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骸-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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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肩后一沉，英二把头抵在奈落肩胛骨上，颓然道：“全都是因为我……”
　　都是他的错，但凡是靠近他的人，都遭遇了惨痛的不幸。
　　“不准说‘对不起’。”奈落拿筷子狠敲英二的头，嘴巴里还咀嚼着食物，说话有些含糊，“我自愿接这个大麻烦，跟你没关系。而且我也不是白对你好，你要给我买便当的！”
　　“呀！”英二吃痛，揉着脑袋笑开了，“好，以后午饭都我付钱，好吧？”
　　说罢英二快速地在奈落的唇上啄了一下。
　　“你脸红噢。”
　　“是夕阳照的啦。”
　　还好你在，还好你在我身边。
　　晚自习后，浅溪堇来到音乐楼二楼琴房练习。尽管上周橱窗里的大提琴就已经不再散发魂灵的气味了，她还是遵守约定有空就去弹一首钢琴曲。着实平庸的一曲，中间不熟悉的段落重复了多次还是漏洞百出。
　　“我这个冒失鬼，又把阿璟吓跑了啊。”堇抚着琴键自语，“也许……”她抿唇，不再说下去。
　　也许，他是真的离开了。
　　应该祝福他啊。
　　于是，她的承诺得以宣告过期。是与谁许下的诺言呢？堇忘记了。近来总是容易忘事，背了十几遍的例题仍会做错。
　　空气中的每一粒尘埃在夕阳下折射出耀眼的光芒，一个踏着另一个，渺小的影子。
　　14
　　神佑在房间的柜子下面找到一个八音盒，捡原子笔时发现的。四足，方形底座，拱形盖子，内嵌滚轴式的密码锁，外贴薄木片，图案是蓝色和红色为底、黑色条纹的蝴蝶翅膀，略显凌乱但不伤美感，做工很精细。
　　柯南虽然有乱丢东西的坏习惯，但他记性不太好，扔东西都是摊开来方便找，不会放在平时根本看不到的柜子下面，况且他和自己一样，向来不喜欢这种一看就是只有女生用品专卖店才会卖的华而不实的东西。
　　花奈平常是不进他们房间的。
　　这个八音盒怎么看都不像是这个房子的附属物。
　　或许应该打开看看。
　　四位密码，神佑首先想到生日。世界上半数以上的人习惯用生日做密码。
　　没想到只是抱着试一试的心态居然意外打开了。
　　不是0807，不是0404，是0209，神佑哲哉的生日。
　　盒子里空空如也，并没有放什么卡片、信件之类的东西。
　　唯一让神佑觉得熟悉的只有旋律。
　　是一首钢琴曲，曲名是……
　　忘记了。
　　15
　　夜，文京区，千野宅。
　　千野翊裸着上身从浴室出来时，表姐莜穗仍然趴在沙发上看小说，村上春树《挪威的森林》。
　　“去洗澡吧，还是你想头发不干就睡？”翊坐到莜穗旁边，拿着毛巾擦头发。
　　“明天早上再洗。”
　　“脏鬼。湿着头发出门会变秃子。”
　　“脏鬼和秃子又不嫁兔子，用不着你操心。”莜穗看到精彩之处，不由得倒吸口气，故作清高地摇摇头，“啧啧，真变态，村上他是不是受过刺激啊？”
　　“问他去。”翊没好气地说，随即被莜穗踹了后背一脚，皱皱眉也没说什么。
　　磐井莜穗年长翊一岁，半妖，隶属姬琊，目前在帝嘉念高三，篮球社挂名经理，什么都不管，只是因为没有别的社团想去。父母分别从事警司和法医，因而她警校是念定了的，或许是出于家庭环境熏陶，莜穗对研究犯罪相关有着执着的热爱，比起没事就举着本《毒物学》琢磨怎么杀人能做到武侠电影里的出神入化，《挪威的森林》强太多了。
　　“小兔子，给我拿罐啤酒。”
　　“不管。”
　　“……拿罐汽水吧。”莜穗抬头把眼睛睁到最大，开外挂上马达似地疯狂放电。
　　受不了她。
　　翊别过头去，不情愿地起身要去厨房。
　　莜穗慢悠悠地翻了一页书，不紧不慢地补充道：“在你放啤酒的冰柜里。”小兔子，你以为你老姐跟你一样傻透了，猜不到你把啤酒藏哪了吗？
　　“啊！你怎么可以！”
　　“那个柜子比较凉嘛。安啦，啤酒我都拿出来喝掉了，不跟你的宝贝抢地方。”
　　“你怎么总是……”
　　虽然生气，也不好说什么。翊偷偷瞪了莜穗一眼，下楼到位于地下室的他的房间。他家是地上地下两层，地下是卧室，莜穗在有光的房间睡不安稳。平常都在楼上待着，房间里只有一张床、一个床头柜、一个半人高的双拉门大冰柜。
　　为了不让莜穗碰酒，他把啤酒藏在这个冰柜里。莜穗平时不会进他的房间，尤其不会碰他的冰柜。因为冰柜里有他宝贝到不行的宝贝，也因此被莜穗损作兔子，不过还是屡教不改。
　　翊拿过床头柜上厚厚的棉质手套戴上，打开冰柜拉门，从右边新装的架子上拿了罐汽水然后迅速扔在地上。
　　何止是比较凉，冰柜设置的是零下八度，汽水全都冻成冰了啊。冰得刺手，她想怎么喝？
　　翊摇摇头，不打算试图去理解莜穗的思维。
　　不敢抬眼去看。
　　每次看到都难过得心如刀割。
　　英二静静地坐在冰柜里，蜷着身体，靠在冰柜壁上，肤色惨白没一点血色，闭着眼，头发、睫毛和嘴唇上结了薄薄的霜。如果忽略掉他后脑干涸的血迹，颈子上狰狞的伤口，外翻的血肉，衣服上大片的血迹以及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和擦伤外，他的确像个安睡的天使。抢在逐荒之前找到他时，他躲在树后啜泣不止，浑身都是血污，像是掉进地狱血池的厉鬼，却一点凶煞气都没有，因为他是英二啊，英二是那么善良那么单纯的人。
　　——可世界上最好的英二，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呢？
　　为他擦拭过多次也抹不掉那些碍眼的伤口。
　　一定很疼吧。
　　可怜的英二。
　　想要揽过他不算宽厚的肩膀，想要弄乱他理得漂亮的刘海和鬓角，想要捏捏他只比自己差一点的帅气的脸，想要抓住他的嘴角使劲地往上扯，想要紧紧拥住温暖他冻僵的身体……都只能这样看着，生怕一点触碰都会弄疼他。
　　——他的英二怎么会变成这样子呢？
　　命运弄人。每次回想起当日的情景，都是一场噩梦。
　　“晚安，英二。”翊俯下身，轻吻英二的额角。
　　冰冷的触感自嘴唇传递到心脏，带着他最熟悉的英二的味道，镌刻在他记忆中不曾变过的英二的味道。
　　16
　　“喏，早点睡噢。”翊把冻成冰的汽水放在茶几上，回房去了。
　　莜穗抬眼，看着他的背影，心中不胜唏嘘。
　　冰冷的尸体是没有味道的，傻兔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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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To　Be　Continued

　　第三章　结茧

　　1
　　空旷的音乐楼如鬼屋一般，踩上去便咿呀作响的老旧木质地板每一处空隙都透着阴森，如今鬼去楼空，沉积在走廊里散不尽的哀怨气息却从未少过一丝一毫。热爱艺术的人总是太过感性。
　　不知不觉就走到这里，毫无理由地，就像做梦，你永远都不记得梦是从哪里开始的。
　　神佑漫无目的地在走廊里踱步，正准备离开时他听到二楼传来琴曲，单乐段循环，似乎是手机铃声，接连不断地响个不停。
　　谁把手机落下了吗？
　　谁会来这里？是浅溪？
　　这个旋律是……
　　——久石让的名作《天空之城》，和他在家里找到的八音盒的曲子一样。
　　声音来自二楼西侧琴房。
　　是浅溪吧。
　　神佑推开琴房的门，怔了一下，不是浅溪。
　　是个男孩子，坐在黑色三角钢琴上，对着窗在吹口琴。他肩膀略窄，穿一件短袖白衬衫，露出结实的手臂。他左手腕上带着白色的棉质护腕，右手却没有。藏青色的校服外套搭在一旁，衣襟上是帝嘉的金色雄鹰校徽。
　　男孩放下口琴，回身看到是神佑，笑着唤他：“哥。”男孩拍拍钢琴前的横凳，示意神佑坐下。他大约和神佑一般年纪，身高和身材也相差无几，留一头利落的短发，模样清秀，脸部线条较柔和，爱笑的眼睛大而狭长，像夜空里的星星一样，散发着光芒，不算耀眼，却格外让人很想要去追逐他。
　　神佑回以微笑，走过去靠上钢琴，没有坐，“怎么在？”
　　“音乐楼里有只鬼嘛。”
　　“所以呢？”
　　“所以……想告诉他，这还有活人。”
　　说罢他同神佑一起笑自己这无意义的举动，嘴巴抿成一条线。
　　“刘海剪了。”
　　“嗯。”男孩甩了下刘海，向神佑抛了个媚眼，“我乖吧？哈哈。”
　　“乖——”神佑被逗笑，尾音拉得很长带着宠溺的味道，“眼睛漂亮就不要遮起来嘛。”
　　“明年四月就要来这边上学了啊。”
　　“和他同校，开心吗？”
　　“开心，可是升高中以后，学业会不会变得很繁重啊？他会不会怀疑我借口没时间陪他、背着他劈腿？”
　　“哪有那么夸张，从中等部到高等部，才隔个操场而已。”
　　“可是我总觉得，隔了一个操场，一栋音乐楼，一栋社团活动楼，就好像是两个世界一样。”
　　男孩望向窗外，眉眼间流露出黯然的神色，声音飘远得犹如在不可及的云端一般。
　　“哥，你说，他会原谅我吗？”
　　“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主不会宽恕我的……”
　　他低下头忏悔，轻声呜咽起来。
　　无法得到慰藉。
　　和我一起，是这么令你难看的事情吗？
　　神佑静静地望着他的侧脸，丝毫没有察觉到自己眼中不经意的浅浅的恨意。
　　“那就，别让他知道。”
　　他听到自己这样说。
　　从中等部到高等部，是两个世界。
　　我们在不同的两个世界。
　　你从身后抱我的时候我们的心挨得那么近，差点就碰撞在一起，我能感受你的每一下心跳——
　　现在你却要将我推开，说是对我们两个都好。
　　当我是女人吗？玩玩就可以随意丢掉。
　　“你从来没考虑过我在想什么……你根本就没爱过我！”
　　无限放大的寂静被稀薄的雾气笼罩，不见一粒尘埃。
　　神佑闭上眼，深吸了一口冰冷的空气。
　　就这么迫不及待地想甩掉我吗？连曾经相爱的话语都不屑再听。
　　身体浸在水里，沉重得无法动弹。咸涩的死水抵住喉咙，灌进耳朵，头痛欲裂，快要窒息了。
　　耳边又响起那个该死的旋律，《天空之城》，忆起曲名后就一直魔音缠脑，那些恼人的音符在脑海中盘旋不去。
　　曲声牵动着头颅逐渐浮出水面。眼前浮现出一个模糊的人影。
　　深红发血色的眼瞳，是浅溪。
　　“喂，安倍学长，手机找到了？嗯，好，系个长些的链子吧，您已经是第三次落在阅览室了，哈……”
　　浅溪挂了电话，收好手机，看向一旁睡眼蒙眬的神佑。
　　“吵醒你了吗，神佑君？抱歉。”
　　“没事。”神佑坐起身，揉了揉睛明穴，“下午休了？”
　　“嗯，还有……六分钟上课，数学，我去拿书。”浅溪从口袋里翻出储物柜的钥匙就往自习室外跑，动作太快钥匙脱手掉在地上。
　　神佑捡起来递给她，跟她一起出了自习室。
　　“谢谢。”
　　“客气了。”
　　“浅溪，你可不可以，换个手机铃声？”
　　“怎么了？”
　　“我家隔壁的小孩这两周一直弹钢琴练这首曲子，有点听伤了。”
　　“好，我尽快。”
　　“麻烦了。”
　　浅溪微笑着颔首行礼，走到拐角处假装无意地回头看了眼神佑。
　　——想起他了吗？
　　她思索着方才一瞬间掠过视网膜的场景，似乎又没有那么深刻。
　　人在醒来后，很早能忆及梦的内容。
　　——果然会想念吗？
　　我们哲哉，什么时候才能跟你的身体一样诚实啊。
　　2
　　明明昨晚吃过药了，为什么还这么难受……
　　神佑皱皱眉，摁着脑袋揉太阳穴。
　　不是第一次了，自从前天从学生餐厅回来无意撞见浅溪堇偷偷打开0604号那死人欧阳贤用过的储物柜拿出和自己在房间里找到的相同款式的八音盒后，听到《天空之城》的旋律就恶心得要命。
　　午休去了一楼通用大自习室睡觉。班上闹蟑螂了，和石子一起被塞进藤原的便当盒，然后被她面不改色地拎起小强的触须一只只抓起来丢在地上。女生们几乎能刺穿耳膜的此起彼伏的尖叫和歇斯底里的咒骂声让B班小强满教室跑的消息瞬间在楼道里传得沸沸扬扬。
　　一群自作自受的蠢女人。
　　反正今天不是神佑做午间值日。
　　——镇定药物吃多了吗？
　　头实在疼得厉害，也许是药物副作用。
　　比起浅溪有欧阳学长的储物柜钥匙更奇怪的，就是浅溪发现那柜子里的八音盒不是她的。据她说，欧阳学长是她退出校刊社前认识的前辈，他们有相同款式的八音盒，而她的在二月时被欧阳借走了，说要她开学一个月后自己去他的储物柜里取，所以才会有0604号储物柜的备份钥匙。但为何不见自己的八音盒，浅溪也不得而知，神佑说想看看盒子里面的内饰，她打开时才发现那是欧阳的。浅溪说，她的八音盒曲子不是《Kiss　the　Rain》而是《天空之城》，是前年暑假在冲绳老家附近的一家礼品店，爸爸买给她的。
　　“神佑君真的对欧阳学长一点印象都没有了吗？”
　　“我们以前认识？”
　　“欧阳学长是川井有希小姐的男朋友，噢不，前男友，曾是神佑君很敬重的人呢。”
　　——川井有希，神佑记得这个名字，花奈提到过，是他养母的女儿，他没有血缘关系的妹妹。神佑哲哉是来到东京后才改的名字，那之前在京都的养母家生活的他叫川井南。神佑的钱包里至今都留着一张他从前和川井有希的合照，她是个恬静温柔的女孩子，除此之外，失忆后的神佑对她一无所知。
　　问浅溪怎么知道八音盒的密码是0604，她说是猜的，因为欧阳贤说过，他的密码和她一样。
　　这么巧合啊，那么在家里找到她的八音盒的事，也巧合地忘记好了。
　　招惹了斩灵者而因此丧命的人类，无论是谁，都应该被忘记。
　　神佑在一楼大厅的自动贩售机那买了两罐热柠檬茶，走上二楼回廊，二年级生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