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喜电子书 > 文学名著电子书 > 初刻拍案惊奇 >

第59部分

初刻拍案惊奇-第59部分

小说: 初刻拍案惊奇 字数: 每页4000字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儿女死亡何用哭?须知作业在生前。
这两件事希奇些的说过,至于那本身受害,即时做鬼取命的,就是年初一起
说到年晚除夜,也说不尽许多。小子要说正话,不得工夫了。说话的,为何还有
个正话?看官,小子先前说这两个,多是一世再世,心里牢牢记得前生,以此报
了冤仇,还不希罕。又有一个再世转来,并不知前生甚么的,遇着各别道路的一
个人,没些意思,定要杀他,谁知是前世冤家做定的。天理自然果报,人多猜不
出来,报的更为直捷,事儿更为奇幻,听小子表白来。
这本话,却在唐贞元年间,有一个河朔李生,从少时膂力过人,恃气好侠,
不拘细行。常与这些轻薄少年,成群作队,驰马试剑,黑夜里往来太行山道上,
不知做些什么不明不白的事。后来家事忽然好了,尽改前非,折节读书,颇善诗
歌,有名于时,做了好人了。累官河朔,后至深州录事参军。李生美风仪,善谈
笑,曲晓吏事,又且廉谨明干,甚为深州太守所知重。至于击鞠、弹棋、博弈诸
戏,无不曲尽其妙。又饮量尽大,酒德又好,凡是冥会酒席,没有了他,一坐多
没兴。大守喜欢他,真是时刻上不得的。
其时成德军节度使王武俊自恃曾为朝廷出力,与李抱真同破朱滔,功劳甚大,
又兼兵精马壮,强横无比,不顾法度。属下州郡太守,个个惧怕他威令,心胆俱
惊。其子士真,就受武俊之节,官拜副大使。少年骄纵,倚着父亲威势,也是个
杀人不眨眼的魔君。一日,武俊遣他巡行属郡,真个是:
轰天吓地,掣电奔雷。喝水成冰,驱山开路。川岳为之震动,草术尽是披靡。
深林虎豹也潜形,村舍犬鸡都不乐。
别郡已过,将次到深州来。太守畏惧武俊,正要奉承得士真欢喜,好效殷勤。
预先打听前边所经过喜怒行径详悉,闻得别郡多因赔宴的言语举动,每每触犯忌
讳,不善承颜顺旨,以致不乐。大守于是大具牛酒,精治肴撰,广备声乐,妻孥
手自烹庖,大守躬亲陈设,百样整齐,只等副大使来。只见前驱探马来报,副大
使头踏到了。但见:
旌旗蔽日,鼓乐喧天。开山斧闪烁生光,还带杀人之血;流星锤蓓蕾出色,
犹闻磕脑之腥。铁链响琅玱,只等悔气人冲节过;铜铃声杂沓,更无拚死汉逆前
来。蹂躏得地上草不生,蒿恼得梦中魂也怕。
士真既到,太守郊迎过,请在极大的一所公馆里安歇了。登时酒筵,嗄程、
礼物抬将过来。大守恐怕有人触犯,只是自家一人小心赔侍。一应僚吏宾客,一
个也不召来与席。士真见他酒肴丰美,礼物隆重,又且大守谦恭谨慎,再无一个
杂客敢轻到面前,心中大喜。道是经过的各郡,再没有到得这郡齐整谨饬了。饮
酒至夜。
士真虽是威严,却是年纪未多,兴趣颇高,饮了半日酒,止得一个大守在面
前唯喏趋承,心中虽是喜欢,觉得没些韵味。对大守道:“幸蒙使君雅意,相待
如此之厚,欲尽欢于今夕。只是我两人对酌,觉得少些高兴,再得一两个人同酌,
助一助酒兴为妙。”大守道:“敝郡偏僻,实少名流。况兼惧副大使之威,恐忤
尊旨,岂敢以他客奉陪宴席?”士真道:“饮酒作乐,何所妨碍?况如此名郡,
岂无嘉宾?愿得召来帮我们鼓一鼓兴,可以尽欢。不然,酒伴寂寥,虽是盛筵,
也觉吃不畅些。”大守见他说得在行,想道:“别人卤莽,不济事。难得他恁地
喜欢高兴,不要请个人不凑趣,弄出事来。只有李参军风流蕴藉,且是谨慎,又
会言谈戏艺,酒量又好。除非是他,方可中意,我也放得心下。第二个就使不得
了。”想了一回,方对士真说道:“此间实少韵人,可以佐副大使酒政。止有录
事参军李某,饮量颇洪,兴致亦好。且其人善能诙谐谈笑,广晓技艺,或者可以
赐他侍坐,以助副大使雅兴万一。不知可否,未敢自专,仰祈尊裁。”士真道:
“使君所幸,必是妙人。召他来看。”大守呼唤从人:“速请李参军来!”
看官,若是说话的人,那时也在深州地方与李参军一块儿住着,又有个未卜
先知之法,自然拦腰抱住,劈胸揪着,劝他不吃得这样吕太后筵席也罢,叫他不
要来了。只因李生闻召,虽是自觉有些精神恍惚,却是副大使的钧旨,本郡大守
命令,召他同席,明明是抬举他,怎敢不来?谁知此一去,却似:猪羊入屠户之
家,一步步来寻死路。说话的,你差了,无非叫他去帮吃杯酒儿,是个在行的人,
难道有甚么言语冲撞了他,闯出祸来不成?看官,你听,若是冲撞了他,惹出祸
来,这是本等的事,何足为奇!只为不曾说一句,白白地就送了性命,所以可笑。
且待我接上前因,便见分晓。
那时李参军随命而来,登了堂望着士真就拜。拜罢抬起头来,士真一看,便
勃然大怒。既召了来,免不得赐他坐了。李参军勉强坐下,心中悚惧,状貌益加
恭谨。士真越看越不快活起来。看他揎拳裸袖,两眼睁得铜铃也似,一些笑颜也
没有,一句闲话也不说,却象个怒气填胸,寻事发作的一般。比先前竟似换了一
个人了。大守慌得无所措手足,且又不知所谓,只得偷眼来看李参军。但见李参
军面如土色,冷汗淋漓,身体颤抖抖的坐不住,连手里拿的杯盘也只是战,几乎
掉下地来。大守恨不得身子替了李参军,说着句把话,发个甚么喜欢出来便好。
争奈一个似鬼使神差,一个似夫魂落魄。李参军平日枉自许多风流俏倬,谈笑科
分,竟不知撩在爪哇国那里去了。比那泥塑木雕的,多得一味抖。连满堂伏侍的
人,都慌得来没头没脑,不敢说一句话,只冷眼瞧他两个光景。
只见不多几时,士真象个忍耐不住的模样,忽地叫了一声:“左右那里?”
左右一伙人暴雷也似答应了一声:“喏!”士真分付把李参军拿下。左右就在席
上,如鹰拿雁雀,揪了下来听令。士真道:“且收郡狱!”左右即牵了李参军衣
袂,付在狱中,来回话了。士真冷笑了两声,仍旧欢喜起来。照前发兴吃酒,他
也不说甚么缘故来。大守也不敢轻问,战战兢兢陪他酒散,早已天晓了。
大守只这一出,被他惊坏,又恐怕因此惹恼了他,连自家身子立不勾,却又
不见得李参军触恼他一些处,正是不知一个头脑。叫着左右伏侍的人,逐个盘问
道:“你们旁观仔细,曾看出甚么破绽么?”左右道:“李参军自不曾开一句口,
在那里触犯了来?因是众人多疑心这个缘故;却又不知李参军如何便这般惊恐,
连身子多主张不住,只是个颤抖抖的。”太守道:“既是这等,除非去问李参军,
他自家或者晓得甚么冲撞他处。故此先慌了也不见得。”
太守说罢,密地叫个心腹的祗候人去到狱中,传大守的说话,问李参军道:
“昨日的事,参军貌甚恭谨,且不曾出一句话,原没处触犯了副大使。副大使为
何如此发怒?又且系参军在狱,参军自家,可晓得甚么缘故么?”李参军只是哭
泣,把头摇了又摇,只不肯说甚么出来。祗候人又道是奇怪,只得去告诉大守道:
“李参军不肯说话,只是一味哭。”大守一发疑心了道:“他平日何等一个精细
爽利的人,今日为何却失张失智到此地位?真是难解。”只得自己走进狱中来问
他。
他见了大守,想着平日知重之恩,越哭得悲切起来。大守忙问其故。李参军
沉吟了半晌,叹了一口气,才拭眼泪说道:“多感君候拳拳垂问,某有心事,今
不敢隐。曾闻释家有现世果报,向道是惑人的说话,今日方知此话不虚了。”大
守道:“怎见得?”李参军道:“君侯不要惊怪,某敢尽情相告。某自上贫,无
以自资衣食,因恃有几分膂力,好与侠士、剑客往来,每每掠夺里人的财帛,以
充己用。时常驰马腰弓,往还太行道上,每日走过百来里路,遇着单身客人,便
劫了财物归家。一日,遇着一个少年手执皮鞭,赶着一个骏骡,骡背负了两个大
袋。某见他沉重,随了他一路走去,到一个山坳之处,左右岩崖万仞。彼时日色
将晚,前无行人,就把他尽力一推,推落崖下,不知死活。因急赶了他这头骏骡,
到了下处,解开囊来一看,内有缯缣百余匹。自此家事得以稍赡。自念所行非谊,
因折弓弃矢。闭门读书,再不敢为非。遂出仕至此官位。从那时算至今岁,凡二
十七年了。昨蒙君侯台旨召侍王公之宴,初召时,就有些心惊肉颤,不知其由。
自料道决无他事,不敢推辞。及到席间,灯下一见王公之貌,正是我向时推在崖
下的少年,相貌一毫不异。一拜之后,心中悚惕,魂魄俱无。晓得冤业见在面前
了。自然死在目下,只消延颈待刃,还有甚别的说话来?幸得君侯知我甚深,不
敢自讳,而今再无可逃,敢以身后为托,不使吾暴露尸骸足矣。”言毕大哭。大
守也不觉惨然。欲要救解,又无门路。又想道:“既是有此冤业,恐怕到底难逃。”
似信不信的,且看怎么?
大守叫人悄地打听,副大使起身了来报,再伺侯有什么动静,快来回话。大
守怀着一肚子鬼胎,正不知葫芦里卖出甚么药来,还替李参军希冀道:“或者酒
醒起来,忘记了便好。”须臾之间,报说副大使睡醒了。即叫了左右进去,不知
有何分付。大守叫再去探听,只见士真刚起身来,便问道:“昨夜李某今在何处?”
左右道:“蒙副大使发在郡狱。”士真便怒道:“这贼还在,快枭他首来!”左
右不敢稽迟,来禀大守,早已有探事的人飞报过了。大守大惊失色,叹道:“虽
是他冤业,却是我昨日不合举荐出来,害了他也!”好生不忍,没计奈何。只得
任凭左右到狱中斩了李参军之首。正是:阎王注定三更死,并不留人到四更。眼
见得李参军做了一世名流,今日死于非命。左右取了李参军之头,来士真跟前献
上取验。士真反复把他的头,看了又看,哈哈大笑,喝叫:“拿了去!”
士真梳洗已毕,大守进来参见,心里虽有此事恍惚,却装做不以为意的坦然
模样,又请他到自家郡斋赴宴。逢迎之礼,一发小心了。士真大喜,比昨日之情,
更加款洽。大守几番要问他,嗫嚅数次,不敢轻易开口。直到见他欢喜头上,大
守先起请罪道:“有句说话,斗胆要请教副大使。副大使恕某之罪,不嫌唐突,
方敢启口。”士真道:“使君相待甚厚,我与使君相与甚欢,有话尽情直说,不
必拘忌。”大守道:“某本不才,幸得备员,叨守一郡。副大使车驾枉临,下察
弊政,宽不加罪,恩同天地了。昨日副大使酒间,命某召他客助饮。某属郡僻小,
实无佳宾可以奉欢宴者。某愚不揣事,私道李某善能饮酒,故请命召之。不想李
某愚憨,不习礼法,触忤了副大使,实系某之大罪。今副大使既已诛了李某,李
某已伏其罪,不必说了。但某心愚鄙,窃有所未晓。敢此上问:不知李某罪起于
何处?愿得副大使明白数他的过误,使某心下洞然,且用诫将来之人,晓得奉上
的礼法,不致舛错,实为万幸。”士真笑道:“李某也无罪过,但吾一见了他,
便急然激动吾心,就有杀之之意。今既杀了,心方释然,连吾也不知所以然的缘
故。使君但放心吃酒罢,再不必提起他了。”宴罢,士真欢然致谢而行,又到别
郡去了。来这一番,单单只结果得一个李参军。
大守得他去了,如释重负,背上也轻松了好些。只可惜无端害了李参军,没
处说得苦。太守记者狱中之言,密地访问王士真的年纪,恰恰正是二十六岁,方
知太行山少年被杀之年,士真已生于王家了。真是冤家路窄,今日一命讨了一命。
那心上事只有李参军知道,连讨命的做了事,也不省得。不要说旁看的人,那里
得知这些缘故?大守嗟叹怪异,坐卧不安了几日。因念他平日支契的分上,又是
举他陪客,致害了他,只得自出家财,厚葬了李参军。常把此段因果劝人,教人
不可行不义之事。有诗为证:
冤债原从隔世深,相逢便起杀人心。
改头换面犹相报,何况容颜俨在今!
卷三十一何道士因术成奸周经历因奸破贼
卷三十一何道士因术成奸周经历因奸破贼
诗云:天命从来自有真,岂容奸术恣纷纭?
黄巾张角徒生乱,大宝何曾到彼人?
话说唐乾符年间,上党铜鞮县山村有个樵失,姓侯名元,家道贫穷,靠着卖
柴为业。己亥岁,在县西北山中,采樵回来,歇力在一个谷口,旁有一大石巍然
象几间屋大。侯元对了大石自言自语道:“我命中直如此辛苦!”叹息声未绝,
忽见大石砉然豁开如洞,中有一老叟,羽衣乌帽,髯发如霜,柱杖而出。侯元惊
愕,急起前拜。老叟道:“吾神君也。你为何如此自苦?学吾法,自能取富,可
随我来!”老叟复走入洞,侯元随他走去。走得数十步,廓然清朗,一路奇花异
草,修竹乔松;又有碧槛朱门,重楼复榭。老叟引了侯元,到别院小亭子坐了。
两个童子请他进食,食毕,复请他到便室,具汤沐浴,进新衣一袭;又命他冠戴
了,复引至亭上。老叟命僮设席于地,令侯元跪了。老叟授以秘诀数万言,多是
变化隐秘之术。侯元素性蠢戆,到此一听不忘。老叟诫他道:“你有些小福分,
该在我至法中进身,却是面有败气未除,也要谨慎。若图谋不轨,祸必丧生。今
且归去习法,如欲见吾,但至心叩石,自当有人应门与你相见。”元因拜谢而去,
老叟仍令一童送出洞门。既出来了,不见了洞穴,依旧是块大石;连樵采家火,
多不见了。
到得家里,父母兄弟多惊喜道:“去了一年多,道是死于虎狼了,幸喜得还
在。”其实,侯元只在洞中得一日。家里又见他服装华洁,神气飞扬,只管盘问
他。他晓得瞒不得,一一说了。遂入静堂中,把老叟所传术法,尽行习熟。不上
一月,其术已成:变化百物,役召鬼魁,遇着草木土石,念念有词,便多是步

返回目录 上一页 下一页 回到顶部 0 0

你可能喜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