!”
    话音未落,众人眼前顿时漆黑一片。才知火车已进了山中隧道。钟三rì等人是心中震慑,早有经验之人带着丝炫耀地道:“莫慌张,也就一柱香的时间……”
    官员的话让众人心中更是骇然:“这隧道长一千多丈,是从山肚子里生生掏出来的!上万人花了四年,用了不知多少万斤火药才建好,不仅南洋工奴死了上千,本地工人都有上百人殉难。”
    漆黑车厢中,肃穆的沉默笼罩住众人,包括钟三rì在内,各有各的感慨,不过最终都归结为一个想法:时势jīng进,旧世已经一去不复返了。
    出了隧道,香港那崎岖之地丢在后面,眼前是一片舒缓平原,水田旱田绵延展开,正是chūn耕翻土时节,就见耕牛来往于田间,即便火车轰鸣,也毫不见慌乱。离火车近的农夫们还友善地伸手招呼,转瞬即逝的脸上,既有对眼下rì子的满足,也有对未来收成的憧憬,而偶尔见着一群民人在田间争着什么,也似乎能感受到之前车厢里飘荡着的忧虑。
    看着故土风情人物,钟三rì心胸激荡,忽然觉得,自己在海外的拼搏,并不全然只是利了自己,不管是满足还是憧憬,自己似乎也有贡献,而车厢里以及田野间人们的争执和忧虑,似乎自己也背上了一分责任。
    火车驶过一条乡间道路,路口几辆驴车停着,自车身两侧伸出一颗颗稚童的脑袋,兴奋地朝火车叫喊着。这该是蒙学或者小学的“校车”,那张张红润脸蛋上的生机和欢悦,让车厢里的人都生出一丝莫名的满足,乃至自傲。
    再想及刚才那民人的话,钟三rì心绪昂扬起来,大家都想过好rì子,大家也都看到了好rì子就在脚下,就像铁道这事一样。大家只是不知道该怎么协调彼此的利益,让大家都能行在这路上,不至相互挤撞。
    “不管是朝廷来管,还是民资来管,咱们不能光听两边的说辞,得让咱们的心愿都有伸张之地。如果铁道未来不能更便宜,不能更便利,让大家都受益,那咱们该怎么来改变此事?咱们又能不能改变此事?学生想,这才是咱们更该去关心的。”
    之前那书生讲述着自己的心声,不管是钟三rì还是众人,甚至那争执的官员和院事,也都同时点头。今人世里,狮虎相争,老百姓不能只是两方的血肉,得有驾驭两者,自两者相争中获益的能力。
    带着这一路的见闻与感慨,钟三rì回到了承天府英德县,在已大改模样的黄寨乡一处宅院里,他立在门外,踌躇不前。(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
第九百九十八章 最后一环
    黄寨乡就是昔日的黄寨都,钟家这处宅院坐落于白城之西,隔河就是彭家故地。一条石砖林荫道以弯月石拱桥之姿在河面跃过,将两岸连接起来。向东眺望,两三里外,掩于深深林木中的白城清晰可见。
    这可是白城,白城就是皇帝故居,一大帮开国元勋的养老院,天道之学的最高学府也在这里。能在白城之外得一处宅院,光有钱是办不到的。也不知老头费了什么大周折才弄到手,就只是为了能死在故乡,埋在白城天庙公墓里,在九泉下也能沾开国元勋们的贵气。
    死吧,死了好,虽然终究不是自己报了仇,可只要你一死,我就能改名了……
    钟三日转着大逆不道的念头,心气提了起来,正要举手敲门,吱呀一声,院门开了。
    “我……我回来了。”
    望着门内那个坐在轮椅上,须发花白,削瘦了许多,精神却还算好的老头,钟三日整个人瞬间彻底轻松下来,没死呢……
    酸热在眼眶里转着,一股强烈的冲动还推着他要冲到轮椅前跪拜而下,但他忍住了,目光掠过对方头顶,僵着脸肉,淡淡地道。
    对方也是一楞,刹那间脸色之变,几乎跟钟三日如出一辙,回应也是淡淡的:“噢,回来了,那就跟我走走吧。”
    轮椅由钟三日的母亲推着,叩拜母亲时,钟三日心道我才不是拜你呢,可脑袋却不由自主地斜斜对住了老头,让老头板着的面孔再难维持,终于拉起了一丝笑意。
    “你爹去年在珊瑚州大病一场,险些没了,之后他就吵着要回这里。现在他又吵着要回珊瑚州,想着徐家老大已经跟你带消息去了,怕你跑冤枉路,才一直等在这里。”
    钟三日的母亲很清楚父子俩的芥蒂。开口就是缝补感情的话。
    “来来回回瞎折腾,当钱不是钱啊……”
    钟三日下意识地数落父亲,用词也是钟家传统。
    “在欧罗巴呆了好几年,见识没一点长进!我这是为你们。为钟家着想……”
    钟上位开口了,满脸深沉,大异于往日气质。
    接着话锋一转,顿时显露钟氏本色:“你们三兄弟,就没谁能让我省心的,活着时得为你们打拼,死了还得为你们多挣一份老本!”
    这话意思很明白。他死后能入驻白城天庙公墓,对钟家来说也是一桩政治资本。公墓里都是开国元勋,别的不说,只是扫墓祭祀,就有机会跟国中勋旧家族联络情感,这是拿自己的后事铺垫钟家的未来。
    钟三日正心潮澎湃,钟上位又道:“今年你也二十五了,都还没成家。不孝也该有点节制!我已经跟你订了彭家旁支的闺女,趁着我还没死,尽快把事办了。”
    一腔酸热的感动顿时化作炽热的愤怒。钟三日气得几乎暴跳如雷,老头你就这么急着祸害我!?我可是早跟你说过,婚姻大事自己作主的!
    眼见钟三日脸色大变,她母亲赶紧圆场道:“这事还没成呢,彭家闺女才十七岁,还在读中学,彭家说了,怎么也得让俩人先见见,毕竟不是旧世了,婚姻大事总得让儿女顺心……”
    钟上位哼了一声。嘀咕道:“现在这世道,就这点讨厌,这人啊,就奔着不孝地长!”
    还不是你逼的!?
    听这事还没定,钟三日松了口气,再听父亲这么埋怨。也暗自嘟哝着。
    轮椅行在石板路上,就算有橡胶车轮也颠得慌,没走多远,钟上位就一边抱怨着为什么还没把这条路改成水泥路,一边撑着下了轮椅,由钟三日的母亲扶着步行向前。
    见父亲胳膊腿脚还算灵便,气色也不错,钟三日问:“去年到底得了什么病?”
    他母亲叹道:“你爹后半辈子跑遍四海,也不知落下了多少病根,去年又犯了心病,把那些病根全牵出来了。”
    钟三日皱眉,心病?他这老子的确是个没担当的,早年发迹都是抱彭家大腿。之后创业,在天竺抱方武的大腿,在珊瑚州抱李顺和王之彦的大腿,就没单独揽事的心气。但能瞅准大腿,还能抱上,也是桩本事。几十年间经历了诸多风雨,却一次次又爬了起来,倔劲也不是一般人能有的,绝非鼠胆之辈,怎会遭心病压得差点翘了?
    “前年舒妃娘娘薨了,去年年中,德妃娘娘又薨了,皇帝大病一场,你爹也跟着病了……”
    钟三日的母亲低声叹道,钟三日眉毛一翘,什么意思?印象里,老头对皇帝陛下是又惧又敬,总怕他老人家一个转念落到自己身上,就要降下不测天威,要说心病,这才是最重的。就事论事的说,如果皇帝驾崩,老头该松口气才对啊。
    说话间已近了白城外围,路上行人渐渐多了,除了白城居民和白城学院的学子,还有黑衣警差结队巡视。钟上位放眼远望,像是在找什么。偶尔见一队红黑身影出现,目光顿时亮了,可看清了那不过是白城军学的学员,眼中又黯淡下来。
    “爹,你这是在……”
    钟三日终于忍不住发问,难道老头每日溜达,是想……叩阍?
    “万岁爷又得了天竺的皇位,这是好事啊,不过俗话说,盛极而衰,想当年我在交趾采煤……”
    钟家宅院,一家三代二十多口人欢聚一堂,不仅老大老二已有儿女,钟三日的几个姐妹都已为人母。女人和小孩在后花园里聊天戏耍,儿子女婿则在厅中听钟上位教诲。
    钟上位开口就说到之前钟三日所提的问题。
    “……过往都不提了,去年我为什么大病,现在我为什么又不想死在这里了?都是因为我……怕啊。”
    钟上位重温了一遍自己的发迹史,从交趾的煤到江南的煤团,从珊瑚州的铜矿和金子,再到天竺的殖民生意,最后话锋一转,丢出来一个“怕”字,让钟三日等人心头一个大跳。
    “我钟上位能活到八十岁。还能儿孙满堂,家业有成,自己都不敢相信。我曾经问过和尚,这富贵是怎么来的。和尚说我是上辈子积的阴德够重,我是不信的。”
    “今天当着你们的面,我也不遮掩,我年轻时也造过孽的,然后就遭了报应。从那时起,我就信现世报了。我还信,煤铁铜金得一锄头一锄头挖出来。田得一亩亩开出来,我钟上位虽然借了很多人的力,但落到自己身上的富贵,都是我自己挣来的。而且这富贵,就算有血汗,那也是榨着外人,而不是父老乡亲。”
    “但是现世报这事又说不准,就说德妃娘娘。大家都知道她是谁,她救了不知多少人,自己却急病薨了。还不到七十呢,按理说,老天爷给她个百岁高寿也不为过,这又是在报什么呢?”
    “我就问天庙的祭祀,祭祀说,老天爷和人之间,还有时势一层,也就是新旧之世。新世里老天爷是正的,扬善抑恶,但新世是靠人造出来的。总有反复,不是说旧世就一去不复返了。”
    钟上位目光悠深,像是过去几十年岁月的幕幕场景就在眼前掠过,“那时我恍然大悟,善得善报,恶得恶报。这现世报在新世里才能立起来。我钟上位能靠着自己本事挣来富贵,能靠着敬老天爷,不去作,也不敢去作旧世里那些造孽的事,才能活到八十岁,才能开枝散叶,这都是有新世这时势在保佑啊。”
    他看向儿子和女婿们:“我再三告诫你们,作人得有底线,作事得留三分余地,能跟人一起赚百两,好过害人赚千两。这些话,在旧世是不管用的,旧世你不攀官老爷就得不了大富贵,你要攀官老爷,那就得害人。但为什么能在新世管用呢?那就是因为,这新世的老天爷是端正的啊。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不是不报,时候未到,新世里老天爷真在啊。我不懂什么天道和天人之伦,祭祀们这么解释这些东西,我就懂了。”
    接着他脸上升起浓浓的忧虑:“可就像祭祀说的,老天爷能正,是咱们人造出新世的结果,那这个新世是谁造的呢?当然是万岁爷了,万岁爷口口声声说是大家一起造的,可大家都知道,没万岁爷领路,大家哪能走到现在?”
    “去年德妃娘娘薨了,万岁爷哀痛之下也病了,别看万岁爷早淡出了朝政,咱们大英天朝没万岁爷,似乎也一样转着,该打仗就打仗,该种田就种田,可人人心中都揣着一团寒气。我是想得透,那寒气才入了心,病也是那么来的。”
    “不止是我怕,我想很多人都怕,怕一旦万岁爷去了,这新世会怎么变?是啊,太子稳重,历政多年,咱们大英还立起了老天爷,让大家能人人得利。可万岁爷就像是咱们心中的支柱,这支柱垮了,这国家会有什么变化?老天爷会不会再被遮住?大家心里都没底。”
    钟上位这话引得儿子和女婿们纷纷点头,这忧虑从英华立国起就有了,在放眼于外争大利的时代,还算不上严重,随着国家各项新制的确立,国体渐渐稳固,忧虑也渐渐消散。但北伐之后,这忧虑又开始浮现,原因也是一个持续华夏千年的老课题:该怎样让这江山不变色?
    所谓“江山”也就是国体,英华如今的国体,有端正的大义在,有虽不算满意,但还能体现这大义的政体在,作不到绝对公正,却还算大致公平。就如钟上位所说,老天爷是正的,人人都能得利。但当外利渐渐不再是国家第一课题,对内怎么分利的重要性渐渐压倒一切,政体的问题就不断暴露出来,矛盾也渐渐尖锐了。
    有开国的圣道皇帝在,这些矛盾都不算大患,但圣道皇帝去了呢?英华国体是君民之国,太子接位,也不可能镇住一国,到时不管是政体变乱,还是太子要越位治乱,都意味着圣道皇帝所开体制有绝大变化,那时立国大义还能护住吗?
    钟三日朗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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