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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部分

砚霓小集-第14部分

小说: 砚霓小集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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物“标志”之地点名称了。

这条长溪(居民也即呼玉河),两岸高槐古柳,境界极胜,有过“平桥
远树”,“清流激湍,映带左右”的描绘,清代诗人也时有佳句咏及。可惜
的是,今已填平为“马路”,桥自然都无复有,不免索然。

我用粗笔触,把“西涯”地带勾勒出一个大概轮廓。此处曾有过不少“知
名”的府宅。李东阳外,弘治时大太监李广的“大第”在焉,他私引玉泉水,
“经绕”他的私第,因此构成了他“坏了事”时的八大罪状之一(玉泉水为
皇家专享,非特许,无人敢用)。李广的大府第遗址,几经兴废,后来先后
成了和坤、庆王、恭王等人的府邸。府后并有大花园。府园之内,都有从明
到清初的建筑遗址,已经专家鉴定无疑。这是明清两代的众人指目的阔府第,
庆王永璘甚至以得居此府为平生之愿,可以想见其不凡了。此府东邻为罗王
府(最后称塔王府),二府仅有一巷之隔,巷名府夹道。罗王府也是从康熙
年代就有的一处老府。

曹雪芹写《红楼梦》的大观园,运用地点上的素材,似有取于此。他写
的“衔山抱水建来精”,“秀水明山抱复回”,他写的园内沁芳溪是由府后
“外河”、“引泉”而入的,还有许多其他线索,都说明他是暗写此一地理
特色。

北京是举世所景慕的一座文化古都,可供游观之处本来不少,但目前仍
只限于几处大公园之类,皆是皇家“苑囿型”,虽令远客有观止之叹,毕竟
多样性上有欠丰富。如“西涯”这样的胜地,稍加筹划修整,培植景色,分
别项目,以飨游人,实在是诸般景趣交汇于一点的一个极好的去处。若能运
以匠心,善加利用,实有多方面的意义和利益,历史、文化上的种种关系,
是足以为首都风貌增重的。

恭王府园,作为文物古迹,价值很高,且在北京百余处大小府园中,独
能幸免彻底破坏拆改,保存了基本完整,尤为珍贵,因此,在已遭部分破坏
外,再不容任何损毁行为发生。前海后海等水局周遭,逐渐出现乱盖一些不
三不四的建筑的现象,登上鼓楼一望,便可见已有某种高大“洋”房,破坏
谐调,殊煞风景,该管部门如能加以注意,或可免使情况恶化乎?

“城中第一佳山水”,让它发挥应有的光彩和作用,丰富人民的精神生
活,岂非大好事。愿能引起有关同志的重视,不胜幸甚。


花·木·城池

记不清是哪年的事了,绀弩同志写示七律一首,题目是《春日撰红文未
竟,偶携〈新证〉登香山,置酒,对榆叶梅读之,用雪芹郊行韵,寄汝昌诗
兄》,其句云:

客不催租亦败吟,出门始解早春深。

兼旬走笔足红意,半晌坐花心绿阴。

山鸟可呼杯底语,我书恨待卷中寻。

不知榆叶梅谁似?漫拟迎探薛史林。

这首题、韵都很新颖的七律,笔致极不俗。他说的“足红意”,是指正
在写研讨《红楼梦》八十回后雪芹原书情节的论文。结句“探”字,在诗中
例读平声,无须赘说;“足”与“心”,巧对活用,则不妨一提。他的字法
句法,都是有取于宋贤的风格,饶有别趣。

我引了这首诗,并不是为了“评介”它。我想的是,“客不催租亦败吟”
这七个字。为什么呢?潘邠老的那首“满城风雨近重阳”之所以“只得一句”,
是因为“催租”的来了而败了诗兴。败兴之事多有,何必定是催租,所以绀
弩同志说得对。他在“败”了之后仍然写出这首诗来,也觉比潘老更显得有
其雅度。

败了他的吟兴的那段“本事”是什么,我没问起过;据我自己的经验,
催租“俗事”也,败吟不足为奇,奇的倒是“雅谈”也能败人吟兴。有一次,
友人问我:龚定庵的诗,你最容易记起的是哪一首?我说:《西郊落花歌》。
原因何在?请你看看下面这段情景:

“出丰冝门一里,海棠大十围者八九十本”,因为“花时车马太盛”,
他不想去看。丁亥年三月二十六日,大风,明日,风少定,他才偕同朋辈出
城,饮酒赏花;他写道:“西郊落花天下奇”,“出城失色神皆痴”!何以
至此呢?——

“如钱塘潮夜澎湃,如昆阳战晨披靡!如八万四千天女洗脸罢,齐向此
地倾胭脂!”谁不因见海棠花而流连不去?贾宝玉院里不栽别的,就是海棠
花。陆放翁说:“绿章欲奏通明殿,乞取春阴护海棠”;李易安的名句:“试
问卷帘人,——却道‘海棠依旧’。‘知否、知否?应是绿肥红瘦!’”爱
花之心,细入毫芒。东坡在黄州定慧东院见海棠为作长歌,而写出“花落纷
纷那忍触”的句子!又于《寒食诗》中说“卧闻海棠花,泥污胭脂雪!”痛
惜连宵大雨,葬尽名花。至于“东风嫋嫋泛崇光”那首绝句,更见爱赏不足
的高致。若到中山公园去看海棠,见那循墙一排十多株,也算“可观”了,
要说“大十围”,而且“八九十本”!那是什么境界?我简直无法想象。每
一读定庵此诗,真是神观飞越,惊心动魄!——这就近在丰冝门外一里地(丰
冝门是金代燕京城南面三门的西门,清人借以称“相当”的右安门,实指门
外西南,今丰台一带)。

中山公园的那海棠,大不过拱把,高出坛墙而已;“大十围”而“八九
十本”,花落时至使龚定庵叹为天下之奇,惊得神痴失色,那么花开时又当
是怎样一番光景?我想,这得哪位大诗人才能传写其万一呢?

这些海棠,还在吗?再未听人说起过。多半早已“薪矣”。

范石湖曾出使赴金之“中都”燕京,由杭州“行都”北上,一过安肃军
(约当今河北徐水一带),出北门大道,宽可容几辆车方轨并行,两旁高柳


插天。这种风物景色,大约一直到燕京城外,都不甚差别,所以他写道:

当年玉帛聘辽阳,出塞曾歌此路长;

汉节重寻旧车辙,插天犹有万垂杨!

后来他到桂林做镇帅,临入界时,犹念及“夹道高枫古柳,道涂大逵,
如安肃故疆及燕山外城都会所有,自不凡也”!

这种风物,真当得起“不凡”二字,在我看来,实在比那些只可偶往一
游的名山大川更觉亲切有味,因为它更切近我国老百姓的民生日用,生活气
息更浓。

千万株插天老柳,夹道而立,可慰征途,足系观瞻——京师近畿的一种
伟大气象。还在吗?至少我在北京“城”外已经看不到。

十围的海棠,插天的杨柳,要培护长养多少岁月,才成了那般令人惊叹
难忘的风物呢?说声毁,日夕闻事耳。斧锯是锋利的。

还记得坐在北京古城西门外的护城河边,古柳浓荫,长河茂草,循河一
望,身后城堞巍峨,极目河水抱城折流处,遥见角楼,那结构姿态,真是美
极了!近处则父老妇幼,藉坐水边,波明鸭洁,一片雄深、朴厚、博大而高
爽的气势气象,实在不愧是中华古国至少七八百年的最后一个完整的“神京”
之地,那种感受是很难宣之于纸笔间的。

全世界的旅游宾客,向往北京,我们自己也要绿化环境,“古都新貌”,
都何以令人识其古?貌何以令人悦其新?这问题不小,非此小文题内之话。
在过去,一个人家,有了一点历史(比如说,传了几代了吧),还要讲究一
下“故家乔木”,七千年文明古国(唐兰先生力主七千年之说,实有见地),
这个巨大的“故家”,也该留下点“乔木”,不然,何以为其标志,即何以
一见便有感性认识,深刻印象?世界各国正在千方百计地保护古迹,似未闻
有多少人批评他们专门爱“发思古之幽情”。项羽破秦,焚咸阳宫殿,大火
三月不灭,这种蠢例,早已有之了。金之燕都,宋朝使臣们无不叹其精美壮
丽,试看《北行日录》中的一小段:

“左掖门后为敷德门,其东廊之外,楼观翚飞,。。又城壕外土岸高厚,
夹道植柳甚整。。。次入丰冝门,门楼九间,尤伟丽!分三门,由东门以入。
又过龙津桥,。。龙津雄壮特甚,中道及扶栏四行华表柱皆以燕石〔汉白玉〕
为之,其色正白,而镌镂精巧,如图画然,桥下一水清深东流,。。”

元灭金,于“中都”稍东北另筑“大都”,金之旧迹遂“不可问”。至
元年间,诗人迺贤,特意走访“南城”遗迹,虽然还能看到一块虞世南学士
的亲题匾额,而寿安殿的旧址已经成了“寿安酒肆”。明灭元,遗工部郎中
萧洵到北平“毁元旧都”。这种命令,想来名堂一定正大,必然是“惩奢侈,
惜民力”之类了。萧郎中只留下了一部《故宫遗录》,观者惊叹其规模壮丽,
“虽天上之清都,海上之蓬瀛,尤〔犹〕不足以喻其境也!”

元代大都的弘伟奇丽,单是一座“周桥”〔实当作“州桥”,此制自宋
汴京传来〕,那是“白石桥三座,。。皆琢龙凤祥云,明莹如玉,桥下有四
白石龙,擎戴水中,甚壮。绕桥,尽高柳,郁郁万株,远与内城西宫海子相
望。。。”

这郁郁万株高柳,又不知萧郎中属下人等可曾手下留情否?

其实,这些都还是局部罢了,这里是看不到整个城池的器局的。早先进
京,远远望见的是永定、左安、右安三座嵯峨的丽谯城楼,那气象真是“自
不凡也”,心情总是不平常的。试想一列火车,风驰电掣在四望无际的大原


野中,而其远景竟能使人耸动心神,这是何等的局势气象才能致此?今日,
车进“内城”,只有一处东南城角的古角楼,如鲁殿灵光(西南角楼尤美,
挨近太平湖,为雪芹常到之处,早已拆为一片荒土了)。此角楼,稍加修整,
还总算可以给远来旅客的眼帘中映入一幅“第一个印象”——“到底是北京
啊!”和另处不完全一样。似乎可以不必再“铲平”为快。。

几乎可以肯定地说:远来游客,万里梯航,来我国中华古都观光,大约
不会是兴趣只集中在观赏我们的“摩天大厦”,和“积木式”的洋房。这个,
他们尽可以在别处看,而且那可能更“先进”。

这么一来,我们的“雅谈”,就未免败了吟兴,因为想到我们自己消灭
了的那些极为宝贵的“旅游项目”。


琐琐萦怀说岁除

每到年头岁尾、辞旧迎新之际,总有一些杂想,积之日久,不知怎么样
——向谁,说一说才好。我的杂想又与大事无关,有谁来听这些呢?但是人
的“想说欲”是强烈的,终于还是铺纸搦管,写“文章”了。

童年的往事,久化云烟,如果点检一番,什么是给一个小孩子留下的最
难磨灭的记忆,那我要说,是过年。

过年,这话语本身就有味。你对这个“过”怎么讲解?“过?——度过
嘛。谁连这还不懂?”这种看法和说法也是一种“合法存在”吧,本也难说
不对。可惜的是“过生日”“过日子”“两口儿过起来”。。这些“包孕丰
富”的“过”字,被他一解,都只解成一个干瘪的“度过”,即使在“训诂
学”上不错,在文学艺术和生活实际中也是太简单化、太乏味了吧?所以事
情总得多作理会。

对我这个——那时的小孩子来说,过年也绝不是为了“度过”而已。因
为,这个“过”是一个极为新鲜奇特、有情有趣的整个的民间文化生活的丰
富绚丽的——也可以说是伟大的历程。这种样式的历程,我以为非我们中华
民族,是创造不出的。

过年,是从一进腊月直到正月元宵的一个伟大历程。假如有谁来考我:
这么多的过年历程内容的最主要、最基本的“精神”是什么?我的答卷上将
只写一个斗大的字:新!

我们的可爱可敬、可痛可念、可歌可泣的炎黄子孙的世世代代,每逢这
个大节——“年”,最强调地、最艺术地、最富有生活情趣地表现的,就是
这个“新”字。

难道人们世世代代都向往这个伟大的新,是不对吗?难道他们没有这种
求新望新的权利吗?所以,春联是贴在门框、门扇上的,可是门楣上还有一
个“横批”,那上面最有代表性的文辞是四个大字:万象更新!

那么美好的四字文章啊!一语道尽了人们的心情物境。

小孩子过新年,那个感觉可真是新极了,事事新,物物新,连人都显得
新——从仪表衣冠,到神情态度,都新。因为那都与平时大有不同。孩子的
心灵,暗自赞颂,这伟大的新,真是无以名之,当时不会“措词”,——现
在也无所“措手”。

可见,人到过年,总要从一切方面(哪怕是现象也好)希冀和表现一个
新,而这个新是美好的,快乐的,胜过以往的,更有前景的“境界”。并且,
在此期间也可以看得出,人们并不总是自私的,很重礼数——礼数者,是一
种相互关怀、相互祝愿、相互来往、相互和美的表示。小孩子的我,当时已
能觉察,人们忽然都变得和蔼慈祥了,连素常不相睦的,这时也尊重、亲切
起来了。孩子的心,深受感动。

过年的高潮,是除夜(实际连着下半宵年初一)。我们乡语管这叫“大
年三十儿”,或者“年五更(五重读,更轻音)”。不怕你笑话,我直到今
天,连除夜的那种蜡烛香烟的气味,还好像留在“感官”里,萦绕于夜空。
我很喜欢它,很留恋它。

说实在的,熬夜在小孩子不是很容易,只因已发下“誓言”,今夜守岁,
一定不睡,可一交午夜,已是困得可以,还在强打精神,不愿示弱。等到“敬
神”的礼仪举行时,焚烧的那些“神纸”“黄钞”“(祈福的)疏头”。。


的烟,炉中的香,烛台上的蜡,这些除了造成一种辉煌的奇景之外,还产生
了一种异样奇妙的香味和烟气,困眼被这种烟气一熏,会流泪,两目只觉又
辣又痛。最奇的是,辣痛流泪的眼,是欢乐的,是在“咀嚼”这种平时得不
到的“滋味”的,觉得辣痛也很美,——这整一年才等待得是这么一次难逢
的辣痛。

长大了,学了一点儿“知识”,科学的、历史的,等等,这才明白那是
旧风俗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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