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寒呵--三生一苍穹-第5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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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安晴想回身看看他，可惜没力气，只好轻微地叹了句，”若你有办法，早就……何苦等到这时候，我猜……“同光的手指微微一紧，他急急地想要开口说什么，但陆安晴却直接摇头示意他不要打断自己，”我猜……你应该不能逆转人的生死，否则，会有……大乱……“
　　同光抱住她贴住她的额头，”不要再说了，我不会再让你离开我，好多事情你都不记得了……但我有办法让你永生不死。“
　　她微微闭上眼睛没有推拒，”你总说以前认识我的，不如和我聊聊吧，是我上辈子的事情么？“
　　
　　那故事很长很长，也太让人伤心了。
　　同光看着她如今苍白的脸色，只是说，”没什么，只是我欠了你，所以要来还。“
　　”你欠了我什么？“她真是累了，略微想睡，偏生又好奇，于是竟有点像小孩子，迷糊糊地抬眼望了望他就又眯着。
　　冥主大人抱着她，觉得陆安晴的精神越来越不好，但他竟然也怕得不敢多说，他明明是这六道之中最不该畏惧死亡的人，可他今夜竟不敢去想了，于是断断续续地和她讲起来三百年前那一段不堪回忆的故事，就像用一个故事几次吊着陆安晴的心思，也让她一直没昏沉睡过去。
　　
　　话说到最后，她忽地有些明白了，挣着坐起身子看他，”你杀……你杀了大福？为什么要杀了他？“
　　”若不杀他，你……不，丑娘永远都不能跟我走。“
　　陆安晴愣愣地看着他过于艳丽的眉眼，伸手去碰了碰同光的脸，”我前生长这个样子么？“
　　他只点头，她却若有所思地想了许久才继续道，”可我现下突然明白了，当日不该和那个叫玉英的姑娘斗气，她必然也喜欢青华，若不喜欢她为什么要跑来青府受气，我又何苦为难同病相怜之人……何况，她还带着孩子，也许我眼下的病就是报应吧，也不知她如今生死几何，同公子……“
　　她突然有些急，拉着同光道，”别再伤她了，我明白了，我若爱青华，我就不该为难玉英和她的孩子，虽然我不知道他们究竟发生过什么，但我突然想起……青华一直在找那件玄色羽衣，玉英就穿着它，她就是他要找的人啊。“
　　
　　同光大力地松开手站起身，渐渐变了目光。陆安晴收了声音，却看着他一把将案上的红灯笼取来，”不！我绝对不可能放过她，若放过她，你便再也得不到仙骨，你会死，受尽轮回之苦！“
　　陆安晴咳得止不住，”你这又是何苦，我根本不想成为仙人……那是什么？“
　　红灯笼上下跳动，在同光手中不断挣扎，隐隐有小孩的哭音，却似在喊娘亲，陆安晴觉出事情不对，所有的气力涌上心头，不断问他。
　　可同光的脸在灯光之下却似发了狂一样，笑起来不断示意给她看，”这就是她要生的那个孩子，它元神太虚弱，被迫在地藏王的灯笼保命，虽然我现在动不了他，但玉英一定不会放心，她肯定心甘情愿要来换这个孩子！“
　　他得意非凡，像是已经能够看到他们日后相守的日子一样，提着那灯笼凑近陆安晴，”你看，安晴，你得了仙骨便不用担心这病了，你不会死，我不能再让你死在我面前。“
　　陆安晴却近乎急了，猛地就坐起身来，不想气力不济直接拖住了榻旁的垂纱，险些跌下地，同光提着灯笼过去扶她，只见她红了双眼，按着他的手摇头，可同光这三百的固执远比她更要可怕，一字一句告诉她，”我不会放弃的，我若爱你就不能见死不救。“
　　
　　陆安晴死死咬着嘴唇，浑身发抖之际却像拼了命一样抬手就将同光推离自己，”你还是不明白！你若爱我就不该毁了我的信念，这孩子若真是青华的……我却害了他们一家，我要如何苟活！“
　　
　　同光退出几步之外，看着她气到力竭倒在榻上，却忽然有些犹豫，他亲口证实青华已死，惹得陆安晴伤心至此，可他若说出实情，也许陆安晴今生还是不肯多看自己一眼。
　　他不断自我安慰，没关系，她不会死的，只要有了仙骨，她难过也不会死，顶多是几年伤怀，又能抵得过他今后与她千百年的厮守么？
　　两个人之间隔了一盏幽幽的红灯笼，陆安晴再起不得身，只能望着他一片暗如夜色的袍角说道，”你错了，你以为我们凡人最怕的就是命不久长，可是……同光，你不明白，凡人其实不怕死，只怕心死。“
　　
　　天灾人祸，凡人太脆弱，哪一样都受不起，可人有心，人爱过的，恨过的，想念过的，遗忘了的，统统不会因为人死而消散。
　　”你当年不是杀了大福，是杀了丑娘唯一坚持的感情，她身世凄苦，身在娼门一世无依，只靠那份忠贞的感情维持自己的信念，可你却杀了这份信念。“
　　同光没想到自己还能笑得出来，却笑得畅快，他看着陆安晴病倒如此地步还在试图让自己能理解她的那份感情，忽然之间，他觉得自己可悲到只剩下笑的力气。
　　
　　那一日，青华抱着那个西域姑娘的尸身曾经对他说过最恶毒的谶言，他说，”你不是人，她永远不可能爱上你。“
　　果然，同光过了百年却仍旧为她受了天罡血阵，堂堂冥主，为了她躲在丞相府里做一个来历不明的门客，为了她甚至用尽手段拿一个小仙胎来要挟自己的徒弟。
　　可惜今生的陆安晴仍旧不爱他，即使同光可以轻易拥抱她。
　　
　　灯笼里的孩子仍旧在可怜地喊着娘亲，陆安晴努力伸手去够到他，那灯笼忽然安静下来，似乎感觉到现下捧着自己的人并不带可怕的鬼气，于是孩子有些惶恐地颤动，真真像一个可爱的小宝宝了。
　　同光一直没有再说话，他独自站在窗边，只说了句，”睡吧，你累了。“
　　
　　她是真累了，咳了三两下却觉得喉间腥甜，忍了下去摇摇头，轻声对那手边的灯笼说话，”你叫什么……可有名字？“
　　火苗透过红彤彤的纸壁化成了一张可爱漂亮的婴孩脸面，似乎还挂着泪珠，甚是委屈地说，”他不是好人，琅琅害怕。“
　　陆安晴回忆着方才同光讲的前生故事，原来她和他有过纠葛过往，可惜她真的半点也想不起，难怪同光第一次见到自己就那样激动，难怪……
　　她不是不触动的，可惜就要来不及，人的寿命有限，很多事情刚刚有了一点怅然的开端，却已经没机会再往下走了。
　　
　　陆安晴叹了句，”琅琅？好名字……别害怕，你不会有事的。“声音越来越小，却似直接昏了过去。
　　




【第四十九章】双双归家

　　一连几日，同光虽伤不得琅琅，却也不能让他跑了，于是便将红灯笼困在那树梢上做了结界，地藏王佛法之力原本就是为了延续仙胎元神，本是个保命的法子，自然也不带其他力量了，导致琅琅可怜兮兮地一直被挂在陆安晴窗外的那株辛夷花树上。
　　小丫鬟召露日日经过，她自然心里好奇，却也害怕，所有和同光有关的东西都长了一副歪门邪道的嘴脸，就比如这盏灯笼，她几次看着它动来动去，却不知是风吹了，还是它真的长了腿，每每让人看着心里发毛。
　　可她家小姐不这样想，这几日春寒退了，可安晴小姐的病却没怎么见好，难得一日清醒过来，她却只让召露推开窗子，费了好大气力撑起身，只往外头看了两眼那盏灯笼。
　　陆安晴发髻松散，面色仍旧不好，好不容易说出句话，却说的是，“把他抱进来。”
　　
　　召露不懂，赶紧跑出去跳着脚够树梢，无奈同光将琅琅挂在最高那丛枝桠上，她还张罗了两个人爬了椅子去摘，结果手指没碰到灯笼，人却先摔了下来，怎样也拿不下来。
　　于是花苑里一阵忙乱，小丫鬟们手忙脚乱，满脸是土地回来说，“小姐，那灯笼够不到，许是太高了，要不我去外边叫个高些的人来？”
　　陆安晴却早就习惯了，这怕是同光不想让人碰，所以用了法术，她想了想也没办法，只得让人都下去，一个人盯着那灯笼望。
　　白日光线太亮，可她还是能隐隐望见里边的火苗，是个小孩子的脸面，孤苦无依，也看着她，那目光里却似带着泪花，仍旧在想他娘亲。
　　陆安晴略略叹气，“你也是个可怜的孩子，爹爹见不得，如今娘亲也见不到。”
　　琅琅本来还能忍一忍，这会儿一听他说爹爹，瞬间想起青华那双眼睛，每每都抱着自己望着娘亲笑……还有阿白哥哥，本来还说再去给自己买酥糖吃呢，这下却谁也见不得。
　　小仙胎心里委屈得受不了，呜呜地就要哭，陆安晴怕他惊了别人，只好轻声冲他做个摇头的动作，虽然声音不大，但想着琅琅似乎能听清，于是她哄着，“好了，你别哭，你和你娘亲都不会有事。”
　　
　　春风拂面，辛夷花又开得艳了，陆安晴时常想起苏州那一片，相比之下，仍旧是那城里的水土养人，连草木也一样，这皇城总沾金贵，繁华得让人心里发慌。
　　她倚着靠着，余光之中总有那一点红光，灯笼里的小婴孩原本顽皮，这会儿却也嘟着嘴不说话了，他万万不愿意被那个鬼里鬼气的男人威胁，可是眼下没办法，只好等下去。
　　
　　一直到了傍晚，同光再度回来，却端了碗温热的莲子粥，扶着陆安晴喝下去，“里边放了雪莲，以往我在昆仑山上，见过有只小狐狸几百年来不断吃它，竟还真修成了妖，想来不会半点用处都没有。”
　　边说他边回身看了看窗外树梢，放心地又回身替陆安晴拉好被子，不想她却伸手散了散闷热，只道，“我觉得好些了，想起来动动。”
　　同光见她喝了粥下去，自然肯定是要热的，可叹他这几日也努力去看了几本人间医书，思来想去地觉得她这么躺着气血更加不好，于是他也就应了，扶着人起来，半晌有些恼怒道，“我真想就这样再断了你的轮回，可惜如今即使我有这份心也做不到了，三百年前……天尊这个老不死的东西，活该他滚回洪荒！”
　　似乎一提到三百年前的昆仑山，同光就爆发出无法抑制地狠戾之气，他似乎恨死了当年的变故，开口便要藐视天地，视天道如无物。
　　陆安晴只好叹了口气，“你这便是偏激了，人命有限，连我都知道擅自篡改生死法则便要天理不容。”
　　“天理？”他冷哼一声作罢，见她慢慢地往窗边走了走，解释道，“玉英的孩子是仙胎，但你不用怕，他没什么力量作乱，挂在那里只为困住他而已。”
　　同光不过说了三言两语，灯笼就被吓得一阵颤抖，琅琅又要哭了。
　　于是冥主大人烦闷起来，看了看陆安晴就要往外去，“我让他永远闭嘴好了，省得吓人。”
　　身旁女子却急忙阻拦，匆忙之下直接拉了他的手，“好了好了，没事的，为了我在这里养病，平日花苑再没闲人进来，不会被人知道的，你别吓他就好了。”
　　同光也便不好说什么，却看她靠着窗户冲红灯笼招招手，似乎那孩子就消停了一些，于是陆安晴难得笑得高兴，说了句，“你带他回来那日我起不得，也没见过仙胎什么样，今日倒好些了，趁着没入夜，你把他抱下来给我看看可好？”
　　他拒绝的话到了嘴边，却不忍心看她失望，尤其人在生病的时候便会自觉心绪惆怅，难得同光看着琅琅能勾起她一点欢笑，何苦又去说那些可怜事呢，于是同光也就挥手将那灯笼掠了过来，仙胎一阵惊叫，却被放到了陆安晴怀里。
　　
　　琅琅这才出了结界，几日闷在树上让他很难受，这会儿松快多了，可眼睛透过红纸瞥见屋子里还有同光，他仍旧不敢说话，不过屋内的气氛倒真平和下来了，连日来的病气也散了一些。
　　春日，但陆安晴仍旧用两件薄衣挡风，她坐在桌旁哄着怀里的小孩子一直笑，好似也艳羡起了人家的日子，叹道，“我原本不喜欢玉英的，现在又觉得她比我有福气得多，是个不错的姑娘，好歹她能留下个孩子来陪着，这样多好，是不是……琅琅？”
　　灯笼里的火苗柔和下来，陆安晴笑得止不住，“真是乖巧的孩子。”边说边端详起来，竟忽地有些难过，“真真像他那双眼睛，孩子虽小，但这眉眼……”
　　同光默然背过身不愿再听，陆安晴抬眼看了看他，软下声音问了句，“今日的粥火候极好，公子可愿屈尊，再为我盛一碗来？”
　　
　　他有些诧异，回身望她，却见陆安晴说得很是恳切，片刻竟让同光有些懊恼，“可我想着一向做不好……就只做了这一碗。”
　　她略微失望，又咳了两声，于是冥主大人立即松了口，“无事，我再去煮一些就是了，难得你想吃点东西。”说着便出了门去，临到门口，他回身看了眼屋内，只看着陆安晴抱着红灯笼上下逗弄，真心开怀，也便放了心。
　　
　　木门掩上，外边终究入了黄昏，陆安晴细细听着屋外再没动静，忽地撑着桌案起身，只提了红灯笼问他，“好孩子，你只告诉我，若你能出了这府里，可认得如何去寻你娘亲？”
　　小仙胎仰着脸点头，“琅琅是仙胎，若不是被那个鬼里鬼气的人抓走，再远我也能知道娘亲在哪里，何况我还有哥哥，哥哥也很厉害……”
　　陆安晴再顾不上听他多言，提着他推开门看看，这个时辰召露应该带人去熬药了，于是她干脆咬了牙，憋了口心气撑着病体走出去。
　　
　　这么多个月了，陆安晴也是好不容易才走出来，没两步便觉屋里屋外的温度仍有差别，风一吹下来，她额上不由带了冷汗，虚弱无力，可若不努力走出去便日夜良心不安，以往她不甘心，总要和那个丑姑娘比一比，虽不带恶意，但到底因为自幼起的荣宠让她放不下身段，总伤了人，如今病下了，她万万不能再害了人家母子。
　　哪怕只是为了来生积德，她也不可能看着这么小的孩子被同光要挟。
　　
　　一直到府中后门处，陆安晴才松了手，红灯笼压根没想到她提着自己竟是要放自己走，欢欣鼓舞地在半空之中绕了两圈，还看着她嘻嘻笑，陆安晴赶紧支开门边的守卫，让他快些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