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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9部分

胡雪岩全传(三本合集)-第2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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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罗四姐又把头低了下去。幽幽地说:“我就怕人家是这样子想法。”

    不说自己说人家,言外之意就很微妙了。遇到这种时候,七姑奶奶就不会口没遮拦了,有分寸的话,她拿把握住分寸,才肯出口。

    “罗四姐,”她终于开口探问了,“你年纪还轻,又没有儿女,守下去没有意思嘛。”

    在吃消夜以前,罗四姐原曾谈过身世。当时含含糊糊表示过,没有儿女,此时听七姑奶奶这样说,她觉得应该及时更正。才显得诚实。

    “有个女儿。”她说,“在外婆家。”

    “外婆在哪里?”

    “杭州。”

    “女儿不比儿子,总是人家的。将来靠女婿,他们小夫妇感情好还好,不然,这碗现成饭也很难吃。尤其是上有婆婆,亲家太太的脸嘴,实在难看。”

    “我是决不会靠女婿的。”罗四姐答说,声音很平淡,但字字清楚,显得很有把握。

    “那么你靠哪个呢?”

    “靠自己。”

    “靠自己就更要有一样靠得住的东西了。”

    意在言外,是劝她接受胡雪岩的资助,但罗四姐就在这一顿消夜前后,浮动在心头的各种杂念,渐渐凝结成一个宗旨:要接受胡雪岩的好处,就不止于一家绣庄,否则宁可不受。因而明知其意,却装作不解。

    七姑奶奶当然不相信她不懂这话,沉默不答,必是别有盘算,便追问着说:“你说我的话是不是?靠自己是有志气的事,不过总也要有一样东西抓在手里。绣花这样本事,全靠年纪轻、眼睛亮、手底下准,没有几年,你就靠不住了。”

    靠得住的便是绣庄。罗四姐不会再装不懂了,想一想说:“要说开绣庄,我再辛苦两三年,邀一两个姐妹淘合伙,也开得起来。”

    莫非是嫌胡雪岩的忙帮得不够?还是性情耿介,不愿受人的好处?七姑奶奶一时还看不出来,便也就保持沉默了。

    “七姐,”罗四姐忽然问道:“胡家老太太还在?”

    “健旺得很呢。”七姑奶奶问:“你见过?”

    “见过。”

    “那么,胡太太呢?也见过?”

    “也见过。”罗四姐忽然幽幽地叹了口气。

    这一下,七姑奶奶恍然大悟。胡雪岩未忘旧情,罗四姐旧情未忘。胡雪岩那边不会有什么障碍,如果罗四姐这方面肯委屈,倒也未始不是一件美事。

    感情上的事,要两厢情愿。七姑奶奶当时便作了个决定,给他们机会,让他们自己去接近。果然有缘,两情相洽,那时看情形,再来做现成媒人,也还不迟。

    “阿七,”古应春在喊,“小爷叔要走了。”

    七姑奶奶转脸看时,小大姐已在伺候胡雪岩穿马褂了,“小爷叔,”她说:“今天不算数,明天晚上我正正式式请罗四姐,你有没有空?”

    胡雪岩尚未答话,罗四姐抢在前面谦谢,“七姐,七姐,”她说,“你太客气了。”

    “不是客气,道理上应该。”七姑奶奶奶又说:“就算客气,也是这一回。”

    罗四姐不作声了,胡雪岩便笑着问她说道:“你看,七姐就有这点本事,随随便便一句话就能够把你的嘴封住,没话可说。”

    “我话还是有的,”罗四姐说:“恭敬不如从命。”

    “你这话。”七姑奶奶说道:“才真的太客气了。”

    “那么,还有句不客气的话:只此一回,下不为例。”

    “好,好。下不为例。”

    古应春与胡雪岩互相看了一眼,有同感的默契,罗四姐也是个角色,针锋相对,口才上并不逊于七姑奶奶。

    “闲话少说,”七姑奶奶问道:“小爷叔,明天晚上你到底有没有空?”

    “没有空,也要抽出空来啊!”

    “罗四姐,你看,你多少有面子!”

    “哪里,我是沾七姐你的光。”

    “地方呢?”胡雪岩插嘴问说。

    “你看呢?”七姑奶奶征询丈夫的意见,“我看还是在家里吧!”

    “也好。”

    “那就说定了。”七姑奶奶又说:“小爷叔,还有句话,我要言明在先。

    罗四姐今天住在我这里,明天早晨,我送她回去,下午再去接她,不过。晚上送她回家,小爷叔,是你的差使了。“

    这是试探罗四姐,如果她对胡雪岸没有意思,一定会推辞,一个男人,深夜送单身女子回家,那会在邻居之中引起极多的批评,罗四姐果真以此为言,七姑奶奶是无法坚持一定要胡雪岩送的。

    推辞也很容易,最简捷的办法,便是说夜深不便,仍旧想住在古家。可是,她不是这样说,说的是:“胡大先生应酬多,不要再耽误他的工夫了。”

    “没有,没有!”胡雪岩赶紧接口:“明天晚上我没有应酬。”

    七姑奶奶看着罗四姐笑了,这一笑倒使得她有些发窘,将视线避了开去。

    第二天,七姑奶奶送罗四姐回家,她家住南市,一楼一底的古库房子,这条弄堂是小康之家集居之地。

    楼上住家,楼下客厅。客厅中已坐满了人,大多挟着一个平平扁扁的包裹,有个中年妇女首先迎上来埋怨似地说:“罗四姐,你昨天一天哪里去了?

    我儿子要看病,急着要交货等钱用。“

    “喔。”罗四奶歉然答说:“昨夜我住在我姐姐那里。”

    谁也没有听说过罗四姐有个姐姐,所以不免好奇地注视七姑奶奶,看她一副富态福相,衣服华丽不说,腕上一双翠镯,指上黄豆大一枚闪光耀眼的金刚钻戒指,便使得大家另眼相看了。

    七姑奶奶却毫无架子,而且极其爽郎,“你先不要招呼我,大家都在等你。”她对罗四姐说:“你赶紧料理,我来帮你。”

    “再好没有。”罗四姐高叫:“老马,老马!”

    老马是她请的帮手,五十多岁,帮她管帐兼应门,有时也打打杂,人很老实,但语言木讷,行动迟缓。这么多交货领货的人,无以应付,索性在厢房里躲了起来,此时听得招呼,方始现身。

    平时收货发货,只有罗四姐跟他两个人,这天添了一个帮手,便顺利得多,但也一直到中午,方能毕事。“真对不起。”罗四姐说,“累你忙了半天。”接着便关照老马,到馆子里叫菜,要留七姑奶奶吃饭。

    “你不必客气,我来认一认地方,等下再来接你。家里还有事要料理,我索性楼上都不上去了,下半天来了再来看你的卧房。”

    这在罗四姐倒是求之不得,因为卧房中难免有凌乱不宜待客之处。“既然这么说,我也不留七姐了。”她说:“下半天七姐派车子来好了,自己就不必劳驾了。明天晚上,我请七姐、七姐夫来吃便饭,不晓得七姐夫有没有空。”

    “等下再说好了。”

    客人一走,罗四姐便从容了,吃过饭,她有午睡的习惯。一觉醒来,想起胡雪岩晚上要来,当即唤小大姐,连老马都叫了上来,帮着拖地板、抹桌子、擦窗户,换了干净的被褥,又把一套平时难得一用的细瓷茶具亦找了出来,另外备了四个果盘。等预备停当,开始妆扮,好在她一向是一张清水脸,只加意梳好一个头,便可换衣服坐等了。

    等到五点钟,只听楼下人声,小大姐匆匆忙忙奔上来说:“胡老爷来了。”

    罗四姐没有想到是他来接,好在都已经预备好了,不妨请他上楼来坐。

    于是走到楼梯口说道:“胡大先生,怎么劳你的驾?

    要不要上来坐一坐。“

    “好啊!”影随声现,罗四姐急忙闪到一边。江浙两省,男女之间的忌讳很多,在楼梯上,上楼时必是男先女后,下楼正好相反,因为裙幅不能高过男人头顶,否则便有“晦气”。罗四姐也是为此而急忙闪汗,等胡雪岩上了楼梯,她已经亲自打着门帘在等了。

    胡雪岩进了门,先四周打量一番,点点头说:“收拾得真干净,阳光也足,是个旺地。”

    “寡妇人家,又没有儿子,哪里兴旺得起来?”

    胡雪岩没想到她一开口就是很直也很深的话,一时倒不知该持何态度?

    便只好笑笑不答。

    这时小大姐已倒了茶来,罗四姐便照杭州待客之礼,将高脚果盘中的桂圆、荔枝、瓜子、松子糖之类,各样抓一些,放在胡雪岩面前,一个说:“不好吃。”一个连声:“谢谢。”

    “罗四姐,有点小意思。你千万要给我一个面子。”胡雪岩又说:“跟我来的人,手里有个拜匣,请你关照小大姐拿上来。”

    取来一个乌木嵌银丝的拜匣,上面一把小小的银丝,钥匙就系在搭扣上,打开来看,里面是三扣“经折”,一个小象牙匣子。

    胡雪岩先拿起两扣,一面递给罗四姐,一面交代:“一个是源利的,一个是汪泰和的。”

    源利与汪泰和是上海有名的两家大商号,一家经营洋广杂货,一家是南北货行。罗四姐接过经折来看,户名是“阜康钱庄”,翻开第一页,上面用木戳子印着八个字:“凭折取货,三节结帐,”意思是罗四姐不管吃的、穿的、用的,凭折到这两家商号随便索取,三节由阜康付帐。

    这已经是厚惠了,再看另一扣经折,罗四姐不由得心头一震,是一扣阜康的定期存折,存银一万两,户名叫做“维记”。

    “本来想用‘罗记’,老早有了,拆开来变‘四维记’哪晓得这个户名也有了,只好把‘四’字搁起,单用‘维记’。喏,(编注:”罗“字繁体为‘ ’。)胡雪岩拿起小象牙匣子,”外送一个图章。“

    罗四姐接过经折与牙章,放在桌上,既非辞谢,亦未表示接受,只说:“胡大先生,你真的阔了。上万银子,还说小意思。”

    “我不说小意思,你怎么肯收呢?”

    “我如果不收,你一定要跟我争,空费精神。”罗四姐说:“好在送不送在你,用不用在我。这三个经折,一颗图章,就放在我这里好了。”

    她做事说话,一向胸有丘壑,胡雪岩认为不必再劝,便即说道:“那么,你把东西收好了,我们一起走。”

    “怎么走法?”

    “你下去就晓得了。”

    胡雪岩是坐轿子来的,替罗四姐也备了一乘很华丽的轿子,他想得很周到,另外还加了一顶小轿,是供她的女仆或小大姐乘坐的。

    胡雪岩还带了三个跟班,簇新的蓝布夹袍,上套玄色软缎坎肩,脚下薄底快靴。由于要骑马的缘故,夹袍下摆都掖在腰带中,一个个精神轩昂,礼节周到。罗四姐也很好面子,心里不由得在想:出门能带着这样子的“底下子”,主人家自然很显得威风了。

    正要上轿时,罗四姐忽然想到一件事,还得回进去一次。原来她是想到

    应该备礼送古家,礼物现成,就是绣货。送七姑奶奶的是两床被面、一对枕头、一堂椅被、两条裙子,这已经很贵重了,但还不如送古应春的一条直幅,是照宋徽宗画的孔雀,照样绣下来的,是真正的“顾绣”。

    到得古家,展现礼物,七姑奶奶非常高兴,“你这份礼很重,不过我也不客气了。”她说:“第一,我们的日了还长,总有礼尚往来的时候。第二,我是真正喜欢。”当时便先将绣花椅披,陈设起来,粉红软缎,上绣牡丹,显得十分富丽。

    “七姐,”罗四姐说:“你比一比这两条裙子的料子看,是我自己绣的。”

    一条是红裙,上绣百蝶,色采繁艳,令人眩目,“好倒是好,不过我穿了,就变成‘丑人多作怪’了。”七姑奶奶说,“这条裙子,要二十左右的新娘子,回门的时候穿,那才真叫出色。我留起来,将来给我女儿。”

    “啊!”胡雪岩从椅子上一下站了起来,大声说道:“应春,你要请我吃红蛋了?”

    原来古应春夫妇,只有一个儿子,七姑奶奶却一直在说,要想生个女儿。

    胡雪岩看她腰身很粗,此刻再听她说这话,猜想是有喜了。

    古应春笑笑不答,自然是默认了。罗四姐便握七姑奶奶的手说:“七姐,恭喜,恭喜!几个月了。”

    七姑奶奶轻声答了句:“四个月。”

    “四个月了!唷、唷,你赶快给我坐下来,动了胎气,不得了。”

    “不要紧的。洋大夫说,平时是要常常走动走动,生起来才顺利。”

    “ 唷!七姐,你倒真开通,有喜的事,也要请教洋大夫。”罗四姐因为七姑奶奶爽朗过人,而且也没有外人,便开玩笑地问:“莫非你的肚皮都让洋大夫摸过了。”

    “是啊!不摸怎么晓得胎位正不正?”

    原是说笑,不道真有其事,使得罗四姐挢舌不下,而七姑奶奶却显得毫不在乎。

    “这没有啥好稀奇的,也没有啥好难为情的。”

    “叫我,死都办不到。”罗四姐不断摇头。

    “罗四姐!”古应春笑道:“你不要上她的当,她是故意逗你。洋大夫倒是洋大夫,不过是个女的。”

    “我说呢!”罗四姐舒了口气,“洋人那只长满黑毛,好比熊掌样的手,模到你肚皮上,你会不怕?”

    七姑奶奶付之一笑,拿起另一条裙子料子看,月白软缎,下绣一圈波浪,上面还有两只不知名的鸟。花样很新,但也很大方。

    “这条裙子我喜欢的,明天就来做。”七姑奶奶兴致勃勃地说:“穿在身上,裙幅一动,真象潮水一样。罗四姐,你是怎么想起来的。”

    “也是我的一个主顾,张家的二少奶奶,一肚子的墨水,她跟我很投缘,去了总有半天好谈。有一天不知道怎么提起来一句古话,叫做‘裙拖六幅湘江水’,我心里一动,回来就配了这么一个花样。月白缎子不耐脏,七姐,我再给你绣一条,替换了穿。”

    “这倒不必,我穿裙子的回数也不多。”

    这时古应春跟胡雪岩在看那幅“顾绣”,开屏的孔雀,左右看去,色彩变幻,配上茶花、竹石,令人观玩不尽,胡雪岩便说:“何不配个框子,把它挂起来?”

    “说得是。”古应春立刻叫直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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