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喜电子书 > 历史军事电子书 > 清山变 >

第68部分

清山变-第68部分

小说: 清山变 字数: 每页4000字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随意的摆摆手,示意几个人站起来,他走到近前,拿起桌上的笺纸来看,是许乃钊的笔迹,上面写着一篇‘君子小人辩’,内容是这样的:“行政莫先于用人,用人莫先于君子小人之辨。夫君子小人藏於心术者难知,发於事迹者易见。大抵君子讷拙,小人佞巧;君子澹定,小人躁竞;君子爱惜人才,小人排挤异类;君子图远大,以国家元气为先,小人计目前,以聚敛刻薄为务……”
    “……皇上天亶聪明,孰贤孰否,必能洞知。第恐一人之心思耳目,揣摩者众,混淆者多,几微莫辨,情伪滋纷,爱憎稍涉偏私,取舍必至失当。知人则哲,岂有他术,在皇上好学勤求,使圣志益明,圣德日固而已。宋程颢云,‘古者人君必有诵训箴谏之臣’。请命老成之儒,讲论道义,又择天下贤俊,陪侍法从。我朝康熙间,熊赐履上疏,亦以‘延访真儒’为说。”
    皇帝觉得身后有人,回头看去,许乃钊几个跪在门口,却没有敢出言:“哦,你们来了?进来吧。”
    “是!”进到房中重新行礼,皇帝拈着笺纸,望向几个人:“许乃钊,你的这篇文字,朕草草看过了。”
    “臣冒昧陈言,本是一时心直之作,难入皇上法眼。”
    皇帝若有所思的摇摇头,“倒也不能这样说。”他走到太师椅前坐定,这才说道:“只不过,这君子小人之别,便是英睿如圣祖皇帝,也尽难辨之,何况朕躬?你文中这等颂圣之言,今后还是少一点吧。”
    这一次,许乃钊却没有平时那般的恭顺了:“皇上登基以来,锐意进取,一改前朝弊政之非,种种作为,不但前朝难寻可比肩者,就是本朝圣主雄才之君中,也唯有圣祖仁皇帝……”
    “这一节暂且不提。只是,许乃钊,你这文中之意,朕略有些不明之处,倒要向你请教。”
    “臣不敢!皇上阅尽史书,于这君子小人之辩自有匠心,臣微末之才,焉敢言教益二字?”
    皇帝呲牙一乐,也不理他这般溜须之言,自顾自的说了下去:“在你的文中,很多时候提及君子、小人。你可知道,不论是君子,小人,可从来不是在额头上写着字的。又有哪个人,肯于承认自己是小人的?至于你说的‘君子讷拙,小人佞巧;君子澹定,小人躁竞’,更加是虚妄。便如同是世宗在位的时候,综核名实,凡是不急之务,一概停罢,除了河防、海塘以外,没有什么‘大工’。积余的款项,交存设在内阁之东的‘封桩库’,末年积蓄到三千多万两银子,仓储粮米,亦可供二十年之用,此所以才有乾隆的盛世。”
    长篇大论说完,皇帝一语点题:“若是照你所说,这等作为,是不是也应该算是‘以聚敛刻薄为务’呢?”
    许乃钊真的吓坏了。抬出世宗这顶大帽子,压得人动弹不得。他心中明知道皇帝是在断章取义,却也不敢做自辩之词,心中好生后悔:好端端的写这样的文字作甚?满身是汗的低下头去:“臣昏悖,臣昏悖!”
    皇帝却没有借机发作的意思,语气中也是一片温和:“朕早就说过,不已文字、言论罪人。你毋需惶恐。”
    皇帝是可以这样说,不过旁的人却万万不可当真。许乃钊当然知道,当年乾隆登基的时候也曾经广开言路,上谕煌煌:‘不已文字、言论之中略有违碍之处罪人’。实际上,在乾隆朝被狠狠的‘发扬光大’。乾隆朝文网之密,古今难寻,而且处置起来毫不手软,杀读书人杀得血流成河,竟有那著述之人早已经化作冢中枯骨,也被焚扬而出的!弄得天下所有的读书人个个危乎殆矣,这也都是皇帝‘不以文字、言论罪人’的反面铁证!
    思及前事,他更有点害怕了:“皇上不以臣哓舌之言降罪,臣……”
    看他吓得伏地不起,后背的朝服都要被汗水打湿了的样子,皇帝心中略有不忍:“这件事,不要再提了。朕今天来,是有一件事要和你说的。”
    “是!下臣恭聆圣训。”
    “彭蕴章在福建学政的任上建树颇多,朕已经让军机处廷寄给他,召来内用,你是知道的?”
    “是!臣已经见过邸抄,知晓此事。”
    “学政一职掌管一省教化,责任重大,不能无人料理,朕想,就派你过去吧?”

第115节 彭郎入值(3)
    接获军机处的廷寄,彭蕴章自然要在学政衙门很是为同僚大肆庆祝。以学政内用入军机,这怎么说都是一件非常值得庆幸的事情,不过照例还是要在谢恩折中固辞一番,于是回到府衙,认真起草奏折,内中说:“军机处总揽庶政,自己才力有限,怕不能胜任。”况且自己‘为任学政,虽不若一省督抚代天子守牧一方’,却也有‘管教学子,劝导向善’的重任。故而上折,请皇帝‘另选贤能,以充庙堂’。
    这是一种以退为进的策略,证明他对军机大臣一职照旧是‘秉持君子进退出处,毫无苟且之心’的表示。当然,若真的一辞便准了,岂不成了弄巧成拙?这一点彭蕴章有着十足的把握!任命枢臣是何等大事,哪里会有轻易变卦的道理?更何况皇上已经着由军机处明发天下,廷寄也已经到省,他这样一来一方面是表示固辞不获,勉任艰巨,另外一方面也是顾全了自己的清名,真真正正是‘十面光’的做!
    又等些时日,新任学政许乃钊到省,作为他的前任,又是科场的前辈,彭蕴章执足礼数,降阶相迎,揖让升阶,把对方请到学台衙门,有笔贴式捧上视事日期的折告,恭请许乃钊画喏,随即告辞——这是一种官场上的规则,第一天到台,是不会过问公事的,而是由前任为继任者接风。
    彭蕴章很注重这一次和许乃钊在省内的短暂相晤时光:他是在南书房伴驾的老人,皇帝的喜好,脾性,避讳,都要尽可能的掌握清楚。而这样的事情到京中也能体察得到,不过却不及和皇帝身边人的耳提面命来的更加的深刻。所以酒宴之后,彭蕴章婉转的提出,今天晚上能不能就近拜访一下?许乃钊也见识到这一层,知道对方的意思,自然一诺无辞。
    两个人闲谈了几句,还是做主人的把话题引到了正事上:“老夫菲材,何堪皇上恩遇,当此重任?”彭蕴章说道:“总之是忝居冀尾,供皇上趋走而已。”
    许乃钊想了想,有心提点他几句,又怕流入外人耳中,最后落得个从井救人就太划不来了。转念一想,又觉得纯属凭空的杞忧,彭蕴章若是这般幼稚到把自己的话四处散播的人的话,怕也很难在军机处立足了,当下悠然一笑:“咏莪兄所言,可是心里话?”
    “当然。”彭蕴章正色点头:“我怎会在许兄面前做违心之论?”
    “若真是这样的话,彭兄,我劝你还是固辞的好。”
    彭蕴章很是吃了一惊,望着许乃钊讷讷的说道:“信臣兄此言,当是有所指喽?”
    “彭兄,你是与人无忤,与世无争的性子。这样的脾性做一任学政返京,入值翰林院可谓得其所哉,在军机处这等地方,每天君前奏对嘛,怕就难了!”
    彭蕴章忘情的站了起来,深深的一揖到地:“还请信臣兄教我!”
    “我说出来,以彭兄大才,当可自行领会其中深意。”许乃钊笑了一下,他说:“皇上登基以来,频频推行新政,便如同户部银库弊案,彭兄可是知道的?”
    “是!蕴章见到邸抄,略知一二。”
    “这便是了。皇上锐意改革,最讨厌的便是那些只知道磕头颂圣,于朝政弊端全无一策以奉的憨愚之人。所以我说,彭兄若是抱着同样的念头,还是固辞的为好。免得……嘿!”
    他的话没有说完,不过彭蕴章能够听得出来,后面的话无非就是‘免得自取其辱’,只是这样的话说出来很是不好听。顾不得多想,他又一次身子前倾,望向对方:“便是我有种种微末见识,军机处中人才济济,又何能轮到彭某于君前进言?”
    这一次,许乃钊不再说话了。像这样暗室交心之言,最要紧的是彼此投机,两个人都能够有举一反三的灵动才能继续,彭蕴章大约是学政做得久了,满脑子僵化,见不及此,再说下去无非是浪费口舌,话题一转,谈论起风月之事来。
    彭蕴章有心多多打探一些,奈何对方始终王顾左右,他也不好强迫,两个人谈了几句,他这次起身告辞。
    交卸了差事,带着仆从家人乘官轿一路北上。过浙江,进到江苏省界。路上省府州县知道他进京之后将大用,迎送往来,也不必多说。彭蕴章从许乃钊那里没有打探出什么来,不知道皇上脾性为何,生恐过于招摇致生事端,到后来干脆躲在轿中,有人问起只说不是,这才安静了很多。
    一路北上,途中无事可做,彭蕴章心中胡乱思忖。他人在福建,于朝局却也很有心得。当今的重臣只有两个人,庙堂一个曾国藩,外面一个陆建瀛。这一番奉旨内召,途径江苏,是不是应该趁机拜会,结此奥援呢?
    又转念一想,觉得大可不必。皇帝不喜欢内廷中人与外臣有什么过于亲近的瓜葛,自己此番内召,还是不要在途中沾染上太多的官场旧习,若是人还没到北京,坏名头就先传到皇帝的耳朵中,开出军机或者未必,圣眷一衰,却是天心难回了!
    他本来想不入城中,径直穿省而过,北上而去的,却没有想到陆建瀛估摸着他从福建北上,一定会经过自己的治下,早就安排了听差等在码头,待到官轿到来,一个劲的邀请彭蕴章到总督府一聚,万般无奈治下,只得答应了下来。
    ***
    ***
    ******
    陆建瀛年初开衙不久为皇帝重重的批驳了一番,大起戒慎恐惧之心,知道皇帝对自己已有不满之意,于漕运改革之事再不敢因循苟且,对下属员吏追比日甚,两江官场上风气为之一振。自然的,政事处置起来,也变得顺手了很多。
    其中尤以漕运事物最可为表征:按照定例,漕船限在二月底以前尽数开行。年深日久,日期有变,但至迟亦不会过四月,漕运改为海运,起运的日期就要考虑到信风的影响,等到东南风起,比之往年要晚上一段时间。不过在这之前,却要先将各省正供的漕米都要运抵江宁府,然后从这里集中起运。

第116节 得道多助(1)
    在江宁成立的海运局已经筹措了沙船(其中有很大一部分都是从漕船改来的)一千三百艘,由江宁藩司张芾总司其责,要求他在五月初七之前,一定要扬帆出海,同时以两江总督的关防下发下辖各省,要求各省藩司将今年天供正米解运江宁,若了误了期限,造成停船待米的景况,他就只能具折严参了。
    总督大人有令,又是奉旨办差,旁人不敢怠慢,两江所属水路纵横,运粮的驳船日夜往来,帆影蔽日之中,大批的漕船装运新米源源不断的运抵江宁码头,一派繁华热闹的景象。
    更有海运局和江淮四等漕帮雇请来的民夫,扛着大包大包的漕米运送到码头边的沙船上,进出之间繁杂一片,有那失足落水的,引来众人笑声大作。一艘沙船装满漕米,由水手快速的摇起撸桨,行到一边,另外一条驶过来,将船停稳,搭上跳板,民夫扛起米包,重复着刚才的运作。
    不论是本来沙船帮的水手,还是从漕帮中挑选出来的精壮,都是水上讨生活的汉子,这样的事情在张芾看来感觉很有些杂乱,对于这些人,却显得游刃有余,全然不在话下。让人不由得不感叹:术业有专攻。
    张芾把头上的凉帽摘下,接过听差递过来的手巾擦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水,刚刚进四月的天气,就变得骄阳似火,今年的初夏似乎比往年来得都要早,站在这码头边上,只是看着这些民夫劳作,就觉得遍体汗出如浆,真不知道这些人可怎么忍受得下来呢?
    “大人,太阳地下面太过溽热,码头这边有小的负责看护,您还是回去吧?”
    “也好,”张芾转脸望向刘崇英,他是海运局负责漕米装船,整修,民夫招募等事体的委员,字叫落台,山东人,才具很平常,却胜在非常谨慎仔细。“落台老兄,”他叫着对方的字,“此处就请你老兄多多料理了。我还要到总督衙门去一次,有什么事情,通报于我。”
    离开码头,乘轿来到两江总督衙门,命人通秉一声,由门下的戈什哈领着登堂而入,二堂的花厅中,陆建瀛的笑声传出,似乎有什么无比开心的事情:“诚如斯言,诚如斯言!”
    “回大人,藩台张大人到了。”
    “哦,是小浦兄来了?请进来,请进来吧。”陆建瀛没有起身,很是亲热的招招手,示意他到厅中来。张芾告罪一声,举步进到花厅:“给大人请安。”
    “起来,起来!”陆建瀛满面笑意的拦住了他:“我来为你引见,这位是彭彭蕴章彭大人,这位是刘炳章刘先生,。咏莪兄,仲良先生,这位便是我江宁藩司,张小浦兄。”
    刘炳章知道张芾是何等样人,执足礼数的上前跪倒:“学生刘炳章,给藩台大人请安!”
    “不敢,不敢。”张芾也很听说过对方的名头,上一次他从湖北到江宁来,据说是请陆建瀛以两江总督的身份从中联系,与在淮阴的盐商总会做一番什么交涉,不过其事非常机密,旁人皆不得与闻,他更加不能、不好打探,甚至和他连面也没有见过。这一次怎么又来了?心念电转间,快步上前拦住了对方的动作:“仲良兄大才闻名天下,芾心仪久矣,今日才得识荆,真是快慰平生啊!快请坐,快请坐。”
    和他客气了几句,又赶忙给彭蕴章见礼,他知道,彭蕴章这一次内召是要进军机处的,陆建瀛特为把他请过府来,也是为了彼此拉近关系,所以言语之中甚是谦恭。
    几个人分宾主落座,除了陆建瀛、彭蕴章和刘炳章之外,在坐的还有一个人,是陆建瀛的幕僚,叫做唐增义,字叫源潜,江苏本省人,少有才名,却是和刘炳章一样,屡试不中,后来给陆建瀛延请到府,负责文案和公务往来之事。
    落座之后,张芾先把码头上漕米装运的事情向总督大人汇报了一遍,最后说道:“只要安徽的漕米运抵、装船,就可以立即起航了。

返回目录 上一页 下一页 回到顶部 0 0

你可能喜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