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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部分

霍桑探案集白衣怪 作者:程小青-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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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问道:“你听得了小姐的惊呼声音走到客堂里来时,可是还听得楼上有声音吗?” 
  老仆答道:“正是,我听得的,小主人也同样听得的。” 
  “那声音像什么?你可能形容得出?” 
  “那很像是一个人受了什么痛苦哼着,又像一个人在梦魔。” 
  “那声音不很高吗?” 
  “不,——很低。” 
  霍桑点了点头,又换了一个题目。 
  “那时候你瞧见小姐站在什么地方?” 
  “我——我记得伊站在房门口。” 
  “伊有什么表示?” 
  “伊起初呆木木地站着,没有一句话。我也暗暗诧异伊为什么呼喊。后来伊用手向楼板上指着,对小主人说:‘快上去!快上去!’我们才听得楼上的呼声。 
  “你可曾注意小姐身上穿什么衣服? 
  老人想了一想,才说:“我瞧见的,伊就穿着这件白夏布黑镶边的颀衫。 
  许墨佣似又觉霍桑的问句出了范围,努着嘴唇,横着眼睛,表示他的不耐。霍桑似乎没有瞧见他这种模样,仍自顾自地继续他的问句。 
  他问道:“你可知道你的老主人有女朋友吗? 
  那老人突然张大了两眼,向霍桑瞧了一瞧,接着又移转他的目光,摇着头回答。 
  “我不知道。 
  “你可曾瞧见过有什么女子来瞧你的主人? 
  “没有——没有。 
  老仆答话时,态度上有一种不自然的表示,显然和他先前说话时的神情不同。霍桑似也会意,但他并不强制。他点了点头,便退过一旁,让汪银林究;习那仆妇赵妈。 
  赵妈的昏债程度,不但在伊的形态上充分显示,连伊的说话也不伦不类,听的人很觉费力。伊对于案事的经过,并无多大补充,不过有一句话,却打动了霍桑的注意。 
  末后,伊带着惊煌的神色,放低了声音,说道:“先生,我见过那个鬼的!——一哎晴!真吓煞人啊! 
  霍桑禁不住走前一步,占夺了汪银林的地位,抢着发问。 
  他也低声问道:“唉,你见过鬼吗?你可曾瞧见那个鬼脸?” 
  仆妇摇头道:“没有,没有。我哪里有这样大的胆? 
  “那是一个什么样的鬼? 
  “一个浑身白色的鬼!” 
  “在什么地方? 
  “在楼梯转弯的地方。 
  “这个鬼可是上楼?还是下楼? 
  “这个——这个我也不仔细。——先生,难道你有这样子的胆,还敢瞧一个清楚不成?”伊的枯皱的面颊上泛出白色,伊的失血的嘴唇也有些地颤动。 
  霍桑作同情声道:“唉,当真可怕的。怪不得你。你可是在昨晚上瞧见那鬼的吗? 
  老妇忽摇头道:“不是。——昨夜里我没有瞧见什么。”伊举起了伊的左手,扳着手指算了一算。伊又道:“那是三天前夜里的事? 
  霍桑点点头道:“那末,那是三十日晚上的事了。你在几点钟瞧见的?” 
  老妇道:“那时夜已很深,钟点却记不清楚。我因着天热,帐子里蚊虫又多。我的那把竹丝骨的纸扇,用不出力,不能赶蚊虫。我记得我的一把蒲扇,遗忘在客堂里。所以我悄悄地爬起来,开了后面的房门,到客堂里去拿扇子。那蒲扇就在客堂中的方桌上面,所以我并没开灯,一摸就着。我在回房的时候,忽瞧见楼梯的转弯处——唉!一个白鬼!我真吓死啦! 
  霍桑等伊的喘息略略平静,又继续问道:“那时候你可曾呼喊起来? 
  老妇又摇头道:“没有。我吃了一吓,急急回房,赶紧把房门关上。我坐了一坐,还疑心是我的眼花,不料不多一会,主人忽在楼上喊起来。我才知道果真是鬼。 
  “但你当时不曾把见鬼的事说出来啊。 
  “我曾告诉过太太的,太太却叫我不要声张。 
  伊说道最后几句,声音特别放低。我也暗暗疑惑。昨天据裘日升告诉我们,那白色的怪物,只有他一个人瞧见,实际上这仆妇竟也同样瞧见。但死者的岳母为什么把这件事秘密起来?这一点似也引起了许墨佣的注意。他先前本提议急于要到外面去活动,此刻忽又变了主意。他声言先须向死者的岳母吴氏叫进书房里来问几句话,然后再贯彻他先前的主张。 
  那吴氏已有六十多岁,不过枯瘦皱瘪的程度,和赵妈相差甚远。伊的面颊上还带些红润,头发虽白,却发出灿灿的银光,可见伊平日营养得直。不过这时候伊的双目红肿,显见发案以后,伊曾经过长时间的悲哭。伊身上穿一身拷绸衫挎,还是簇崭新的。伊除了供述昨夜的经过以外,对于叫赵妈守秘的问题,解说得非常简单。伊在事后听了赵妈说的话,便也深信有鬼。不过,伊知道伊的女婿——裘日升——正害怕着鬼,若使把赵妈见鬼的事向他说明,不免会使他害出病来。所以伊的守秘的动机,完全是出于好意。许墨佣对于这一个解释表示满意,霍桑也并无异议。伊在上夜的事件上,又曾补充一个新的事实。 
  伊说道:“昨晚十点钟过后,日升回房去睡,我虽也早就上床,但到了十一点钟光景,我还在床上翻来覆去。一会儿,我忽听得楼梯上有脚步声音。我仔细一听,很像有什么人故意放轻脚步,在楼梯上走动。我一想到三十夜里的事情,不禁害怕起来。我便从床上爬起,轻轻推醒了赵妈,叫伊走出去瞧瞧。伊起先推托着不肯,后来我再三勉强,伊才被了衣裳,开出房门去瞧了一瞧。据赵妈的回复,并无异状。但我还不放心。我很怀疑,也许那海峰——”伊忽而顿住了,眼睛瞧着银林,又瞧瞧那间和厢房分隔的客房,分明有所顾忌。 
  汪银林用手指指客房,作会意状道:“你疑心他吗? 
  老妈点点头低声道:“正是。不过昨夜的事,我还不能说定是他。因为我听了赵妈的报告以后,曾自己开了房门,轻轻地叫被屋里的林生。我听得林生的鼾声很大,呼叫不醒,同时我又听得客房中的咳嗽声音,才知道上楼的并不是他。” 
  汪银林又遭:“以后怎么样? 
  吴母道:“以后我就重新睡了。我刚才入梦,忽又被玲民的呼叫声音所惊醒。 
  霍桑忽又抓得了机会似地从旁插口。他也放低声音问道:“老太太,我也要问几句。昨夜你听得了林生的鼾声,和海峰的咳嗽声以后,可曾叫过你的外孙女玲凤? 
  老妇张目道:“没有啊。伊是睡在对面厢房里的,差不多和我一个房间。上楼的决不是伊,你不要误会。 
  霍桑点头道:“是,是。我并无他意,随便问问罢了。但他们父女之间,平日的感情,大概总是很亲热的吧? 
  老妇道:“是的。不过伊并不是日升的亲生女儿,所以论到感情,伊还不及寿康。日升平日是很疼爱寿康的。刚才海峰已打电话给寿康,他还没有起身。他得了这个凶信,不知要怎样伤感呢。 
  霍桑又问伊昨天伊曾否到过伊女婿的卧室里去,伊回说没有。霍桑又提起日升的朋友伍荫如、陆春芳二人。据吴母回答。那伍荫如是日升的同业,从前弟兄俩住在城外的时候,伍荫如每逢到南边销货,总耽搁在他们家里,所以彼此很相熟。末后,霍桑又问到死者和他哥哥的感情怎样。那老妇答称弟兄间的感情很好,但伊的神气上似表示霍桑的问句已越出范围,有些儿厌烦。 
  正在这时,忽发生了一个意外的岔子,打断了我们的谈话。 
  有一个穿白色制服的警官,汗流满面地走进书室里来,要找许署长谈话。那警官名叫张子新,是本区第二分区里的巡官。他的报告引起了一条新的线路,大家都很注意。 
  张巡官道:“署长,这件事发生在我的境界以内,我自然觉得责任重大。所以刚才我把区里的警士唤齐了,查明了那几个昨夜派在这里值夜班的,便一个个向他们仔细查问。有一个名叫李得宝的警士,派在这处岗位——就在乔家栅西口。昨夜他值班的时间,从九点到十二点。他在将要换班的半小时光景,忽见有一个男子急匆匆从乔家栅出去。那人走出西口时,恰巧有一辆空车经过。那人招呼了一声,不讲车价,跳上了车子,便向南驰去。李得宝当时本不曾疑心什么,只觉得那人的态度有些匆忙罢了。但我查明以后,认为有注意的必要,故而赶紧来报告。 
  许墨佣连连点头地说:“唉,这报告当真重要。从时间上说,这两点合得拢了。因为李得宝瞧见的时候,在换班前半个钟头,那明明是十一点半。这案子又恰巧发生在十一点半。岂不是两相合符? 
  汪银林对于这个见解首先表示赞同,霍桑也点头默许,不过他又补充了几句问句。 
  他问张巡官道:“你可曾问那警士,他所瞧见的人,是不是从后门外的小弄中出去的? 
  张巡官答道:“问过的,他却没有瞧见。他只见那人走出乔家栅的西口。 
  “那么,李得宝有没有注意那人的打扮? 
  “他说他瞧见那人穿一件长衫,似乎是栗壳色的,不过他当时并不曾怎样注意,总之是深色的罢了。他还见那人头上戴一顶龙须草的草帽,身材不很高大。 
  许墨佣接嘴道:“他可曾注意那人穿什么鞋子? 
  张巡官疑迟了一下,答道:“这个我倒不曾问过。推想起来,他在一瞥之间,又在黑夜,大概也不会注意到这。 
  许墨佣点点头道:“够了,子新兄,你这个报告,确实很有益于这案子的进行。现在请你再传令你区里的警士们,叫他们留意这个模样的人物。 
  他又旋过头来,瞧着汪银林和霍桑说:“现在这屋子里的查问,可以告一个段落了。据我看来,昨夜里后门开着,那个凶手一定是从外面来的。现在得了这张巡官的证明,更足见已毫无疑惑。 
  霍桑冷冷地插嘴道:“但那后门本是闩着的,你想那凶手又怎样能够进来? 
  许墨佣把两臂在胸口交抱着,横过眼梢向霍桑瞟了一下。 
  他道:“这也不难解释。我见死者卧室的厢房中的东窗开着,窗口离地又不很高。那凶手也许就是窗口中进来的。”’ 
  霍桑带着微笑答道:“我的意见印和你不同。我见窗下满种着晚香球,附近又排着几只荷花缸,绝不见有人越窗而进的迹象。 
  许墨佣皱眉道:“虽然,我们但须找着那个凶手,其他一切,都可以连带解决。现在我想与其用脑,不如到外面去活动活动足力。恕我不能再奉陪了。’”他随即旋转身子,准备要跨出厢房的长窗的样子。 
  汪银林道:“你这办法我很赞成。但你要侦查这外来的凶手,打算从哪方面进行? 
  许墨佣忽又站住了,捻了捻他的须角。嘴唇上也徽微牵动了一下。他又装出道歉的模样,弯了弯腰。 
  他笑着说道:“汪先生,请原谅。我虽已拟定了两条进行的线路,不过我自己还没有把握,说出来也许惹笑。所以我打算等我查出了些端倪,再向你报告。” 
  他说完了话,又像鞠躬似地弯了弯腰,接着他就陪着那张子新巡官匆匆出去。 
  汪银林目光中含着怒气,显得他心中非常愤恨。霍桑却仍安静如常。他目送着许墨佣走出书室,脸上忽冷冷地露出一种微笑。接着,他摸出表来瞧了一瞧,回头向汪银林说话。 
  “九点半了。那死者的外甥梁寿康那边,早已报了信会,怎么还不来?” 
  汪银林应道:“不错,这个人迟迟不至,未免可疑。” 
  霍桑道:“我们为收集事实起见,也须和这个人会一会面。”霍桑说着,便把草帽取在手中。我也立起来准备同行。 
  汪银林道:“‘既然如此,我UI不如直接往福华纱厂里去瞧他。我的汽车停在凝和路口,我们就一块儿去。怎么样?” 
  霍桑点头赞成,我们便一块儿穿过客堂,走进灶间里去。那时老仆林生恰在灶间门q的天井里。霍桑又站住了向他前南问话。他先间屋中共有几个人吸纸烟,林生说只有吴素粉和紫珊的母亲吴老太太吸烟。霍桑又提起张巡官报告的那个穿栗亮色长衫的人,往日是否有这样的人物在屋子里出进。林生寻思了半晌,回答没有。接着,我们便从裘家的后门里出来。 

九、几个推想



  福华纱厂在龙华路,预计汽车的路程,至少须十五分钟以上。我默忖这十五分钟的时间,不可虚度,必须利用着把案情讨论一番。因为搬份经过了这一番的究问,只觉头绪纷繁,对于这案子有什么动机,和凶手是谁的问题,在我个人仍然是毫无端倪。不过我相信霍桑必不会像我一般,他也许已有了相当的了解。汪银林也和我抱着同样的见解。所以在汽车开行以后,霍桑吸了一支烟,把背心靠着了车座的皮垫,正在闭目养神的时候,汪银林却再耐不住静默。 
  他说道:“震先生,你想许墨拥这样子兴冲冲地出去,会不会当真有了把握?” 
  霍桑把身子略略坐直了些,张开眼睛向银杯凝视了一下,方才答话——仿佛他的思想正飞越在什么笃远之处,因着汪银林的问句,方才收摄回来。 
  他答道:“你问那聪明绝世的许署长吗?——唉!我坦愿他确有把握!” 
  汪银林似不得要领,继续问道:“你想他现在从哪一条路进行?” 
  霍桑带着些冷笑的样子,答道:“谁知道呢?他防我们争功似地守着秘密,想起来真也好笑。不过我敢说一句预言,在他眼中必以为这是一件简单的案子,立刻就可以破获。这一着却是大大的错误!我敢说这案子真是十二分复杂而幽秘的。案中的线路虽多,却又处处窒得冲突,所以我们若依不放宽限光,收摄心思,不但没有破获的希望,而且还有钻进了牛角尖尖而退缩不出来的危险。” 
  我觉得霍桑的话匣机技已开,我所希望的讨论,谅必可以实现。 
  我乘机插嘴道:“那末,你想这案子复杂到怎样地步?” 
  霍桑吸了两口烟,毫不留难地答道:“这问句不是一句话可以回答的。我们应分一个先后的步骤。第一步,我们应问这案中的凶手是屋中人吗?还是从外面来的?要解决这个问题,当然要把事实做根据。事实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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