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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部分

怎么办?-第6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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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过了半个小时,卡捷琳娜·瓦西利耶夫娜去叫醒穿丧服的太太。太太在门口遇到她,太太刚睡醒,还在伸着懒腰。

  “睡得好吗?”

  “好极了。”

  “觉得怎么样?”

  “挺好。我本来对你们说过不要紧:我累了,因为胡闹得时间太长了。从现在起,我要矜持些了。”

  不,她可矜持不起来。才过了五分钟,她又在那儿挑逗波洛佐夫,对年轻人发号施令,用两只叉子把儿在桌上敲出进行曲或者此类的曲调。但是她催着要走,而其他的人看到她重又胡闹起来,个个更加快活,并不急于走了。

  “车马准备好了吗?”她从餐桌旁边站起,问道。

  “还没有,刚吩咐套车。”

  “真受不了!不过既然这样,韦拉·巴夫洛夫娜,您就给我唱点儿什么吧,我知道您有一副好嗓子。”

  韦拉·巴夫洛夫娜唱了一曲。

  “以后我要经常请您唱唱。”穿丧服的太太说。

  “现在该您啦,现在该您啦!”大家磨上她了。

  但是她不等人家磨,就在钢琴旁边坐了下来。

  “好吧,不过我不会唱啊,可是这不妨碍我唱,没有什么能妨碍我!mesdames 和messieurs,我唱歌可完全不是为了你们,我唱歌是为了我的孩子们。我的孩子们,别笑话妈妈啊!”她弹弹和弦,自己配了一支伴奏曲,“孩子们,不许笑,我是带着感情来唱的。”然后她尽量提高调门,开始唱道:

  一只灰蓝色的鸽子

  年轻人出乎意料之外,听到这支歌曲都噗哧地笑了,其余的同伴也笑了起来,连歌手自己也忍俊不禁,但是她竭力抑制着,加倍高亢地唱起来:

  不分昼夜地悲啼:

  它那心爱的情人……①
  ①这是感伤主义诗人兼寓言作家德米特里耶夫(一七六○—一八三七)所作《小鸽子》(一七九二)中的一段,第四句是“已经远远飞去。”

  唱到这个字的时候,她的声音果真颤抖起来,随后便中断了,“唱不出来了,唱不出来最好,下一句本不该唱,还是唱点别的更好。我的孩子们,听从母亲的教导:别恋爱,要知道,你们本不该结婚。”她用雄浑的女低音唱道:

  我们的山庄有许多貌美的姑娘,

  星星在她们双眸深处闪着光芒;

  甜蜜地去爱,是可艳羡的好运道!

  不过,——

  “这个‘不过’是蠢话,孩子们——

  不过独身的自由更加快乐美妙①,
  ①见莱蒙托夫的《当代英雄》。

  “这不是反对的理由,这个理由是蠢话,不过你们都知道为什么:

  不要结婚啊,年轻人,

  你要听我的话①!
  ①见莱蒙托夫的长诗《伊兹麦尔—贝》(一八三二)。

  “后面说的都是蠢话,孩子们,或许连这几句也是蠢话。可以的,孩子们,恋爱是可以的,结婚也是可以的,只要经过选择,不能撒谎骗人,孩子们。我要给你们唱一支讲我自己怎样出嫁的歌,这是一支古老的情歌,我也已经是个老太婆。我坐在我们达尔顿城堡的阳台上,要知道我是苏格兰人,白皮肤,浅色头发。附近有森林和布里纳尔河。我的情人向阳台走来,当然是悄悄地走过来。他贫穷我富有,我是男爵的女儿,领主的女儿。但我很爱他,我对他唱道:

  美丽的布里纳尔有着陡峭的河岸,

  周围是一片绿色的林海;

  在那里白天隐藏着我和我的旅伴,

  “因为我知道他白天要躲藏起来,并且天天变换住处。

  它比我父亲的老屋更可爱。

  “我父亲的老屋确实不太可爱。于是我对他唱道:我要跟你一起出走。你们猜他怎么回答我?

  姑娘,你愿意做我的妻子,

  愿意忘掉你的门第和地位,

  “因为我原是一个贵族。

  不过你首先要能猜到

  上天给了我什么命运。

  “‘你是个猎人吧?’我说,——‘不,’‘是溜进人家领地的偷猎者吧?’——‘差不多猜中了,’他说。

  当我们这些歹徒聚在一起,

  “因为我跟你们,孩子们,还有mesdames和messieurs,全是歹徒。

  相信我,我们就应该忘记:

  从前我们是什么人,

  现在我们又是什么人。

  “他这样唱道。‘我早猜到了,’我说,‘你是强盗。’嗯,不错,他是强盗。对吗?他是强盗。他怎么回答呢,各位?他说:你看,我不配跟你结婚:

  姑娘啊,我不是你的好侣伴

  我是荒野绿林中的一个居民;

  “一点也不错,他是荒野绿林中的一条好汉,所以他说:别跟我走,

  我的生活充满着危险,

  “因为荒野绿林中有野兽,——

  我的结局会是很悲惨

  这不对,孩子们,他的结局不会悲惨,可是当时我和他都那样想的。不过我还是回答道:

  美丽的布里纳尔有着陡峭的河岸,

  周围是一片绿色的林海;

  在那里白天隐藏着我和我的旅伴,

  它比我父亲的老屋更可爱①。
  ①以上引自苏格兰小说家兼诗人司各特(一七七一—一八三二)的诗《罗比克》(一八一三),其俄译者为女作家巴夫洛娃(一八一○—一八九四)。

  “确实是这样,可是我并不懊悔:他事先就告诉了我,我所选择的道路。既然如此,那是可以恋爱和结婚的,孩子们,他没有骗我。你们要善于选择啊。

  月亮升起了,

  宁静又安详;

  一个年轻的战士,

  即将赴战场,

  骑手将子弹上了膛,

  姑娘对他讲:

  ‘听天由命吧,

  再勇敢些,我的情郎!’①
  ①见莱蒙托夫的《伊兹麦尔一贝》,但与原诗略有出人。

  “跟这样的姑娘可以恋爱,也可以结婚。

  (“忘掉我对你说过的话,萨沙,你听她说!”一位太太握住对方的手,低声说。——“为什么我没有对你说这些呢?现在我要说了。”另一位太太低声说。)①
  ①韦拉和卡佳最初为各自丈夫的安全担心,现在为“穿丧服的太太”的豪迈精神所鼓舞,赞成丈夫献身进步事业。

  “这样的姑娘我允许你们去爱,而且为你们祝福,孩子们:

  听天由命吧,

  再勇敢些,我的情郎!

  “跟你们在一起,我心里真舒畅,既然舒畅,就该喝它几杯。

  喂,我的酒店老板娘,

  倒点儿蜜,倒点儿酒,

  “我们唱唱蜂蜜,因为不能把这个‘蜜’字从歌词中删掉呀。还剩下有香槟吗?有?好极啦!开瓶!

  喂,我的酒店老板娘,

  倒点儿蜜,倒点儿酒,

  让我心舒畅

  让我心舒畅!

  “谁是酒店老板娘?我是酒店老板娘:

  黑眉毛的老板娘

  皮靴后跟钉铁掌!”①
  ①以上出自一首乌克兰民歌,其内容是记述一六三七年对波兰人的战役。

  她霍地站了起来,摸了摸眉毛,又顿了顿脚后跟。

  “我已经斟满,准备好啦!mesdames和messieurs、老头儿、孩子们,举杯,让心里头舒畅舒畅!”

  “为老板娘干杯!为老板娘干杯!”

  “谢谢!我为自己的健康于杯。”然后她又边弹边唱道:

  让忧愁消失得无影踪!

  “那一定会消失的。

  让无限的欢乐

  充满这复苏的心灵,①
  ①以上三句引自涅克拉索夫的《新年》(一八五一)。

  “一定会这样,这是很明显的:

  不祥的恐怖跑掉了,像个影子,

  逃离开了明亮的白天;

  光明、温暖和芳香,

  迅速地驱赶开黑暗和寒冷;

  腐朽的气息愈来愈弱,

  玫瑰的芬芳愈来愈浓……”①
  ①见英国民主主义诗人胡德(一七九九—一八四五)的《诗篇》。此诗的俄译者为车尔尼雪夫斯基的战友、作家兼翻译家米海洛夫(一八二九—一八六五),当时他正在西伯利亚流放地。
第06章 布景的转换  “上拱廊市场①!”穿丧服的太太说,不过现在她已经不是穿着丧服,而是换上了鲜艳的粉红连衣裙、粉红帽子和雪白的短斗篷,手里拿着一束鲜花。她不是单独跟莫索洛夫乘车。莫索洛夫和尼基京坐在马车前部的长凳上,车夫台上高高坐着第三个青年,太太身边又坐着一个三十岁左右的男子。太太多大年纪呢?难道真是像她自己所说的二十五岁,而不是二十岁吗?如果她多说了几岁,那就是她的良心问题了。

  ①拱廊市场位于涅瓦大街,十九世纪五十至六十年代,那里的一间大厅内经常举行公开演讲会和辩论会。

  “是的,我亲爱的,我盼望这一天已经有两年了,或者两年多了。我认识他(她用目光指了指尼基京)的时候,还只是预感而已,谈不上能盼到。当时还只是一个希望,可是不久我就有了信心。”

  “对不起,对不起!”读者——不仅是敏感的男读者,而是所有的读者——越想越不明白,说道,“她认识尼基京两年多啦?”

  “对。”我回答。

  “她不是在今年冬末这次郊游会上认识尼基京的吗?不是跟她认识基尔萨诺夫夫妇和比蒙特夫妇同时的吗?”

  “完全对。”我回答。

  “那么这是怎么回事?您在开始讲一八六五年的事啦?”

  “是的。”

  “这可能吗?哪能呢!”

  “如果我知道的话,为什么不能讲?”

  “够了,谁听您的!”

  “您真不愿听?”

  “您把我当什么人啦?当然不愿。”

  “如果您现在不愿听,我自然只得推迟到您愿意听的时候再继续讲我的故事。我希望很快能等到这一天。”

  一八六三年四月四日附录  第四章第十七节定稿译文  过了一年,新的工场已经完全安排就绪。新旧工场之间联系密切,还相互转让订货。有时这家工场接活过多,另一家有时间来完成它。它们中间立有一份来往账目。如果双方更为接近,其资金数额是足够在涅瓦大街上合开一个门市部的。这又够让韦拉·巴夫洛夫娜和梅察洛娃奔波张罗好一阵子的。虽然两家的女工关系融洽,虽然两家常常互访做客,虽然她们常常去郊游,但两个不同的企业联营的主意毕竟是个崭新的想法,需要长时间向她们多方面地进行解释。不过,在涅瓦大街设立门市部显而易见是有利的,韦拉·巴夫洛夫娜和梅察洛娃为两个企业联营问题奔忙了几个月,终于达到了目的。于是涅瓦大街上出现了一块新的招牌:“Au bon trava il。Magasin des Nouveautes”。门市部开设以后,业务发展得比从前更快了,盈利也越来越多。梅察洛娃和韦拉·巴夫洛夫娜谈话时已经在幻想着,再过两年左右,这两家缝纫工场就会变成四家、五家,不久更会变成十家、二十家了。

  门市部开设后三个来月,一位似曾相识的医学界同行来看基尔萨诺夫,谈了许多各种疑难病症,而谈得最多的是他自己的一种医疗方法的奇效,这方法便是在病人的胸口和腹部放上两只装满碎冰的狭长口袋,每只口袋都用四块餐巾裹着。最后他才说,他有一个熟人希望能跟基尔萨诺夫认识认识。

  基尔萨诺夫满足了这个愿望;这次结识是挺愉快的,他们谈了许多,顺便谈起了门市部。他解释说,门市部的开设确实是以商业为目的的。他们就门市部的招牌、就招牌上写有“travail”一字合适否的问题谈了很久。基尔萨诺夫说,“travail”的意思是“工作”,“An don travail”便是“精工”。他们讨论,是否用人的姓氏来代替这个词语更好些。基尔萨诺夫说,他妻子的俄罗斯姓氏会造成营业上的损失。最后,他想出这样一个办法:他妻子叫韦拉,“韦拉”相当于法文“foi”。假如招牌上能用“A labonne foi”代替“An bon travail”,那不就是可以了吗?这几个字的意思是“诚信商店”,什么破绽也找不到,并且女主人的名字也在招牌之中了。他们经过考虑,认为这样做是可以的。基尔萨诺夫费了极大的努力才把谈话转到这些问题上来,总算是取得了成功,因此他回家的时候很满意。

  但是无论如何,梅察洛娃和韦拉·巴夫洛夫娜的梦想已无法展翅飞翔了,她们关心的只是维持,而不是往前迈进了。

  这样,由于韦拉·巴夫洛夫娜和梅察洛娃多余的热情冷却了,缝纫工场和门市部虽然还继续存在着,却已经不再发展了,可是能够继续存在已是值得庆幸的了。基尔萨诺夫继续结交新朋友,这给他带来许多快乐。这样又过了两年或两年多,没有发生任何特别的事情。

  第四八二页初稿译文

  “……现在他在哪儿?”

  “据说,有人最后一次看见他是在维也纳到慕尼黑的途中,他说,他过一年要去美国。”

  “比蒙特在美国没有碰见他?”

  “没有。”

  “结果没人知道他在哪儿吗?”

  “没人知道。”

  “该是他回国的时候了。”

  “是啊,是时候了!”

  “不用担心,他不会贻误时机的。”

  “可是,假如他不回来呢?”

  “那又怎么样?(你知道,重要的岗位不会空的。)如果要干事情,是不会缺人的,总可以找到别的人有面包,就有人来吃。”

  “磨坊正在磨面,用力地磨,准备做面包”。①
  ①喻革命即将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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