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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部分

铁道游击队-第47部分

小说: 铁道游击队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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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焦糊气息。到处是失掉家的老人和妇女的哭叫声。庄稼人的愁肠更抽不完,已哭不出眼泪,只有抱着头蹲在屋框旁边呆怔着叹气。有的老大娘拭着泪水,用小棍在灰烬里拨弄着,想找出点可用的东西,刚打到家的秋粮,没有吃一口,就被烧成焦炭样的黑团团了;她把小棍一丢,就又坐在火边痛哭起来了。今冬吃什么呢?天渐渐冷了,住在什么地方呢?
就在这哭声里,老洪和王强带着几个短枪队员进了庄。他在湖边和鬼子转圈,看到苗庄的大火,就关心地向这里来了。老洪看到这幅被烧的惨景,不由得皱起了眉头。他紧绷着嘴,为这些无家可归的村民们痛苦着。他走到蹲在屋框旁边的人群那里,喊了声:
“乡亲们!……”
他没有说下去,能说什么,什么话能够安慰住乡亲呢!他马上感到应该想办法救济一下。不过,他不愿把没有兑现的话,先说在头里。他愿意在搞了火车以后,把粮食突然送到人们手里。
王强在旁也气愤的说:“鬼子可真毒辣呀!”
“乡亲们,这困难是鬼子给我们的!可是再难,我们也要想法活下去呀!”
“活下去?”一个老大娘抬起了头。她并没有看老洪的脸,就说下去:
“指望啥生活,粮食都叫烧净了,一冬喝西北风么?全部财产,只落得身上这一套单衣裳!你说今年这个冬天怎么过法?”
一个庄稼老头像疯了一样站起来,他把两臂摊开,望着他身后的屋框,嘶哑着的叫道:
“烧就烧了吧!谁说句熊话不是人养的。反正拼上了,大队长你们要顶着头打呀!”
乡亲的哭诉语句,像刀子割裂着老洪的心。他的脸色由白变青,薄薄的嘴唇紧绷着,握着枪的手在颤抖着,他的牙磨得格格响,发亮的眼睛,像要从眼眶里迸出一样。鬼子对苗庄的烧杀的惨景,使他气得浑身发抖。他胸中为一种激动的情感所燃烧。
他发亮的眼睛向四下扫了一下。扫荡的敌人,还在远处的田野蠕动,四下不断的响着枪声。老洪向村民挥了一下手,吼叫着:
“乡亲们!我们马上就给你们报仇。”
他马上向着身后的小山叫着:
“你马上进湖,传达我的命令,要长枪队立刻拉出湖来,准备战斗。”
小山回答一声“是”,就如飞的跑向湖边,坐上小船向湖里急驶去。老洪对王强一摆手:“走,到那边看地形去!”他们到了庄南,过了一条小河,河南岸有块高地,上边有丛丛的野草,老洪就在这块高地上停下。高地后边不远,就是湖,站在高地上,隔着小河可以俯瞰苗庄到杨集的一片平原。王强知道老洪要在这里等长枪队,准备借着这个高地,阻击北边过来的敌人。”
老洪坐在那里,不住的回望着湖里,显然他在急盼着长枪队的到来。王强看到大队长决心已下,是很难回头的,不过他感到老洪这样感情用事有些不对头,就说:
“咱们这样打正规仗行么?还是和政委商量一下再说呀!”老洪把眼一瞪,说:“怎么不行?再不打,我们还有什么脸见湖边的人民呀!你再派一个队员去集合各个短枪分队,湖边还有长枪,都换长枪来参加战斗。”
王强派了一个队员到联络点去集合短枪队,同时又把他叫到旁边,偷偷的嘱咐到东庄后,马上派人找政委。因为今天李正不在湖里,山里有信来,他到道东去和山里司令部取联系了。王强要这个队员想尽一切办法,要把政委找回来。他知道要把这个危急的局势扭转过来,只有靠政委了。
长枪队拉出湖了,老洪把队伍布置在高地上,他发怒的眼睛,隔河望着北边一片小平原。疯狂的敌人,交错的在湖边扫来扫去。有一队鬼子和汉奸队,一边打着枪,向这边过来了。当鬼子刚走到河边的小柳树行里,老洪把手一挥,机枪、手炮、步枪一齐向鬼子射击。河边响乱了枪声,子弹掠过河面,响得特别清脆。鬼子受了这突然的袭击,开始乱了一阵;可是很快又整理好了队形,鬼子汉奸都伏在柳树行里向高地射击。战斗就这样正式开始了。
老洪使着那棵马黑盖子觉得不过瘾,“把机枪给我!”他从机枪射手那里端来了机枪,把帽子移到后脑勺上,红涨着脸,咬着牙,愤怒的向敌群扫射。鬼子的机枪叫他打哑了,拿着小白旗的鬼子指挥官也叫他的机枪扫倒了。机枪不住的在老洪手里叫吼,枪筒都打热了。老洪要把满腹的愤怒都在这激烈的战斗中消散出去,他望着河对岸陈列着鬼子的尸体,胸中的闷气才稍微松了些。可是敌人的手炮弹也在高地上爆炸,有的队员负伤了。
就在这时候,李正带着两个短枪队员,从湖边赶来。他看看战斗打得正火热。就爬向老洪的身边,一边打着枪,一边问老洪道:
“老洪,怎么回事?”
老洪正在挥着汗水打机枪,一回头看到政委来了,就愤愤的说:
“打吧!奶奶个熊,我要把这一路鬼子消灭个干净,为苗庄的村民报仇!”
李正知道老洪是在赌气的进行战斗,这样失掉理智的冲动,是会给铁道游击队造成不可弥补的损失的。他望了一下河对岸,对岸的鬼子确实叫他消灭了不少,可是敌人的增援部队上来了,敌人的火力更加强了,机枪子弹嗖嗖的像雨点样在高地上飞过,掷弹筒的小炮弹成群的向高地上落。东西两面也在响着稠密的枪声,另两路的敌人也向这边集中了。李正感到事情已到紧急关头,再不能这样战斗下去了,他便对老洪说:
“老洪,这样打下去,不行,快撤!东西两边已有敌人了,不然我们马上会被包围!”
一颗手炮弹落到老洪的身边,迸了老洪一脸土,他用手把脸上的土一抹,还是愤愤的说:
“打下去,我坚决要把对面这股敌人消灭!”
老洪依然在打着他的机枪,东西两面的枪声愈响愈近了,又有一两个队员负伤了。李正看到铁道游击队已将堕入覆灭的命运,时间已很宝贵了。他以极严肃的声调向老洪说:“老洪,一定要撤!快撤!”
老洪忙一回头,李正看到他的眼睛由于激烈的战斗和暴怒,已经红了。他完全处在一种极度激动的精神状态,像疯了样端着机枪,在向敌人扫射。他并没理会政委的严正的劝告,在他发热的脑子里,只有战斗!战斗!
炮弹纷纷落下来,在四处爆炸。其他两路敌人也已经在向高地合拢,情况万分严重了。铁道游击队的命运就在这几分钟内决定了。为了挽救这恶劣的局势,李正突然抬起身来,焦急、愤怒的向老洪叫着:
“老洪,快撤!这是党的命令!”
就在这一瞬间,一颗子弹打向李正的左臂,接着,身边有颗炮弹爆炸,李正就倒在烟雾里了。王强急忙向前扶起政委,一边向老洪说:
“政委负伤了!”
老洪听到党的命令,不觉为之一震,接着又听说政委负伤,马上爬过来。虽然他是在一种极度紧张,失却理智的战斗火热的情绪里,可是党的命令和政委的负伤却是对他沉重的一击,使他的头脑清醒了一些。因为他是个党员,知道党领导的部队的任务,他又深切敬爱着政委。他撇下机枪,扶着李正。李正一抬头,望到老洪,没说二话,就命令着:“快撤下去!快,快!”
老洪一挥手,队员们都哗的一声,撤下高地。王强和老洪扶着李正,在机枪掩护下,向湖边走去。老洪回头看高地,就在他们刚撤下的这个短短的时间里,高地上已落满炮弹,高地被三面的炮火打得像蜂窝一样。三方面交射过来的机枪子弹,快把高地的地面掀去了一层皮,草丛都像连根铲去一样,到处飞扬着碎草和土块。要是再晚撤两分钟,全队将都葬身在这块高地上了。
他们撤到湖边时,三路敌人已占领了高地,又向这边追来了,这时天色已晚,他们在暮色里,上了船向湖里驶去,回望着被敌占领的杨集,那里又卷起了黑烟。
在微山岛一个草屋的油灯光下,老洪望着卫生员给李正的伤口上药。他发亮的眼睛不住的盯着政委的脸孔,由于流血过多,政委长长的脸上有些枯黄了,不过政委的脸上并没有责难和哀伤,他是那么平静的望着老洪,因为队伍终于按着他的愿望及时脱险了。可是,已经完全冷静下来的老洪,心情却是沉重的。李正点了一支烟,也和平时一样,递给老洪一支。老洪狠狠的抽着烟,低下头,在烟雾里,这倔强的队长,眼睛里涌出了泪水。他想到自己莽撞的战斗行动,几乎使部队濒于灭亡,政委也负了伤,他认识到自己的错误的严重性,他感到非常痛苦。他满想着听到政委对他严厉的指责和批评,可是政委却是那样冷静沉着,毫无责难他的神情,还是和平时一样的和他谈笑着。李正一边抽着烟,一边关心的问负伤的队员怎么样?政委愈这样坦然,老洪愈感到痛苦。他抬起了头,望着政委的脸低低的说:
“政委,我犯错误了,我请求党和领导上给我处分!”李正拍了一下老洪的肩头,他是了解老洪的。两三年来在铁道线上的战斗生活里,他对老洪的性格十分理解。老洪是个坚毅如铁的人,他按着自己的意志干下去,从不回头。在正确的指导和冷静的思考下,加上他的勇敢,战斗不断取得胜利。如果失掉了掌握,当他头脑发热,感情完全淹没了理智的时候,他也会铸成大错。一旦当他真正认识到自己的错误并改过来,那就会产生巨大的战斗力量。现在就是最后的这种情况,那为什么还要批评他呢?他微笑的对老洪说:“错了,接受经验教训就行了,还需要什么处分呢?以后对待问题要冷静些就是了。”接着他又很温和的说下去:“游击队对付鬼子,是不能赌气的。相反的我们要用巧妙的战术,刺激敌人,使鬼子失掉理智,造成我们打击他的条件。如果我们要赌气可就糟了,因为鬼子正需要我们这样。他每天出兵扫荡,正为的找寻我们和他拚命决战。我们要这样作,就上他的当了。因为敌人还有着优势的兵力,又守着交通线,可以不断的来增援。我们光凭这几十条枪,怎么能干过他呢?如果头脑冷静,就绝不会这样作了。当然苗庄的老百姓被烧了房子、粮食,遭受了苦难,这一切都会激起我们的愤怒,要为群众报仇。报仇是应该的,但是我们却不能和鬼子硬拚;和数路优于我们好多倍的敌人打硬仗,是违反毛主席的游击战术原则的。我们不能这样干,因为这样会造成铁道游击队的覆灭。这样的结果,是和坚持湖边的抗日斗争,持久的维护群众的利益相违背的,这也正是鬼子所希望我们作的。从敌人发现我们那天起,他都希望和我们决战,我们没有那样作,所以取得过去一系列的胜利。今天不这样作,今后我们还会坚持铁道线的斗争,取得更大的胜利。至于群众遭受的损失,这是另一个问题,我们可以想办法解决,搞火车,或者从其他地区搞粮食救济。我想现在你已冷静了,这一切你都已经明白了。好!老洪,咱们去看看这次战斗负伤的同志吧!”
他们就到长枪队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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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站长与布车
天气渐渐冷了,晚秋的豆稞已经收割了,光秃的地上残留下的焦枯的豆叶,在秋风里飘零。经过一场严霜,焦黄的豆叶又变黑了,埋进了地沟里。不久,就下了初冬的小雪。站在微山岛,从冷清的湖水上边向岸边望去,又看到灰色的村影之间,火车在吐着白烟,像豆虫一样在湖边的铁道上爬行了。
今年湖边的冬季,和往年不同了。经过打冈村,消灭临城特务队;苗庄打特务,松尾几乎被活捉。敌人扫荡,老洪在河边的一场激烈的阻击战,把一路鬼子打得希里哗啦,鬼子指挥官也送了命。这一系列的战斗胜利,都震撼了敌伪,而鼓舞着湖边人民的抗日情绪。一些伪职人员,都偷偷的投靠铁道游击队了。连过去对敌人最忠实,一贯反对铁道游击队的沙沟乡一些伪职人员,也不得不悄悄地给铁道游击队送情报了。
铁道游击队虽然没有青纱帐作掩护,可是他们却活跃在人民的海洋里,不论白天或夜间,他们都可以在湖边铁道两侧的村庄走来走去。每逢湖边响起了枪声,村民们都在期望着铁道游击队胜利。有些老大娘在烧香,要神明保佑铁道游击队。经过几次搞火车,被鬼子摧残的苗庄村民,都得到了救济。李政委又去给他们开了几次会,他们的抗日热情又高涨起来,和铁道游击队的关系更密切了。
这天夜里,冯老头冒着小雪,坐船划进湖里;他是铁道游击队和山里司令部联络的秘密交通员。有什么紧急任务,这白须老人总是风雨无阻的来回奔波着。队员们都称他是微山湖的“飞行太保”。只要一见他来,就知道山里有公文来了。冯老头见了老洪和李正,递给他们一封急信,李正看了,便对老洪说:
“张司令已到临枣支线的北山边。要我们马上赶去,有紧急任务要商量。”
李正和老洪叫王强在岛上照顾部队,就连夜和冯老头坐船出湖,插向道东,过临枣支线,到北山边约定的山村里去了。冯老头还是那样矫健的走着,他作为向导走在前头。在一个小山庄里,他们会到了自己的部队,使老洪和李正惊奇的是:已经下雪了,部队还没穿上棉衣,都穿着洗得变白了的夏季服装。有好些战士的衣肩和裤膝盖,都磨出窟窿,缀上了补钉。
张司令还没有睡觉,他围着一堆火在沉思着,显然他在为部队面临的困难而焦虑。看到老洪和李正进来了,他抬起了头,脸上露出微笑,站起来和老洪、李正握手。
老洪在和自己的首长握手的一刻,感到了无限的温暖!他们离开领导,单独的在铁道沿线的敌区跟鬼子翻筋斗,千辛万苦,在这亲热的握手中,感到无限欣慰。平时他们在最艰苦的斗争中,是多么希望能见到想念着的首长啊!老洪看到张司令也还穿着单衣,他魁梧的身躯,仿佛瘦小了些。他和李正身上都穿着棉衣,觉得很不是味。他想到最近搞火车,曾弄下了鬼子几身皮大衣,可惜这次没带来。他和李正交谈了几句,准备回去后,托冯老头带给张司令和王政委。当他俩商量的时候,张司令的洪亮的嗓音在说话了。要和他们谈的也正是棉衣问题,张司令说:
“今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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