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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部分

金瓶梅-第2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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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双膝跪下告道:“不瞒娘子说,学生内帏失助,中馈乏人,鳏居已久,子息全无
  。倘蒙娘子垂怜,肯结秦晋之缘,足称平生之愿。学生虽衔环结草,不敢有忘。”
  妇人笑笑,以手携之,说道:“且请起,未审先生鳏居几时?贵庚多少?既要做亲
  ,须得要个保山来说,方成礼数。”竹山又跪下哀告道:“学生行年二十九岁,正
  月二十七日卯时建生,不幸去年荆妻已故,家缘贫乏,实出寒微。今既蒙金诺之言
  ,何用冰人之讲。”妇人笑道:“你既无钱,我这里有个妈妈姓冯,拉他做个媒证
  。也不消你行聘,择个吉日良时,招你进来,入门为赘。你意下若何?”这蒋竹山
  连忙倒身下拜:“娘子就如同学生重生父母,再长爹娘。夙世有缘,三生大幸矣!
  ”一面两个在房中各递了一杯交欢酒,已成其亲事。竹山饮至天晚回家。
  妇人这里与冯妈妈商议说:“西门庆如此这般为事,吉凶难保。况且奴家这边
  没人,不好了一场,险不丧了性命。为今之计,不如把这位先生招他进来,有何不
  可?”到次日,就使冯妈妈递信过去,择六月十八日大好日子,把蒋竹山倒踏门招
  进来,成其夫妻。过了三日,妇人凑了三百两银子,与竹山打开两间门面,店内焕
  然一新。初时往人家看病只是走,后来买了一匹驴儿骑着,在街上往来,不在话下
  。正是:
  一洼死水全无浪,也有春风摆动时。
    
    
    
    
    

第十八回 赂相府西门脱祸  见娇娘敬济销魂

    
  词曰:
  有个人人,海棠标韵,飞燕轻盈。酒晕潮红,羞蛾一笑生春。  为
  伊无限伤心,更说甚巫山楚云!斗帐香销,纱窗月冷,着意温存。
  话分两头。不说蒋竹山在李瓶儿家招赘,单表来保、来旺二人上东京打点,朝
  登紫陌,暮践红尘,一日到东京,进了万寿门,投旅店安歇。到次日,街前打听,
  只听见街谈巷议,都说兵部王尚书昨日会问明白,圣旨下来,秋后处决。止有杨提
  督名下亲族人等,未曾拿完,尚未定夺。来保等二人把礼物打在身边,急来到蔡府
  门首。旧时干事来了两遍,道路久熟,立在龙德街牌楼底下,探听府中消息。少顷
  ,只见一个青衣人,慌慌打府中出来,往东去了。来保认得是杨提督府里亲随杨干
  办,待要叫住问他一声事情如何,因家主不曾吩咐,以此不言语,放过他去了。迟
  了半日,两个走到府门前,望着守门官深深唱个喏:“动问一声,太师老爷在家不
  在?”那守门官道:“老爷朝中议事未回。你问怎的?”来保又问道:“管家翟爷
  请出来,小人见见,有事禀白。”那官吏道:“管家翟叔也不在了。”来保见他不
  肯实说,晓得是要些东西,就袖中取出一两银子递与他。那官吏接了便问:“你要
  见老爷,要见学士大爷?老爷便是大管家翟谦禀,大爷的事便是小管家高安禀,各
  有所掌。况老爷朝中未回,止有学士大爷在家。你有甚事,我替你请出高管家来,
  禀见大爷也是一般。”这来保就借情道:“我是提督杨爷府中,有事禀见。”官吏
  听了,不敢怠慢,进入府中。良久,只见高安出来。来保慌忙施礼,递上十两银子
  ,说道:“小人是杨爷的亲,同杨干办一路来见老爷讨信。因后边吃饭,来迟了一
  步,不想他先来了。所以不曾赶上。”高安接了礼物,说道:“杨干办只刚才去了
  ,老爷还未散朝。你且待待,我引你再见见大爷罢。”一面把来保领到第二层大厅
  旁边,另一座仪门进去。坐北朝南三间敞厅,绿油栏杆,朱红牌额,石青镇地,金
  字大书天子御笔钦赐“学士琴堂”四字。
  原来蔡京儿子蔡攸,也是宠臣,见为祥和殿学士兼礼部尚书、提点太乙宫使。
  来保在门外伺候,高安先入,说了出来,然后唤来保入见,当厅跪下。蔡攸深衣软
  巾,坐于堂上,问道:“你是那里来的?”来保禀道:“小人是杨爷的亲家陈洪的
  家人,同府中杨干办来禀见老爷讨信。不想杨干办先来见了,小人赶来后见。”因
  向袖中取出揭帖递上。蔡攸见上面写着“白米五百石”,叫来保近前说道:“蔡老
  爷亦因言官论列,连日回避。阁中之事并昨日三法司会问,都是右相李爷秉笔。杨
  老爷的事,昨日内里有消息出来,圣上宽恩,另有处分了。其手下用事有名人犯,
  待查明问罪。你还到李爷那里去说。”来保只顾磕头道:“小的不认的李爷府中,
  望爷怜悯,看家杨老爷分上。”蔡攸道:“你去到天汉桥边北高坡大门楼处,问声
  当朝右相、资政殿大学士兼礼部尚书讳邦彦的你李爷,谁是不知道!也罢,我这里
  还差个人同你去。”即令祗候官呈过一缄,使了图书,就差管家高安同去见李爷,
  如此替他说。
  那高安承应下了,同来保去了府门,叫了来旺,带着礼物,转过龙德街,迳到
  天汉桥李邦彦门首。正值邦彦朝散才来家,穿大红绉纱袍,腰系玉带,送出一位公
  卿上轿而去,回到厅上,门吏禀报说:“学士蔡大爷差管家来见。”先叫高安进去
  说了回话,然后唤来保、来旺进见,跪在厅台下。高安就在旁边递了蔡攸封缄,并
  礼物揭帖,来保下边就把礼物呈上。邦彦看了说道:“你蔡大爷分上,又是你杨老
  爷亲,我怎么好受此礼物?况你杨爷,昨日圣心回动,已没事。但只手下之人,科
  道参语甚重,一定问发几个。”即令堂候官取过昨日科中送的那几个名字与他瞧。
  上面写着:“王黼名下书办官董升,家人王廉,班头黄玉,杨戬名下坏事书办官卢
  虎,干办杨盛,府掾韩宗仁、赵弘道,班头刘成,亲党陈洪、西门庆、胡四等,皆
  鹰犬之徒,狐假虎威之辈。乞敕下法司,将一干人犯,或投之荒裔以御魍魉,或置
  之典刑,以正国法。”来保见了,慌的只顾磕头,告道:“小人就是西门庆家人,
  望老爷开天地之心,超生性命则个!”高安又替他跪禀一次。邦彦见五百两金银,
  只买一个名字,如何不做分上?即令左右抬书案过来,取笔将文卷上西门庆名字改
  作贾廉,一面收上礼物去。邦彦打发来保等出来,就拿回帖回学士,赏了高安、来
  保、来旺一封五两银子。
  来保路上作辞高管家,回到客店,收拾行李,还了房钱,星夜回清河县。来家
  见西门庆,把东京所干的事,从头说了一遍。西门庆听了,如提在冷水盆内,对月
  娘说:“早时使人去打点,不然怎了!”正是,这回西门庆性命有如──
  落日已沉西岭外,却被扶桑唤出来。
  于是一块石头方才落地。过了两日,门也不关了,花园照旧还盖,渐渐出来街上走
  动。
  一日,玳安骑马打狮子街过,看见李瓶儿门首开个大生药铺,里边堆着许多生
  熟药材。朱红小柜,油漆牌匾,吊着幌子,甚是热闹。归来告与西门庆说──还不
  知招赘蒋竹山一节,只说:“二娘搭了个新伙计,开了个生药铺。”西门庆听了,
  半信不信。
  一日,七月中旬,金风淅淅,玉露泠泠。西门庆正骑马街上走着,撞见应伯爵
  、谢希大。两人叫住,下马唱喏,问道:“哥,一向怎的不见?兄弟到府上几遍,
  见大门关着,又不敢叫,整闷了这些时。端的哥在家做甚事?嫂子娶进来不曾?也
  不请兄弟们吃酒。”西门庆道:“不好告诉的。因舍亲陈宅那边为些闲事,替他乱
  了几日。亲事另改了日期了。”伯爵道:“兄弟们不知哥吃惊。今日既撞遇哥,兄
  弟二人肯空放了?如今请哥同到里边吴银姐那里吃三杯,权当解闷。”不由分说,
  把西门庆拉进院中来。正是:
  高榭樽开歌妓迎,漫夸解语一含情。
  纤手传杯分竹叶,一帘秋水浸桃笙。
  当日西门庆被二人拉到吴银儿家,吃了一日酒。到日暮时分,已带半酣,才放
  出来。打马正走到东街口上,撞见冯妈妈从南来,走得甚慌。西门庆勒住马,问道
  :“你那里去?”冯妈妈道:“二娘使我往门外寺里鱼篮会,替过世二爷烧箱库去
  来。”西门庆醉中道:“你二娘在家好么?我明日和他说话去。”冯妈妈道:“还
  问甚么好?把个见见成成做熟了饭的亲事,吃人掇了锅儿去了。”西门庆听了失声
  惊问道:“莫不他嫁人去了?”冯妈妈道:“二娘那等使老身送过头面,往你家去
  了几遍不见你,大门关着。对大官儿说进去,教你早动身,你不理。今教别人成了
  ,你还说甚的?”西门庆问:“是谁?”冯妈妈悉把半夜三更妇人被狐狸缠着,染
  病看看至死,怎的请了蒋竹山来看,吃了他的药怎的好了,某日怎的倒踏门招进来
  ,成其夫妇,见今二娘拿出三百两银子与他开了生药铺,从头至尾说了一遍。这西
  门庆不听便罢,听了气的在马上只是跌脚,叫道:“苦哉!你嫁别人,我也不恼,
  如何嫁那矮王八!他有甚么起解?”于是一直打马来家。
  刚下马进仪门,只见吴月娘、孟玉楼、潘金莲并西门大姐四个,在前厅天井内
  月下跳马索儿耍子。见西门庆来家,月娘、玉楼、大姐三个都往后走了。只有金莲
  不去,且扶着庭柱兜鞋,被西门庆带酒骂道:“淫妇们闲的声唤,平白跳甚么百索
  儿?”赶上金莲踢了两脚。走到后边,也不往月娘房中去脱衣裳,走在西厢一间书
  房内,要了铺盖,那里宿歇。打丫头,骂小厮,只是没好气。众妇人同站在一处,
  都甚是着恐,不知是那缘故。吴月娘埋怨金莲:“你见他进门有酒了,两三步叉开
  一边便了。还只顾在跟前笑成一块,且提鞋儿,却教他蝗虫蚂蚱一例都骂着。”玉
  楼道:“骂我们也罢,如何连大姐姐也骂起淫妇来了?没槽道的行货子!”金莲接
  过来道:“这一家子只是我好欺负的!一般三个人在这里,只踢我一个儿。那个偏
  受用着甚么也怎的?”月娘就恼了,说道:“你头里何不叫他连我踢不是?你没偏
  受用,谁偏受用?恁的贼不识高低货!我到不言语,你只顾嘴头子哗哩[口薄]喇
  的!”金莲见月娘恼了,便把话儿来摭,说道:“姐姐,不是这等说。他不知那里
  因着甚么头由儿,只拿我煞气。要便睁着眼望着俺叫,千也要打个臭死,万也要打
  个臭死!”月娘道:“谁教你只要嘲他来?他不打你,却打狗不成!”玉楼道:“
  大姐姐,且叫小厮来问他声,今日在谁家吃酒来?早晨好好出去,如何来家恁个腔
  儿!”不一时,把玳安叫到跟前,月娘骂道:“贼囚根子!你不实说,教大小厮来
  拷打你和平安儿,每人都是十板。”玳安道:“娘休打,待小的实说了罢。爹今日
  和应二叔们都在院里吴家吃酒,散了来在东街口上,撞遇冯妈妈,说花二娘等爹不
  去,嫁了大街住的蒋太医了。爹一路上恼的要不的。”月娘道:“信那没廉耻的歪
  淫妇,浪着嫁了汉子,来家拿人煞气。”玳安道:“二娘没嫁蒋太医,把他倒踏门
  招进去了。如今二娘与他本钱,开了好不兴的生药铺。我来家告爹说,爹还不信。
  ”孟玉楼道:“论起来,男子汉死了多少时儿?服也还未满,就嫁人,使不得的!
  ”月娘道:“如今年程,论的甚么使的使不的。汉子孝服未满,浪着嫁人的,才一
  个儿?淫妇成日和汉子酒里眠酒里卧的人,他原守的甚么贞节!”看官听说:月娘
  这一句话,一棒打着两个人──孟玉楼与潘金莲都是孝服不曾满再醮人的,听了此
  言,未免各人怀着惭愧归房,不在话下。正是:
  不如意事常八九,可与人言无二三。
  却说西门庆当晚在前边厢房睡了一夜。到次日早,把女婿陈敬济安在他花园中
  ,同贲四管工记帐,换下来招教他看守大门。西门大姐白日里便在后边和月娘众人
  一处吃酒,晚夕归到前边厢房中歇。陈敬济每日只在花园中管工,非呼唤不敢进入
  中堂,饮食都是内里小厮拿出来吃。所以西门庆手下这几房妇人都不曾见面。一日
  ,西门庆不在家,与提刑所贺千户送行去了。月娘因陈敬济一向管工辛苦,不曾安
  排一顿饭儿酬劳他,向孟玉楼、李娇儿说:“待要管,又说我多揽事;我待欲不管
  ,又看不上。人家的孩儿在你家,每日早起睡晚,辛辛苦苦,替你家打勤劳儿,那
  个与心知慰他一知慰儿也怎的?”玉楼道:“姐姐,你是个当家的人,你不上心谁
  上心!”月娘于是吩咐厨下,安排了一桌酒肴点心,午间请陈敬济进来吃一顿饭。
  这陈敬济撇了工程教贲四看管,迳到后边参见月娘,作揖毕,旁边坐下。小玉拿茶
  来吃了,安放桌儿,拿蔬菜按酒上来。月娘道:“姐夫每日管工辛苦,要请姐夫进
  来坐坐,白不得个闲。今日你爹不在家,无事,治了一杯水酒,权与姐夫酬劳。”
  敬济道:“儿子蒙爹娘抬举,有甚劳苦,这等费心!”月娘陪着他吃了一回酒。月
  娘使小玉:“请大姑娘来这里坐。”小玉道:“大姑娘使着手,就来。”少顷,只
  听房中抹得牌响。敬济便问:“谁人抹牌?”月娘道:“是大姐与玉箫丫头弄牌。
  ”敬济道:“你看没分晓,娘这里呼唤不来,且在房中抹牌。”一不时,大姐掀帘
  子出来,与他女婿对面坐下,一周饮酒。月娘便问大姐:“陈姐夫也会看牌不会?
  ”大姐道:“他也知道些香臭儿。”月娘只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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