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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部分

木炭-第16部分

小说: 木炭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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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笑,当时,我将抱著的伯骏,向子渊的怀里一送:‘好,你祖宗订下的家规,你们两
父子去看吧!’我一说完,就赌气向外走了出去。”
    我听得林老太太讲到这里,也不禁苦笑。以前,轻视女性,是平常事。连自己的女
儿,也被当作“外姓人”。林老太太在那个时代,已经接受过学校的教育,又有勇气不
顾家人的反对,和林子渊结婚,当然是一个知识女性,个性也一定相当倔强,对于这样
的“祖训”,心里自然极度的反感!但是她这一争气,只怕我也难以知道这本郑而重之
,放在小铁箱,又特地为之建立了一个秘密地窖的册子中,究竟写著甚么了!我苦笑了
一下:“你始终没有看那册子中写的是甚么?”
    林老太太道:“没有,当时我睹气走了出去,到了天井,生了下来。我以为子渊一
定会追出来的,可是我等了很久,也不见他出来,我心里有点生气,也有点不耐烦,就
绕到房间外面,隔窗子去看他。窗子关著,窗上糊著棉纸,看不清里面的情形。可是他
的影子,被灯光映在窗上,我看到他正在聚精会神地翻著那本册子,他一页又一页地翻
著。”
    我又问道:“林先生以后没有提起,他在那本册子中看到了甚么?”
    林老太太道:“没有,奇怪的是,我因为看到了册子第一页写的那几行字,心中动
了气,不愿意再提起这件事。可是自从那晚之后,子渊也绝口不提这本册子的事。当晚
,我又到天井坐了下来,过了好久,听到了伯骏的哭声,哭了好久仍没有人理会,我奔
进房中,看到伯骏在床上哭著,因为哭得久了,脸胀得通红。子渊却只是在一旁坐著,
一动也不动,不知在想甚么事,连儿子哭成那样,也不知道!”
    林老太太的叙述,堪称极之详细,但是我发现她在有点紧要关键上,反倒不注意。
伯骏哭了多久,全然无关紧要,她反倒说了出来。
    是以我忙又道:“那时,他还在看那本册子?”
    林老太太皱了皱眉:“当时我奔进房子,看到孩子哭成那样,当然是先抱起了孩子
来,哄著他,直到孩子不哭了,我才注意子渊,发现他仍然像是木头人一样坐著发怔,
我忍不住大喝一声,道:‘你在干甚么?’子渊被我一喝,整个人震动了一下:‘没…
…没甚么!’我和他做了几年夫妻,当然知道他是有事在瞒著我,我立时又想到册子第
一页上的那几行字,哼了一声,道:‘你看到了些甚么?’”
    “子渊苦笑了一下:‘你别怪我,祖训说,不能讲给外姓人知道!’我当然更生气
,冷笑了几下,就没有再理会他。这时,我没有看到那册子,也没有看到那只小铁箱,
不知道他放到甚么地方去了!我当然也不希罕知道他们林家的秘密。当长毛的,还会有
甚么好事?多半是杀人放火,见不得人的事!”
    事隔多年,林老太太讲来,兀自怒意盎然,可见得当时,她的确十分生气。
    她继续道:“自那晚起,我提都不提这件事,子渊也不提,像是根本没有这件事一
样。这样过了七八天,子渊忽然在一天中午,从学校回到家里。他平时不在这时候回家
的,我觉得意外,子渊一进门,就道:‘我请了假,学校的事,请教务主任代理。’我
呆了一呆:‘你准备干甚么?’子渊道:‘我要出一次门!’他说的时候,故意偏过了
头去,不敢望我。”
    “我心中又是生气,又是疑惑。那时候的人,出门是一件大事,他竟然事先一点不
和我商量。我立即盯著他道:‘你要到哪里去?’子渊呆了片刻,才道:‘到安徽萧县
去。’我这还是第一次听到有这样的一个县,心中更奇怪,大声问他:‘去干甚么?有
亲戚在那边?’”
    “子渊搓著手,神情很为难,像是说又不是,不说又不是。我知道他人老实,不善
撒谎。我立时又想到了那件事,冷笑一声:‘又是不能给外姓人知道?’子渊苦笑著:
‘是的!’我赌气不再言语。我已经感到事情愈来愈不对头,可是就因为睹了气,所以
我就道:‘要去,你一个人去,伯骏可不能让你带走!’子渊笑了起来:‘本来我就是
一个人去。’他收拾了一下行李,只带了几件衣服,临走的时候对我道:‘我很快就会
回来!’”
    林老太太说到这里,双眼都红了,发出了一阵类似抽咽的声音,神情极其哀伤。
    林老太太为甚么会悲从中来,当然再明白也没有。她的丈夫,林子渊,一去之后,
再也没有回来过!
    在这样的情形下,我也实在不知该说些甚么话去安慰她好,只好陪著她叹了几口气

    过了好一会,林老太太才止住了抽咽声:“他一去,就没有回来过!”
    我点头道:“我知道!”
    本来,我还想告诉她关于林子渊出事的经过,但是我不知道当年四叔是怎样对她说
的,唯恐她原来并不知真相,知道了反而难过,所以话到口边,又忍了下来。林老太太
渐渐镇定了下来:“他去了之后,我每天都等他回来,他也没有说明去几天,我一直等
著,子渊没回来,那天下午,忽然有一个陌生人来了。那陌生人一见到我,就道:‘是
林太太么?林子渊太太?’我不知为甚么,一看到这个陌生人,心就怦怦跳起来,一时
之间,竟连话也说不出来。那人又道:‘我姓计,叫计天祥,从安徽来。’”
    当林老太太说到林子渊走了之后几天,忽然有一个陌生人来见她之际,我已经知道
这个“陌生人”就是四叔了。不过,四叔姓计,我自是知道,四叔的名字叫“计天祥”
,我还是第一次听说。
    林老太太道:“我一听到这个姓计的是从安徽来的,心跳得更厉害,张大了口,一
句话也说不出来。那姓计的道:‘林太太,我来告诉你一个不幸的消息,林子渊先生死
了!’他这句话才一出口,我耳际轰地一声响,眼前金星直冒,接著一阵发黑,就昏了
过去。”
    “我和计先生在门口讲话,我昏了过去,等到醒过来,人已经在客厅,坐在一张椅
子上,两个老仆人正在团团乱转。我一醒过来,就听得两个老仆人焦急地在叫著:‘怎
么办?怎么办?’那姓计的倒很沉著:‘林先生有亲人没有,快去叫他们来!’”
    “两个老仆人还没有回答,我已经挣扎著站了起来:‘没有,子渊一个亲人也没有
。他是独子,甚至于连表亲也没有!’我一开口说话,计先生就向我望了过来。我那时
,心中所想到的只是一件事!子渊死了!我再也见不到他了!子渊死了!”
    林老太太讲到这里,不由自主,喘起气来。我只是以十分同情的眼光望著她。当年
,她年纪还轻,儿子只有三岁,丈夫莫名其妙死了!好好一个家庭,受到了这样的打击
,心中的悲痛可想而知。即使过了那么多年,这种悲痛,也一定不容易消逝。
【第九章】
    林老太太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又长叹了一声,才又道:“那姓计的一听到我这样说
,神情难过地握著手:‘林太太,你没有孩子?’他一问,我才想起伯骏来。我忙道:
‘伯骏呢?伯骏在哪里,快找他来!’这时,我甚么也不想,只想将伯骏紧紧地搂在怀
里。”
    林老太太又道:“伯骏在外面和别的小孩子在玩,一个老仆人听得我那样叫,马上
奔了出去,去找伯骏。”
    “那姓计的来到了我的身前:‘林太太,我,我是炭帮的帮主。’我呆了一呆,我
根本不知道甚么是炭帮,听也没有听到过,那姓计的又道:‘你先生来找我,向我提出
了一个十分古怪的要求。本来,事情很简单,可是我实在没有法子答应他,他……他竟
然--’”
    林老太太的神情,愈说愈难过,停了半晌,才又道:“计先生接著,就告诉了我子
渊死的情形,那真是太可怕了,我实在不想再说一遍--”
    我忙道:“你可以不必说,林先生当年出事的经过,我全知道!”
    林老太太望了望我半晌:“这些年来,我对姓计的话,一直不是怎么相信,他说…
…他说子渊是在一座炭窑中烧死的?”
    我道:“是的,据我所知,是那样!”
    林老太太默然半晌,才苦涩地道:“活活烧死?”
    我忙道:“林老太太,情形和你设想的不一样,他一进炭窑,一生火,火势极猛,
一定是立刻就死,所以,他不会有甚么痛苦!”
    林老太太陡地一震,突然伸手,抓住了我的手腕:“甚么?你说甚么?是他进了炭
窑之后,才生火的?”
    我不禁暗怪自己的口太快,我应该想到,四叔当年可能隐瞒了这一点的。
    我忙含糊地说道:“我也不清楚,但总之,林先生是在炭窑里烧死的,有一个本领
很大的人,想去救他,几乎烧掉了半边身子!”
    林老太太木然半晌,才道:“那姓计的人倒不错,他看到我难过的样子,安慰了我
好久,才道:‘我来得匆忙,没准备多少现钱,不过我带来了一点金子,我想你们母子
以后的生活,总没有问题!’他一面说,一面将一只沉重的布包,放在几上,解了开来
,我一看,足有好几百两金子。”
    “我当时道:‘不,我和你根本不相识,怎能要你那么多金子!’计先生道:‘这
是我一点心意!’我陡地起了疑:‘子渊是你害死的?’计先生脸色变了变:‘他死的
经过,我已经跟你说过了!’我道:‘要不是你良心不安,为甚么你要这样对我?’计
先生叹了一声:‘是的,我有点良心不安,林先生的死,多少和我有一点关系。可是我
不明白,何以林先生会向我提出那个古怪的要求来!他对我们那一带的地形,好像很熟
!他是那里出生的?’”
    “我道:‘当然不是,他除了曾到南京去上学外,没到过别的地方!’计先生道:
‘这就怪了,我来之前,曾经向几个人问起过,他们说,林先生到了之后,并不是立即
见我,他先由一条小路,这条小路,只有我们的伐木人才知道。他从那条小路,到了一
个叫猫爪坳的小山坳之中--’他讲到这里,我就打断他的话头:‘你和我说这些,没
有用处,我根本不知道他为甚么要出门,他没有告诉我!’”
    “计先生听得我这样讲,‘啊’地一声:‘你不知道?’我道:‘我不知道。’这
时,我心中乱到了极点,可是我感到计先生是一个可以倾诉心事的人。”
    林老太太道:“或许是计先生给了我那么多金子,这至少表示他有诚意。我接著,
就将那个隐秘的地窖,在地窖中发现了一只小铁箱,铁箱之中,有一本只准林家子弟看
的册子一事,讲给了他听。他听得很用心:‘对了!一定在那册子上,载有甚么奇怪的
事情!’”
    “他讲到这时,老仆人在街上将伯骏找回来了,我一见到伯骏,悲从中来,搂住了
伯骏,就哭了起来。计先生在一旁,我也没留意他在我哭的时候究竟在干甚么,好像是
不断地来回踱步。等到我哭声渐止,他才道:‘林太太,我看你留在这里,只有更伤心
,这样吧,我出高价,向你买这所屋子,你也别再耽搁了,先到你娘家去暂住几天,然
后,拿了钱,带著孩子,到别的地方去吧!’我那时六神无主,而且一想到子渊死了,
叫我和伯骏住在大屋子里,我也实在不想,所以就答应了他。我以为那些金子就是他付
的屋价,谁知道过了几天,他又给了我一大笔钱。说是屋价!”
    我听到这里,忙道:“等一等,我有点不明白,你当时就离开了家?”
    林老太太道:“是的,甚么也没带,抱了孩子,两个老仆人跟著,我叫他们其中一
个,拿了那包金子,就离开了。”
    我道:“这……这情形有点不寻常,是不是?”
    林老太太呆了一呆,像是她从来也没有想起过这个问题,她想了一想,才道:“是
的,很不寻常,但当时,一则我心里悲痛,二则,我感到子渊出事,由这所屋子所起。
如果不是这所屋子中有这个隐秘的地窖,他又在地窖中发现了那册子,他根本不会离家
到甚么萧县去!”
    我道:“那时,你并没有确切的证据,证明林先生出门,是因为那本小册子?”
    林老太太道:“还会因为甚么?本来,他的生活很正常,但是一发现那本册子之后
,他就变了,忽然之间,要出门去了!”
    我点了点头,林老太太这样说法是合理的。林老太太道:“所以,我因为子渊的死
,对这所屋子,厌恶到了极点,根本不想再多逗留片刻,我想,就是因为这样,所以我
才突然离开的!”
    我“嗯”地一声,接受了她这个解释。
    林老太太又道:“我来到门口,计先生追了上来,道:‘林太太,请你给我你娘家
的地址。’我告诉了他,他又道:‘我可以在这屋子里住么?’我道:‘屋子是你的了
,你喜欢怎样就怎样!’计先生倒是君子,他又道:‘我可能要在屋子找一找,想找到
林先生这种怪异行动的原因。’我道:‘随便你怎样,你喜欢拆了它都可以!’我就这
样走了!”
    “我到了娘家,我父母听到了子渊的死讯,当然很难过,乱了好几天,我再也没有
到那屋子去,只派仆人去取过一点应用的东西,去的仆人回来说,计先生一直住在那屋
子里!”
    我吸了一口气,四叔耽搁了一个月之久才回来,除了路上来回所花的时间,他在那
屋子之中,至少也住了三个星期之久,在这三个星期之中,他是不是在这屋子里找到了
林子渊当年怪诞行径的原因了呢?
    我心中的疑惑,十分之甚,忙道:“你以后没有再见过计先生?”
    林老太太道:“见过,我已经说过了,过了几天,他又送了一大笔钱来给我,还抱
著伯骏,去买了不少东西给伯骏。当时,他只问了我几句话:‘林太太,林先生的祖上
,是当太平军的?’我道:‘是,要不,他们也不会在长毛营造房子!’计先生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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