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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部分

不羁的风-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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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余求深不再争辩,〃来,一起到厨房看看。〃
  大师傅开头不愿给他们进去。
  〃你尽管吩咐,刘太太要求我一定做得到。〃
  〃那你做花生果肉、皮蛋炒鸡蛋,以及蚂蚁上树给她下粥。〃
  清流暗暗好笑。
  大师傅搔头。
  〃有无考虑设中厨招待人客?我经过餐厅,闻到芝士牛油味,已经倒胄口。〃
  〃余先生,我实在不能让你进厨房。〃
  〃我只需一只炉头。〃
  〃再逼我可要叫船长来主持公道了。〃
  有人出来,〃什么事?〃
  是一脸笑容的任天生。
  大师傅如释重负,〃好了好了,小任,你来应付同胞。〃
  他乘机一溜烟跑掉。
  任天生说:〃两位请回,一切包我身上。〃
  余求深一笑,想偕清流离去,谁知任天生说:〃清流,请你做我助手。〃
  没想到他也有一手。
  余求深也不争,耸耸肩离去。
  清流留下来,意外的惊喜:〃你擅烹饪?〃
  〃你且试试我身手。〃
  〃厨房重地,我是外人,不便久留。〃
  〃我自问身手敏捷。〃
  他三两下手势,取出家伙。
  〃嗄,居然还有海蜇皮子?〃
  〃不然经年在洋人的船上吃半生熟牛肉及'火合'死了的鱼不成。〃
  清流与他相视而笑。
  做好了小菜,清流想端去给刘太太。
  〃慢着。〃
  清流一楞,〃怎么了?〃
  〃这是我请你的。〃
  〃咦,那我主人呢?〃
  〃这碗白粥才是她的。〃
  〃我以为——〃
  〃吃得好,天天要我做了可招呼不起,昔日御厨从来不做时鲜菜式给皇帝尝,就怕上头烦个不休,你明白吗?〃
  清流骇笑。
  〃来,请坐。〃
  清流也不客气,就在厨房一角坐下来品尝清炒小菜。
  〃哗,美味。〃
  〃多谢欣赏。〃
  清流看着他,〃你在船上来去白若,通行无阻,气度不凡。〃
  任天生一怔,〃这船是我家。〃
  〃看得出你是真喜欢。〃
  〃你愿意上这只船来吗?〃
  〃我稍嫌晕浪。〃
  〃会习惯的。〃
  〃我会详细考虑。〃
  清流捧了白粥给刘太太。
  她正在抚自己的面孔,把松脱的脸皮往耳朵方向撂去,绷紧一点,左顾右盼。
  珊瑚过来笑说:〃好香。〃
  〃没想到白粥成了稀品。〃
  〃物以罕为贵嘛。〃
  珊瑚递一张帖子给清流。
  〃这是什么?〃
  〃马家请你同桌吃饭。〃
  清流一怔,〃我有职主见在身,怎可开小差。〃
  〃那你去推掉他们。〃
  老太太却加一把声音:〃去就去,怕什么,我支持你。〃
  清流不出声。
  〃珊瑚,把那件洒金粉大红晚装取出给她,还有,戴那顶钻石冠冕,当参加化妆舞会。〃
  清流嗤一声笑出来。
  〃珊瑚,替她打扮。〃
  珊瑚愉快地应允。
  〃马家算什么东西,炒两块地皮,发了几文,即时狗眼看人,从前他们祖父要不是得刘家借贷……算了,〃她挥挥手,〃英雄不提当年勇。〃
  珊瑚拎出那件裙子来。
  这不是清流所见过最漂亮的晚服:夸张、炫耀、俗气,但绝对是最夺目的一件。
  腰身只有一点点,不知如何穿得下。
  珊瑚笑,〃大力吸气,忍住,我迅速把拉链替你拉上。〃
  没想到穿这件衣裳需要忍声吞气。
  〃今晚,尽管大胆赴约。〃
  老太太不需人陪?
  才在狐疑,余求深已经来了。
  这真是一石两鸟之计,又可把清流支开,又做了一个大方的主人。
  余求深蹲到她身边,喁喁不知谈些什么。
  珊瑚用手肘推一推清流。
  她轻轻同清流说:〃又签过两次支票给他。〃
  数目已经不少。
  珊瑚说:〃可能有点后悔把你带上船来,那人双眼老在你身上打转。〃
  清流不置可否,她有她要忙的事。
  〃来,〃珊瑚说:〃我帮你打扮。〃
  〃做一夜公主也是好的。〃
  〃记住,十二时正要回来。〃
  两个人都笑了。
  马星南打电话过来,〃六时正我过来接你。〃
  清流急急应了一声。
  珊瑚正帮她梳头,将一把头发束到头顶,然后,捧出一只饼干盒子似的首饰盒,打开,取出钻冠。
  〃哗。〃清流忍不住张大了嘴。
  珊瑚笑,〃这是首饰头面中之王,来,没有衔头也要试一试。〃
  钻冠稍有份量,两边扣紧了,把清流整张脸映得宝光流转。
  女性追逐钻饰,实在有最佳理由。
  珊瑚赞叹:〃再不需要其它饰物。〃
  〃这顶皇冠做工如此细致,不像是现买。〃
  〃好眼光,这原是俄国罗曼诺夫皇族遗物,列宁大革命时流入欧洲,贱价出售,正是有钱人搜刮钻冕最佳时刻。〃
  清流恻然,〃原来全是身外物。〃
  〃正确。〃
  六时正,她走出船舱,马星南看到她,啊地一声。 
 


  
 
 
  
 

第5章 
 
  步入宴会厅,所有人客及侍应生又是嗡嗡嗡窃窃私语。
  马家的男丁全部站起来迎宾,以示尊重。
  马红梅完全改变态度,殷勤地叫清流坐她身边。
  清流真想告诉她:衣服、头面,全是借用的呀,一敲十二点,全部得归还。
  穿上那样的衣饰,不由她不端端正正地坐好,竟似公主般端庄,因不知说些什么才好,马家的人也不便随意开口。
  终于,马老先生试探地问:〃听说,你是刘太太的谊女?〃
  连清流自己都觉得讶异,睁大眼睛,不知如何回答。
  马星南来解围,〃我们跳个舞。〃
  清流坐累了,正想站起来松一松。
  他俩转到舞池。
  马红梅看着清流背影说:〃还有一个谣传,说她是她的私生女。〃
  〃看得出她十分得宠。〃
  马红梅冷笑一声,〃妈,你肯把那样名贵的钻饰借给我戴吗?问你多次,只说在珠宝店里修改。〃
  这时有人客欢呼:〃船到那不勒斯了。〃
  马星南说:〃我陪你上岸去走走。〃
  〃不,太晚了。〃
  〃那么,到甲板散步总可以。〃
  她跟他出去,高高在上,俯视地面。
  码头上涌满穷人孩子,不住向游客挥手。
  远远看到清流,大声喊:〃美丽的小姐,请施舍角子,掷下来即可。〃
  清流骇笑,没想到这种情形会在非第三世界发生。
  马星南说:〃孩子讨钱用是那不勒斯传统。〃
  〃应该禁止呀,如此有辱国体。〃
  〃也许,人家没有那么多心。〃
  乐队在餐厅里演奏《回到苏伦托》。
  〃明早我们去苏伦托碧绿岩洞游览如何?〃
  〃明日再说吧。〃
  这种人家,面色转变太快,清流适应不来。
  在甲板上转了一圈,红锻鞋有点轧脚,清流便藉词早退。
  她特地走进餐厅向众人一一道别,马太太还搂着她吻颊,清流心中大喊吃不消。
  离开人群,才松一口气。
  第一件事便是脱掉高跟鞋,赤脚走回舱房。
  进了门,发觉灯全熄了,未到十二时,刘太太已经睡下。
  清流反手到晚服背后拉下拉链,嘘,肌肉与脂肪齐齐恢复原状。
  她把裙子搭在沙发上,待明日处理,一迳回卧室卸妆,在浴室轻轻除下钻冠,洗干净脸,她叹口气,走到床边,开亮了台灯。
  床上有人!
  这一惊非同小可。
  清流慌忙中退后一步,撞到茶几上,发出响声。
  床上的人醒来,嘘地一声,叫她肃静,以免吵醒刘太太。
  清流停睛一看,床上那人裸露上胸,笑意盎然,竟是余求深。
  清流又惊又怒,喝问:〃你怎么会在这里!〃
  余求深笑着反问:〃你说呢?〃
  清流取过电话,〃你若不走,我立刻通知警卫。〃
  余求深轻轻说:〃是刘太太叫我在这里陪她。〃
  清流放下电话,〃我不相信。〃
  〃她叫我同你交换房间。〃
  清流连忙披上浴衣,〃将你的门匙给我。〃
  〃明早人家看到你自我卧室出来,会怎么说?〃
  清流恼怒,〃我管人说什么,下了船,各散东西,永不见面。〃
  〃这么说,你我怎地有缘。〃
  清流看着她,只见他裸胸宽大强壮,不见一丝脂肪,下身用被褥遮盖着,她忽然涨红面孔,忍声吞气,走到起坐间,蜷缩在沙发上睡。
  良久,她握紧的拳头才慢慢松却。
  好不容易熬到天亮,珊瑚过来,推她,〃这是怎么一回事?〃无比讶异。
  清流疲倦地答:〃登堂入室了。〃
  珊瑚压低声音,〃你要当心。〃
  〃我想搬到你房中。〃
  〃没问题,太太要是反对呢?〃
  〃我不是卖身的家奴。〃
  刘太太起来,看清流一眼,〃昨夜玩得可高兴?〃
  清流赔笑,〃回来发觉寝室有客人,只得到珊瑚房去,以后也与她做室友,你说可好?〃
  〃不嫌挤吗?〃
  〃没关系。〃
  〃随你吧,不过有事一叫,可得马上过来。〃
  清流如皇恩大赦,〃是,太太。〃
  刘太太打一个呵欠,〃累极了,〃她唤人:〃求深,求深。〃
  清流巴不得找地洞钻,经过昨夜,她怕见到这个人。
  余求深听见有人叫,只应一声〃来了〃!久久不见影踪,清流心中暗暗生气。
  半晌他出来了,披着毛巾浴袍,头发湿漉漉,像是刚淋完浴。
  〃求深,把我们的计划说出来给她们听。〃
  余求深往沙发上一坐,笑嘻嘻,在水果盆上取过一只梨子,咬一口,不出声。
  〃你说呀。〃刘太太催促他。
  老人语气如少女般娇怯,非常突兀,令清流不安。
  余求深仍然不出声。
  刘太太〃啐〃地一声,〃你不说,我来税。〃
  她放下了银梳子,转过头来,〃耽会儿我们上岸去。〃
  清流一怔,就这么多?
  刘太太忽然笑了,她说下去:〃改乘飞机到巴黎,我已联络好牧师替我俩证婚。〃
  清流张大了嘴合不拢来。
  〃你们二人跟着来打点,这回可真的少不了你俩,有得忙的。〃
  清流还是睁大双眼,一时未能把这件事消化,要靠珊瑚推她一下。
  〃老程与欧阳律师将在巴黎与我们会合,你们放心,这次将会是正式合法的婚礼。〃
  清流霍地转过头去看着余求深。
  这时,他也收敛了笑容,平时动人的眼睛呆视前方,暂停散放魅力。
  一夜之间,事情产生了这样大变化,刘太太办事能力怎地高强,几通电话便已安排好终身大事,她根本不需要什么私人秘书。
  清流只得说是。
  〃在巴黎逗留两日,然后飞到雅典再上船,时间刚刚好。〃
  清流佩服得五体投地。
  刘太太宝刀未老,由此可知做人不是靠肉体力气,是靠思想智能。
  她必恭必敬回答:〃知道。〃
  刘太太忽然咕咕笑,声音似猫头鹰,听了令人不舒服。
  她说:〃再上船,我就是余太太,清流,你得与珊瑚同房,对不起。〃
  原来如此。
  〃来,准备下船。〃
  珊瑚连忙问:〃太太,可需携带衣服?〃
  〃不用,福克大道寓所内什么都有。〃
  清流立刻着手替主人化妆。
  这样年纪了,身体又不好,不知还受不受得住折腾,但,清流肯定她清醒地知道她在做什么。
  他们一行四人离船上岸。
  任天生闻讯赶来,他要见的是唐清流。
  见清流脸上的疑惑惊骇之意仍然残留,任天生轻轻安慰她:〃世上什么怪事都有。〃
  清流嘘出一口气。
  真可悲,余求深从卖艺沦为卖身。
  〃你有我的地址电话。〃
  清流颔首。
  〃自己小心。〃
  岸上已有车子在等,立刻驶往飞机场。
  一路上余求深不发一言,搀扶着老太太,不知情的人会以为他们是一对相爱的母子。
  在飞机上,老太太要求与清流同坐。
  飞机舱微微颤动,似还在船上,真像个梦,可惜,这是别人的梦。
  〃你一定奇怪,为什么我决定结婚。〃
  清流无话可说。
  〃我从来没有结过婚。〃
  如果她指刘太太这身份是买卖的结局,那么,这次同余某,是重蹈覆辙。
  〃这次,由我安排一切。〃
  〃嗯,唔。〃
  她闭上双目,〃以后,你们仍可叫我刘太太。〃
  清流啼笑皆非,只得唯唯喏喏。
  老程在奥赛飞机场接她们。
  清流像看到故人一般迎上去,〃老程先生,你赶来了。〃
  老程非常了解地拍拍清流肩膀,像是说:日子久了,你会习惯,同我一样。
  他对余求深非常客气,一点也没有轻蔑之意,这老程真会做人。
  车子驶往刘太太在巴黎市中心的公寓,女佣人满脸笑迎出来,一进门,只见到处都是鲜艳的花束,推开窗户,可以看到著名的星广场及香舍丽榭大道。
  老程说:〃这里有我及茉莉接更,唐小姐,你去逛逛。〃
  刘太太笑着抬起头来,〃老程你倒会做人情,几时轮到你发号施令。〃
  〃是,太太。〃
  〃清流,你服侍我试穿婚纱。〃
  什么?清流呆住,原来还有蛇足。
  〃服装师马上要来了。〃
  可是刘太太已经累得往卧室走过去。
  余求深在书房与欧阳律师密斟,一定在谈价格。
  清流抬头欣赏客厅天花板上壁画,她只有在电影中见过这种场面。
  设计师准时来到,一行二人,取出婚纱,对清流说:〃大改动是来不及了,只得十多小时就举行婚礼。〃
  另一人笑,〃刘太太身段是标准三十八号,不必太多改动。〃
  清流立刻知道是误会了。
  〃不,我并非刘太太。〃
  两位小姐一怔。
  清流伸一伸手,〃请跟我到这边。〃
  寝室门打开,两人看到苍老佝偻的刘太太,脸上闪过一丝恐怖的神色。
  刘太太巅巍巍站起来,可是那袭纱衣一累累一层层,瘦弱的她撑不起来,也无从修改。
  她大发雷霆,掷烂一只水晶花瓶。
  珊瑚忙来安抚。
  清流立刻带着设计师出去。
  二人面面相觑,匆匆离开。
  这时,余求深正伏在露台上看风景,一副事不关己,己不劳心之状。
  他闲闲说:〃此处看不到赛纳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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