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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5部分

陵容传-第7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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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位夫人心中存了疑惑,见到女儿之时不免逼问出真相。恰逢玄凌审查皇后以药害胡蕴蓉不孕一事,两位夫人见机,联手赶到太后跟前哭诉。我担忧太后手段老辣,将两位夫人糊弄出宫,立刻悄然将消息通过小文子的嘴传到玄凌跟前。
  玄凌惊疑不定,联想到曾经煊煊赫赫李贵人刺杀皇后一事,起驾前望姬宁宫。
  玄凌的到来,使姬宁宫的形势愈加复杂。祥贵人到底是被贬居冷宫之人,虽然玄凌念在倪氏是功臣之家的份上允许倪夫人一年两次探视,但倪夫人终究不敢过于放肆。而黎夫人虽有心为女儿鸣不平,究竟事隔多年,当时许多人证物证随着时间流逝业已模糊。加之皇后身为一国之母,慢说手上证据不足,便是铁证如山,也无有外命妇以下犯上状告皇后的道理。
  然而两位夫人倒也乖觉,虽不敢指名道姓,然而口口声声的哭诉中,尽是些似是而非引人疑心的话语。也因此太后纵是想要为皇后辩驳也不可能,毕竟当初的事,她心里清楚是皇后一手所为,即便现在年久,皇上真的用心去查未必查不出什么蛛丝马迹。
  好容易打发走两位夫人,太后看着玄凌黑沉的面色,知道大势已去。胡蕴蓉被害绝育,本不是什么大事,只是联系上福嫔小产,祥贵人背黑锅的旧案,就显得皇后嫉妒不贤,打压妃嫔残害皇嗣。
  姬宁宫发生的事情细节如何我不尽得知,两位夫人走后,太后与玄凌说了些什么我亦不知,甚至仪元殿里并没有追查当年案子的意图,我却不觉得失望。查了如何,不查又如何?事关皇后声誉,除非倪黎两位夫人和晋康翁主实属污蔑,否则当年的旧案不能查也不该查。
  翌日请安之时,我看见皇后忽然变得衰老了一些的面容,心中笑容绽放。确实,玄凌没有换掉皇后的打算,也因此没有去追查当年的真相,但是皇后汲汲营营二十多年来在玄凌心目中树立的贤惠温婉的形象已经崩塌。没有了年轻的容貌,没有了玄凌的信任,面对甄氏和胡蕴蓉咄咄逼人的恩宠,太后的斥责失望,除了这一个位子,朱宜修,你还有什么?
  我心底蠢蠢欲动,想趁着这个机会一口气夺掉皇后掌理六宫的大权。然而经过福嫔祥贵人的事,太后已经起了疑心。此时此刻,万不可随意动作,以静制动方是上策。
  八月初一,太后降下懿旨,册贵人胡氏为正一品淑妃,保留封号“昌”以示恩宠,其一切待遇按皇贵妃份例。祥贵人倪氏,久侍宫闱,封正三品祥贵嫔。福嫔黎氏,久侍宫闱,封正三品福贵嫔。
  胡蕴蓉知道因祥贵嫔和福贵嫔的事,使皇后失了玄凌的信任,太后心中不痛快。心虚之下,不敢再有所强求,于八月初三,以皇贵妃的仪仗重归燕禧殿。纷纷扰扰一个月之久的天花冤案一事,就此告结。
  诗韵、杨芬义和赤芍得知结果之后,一时之间既庆幸胡蕴蓉并未真的晋封皇贵妃,又嫉妒于她享受皇贵妃的待遇,心情纠结。几个人叹了一回昌淑妃有个好母亲之后,就将此事搁下,毕胡蕴蓉的身世她们羡慕不来,反倒兴致勃勃说起了福贵嫔和祥贵嫔突然之间的晋封。
  我瞧着她们议论的有趣,各种猜测层出不穷,啼笑皆非之余,提点道:“祥贵嫔和福贵嫔到底是功臣之女,如今功臣之家大多凋零,皇上不得不稍作安抚。”而另一方面,却是太后拿这正三品的贵嫔之位补偿她二人受的委屈,亦是堵住她们的嘴,不教她们将晋封的缘由外泄。
  诗韵有时候总是一针见血,我话音刚落,她立刻接道:“这些个臣妾却是不懂的,然而祥贵嫔原不过是正六品的贵人,福贵嫔却是正五品的嫔。且这两位之间还有杀子的仇恨,如今竟同时因同样的理由晋封,却没有个上下尊卑,只怕这二位日后也要是纷争不断哪!”
  确实,纵然现今杀子的仇恨不存在了,但是疙瘩总是在的。祥贵嫔一贯精明不肯吃亏,从前得意时就对福贵嫔多有排挤,而福贵嫔也因落胎对祥贵人多年来存下心结,如今二人地位相当,又是同时晋封,嫌隙早生。太后使的好离间计!
  想到此,我不由暗暗叹息,其实不只祥贵嫔与福贵嫔,贵妃、我、德妃三人与胡蕴蓉亦是如此。同为正一品妃,上下分为贵淑贤德,按理淑妃要称贵妃一声姐姐,然而胡蕴蓉虽是淑妃,却享受着皇贵妃的待遇,认真计较下来竟是比贵妃还要尊贵一二分,相形之下,贵、贤、德三妃却较淑妃低了半头。
  贵妃和德妃也就罢了,她们素来不爱争权,心里不爽,只远着些胡蕴蓉便是。反而我是最难做的,不仅胡蕴蓉被贬是因予泽而起,我亦抚养了和睦一年。和睦正是三四岁忘性大的时候,先前胡蕴蓉迁居冷宫,和睦的乳娘麽麽们皆以为胡蕴蓉复出无望,而我位份尊贵又有亲子可以依靠,竟不曾在和睦面前提起胡蕴蓉,以致和睦只知养母不知生母。只这两点,不知胡蕴蓉心里要如何嘀咕。
  如此一来,太后便将胡蕴蓉从四妃之中孤立开来,又教她与我结下嫌隙。皇后虽然失了玄凌信任,总算底下四妃互相牵制,一时之间对她威胁不起。心中想的透彻,愈发的对太后忌惮起来。好在大小甄氏联手占了玄凌大半恩宠,胡蕴蓉占了最高妃位,皇后失了玄凌信任,等待天花事情了结,我便可以失宠沉寂下去了。
  第八十二章
  八月初五,一切尘埃落定之后,太后宣召玄凌皇后胡蕴蓉与我齐聚姬宁宫。我知是为天花之事,临出宫门时,暗暗握紧了拳头,后宫诸妃皇后以下再也没有比胡蕴蓉更尊贵的了,胡蕴蓉已经洗清冤屈,不知太后她们还可以推谁出来顶罪?
  姬宁宫里檀香淡淡,太后闭眼端坐上首,无声的拨弄着佛珠,环境静谧的有些肃静。我福了一礼,不敢打扰,悄声一旁站着。片刻,宫人们拥簇着盛装装扮的皇后过来,她依然端着和煦的微笑,仿若没事人一般与我招呼。
  我悬心天花之事,无意与她纠缠,敷衍了一会,胡蕴蓉伴着玄凌一起到了。我瞧见皇后的脸色有一瞬的狠厉,转瞬又是温和端庄的模样,迎上前去见了礼。几人厮见完毕,太后发话道:“将人带上来吧。”
  我有些紧张,衣袖里的拳头拽紧,一瞬不瞬的盯着大门处。太后宫里的内侍引着两个穿着葛布衣的村汉进来。其中一个五十岁左右的老汉,微驮着背,露出的双手皮肤粗糙呈褐色,指甲扁大粗厚,缝隙里还有一层黑色的泥渍。另一个年轻人,也是黑褐的皮肤,脸上是土地里刨食练出来的质朴憨厚的神情。
  这二人拘束的厉害,给人一种手脚都不知道往哪里放的无措感觉。刚进得门,离太后玄凌还有三丈远就扑通两声跪地,颤抖着道:“小民给太后皇上皇后娘娘,各位娘娘请安。”玄凌威严道:“免礼。”
  那两人显然没见过这种场面,又扣了个头,跪着不知道起身。旁边有内监欲上来搀扶,玄凌微皱了眉,挥一挥手,开口问了一些农桑之事。这二人主要以老汉作答,那年轻人在一旁稍微补充。只他二人一口乡音,我要及努力的分辨才能勉强听懂几分。过得几句,这老汉虽然答得坑坑巴巴,我仗着上辈子农村姑娘的出身,也已明晓,他二人确实是地地道道的农村人。
  玄凌问了几句,见他们都答得上,就问起他们临村两年前出天花一事。许是经过层层盘问,那老汉答的利索也详尽:“王家坳虽说与老汉住的李家村是邻村,但实际上也隔着十三里的乡路。且他们住在山里头,山林里多是野猪等伤人的孽畜,听说还有狼出没。因此他们很少出山,咱们村里的人也很少过去。
  前年的时候,忽然听说王家坳里发了天花,咱们村里吓得厉害,那东西沾染上一村的人都没得命了。咱里正下了死命令,不许人过去,也不许那边的人过来。成天的派了十好几个青壮汉子守着村口,还立即派人禀报了县老爷。
  县老爷派了官兵大爷过来核查,确实是害了天花,就派了一帮子官兵将那片山林团团围绕起来。本来县老爷如此处置了就没事了,可咱们村与王家坳世代通婚,咱们村嫁过去的一个闺女不知怎的竟脱了困,抱着孩子躲在离咱们村不远的小山头一个山洞里。过不了多久就被守村的汉子们发现,报给了里正。里正心软,想着到底是咱们村出去的人,那王家坳听说为了不让天花传染,一村的人都给烧了。
  那闺女哭求的可怜,又形容可怖,她住在山头上只要咱们不上山也碍不着咱们什么,因此里正就给了她一条活路。让她继续住在山洞里,每天远远的丢给她一小袋的糙米。也是她命大,带着孩子就这样硬生生的挺了过来。只她到底感染过天花,咱们村里不敢让她住到村里来,她也感激村里大恩,硬咬着牙带着孩子在山里找食养活娘儿俩。
  本来日子就这样过了,去年的时候村里来了两个骑马的人,说是寻亲的,奔着王家坳就去了。可是那王家坳早被一把火烧的干净,全村上下就那闺女娘儿俩活着,还能寻着什么?那二人去了三五几日便空手回来。他人而寻不得人也不走,就借住在咱们村里,寻日里无事就跟咱村里人唠嗑,拐弯抹角的打听王家坳的事情。
  咱们村里正是个见多识广的,估摸着他二人寻亲是假,却不知他们到底要做些什么。只吩咐小民等管牢了嘴巴,不能教两口黄汤惯昏了脑子。只是咱们村里有个泼皮诨名唤作二癞子,家无恒产又游手好闲,被那二人塞了一个大银锭子就什么都说了。
  那天夜里狗叫的厉害,小民们还以为村里进狼了,举着火把四处寻找,竟然找到了那闺女娘儿俩的尸首。那尸身上划痕处处,好好的人给划的破烂不堪。”他说到此,很是唏嘘了一番,“里正立时带了好几个壮小伙去寻那借宿的二人,却已经被他们跑了。”
  我听到此处,明白那二人必是幕后之人派去寻找天花痘毒的人了。有心想要追问,碍于男女大防,只能忍声等待在屏风后面。玄凌问道:“既然死了人,你等可报了官?”那老汉连忙答道:“报了,报了。天一亮就派人去了县衙。县老爷派了仵作过来验的尸。”
  玄凌道:“带仵作上来。”稍一刻有内监引着一个衙门小吏服饰的人进来,那人叩拜道:“小臣给太后请安,给皇上请安,给各位娘娘请安!”玄凌道:“抬起头来,那老汉,当日过去验尸的可是他?”
  那老汉仔细打量了片刻,道:“是。”玄凌向那仵作道:“你说说当日情形。”那仵作道:“当日李家村来人报案,说是有村民被歹人杀害。县太爷着小臣前去验尸,小臣当即收拾了东西跟村民去了。死者名唤李英,张宝,为母子。身上多处划痕,致命原因却是被划破了喉管窒息而死。”
  “皇上,”我再也忍不住,插言道:“臣妾听说,取患过天花之人身上的痘痂,研成粉使人贴身携带便能令携带之人同样患上天花。那奸人杀害李氏母子,必是为了取她们身上的痘痂!否则一刀就能致命,如何还要在他们身上划了伤痕?”
  玄凌点头,问那老汉道:“若是你等再遇见那二人,可能指证出来?”老汉道:“能,能。那二人在村里住了六七日,老汉记得熟了。”玄凌又道:“带上来。”门外早有人待命,闻言几个强壮的粗使内监推搡了三个被绑缚的人上来。那三人形容不堪,衣衫绽破映着血痕,显然是动了刑法的。
  玄凌向那老汉道:“你仔细看看,那二人可在其中?”老汉得命,仍不敢起身,膝行着上前,指着右边二人道:“这二人便是那凶犯。”玄凌暴喝一声,道:“你等去那李家村所为何事?!那天花痘毒后来又给了谁?!”
  那二人被晋康翁主捉住后,关了小半年与世隔绝,近日辗转到了皇宫又连续受刑,那年轻些的人熬不住,连连磕头道:“皇上饶命,小人都招了,都招了。是……”忽然他身侧跪着的那个同伙猛然暴起,夺了仵作束发的银簪一下子□了那人的喉咙。
  那人不意同伙暴起杀人,喉咙里咕咕噜噜还在说话。鲜红的血液顺着他粗短的脖子流淌,他才反应过来似的,捂住脖子不敢置信的瞪大眼。这一突变发生在眨眼之间,小文子最先回神,尖声呼喝道:“有刺客!护驾护驾!”一面横身抢上前一步,挡在玄凌身前。
  那人身后的粗使内监见势不妙,合身扑将上前,两个人一处将那行凶的汉子按住。那人也不挣扎,再次被拽着头发强迫着抬起头来时,嘴巴张开掉出半截血肉,竟是自己咬断了舌头!
  一时,大门处涌入一队禁卫军,团团将几人按压在地。那被刺破喉咙的,呼吸不畅,已经躺在地上抽搐,显是进气少出气多了。皇后和胡蕴蓉目睹着血糊糊的一团,惊叫连连,作势险些晕厥过去。
  玄凌也不禁蹙了眉,挥手道:“拖下去。”我心中着急,若这二人被拖了下去,那岂不是线索又要断了?再顾不得什么男女大防,扑出来跪求道:“且慢!皇上,那天花痘毒的事情还未查清,此刻叫他们下去,岂不是又断了线索?”
  玄凌定定看着我,目光幽深触不到底。他轻叹了一声,柔声道:“你也见了,一个显见是活不成了,一个咬断了舌头,成了哑巴,这如何审的下去?”我坚定道:“说不得话,还有手可以写字,手断了,还有脚!”
  玄凌道:“这场面污秽血腥,母后年纪大了,受不得惊吓。”我转首看见太后镇定的阖眼念佛,面色不变,恳求道:“皇上,予泽是臣妾的命根子,他高热不断,身上长满痘痂命悬一线的样子臣妾一辈子也忘不了!皇上,那幕后凶手今天就可以以天花暗害皇嗣,谁知她明天又能做出什么丧心病狂的事?予泽身为皇子,身边重重守护,也不能得安全,显见这后宫里还有他们的帮凶。太后皇上皇后俱都生活在宫里,为太后皇上皇后安全起见,也不能忽视啊!”
  皇后见我咄咄紧逼,皇上只不允,强撑着出来安抚道:“使二皇子感染天花的,是干涸后的痘浆,而不是粉末状的痘痂。这其中或许痘毒不是出自李家村也未可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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