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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3部分

清山变-第263部分

小说: 清山变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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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做的好,就是做得好。若说是你派人先行安排,为了博朕一笑,那等虚假的繁荣,又岂能瞒得过朕的双眼?”皇帝笑着说道:“在任上好好的做,再过上几年,朕再到江南来,到时候,朕另有恩旨与你。”
    “奴才诚惶诚恐,叩谢天恩”
    皇帝探身向前,看了看放在御案上的各人的绿头牌,一个名字映入眼帘,拿起牌子看了看:“哪一个,是彭yù麟啊?”
    “臣,江苏松江道彭yù麟,在。”
    仍旧是只听见声音,看不见容貌,皇帝望着下面,“抬起头来,让朕看看?”
    丛中有一个头戴蓝暗宝石的官员抬头向上,却低垂眼帘,不敢和他做刘祯平视。
    皇帝认真的打量了几眼,彭yù麟人生得很瘦弱,显得比真实年龄要xiǎo几岁,五官端正,鼻直口方,颔下留着三绺乌黑的短髯:“你就是彭yù麟?朕看黄宗汉奏上来的折子中说,你在任上,任劳任怨,兢兢业业,更且不以荒诞不经的齐东野语为颟顸办差的借口——做得很是不错啊。”
    “臣只是尽人臣的本分而已。”
    “本分?怎么,拆毁苏州所属各地的yin祠,也是你松江道的本分吗?”皇帝心情非常好,语带调笑的说道。说的是彭yù麟当年刚刚履任松江道时候的一次壮举。
    说起彭yù麟,着实是值得敬佩和同情的一员,他是湖南衡阳人,却出生在安徽安庆。他的父亲彭鸣九,在原籍受族人欺侮,只身流làng江南,以卖字为生,积了几个钱,捐了个佐杂官儿,选补为安徽怀宁三桥镇的巡检,后来调任合féi。巡检管捕盗贼,彭鸣九当差极其勤奋,深得县大老爷的赏识,把nv儿许了给他,生了三个儿子,长子就是彭yù麟。
    彭yù麟从xiǎo住在安庆城内黄家山的外婆家。不久王大老爷死在任上,他是绍兴人,因为身后萧条,眷属无力还乡,便流落在安庆。王大老爷有个儿子,就是彭yù麟的舅舅,由于是绍兴人的缘故,便在安徽游幕。
    彭yù麟的外祖母,有个养nv,年龄跟彭yù麟相仿佛,名为姨母,实际上是青梅竹马的伴侣。他这位名义上的姨母,xiǎo字竹宾,xìng好梅huā,跟彭yù麟‘窗下厮磨’、‘灯前笑语”早已‘生许相依”无奈名分有关,彼此都不敢吐lù心事,所以‘一道huā墙万古愁’。
    在彭yù麟十七岁那年,祖母病故,彭鸣九报了丁忧,携眷过dòng庭湖回衡阳。不久,彭鸣九也一病而亡。彭yù麟以长子的身分,负起一家的生计,做过当铺的伙计,又在营里当司书,境遇极其艰苦。到了十二年以后,也就是道光二十三年,他的在安徽游幕的舅舅也死了,没有儿子,又穷得无以为生,彭yù麟接到消息,悉索敝赋地凑了一笔盘费,派他的弟弟到安庆,把他那位年将九旬的外祖母和已近三十,贫而未字的竹宾姨母,接到衡阳。当时他有四首七绝哭舅舅,说是‘阿姨未字阿婆老,忍使流离在异乡”这也就是所谓‘皖水分襟十二年,潇湘重聚晚晴天’的由来。可是在彭yù麟已是‘还君明珠双泪垂”因为早已娶妻生子了。
    彭yù麟的妻子姓邹,这位邹氏夫人,除却忠厚老实以外,一无可取,朴拙不善家务,难得婆婆的欢心。至于彭yù麟虽是寒士,但诗酒清狂,颇有名士派头,娶妻如此,闺房之中,自无乐趣可言,所以生下一个儿子,在‘不孝有三,无后为大’这句话上有了jiāo代,夫妻便不同房。
    到咸丰初年,彭yù麟的母亲一死,更是从此连面都不见。而那位姨氏,不愧取义岁寒三友的‘竹宾’其名,yù骨姗姗,清如梅萼,绣余yín咏,亦颇楚楚可观。如果跟彭yù麟相配,也可说是神仙眷属,怎奈血统无涉,名分所关,一关名分,便关名教,这是个解不开的结,真正‘乾坤无地可埋愁’
    过了两年,九十岁的老外婆,死在衡阳,竹宾姨氏也随即出嫁,不料嫁后即死——死于难产。从此彭yù麟只以画梅抒写怀抱,和泪泼墨,一往情深,那些mí离恍惚的诗句,到底是写纸上梅huā,还是梦中竹宾,有时连他自己都不分明。
    不到两年的时间,松江道下属各地,给他整治得河清海晏,人心向善,污糟之气,一扫而空。而他最最为人称道的一件事,就是彻底捣毁了治下一些地方存有了数百年的yin祠。
    在苏州一带的地方,百姓好吃河豚,打马吊(就是麻将牌),还有一个就是敬奉五通神——尤其是以后者,最是伤风败俗,招引游蜂làng蝶的败行
    彭yù麟到任之后,开始走访,半个月时间下来,已经给他mō清了情况,吃河豚和打马吊还罢了,前者是以个人轻生而博口舌之yù,与人无尤、与人无害,马吊也还算能够接受,只有一个fùnv入寺庙烧香,实在便是冶游——所谓伤风败俗,就是于此而起。

第20节为大臣者(2)
    第20节为大臣者(2)
    彭yù麟曾经微服sī访过,烧香fùnv的装饰,首先就让他看不入眼。如说敬神还愿,虽是mí信,但是持一片虔敬,也还罢了;浓妆yàn抹,顾盼生姿,这哪里是来烧香?上焉者,借“烧香”之名,禀明翁姑,名正言顺地出来游逛;下焉者,简直就是来觅外遇。
    而且烧香应该只在佛殿,事了就走,毫无沾染流连才是,苏州fùnv不然,往往“随喜”到增资禅房,曲径通处,huā木深深,头皮剃得又青又亮的年轻和尚,穿着簇新的玄绸僧服,算是“知客”僧,shì茶进斋,陪着说笑。然后是写缘簿,大把的银子施舍,逗留终日,是不是结上了“欢喜缘”,往往是无可究诘之事。
    因为寺庙是靓妆yàn服fùnv集中之地,所以游手好闲的làngdàng子弟、地痞流氓,每日必到,“xiǎo人闲居为不乐”,何况本来就没有安着好心,于是争风吃醋,哄吓诈骗的情事。层出不穷。至于调笑戏谑,到两情相悦时,或则sī奔,或则苟合;这些风流罪过,更是不在话下。
    香火一盛,必有赛会,这是店祝神棍的生财大道。也最容易歆动深闺幼fù、怀chūn少nv,既然叫“赛”,就必得争妍斗胜,别出新裁,在杂陈的百戏中,出人头地—一也不知是谁想出来的huā样,有一种ròu身提炉,明晃晃的一只铜钩,穿臂而过,钩子上是一条长可及地的链子,悬着一只擦得雪亮的铜香炉,烧着檀香,手臂平抬,昂步而过,那一副英雄气概,衬着luǒlù的上半身,宽阔xiōng膛,雪白皮ròu,这一副风流气魄,真教幼fù少nv,心里有十七八个吊桶在起落。
    而铜钩扎处,血痕斑驳,更教一寸芳心,怜痛不止。于是目挑眉语,哪怕是三贞九烈、闺训谨严的大家nv眷,也忍不住烛前月下,悄然思量。这都是由于fùnv受到寺庙烧香引出来的魔障。
    献ròu身提炉的这些无赖少年,十九好勇斗狠;学了些huā拳绣tuǐ,自以为不可一世,瞧贤之怨,动辄加以暴力。其中还有专靠为人打架为生的,苏州人文弱的居多,有些人与人有仇,愤无以泄,而自己又不敢跟人挤上一拚,便可以huā钱雇用这些无赖去打人,打到对方告饶为止,名叫“打降”。
    打降的少年,为了得人钱财,表示卖命,每每棵着上半身上阵;此辈又喜纹身,xiōng前背后,手臂手背,刺出各种龙蛇斑驳的huā纹,以示英武,这却又是容易为**yin娃动心的一端。
    至于沉湎于马吊纸牌,又不仅废时失业;最坏人心术的是,一面打牌,一面唱曲,而曲文则无不描写sī情,文雅的风情暗写,粗俗的yin猥不堪,虽有fùnv同座,照唱不误,不以为怪。自然,借此yin词yàn曲作**,是常有的事。
    苏州还有一样风俗,深为彭yù麟不满,对于丧事,悖越礼法,丧家和吊客,往往毫无戚容,尤其是高年长亲寿终,名为“福寿全归”的“喜丧”,灵前设宴唱戏,吊者大悦。送殡执绋,看不见“麻衣如雪”,十九是彩服,他亲眼所见,不胜感慨地说:“仁孝之意衰,任恤之风微”
    “在我任内,绝不许有这种颓靡的风俗”他跟吴县知县说,“不过不教而诛,亦所不忍。我想先请你约集地方绅士到我这里来,加以劝导,再出告示严禁。如果办不通,我就不能不采取jī烈手段了。”
    吴县知县是个能干的官员,依照他的意思,约了绅士一起见他;经过苦口婆心的解说,地方绅士无不内惭、散出归去,先从各人自己做起,约束nv眷,不准进寺庙烧香。刘滋才出了告示,又派隶役在各处寺庙巡逻;不准fùnv进入。这一个改革,很容易收效。
    但在城外就不行了。尤其是苏州城西十里的楞伽山,俗名上方山;为“五通神”所盘踞、五通神不知起于何时,又有“五显”、“刘猛将”、“五方贤圣”等等名目,在苏州是家家奉把的神道。于是巫师、巫婆,借五通神造出种种荒诞不经的神话,敛财yòusè,无恶不作,这样已有数百年之久。
    在上方山,就更加荒唐了,俗称上方叫“ròu山”,山下宋朝范成大的故里石湖,称为“酒海”,仅凭这两个地方,就可以想见那里是如何一种yin奢的地方。
    上方山的香火终年不绝,迎神赛会,亦是层出不穷,此外还愿唱戏、酬谢丰收唱戏、久旱灾荒、祈求雨雪亦要唱戏,酒食相邀,男nvhún杂,搞得乌烟瘴气。五通神庙的庙祝极富,因而以放债为副业,据说借了五通神的钱营商,可以致富;所以不需周转,亦来借债。还债时要烧香唱戏,所以一年三百六十五天,上方山上几乎没有一天不是歌舞笙簧,彻夜不断。
    五通神像古时“河伯娶fù”那样,亦为娶阳间fùnv为妻;绝sèfùnv偶有寒热之类的症候,立刻就有人断定,说是“五通神看中了”。
    这一来,她的家属就不替她治病了,眼看她渐渐病重,至于死亡。也有些fùnv,会跟母亲嫂子悄悄说起,在梦中曾恍惚与五通神同上阳台。像这样的情形,每年总有几十家。
    哪里是五通神入梦,是些神棍假借名义,**fùnv——骗局拆穿了一次,被害fùnv的家属告到当官,彭yù麟知道了这事,怒不可遏:“光天化日之下,岂容此yin昏之鬼横行”他对下属说,“更不容神棍、巫师假借名义作恶。你替我严办、严禁”
    “是。不过回禀大人,禁者自禁,信者自信,一时的雷厉风行,终恐故态复萌。”
    “何以见得?”
    “数百年的积习,人心受huò已深,不是一纸告诫,一时严查,所能收手*机看功。”
    “这也说得是。”彭yù麟想了一下说:“我自有区处。”
    第二天一早,彭yù麟赶到苏州巡抚衙mén,见过黄宗汉,和他请示了一番,随即传呼已抚标参将,叫李虎的,到得后堂,吩咐他选二十名亲军,听候差遣,然后传轿到上方山。
    上方山正在锣鼓喧阗地唱神戏,吴县知县得到消息,赶紧派出隶役到山上弹压,驱散香客闲人。大家一打听,说是“彭大人上山”,心里无不疑惧——历任道台也有到上方山来拜五通神的,但彭yù麟为人刚直,绝不会跟五通神攀jiāo情,那么,此来是为了什么?
    彭yù麟给苏州人的感觉是既怕又敬且爱,所以心里惴惴然,却又为他深深担心,怕他不卖“上方山老爷”的帐,会有灾祸降身。所以都避开了窥视着,但愿他只是兴到逛山,逛完就走。
    等轿子到达山mén,彭yù麟跨出轿来,四面一看,随即喊道:“李虎”
    “李虎在”
    “把什么五通神的泥土木偶替我拉下来”
    “喳”李虎答应得很响亮,却站着不动,满脸惊疑为难之sè。
    “去啊”
    “大人,”李虎嗫嚅着说:“沐恩不敢。”
    彭yù麟心里很生气,但转念就心平气和了。看着庙外群情惶惶,奔走相告的百姓,心里在想:如果五通神,míhuò人心不是如此之深,又何用自己来拆yin祠?不必怪李虎。
    这样想着,便一言不发,大踏步往里走去。行得不多数步,只听后面人声嘈杂,转眼一看,一大群百姓正忧容满面地赶了上来,见了他进来,一齐跪倒。
    为首的一个白须老者,磕着头,用哀恳的声音说道:“大人,千万慎重大人爱民如子,三吴黎庶,敬之如父,不敢不犯颜直谏。神道得罪不得,从前也有几位大人,得罪了神道,一回去立刻就有灾祸。xiǎo人二十岁那年的知县老爷,也是冒犯了神道,还不曾下山就中风在轿子里。道台大人千万动不得,请上轿回衙mén吧”
    越是如此,彭yù麟的决心愈坚,微笑摇头,“不要紧”他说,“灾祸我一身当。”
    “大人的灾祸就是三吴百姓的灾祸”
    话说得如此恳切,彭yù麟不能不感动,决定因势利导,希望说服,“你看我可是固执刚愎的人?”他问。
    “大人绝不是那种人。”
    “那就是。五通神是yin昏之鬼,这件事我想了又想,绝非心有成见。我不信有何灾祸。”他又说,“这两年水旱灾荒,民生疾苦,岂可将有限金钱,làng费在这伤风败俗的荒唐yin祠上。我今天决定要革陋习,严办神棍;你们不必怕,没有什么可怕的你们都起来”
    等百姓站了起来,彭yù麟又引经据典,讲了一套“怪力luàn神、子所不语”和祭典须虔诚简朴的大道理;无奈数百年根深蒂固的míhuò,绝非一时的解释所能消除。他看看空言无益,便命亲军守住殿mén,大踏步走上前去,毫不考虑地将五通神的左臂一拉,只听“克哒”一声,泥屑纷落,一条断臂已经在他手里。
    百姓无不惊骇失sè,有的发抖,有的默祷,有的跪了下来,喃喃念佛,与彭yù麟的神sè自若,就像是两个世界的人。
    “你们还不动手?”彭yù麟向亲军大声下令,“你们受命于我,‘冤有头,债有主”如有灾祸,有我挡着,与你们绝不相干。”
    看道台大人已经动手,神sè如此凛然,言语如此透彻,再想到五通神降祸,固然可怕,但是彭yù麟此泛到巡抚衙mén,请来了八面旗命王牌,掌握着生杀大权,万一由于违令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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