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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部分

2980-衰与荣-第4部分

小说: 2980-衰与荣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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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智术之士必远而明察;不明察,不能烛私。能法之士必强毅而劲直;不劲直,不能矫奸。    
    凡说之难:在知所说之心,可以吾说当之。所说出于为名高者也,而说之以厚利,则见下节而遇卑贱,必弃远矣。所说出于厚利者也,而说之以名高,则见无心而远事情,必不收矣。所说阴为厚利而显为名高者也,而说之以名高,则阳收其身而实疏之;说之以厚利,则阴用其言,显弃其身矣。此不可不察也。    
    抱法处势则治;背法去势则乱。    
    “说真格的,对于今天的谈话,我确实是做了充分准备的。昨天晚上我还用活页纸写了好几页要点。”李向南狠狠地抽了几口烟以后,坦率地开了头。    
    “能不能如实披露啊?”顾恒眼睛一亮,“我现在特别想知道,一个聪明的部下在和我谈话时心计用到什么深度。”    
    “我相信,一个部下,无论他是个正直的事业家,还是个弄权的小人,他们在和顶头上司谈话时都要用点心思的。和您这样的领导谈话更要费点心思。”    
    顾恒快活地哈哈大笑了:“你这恭维恰到好处。”    
    “我在准备和您谈话的过程中,甚至运用了我的系统论、系统工程学知识。”    
    “这很有意思嘛,咱俩这谈话真是国际水平的。”顾恒的兴致越来越高。    
    “我找您谈话,谈话的发展方向不单是咱们两个人决定的,因为咱们不是孤立的两个人,当然,您的背景比我大。所以,我的第一个考虑是:我和您处在一个大的社会政治系统中。您作为一个高级领导,您的地位,您的处境,您的多方面联系,您的考虑,(在这里,他省去了一个词:‘您的利益’。)我都应替您想到。说真话,顾书记,我在思考时,不得不把所知道的有关您的全部情况都想一遍。”李向南笑了笑,“您是省委书记,您的下属们其实都在尽可能地了解您的情况。我在省委机关呆过,对您的情况也是了解一些的。”    
    “好,坦率。一个为官的要知道部下都在千方百计地研究自己,这才能免除许多危险。对不对?不要把底下的人都看得那么简单。你们呢,也要明白,我也在研究你们。上下之间都在研究。好,继续讲。”    
    “从中的系统讲,在省里,您是省委书记,我是县委书记,我在县里引起的冲突,在地委引起的矛盾——地委书记就反对我,在省里,有支持我的,也有反对我的,您处在整个干部队伍的包围中,您考虑对我的态度时,必然要考虑这个全局。”    
    “讲得深刻。”    
    “从小的系统讲……”李向南犹豫了。    
    “不许闪烁其辞。”


上卷:第一部分要化解个人政治危机的利益

    “坦率说吧,我是在您家里谈话。一踏进您家,这个系统就不是咱们两个人。像您这样明智的首长,到底在多大程度上能不受家人的影响呢?”李向南略有些不安地赔了赔笑。    
    “讲得好哇。”顾恒很痛快地说道,同时在心中赶走了倏忽一闪的不快。    
    “和您谈话的方针我定了几条。”    
    “好,谈谈。”    
    “第一,我来找您,绝不诉苦,绝不提让您为难的要求。第二,我要表明:即使您不能保护我,我也将绝无任何怨言——这也是我的真实思想。第三个方针,在这种时候,我恰恰应表现出:我不是只关心自己的命运,我更多的是关心整个事业、大的形势。而且,我仍要——这是我非常坦率地交待了(诚恳而幽默地)——让您感到我对您、对你们是非常有用的,为您所需要的。”    
    “嗯,接下去。”    
    “所以,我今天来,恰恰要少说自己,少来求援,而应该谈谈您最感兴趣的全省工作,这也算投您所好吧。并且,我还应该比平常谈得更开阔,从一个省谈到全国,这就是我的方针。”    
    “还有。”    
    “只有这样的方针,从道义上讲,符合我的人格,从情感上讲,也符合我的心态,而从策略上讲,”李向南笑了笑,“我才能得到您进一步的理解和好感。这也最符合我目前要化解个人政治危机的利益。”    
    “好哇,我都被你罩到系统论里去了。”顾恒用手指点着李向南朗声说道,“今天,我们应当得到一个真理:任何一个人都比我们平常了解的更复杂。还有一个真理:当人们把最深层的考虑都暴露出来后,反而显得简单了,可信了,有趣了。对不对?如果,我今天不用难眩以伪的方针打开谈话的局面,会是什么结果?”顾恒风趣地说道,站起来背着手在屋里踱了两步,“平常,我们的很多智慧,都是用来掩饰自己的真实思想和去猜测别人的真实动机了。”    
    李向南在和父亲谈话。小莉一直有一种兴奋,还有一种要承担点什么的跃跃欲动,还有一种暖融融的亲切感。她能觉出爸爸是喜欢李向南的。谈话在家里进行真好。她发现自己非常愿意结婚,小孩儿过家家似地有个小家庭。这个感觉是那么模糊,完全是未来、未定的事情,但正因为如此,它才美好,打动人。    
    父亲每次见她进来,眼里就露出一丝审视,打量着李向南和她有没有感情交流。她不管。她只要在书房里停留一分钟,她就活跃了气氛,她就使自己也使整个书房变得暖洋洋的。她确实感到自己上下左右有一个大光团,她就是一个桔红色的大灯笼。    
    只有经过门厅和母亲正好打照面时,她的情绪才稍有破坏。母亲打量她的目光中含着不满。母亲像黑色的老树,刺棘总是划破她桔红色的大光团。    
    她今天发现:她特别喜欢李向南的性格。她喜欢他和她一样有热力;她又喜欢他不像她那样疯狂,躁动。他是沉稳持重的,不动声色的,和她完全不一样。    
    一样又不一样。    
    她突然眼睛一亮,拍手了。她发现了一个伟大的真理:一个女人恰恰喜欢一个和自己最一样又最不一样的男人。只有“一样”,两个人处在一个平面内,才有可能相交;只有“不一样”,两个人性格正好凸凹相对,才能接合,才能长短相补,给对方提供新意。她用这个真理检验自己熟悉的一对对幸福的夫妻,情人,无不如此。两个人相爱,必有非常相同的地方,那是他们结合的基础;同时又必有他们相异的地方,那同样是他们牢固结合的基础。    
    太精彩了。她就要找一个与自己最相同又最不相同的男人。    
    她轻声唱着歌从这个房间走到那个房间,连哥哥的房间(他不在)她都要去。她就要到处发散自己的快乐。一分钟不发泄她就要憋死。她发现,不同的房间也有不同的颜色,爸爸的书房是灰蓝色的;她的房间是桔红的,还有点色彩缤纷;妈妈的房间是灰黑的;门厅呢,是空白的,没有颜色,她走进来,带来一团桔红,母亲走进来,则带进一束黑色。母亲的光团浓而小,不放射,像一个圆柱体,随着她的身体移动……


上卷:第一部分爱以身为天下,若可托天下

    “全省工作建议,中国社会主义的札记这些我都感兴趣,但我们后面谈。我现在感兴趣的是你李向南的命运。怎么样,正符合你的目的吧?”顾恒幽默地说道,“我们客观分析一下,这个事情能不能化解,如何化解。关于这件事的背景,你目前了解多少?”    
    “情况是这样,”李向南如实说道,“现在搞我的人,主要不是省里、县里的了,而是北京的。我写过的文章,我在古陵的做法,都比较硬了一点,引起一些人的反感;另外,直接触及的是一些同代人的嫉妒。这两方面结合起来,就形成了一个比较可怕的背景。这次他们是抓住了机会。现在他们手里还抓着我过去写给一个女同学的信。”    
    “材料我看到了,有你写的信的影印件。”    
    “我信中说话当然很随便,对国政大策品头论足,口气可能也有些大,所以他们攻击我有野心,想当总理——我信里有这样的话:我若是当总理将如何干——蔑视国家领导人。”    
    顾恒点了点头,“谁让你在古陵干得那样突出呢?那么多记者吹你。”停了一会儿,他又半感叹半幽默地说,“蔑视领导人?一般地说,年轻人不蔑视老年人,这个社会是不会有前途的。别看你总说我深刻,对你有启发,内心里你肯定自信比我强。这你不用解释。”顾恒轻轻摆了下手,“再过十年,若让你当省委书记,当总理,也许会干得很出色的。”他停顿了一下,“不过,这种假设也有点不着边际,它并不取决于个人的意愿嘛。何况如何当上总理,是远比如何当好总理要复杂得多的事情。 这在全世界大概都是个规律。”    
    “现在关键是我对这些信无法解释。如果像您这样理解我,就可以说:这个年轻人有见解,有抱负。但在另一些人眼里,就可能是有野心,狂妄。”    
    “信本来没什么,但想整你,就成为口实。”顾恒说道,“凭这些信并不能给你定什么性,却可以造成对你的坏印象。有时候印象是完全可以决定一个人命运的。……你打算怎么办? ”    
    “不知道。”    
    “我认为最好的办法,第一,是我不为你解释,因为解释不了;第二,你也不作任何解释;第三,听其自然。你要有退一步的思想准备。我可能要把你在省里的工作调一调,一段时间内不提拔你。你也夹起尾巴。让事情冷下来。慢慢再想办法。”    
    “一个人,有问题没问题被审查上两三年,不了了之,最后把一生做事的机会就给埋葬了。”    
    “事情不一定那么悲观。有时候,有我们看不到的危险;可有的时候,又可能有我们想不到的机会。还有一个办法,就是看看能否找到人为你说话。”    
    “很难。”李向南蹙着眉想了想,说道,“我父亲也不会帮忙。”他停顿了一下,“我现在唯一的方法是:把中国社会主义的札记写成文章,作为条陈送上去。”    
    “这个札记我先看看吧。”顾恒略沉吟了一下,心中筹划着如何帮助这个有为的年轻人渡过难关,“你要有思想准备:有的时候,要证明自己,要挽回印象,靠多做事情不一定有用。”    
    景立贞进来了:“老顾,你的电话。”    
    成猛的秘书安晋玉来的电话。“你送来的那份工作总结收到了,我会及时提醒成猛同志注意的。”安晋玉在电话中说。    
    “啊,谢谢你。”顾恒立刻表示了感谢,而且非常适当地表示了对这位小秘书不该遗忘的亲热,“小安,以后有时间可以到我们省里去走走看看嘛。走不开?等有机会嘛。你去的时候,我给你安排一下。”    
    他必须对这种大人物身边的小秘书用朋友似的口气说一两句亲热话。你若轻视他们,刺激了这种人的自尊心——这是很多人易有的疏忽——那是非常愚蠢的。    
    景立贞漫不经心地翻看着《老子》的卡片。    
    持而盈之,不如其已;    
    揣而锐之,不可长保。    
    金玉满堂,莫之能守;    
    富贵而骄,自遗其咎。    
    功遂身退,天之道也。    
    宠辱若惊,贵大患若身。    
    何谓宠辱若惊?宠为下,得之若惊,失之若惊,是谓宠辱若惊。    
    何谓贵大患若身?吾所以有大患者,为吾有身,及吾无身,吾有何患?    
    故贵以身为天下,若可寄天下;爱以身为天下,若可托天下。    
    …………


上卷:第一部分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白色交响曲》摄制组召开第一次全体成员会。    
    七八十号人把电影厂小会议厅塞得满满腾腾。说笑声盛不下了,便从敞开的一扇扇大玻璃窗往外散溢。座位排排朝前,但人们坐落全无方向,这一群,那一堆,更有三三两两,小团小簇。女人们交头攒脑,叽叽喳喳;男人们有的蹲在椅上,有的坐在椅背上,喷着唾沫星,打着手势,或打逗起哄,或捧腹大笑。    
    副导演钟小鲁善于扮演一个被拥戴的管家,笑嘻嘻地招呼着几个年轻人抬来一个保温桶,拿来一摞玻璃杯,一袋袋茶叶,给众人沏茶。    
    编剧刘言——一个特别喜欢在电影界厮混的作家——坐在人群中和女演员们说笑着,时或很有风度地点着头,时或仰起脸显得极为愉快地一笑,同时顺手梳理一下头发。他总感觉前后左右的人都在注意他,因此,言谈举止总含表演性。    
    童伟也来了。他在离林虹和几个年轻女演员都较近的地方坐着,右手抱肘,左手撑着下巴,目光深沉地凝视前方,像雕像一样全然不为周围喧闹所动,似乎在想另一个世界的事情。    
    导演胡正强站在讲台旁。因为有求于众人,他脸上赔着笑,同时放松身体,使自己伟岸的身材显得谦谨一些。他又一次向下按了按双手:“大伙儿是不是静一静?”    
    没人理他。    
    站在他身旁的钟小鲁笑着冲众人拍拍手:“哥们儿,开会吧。”    
    男人们——多是搞灯光、布景的工人们——挥着手嚷道:“不行,你们就这么着开头啊。就这么空口白话,又让我们给你们卖命?拍出好片子,你们露脸得奖,跟我们有何干系。我们不吃这一套。”    
    “先下下雨,下阵雨再说。”几个脚跷到椅背上的男人们嚷道。    
    胡正强笑笑,从口袋里掏出几盒“大中华”,同钟小鲁一起向满会议厅的男人们抛着烟,白色的“雨点”东南西北地纷飞着。    
    “行了吧?可以开会了吧?”胡正强不抽烟,但经常要自掏腰包下下雨。    
    “光下雨不行,头次会,好比农村秋收开镰,不打打牙祭哪儿行啊。”    
    “光下雨买哄不了我们,请吃饭。”    
    “请吃饭今儿可来不及,先欠上。这会儿先请请冷饮。”    
    胡正强又笑了,从口袋里掏出几张“大团结”,扭头对摄影师张宝琨说:“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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