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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部分

关注农民现实生活:乡村档案-第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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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可是难得吃到的珍品啊,你们苦藤河乡有这种山羊?”
  顾家好说:“不多,但找得到。”
  张经理说:“找得到的话,我买几十斤这种羊肉回去吃。”
  顾家好说:“行。”就叫顾家富过河去杀李书记从竹山垭村全安家赶来的山羊。“你快去找羊屠夫杀两只,我们吃一餐,剩下的全让张经理带回去。”
  顾家富走出门之后,复又踅身回来对顾家好说:“哥,那个事,你得认真对张经理说一下。”
  顾家好没有做声,只对弟弟瞪了一眼。
  张经理笑问:“什么事呀?还要认真对我老张说么。我可是把你们当成我最信得过的朋友啊。”
  顾家富说:“我们李书记说,修苦藤河大桥要招标找施工队,包工不包料,桥要修得好,钱要花得少。是我哥表硬态才把这个工程给你做的。”
  张经理说:“放心,这个情我记着的。”张经理顿了顿,“听说你们分管后勤工作的人还没定下来?包工不包料的话,你们的后勤工作可是塌不得场的呀。后勤工作一塌场我们就没钱赚了。”
  顾家好眉头皱了皱,说:“家富不是在做修桥前的具体准备工作么。前天乡干部捐的五万多块钱,我让他拿去买些木材油毛毡之类的东西摆那里,再就去买水泥和钢材。你说谁还会去接家富的手管后勤呀。”
  张经理说:“顾乡长想得真周到,到时候他们想换人也不好换了。”
  顾家富想说什么,却被顾家好拦住了,说:“张经理还要赶回去,你快过河去杀山羊吧。”过后又对张经理说,“苦藤河乡还是我说了算,除了让家富准备修大桥的材料,该拜的码头我们还要拜,该打点的菩萨我们还要打点。”
  张经理把三陪小姐紧紧地搂在怀里,一只手不停地在她鼓鼓的胸口揉搓着,口里说:“让顾主任分管后勤,许多事情办起来就方便多了。这样很好,很好。”
  顾家好见张经理有些火急火燎的样子,对另外的两个三陪小姐说:“顾主任过河杀山羊去了,你们等一会再来吧。”这样说过,自己也跟着她们一块出了门。出门的时候将包厢的门也紧紧地关上了,“你们说说白话,我等会再来。”
  顾家富从连山镇请了两个手脚麻利的羊屠夫,要他们随他过河去杀山羊。他的要求是越快越好,当然,也不亏待他们,除了给他们各人二十块钱的报酬,羊头羊脚以及心肝五脏和下水全部白送他们。两个羊屠夫高兴得不得了,光这羊头羊脚和心肝五脏下水之类的东西,也能卖几十块钱。个把钟头的工夫挣四五十块钱,天下哪来这样的好事。
  两个羊屠夫磨刀霍霍地从乡政府旁边的砖楼墙角落里拖出两只大母羊,给每只母羊灌了半碗昨天顾家好请客喝剩的酒鬼酒。羊屠夫说这种灌酒杀羊法能使羊肉更加鲜嫩,而且没有腥味。两只大母羊喝了酒之后,就飘飘然在乡政府门前的花园里打圈子。两个羊屠夫手持屠刀,跑上前去对着羊脖子就是一刀,过后就不管它们了。两只母羊一边绝望地咩咩叫喊,一边趔趔趄趄地奔跑着,将红红的血水洒了一地。过后,就倒在地上不再动弹。吓得一旁看热闹的严卉用手捂着眼睛直叫吓死人了。
  这个时候,竹山垭村的村支书全安和邓启放的老婆莫如华从大门外匆匆忙忙走进来。莫如华昨天下午去找她娘家亲哥莫胡子,被莫胡子莫名其妙地骂了一顿,只得又往竹山垭赶,她再没有别的办法可想了,只有找全支书出面求情了。天黑一阵,她才赶回村里,没有想到,全安和李冬明都到全金来家里去了。他们已经知道全宝山被匡兴义罚款的事。全安对李冬明说:“你让我怎么做人家的工作,乡企业办那几个人这么多年来就是这样对待老百姓的。他们哪里把老百姓当人呀,想打就打,想骂就骂,想罚款就罚款,罚款也是由他们自己说,想罚多少就是多少。人们背后骂他们是土匪,是地痞,是流氓,是牛头马脸。全金来回来要是知道这事了,还不去和匡兴义拼命。”
  李冬明也气得不行:“真是乱弹琴,等把集资款收完了,我要好好开会整整风。”过后就劝老人说,“你老人家为了支持乡政府修大桥,这么大年纪了,还在想办法弄集资款,你的这种精神值得大家学习。匡会计说的罚款,我说了,不用交。他那样对待你老人家,是错误的。我回去之后要严厉地批评他,要他向你老人家赔礼道歉。”
  全宝山哭着说:“李书记,我儿子还铐在乡政府呢。要是把我儿子弄到县里去,我也不
  想活了。”
  李冬明是农村出来的,他也知道做农民的艰难。看着面前这个骨瘦如柴的老人泪流满面的样子,他的脸色十分难看,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难受。对全安说:“全支书,你胳膊上的伤口好像发炎了,明天去乡卫生院上点药,顺便带着邓启放他女人去找顾乡长,把全金来和邓启放接回来。”过后又劝老人说,“你老人家不要着急,全金来明天会回来的。”
  第二天全安吃过早饭就带着莫如华出山了。全安做梦也不会想到,自己婆娘像侍候宝宝儿一样侍候的乌麂山羊被顾家富杀了两只,正在剁脑壳剥皮。全安瞪圆了眼睛问站在一旁指手画脚的顾家富:“顾主任,他们怎么把我家的山羊杀了?”
  顾家富对全安瞅了瞅,笑说:“你认得这是你家的山羊?”
  “自己家里的山羊怎么不认得,你们杀的还是两只母山羊。这两只种羊是我婆娘从她娘家村里花大价钱买来的。”全安走过去,双手抚摸着没有头的山羊,“我婆娘还靠着它们奔小康的,却被你们杀了呀,我回去怎么对我婆娘交待呀。”
  顾家富说:“全支书,你别说不在理的话,乡政府的收据也是钱呀。”
  全安说:“李书记说了的,这些山羊只赶来关几天,等集资款收完了,就让我赶回去。”
  顾家富就有些不耐烦地说:“你去对我哥说去,是他安排我来杀山羊的。人家县桥梁施工队张经理来了,施工队马上就要进场修桥,他来看看大桥的准备工作做得怎么样了,是他提出要吃乌麂山羊肉。”
  “怎么,又是你管大桥的后勤工作,上次开会不是说还没定下来么?”全安扭头看了眼莫如华,问道。
  顾家富冷笑道:“我不管谁管。”他心里还没说出来的话是,几个人告状就把我告倒了。他继续说:“苦藤河乡这块天地,还是我哥做主。我哥说了,给你们每个村的主要干部减免一半集资款,你还不领他的情呀。”
  全安一口气堵在心里,半天没有透出来:“顾乡长在哪里?我找他去。”
  顾家富反问道:“上头来了人,你说会在哪里?”
  全安就急急忙忙往河边跑。莫如华在后面一边赶一边哭:“全支书,我家启放和金来都还铐在乡政府的呀。你别忘了在顾乡长面前给他们求情啊。”
  全安一肚子的火气,让莫如华这一哭一喊,心又软了,觉得还是要先把人弄出来才行。人家把自己当成主心骨,自己不去替他们说话,哪个替他们说话。他有些没好气地说:“你没听说么,这次又是顾家富管修桥的后勤工作,我们交的钱又全落到他手中去了。”
  莫如华说:“我现在别的都不想,我只想快点把启放他们弄出来。”
  全安说:“要是他们知道又是顾家富管集资款,还不吵着要李书记退钱呀。谁敢说他顾家富不会把大家的汗水钱又往自己口袋里装。”
  莫如华说:“我家启放出来了,我就要他赶快把钱取回来。”
  全安和莫如华匆匆忙忙赶到连山酒家,服务员告诉他们,顾乡长和张经理在春悦包厢喝茶。全安就看着牌子上的字一个包厢一个包厢找。当全安推开春悦包厢的转角门时,两人都不由惊呆了。莫如华还“呀”地一声慌忙踅过身去。原来,张经理和那个三陪小姐睡过之后,就把顾乡长和另外的两个三陪小姐叫了去,几个人一边喝茶一边扯淡。说着说着,张经理就又和那个小姐喝起“掏心茶”来了。张经理端着一杯茶,从小姐的内衣里面伸进去,穿过胸口的乳沟,再从她的脖子下面伸出来,茶杯正好挨着小姐的红唇,三陪小姐一边嘻嘻地笑,一边将自己口里的茶水喂给张经理喝。顾乡长没有那么放肆,用胳膊将三陪小姐搂在怀里,一边喝茶一边说笑。那个三陪小姐可能是想得到顾乡长的喜欢,弄几个小费,把鼓鼓胀胀的雪白的胸口只往顾乡长的胸口上摁,也想和他喝“掏心茶”。
  顾家好这时一定是听到莫如华的惊叫声了,回过头,看见全安和一个泪流满面的年轻女人站在包厢门前,连忙把三陪小姐推开,很不高兴地问全安:“老全,什么事这么急,找到河这边来了?”
  全安便走进包厢,说:“顾乡长,把邓启放和全金来放了吧,邓启放不是故意用刀砍我,是误伤,伤也不重。全金来也是急得没主意了,才和你吵。”全安说着把莫如华唤到顾家
  好面前,“邓启放的老娘住在医院里打吊针,听到儿子和女婿都被抓到乡政府去了,针也不肯打了,在医院寻死觅活。你看邓启放的媳妇急成什么样子了,这半天哭声没断呀。要是弄出什么事来,就不得了了。”全安顿了顿,“我们竹山垭村的集资款也都收完了,乡政府还要铐人,让老百姓怎么想。”
  张经理和那个三陪小姐正玩起了兴趣,让全安和莫如华这么一搅和,心里老大的不高兴,将茶杯往桌子上重重地一放,发出咚的一声响。顾家好眉头皱了皱,说:“邓启放是李书记弄来的,我这里又插手说放,这不是引起我们之间的矛盾了么。”
  “李书记说了,让我来找你。”
  “他让你找我,是放人呢,还是怎么的,他也没写个条,放不放能由我?”
  莫如华就哭了起来:“顾乡长,我家的集资款一分不少地交了,全支书的伤我也带他去上了药,如今他自己又来求你,李书记也说只要问你就行了,你们还不放人呀?今天我是想绝路了,乡政府不放人,我就跪在这里不回去了。”说着就嗵地一声跪了下去。
  全安没有料到莫如华会来这么一下子,对顾家好说:“你是我们苦藤河乡土生土长的乡长啊,你是我们的主心骨啊。李书记和你不一样,是上面派下来镀金锻炼的,屁股没坐热又要走,他不会关心苦藤河乡的老百姓的困难和疾苦,也不会为苦藤河乡的老百姓真心实意地办事情。我们不来找你找谁去,你做个人情把邓启放和他妹夫全金来放了吧,要说惩罚他们,也关一天一夜了。”
  一旁的张经理有些不耐烦了,说:“受害人不告状,你们还把人家关在乡政府做什么?”
  顾家好说:“对邓启放这样没文化的农民就是应该治一治。”
  全安说:“邓启放怎么没文化,他是我们竹山垭村的秀才,最喜欢看的就是中央电视台的新闻联播,对国家的政策知道得比我还多。”
  张经理说:“那就赶快放人,不然要出大问题的。”
  顾家好想了想,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本子,在上面写了几行字,扯下来交给全安,说:“你去乡政府找金所长,要他把邓启放、全金来和当阳坡茅山冲那几个人全都放了。你回到村里去再对李书记说一声,不交集资款就抓人是不行的,到时候他李冬明负不起这个责任。”顿了顿,他就板着脸说,“你回去要对邓启放和全金来说,还有莫如华,你也要对你男人说,我顾家好不记恨过去的事情。我顾家好要是记恨过去的事情我还当什么领导。你叫他们也不要老是和我过不去,背地里总是告我的状,那样不好,乡亲乡邻,低头不见抬头见。还是不要把事情做得太过分,那样对自己也没有好处。像今天,我不管你邓启放和全金来的事,你们把我怎么办呢?人不是我抓来的嘛。”
  全安连连点头说是。莫如华也含一泡泪水连连说着感谢的话。
  “快去吧,他们被铐一天一夜了。天气又热,上铐子的滋味不好受。”
  全安拿了纸条却不走:“顾乡长,我家的乌麂山羊李书记只说赶到乡政府来关几天,到时候还要让我赶回去的,今天顾主任却杀了两只。”
  顾家好的脸面就又阴沉下来:“我说老全,你可不能人心不足。集资款少交,还可以缓一些时间交,杀了你家两只山羊,你还有意见呀,又没有白杀你家的山羊,那山羊是你家抵交集资款的。你就不想想,平头百姓,不管困难不困难,都要按人头交五百。交不出来就担谷子抬猪。”
  莫如华听见顾乡长这么说,就想起刚才那个张经理和三陪小姐喝茶的情景来。莫如华是个没见过多少世面的女人,也不识几个字,但她男人有文化,经常说些国家上的大事让她听。她的亲哥莫胡子是苦藤河乡很有名气的村支书,是苦藤河乡九个村支书公认的头,常常听他说起苦藤河乡一些领导搞腐败的见闻。今天她是亲眼看见了,顾乡长躲在酒家包厢里搂着三陪小姐玩,那个姓张的县里来的什么经理,还和三陪小姐做那样肉麻的游戏。原来他们是真的背着人干一些男盗女娼的事情呀。还有全支书,你的集资款比我们平头百姓少交,可你
  还在我们面前口口声声叫苦哩,你们的心真让人摸不透呀。
  全安看见莫如华一双惊疑的眼睛盯着他和顾乡长,连忙说:“顾乡长,你说集资款减免的事,我们没有得正式通知,根本不知道这回事。我家山羊被杀了,也活不过来了,就算了。”说着,带着莫如华匆匆出了酒店,“如华,我们找金所长去。”
  来来回回一跑,过河的渡船又慢,全安和莫如华回到乡政府的时候,就已经下午了。金所长却不在乡政府,看守大门的老头说金所长刚才让茅山冲村的张支书派人来叫去了。全安问严卉邓启放他们被铐在什么地方,严卉说金所长说了,铐人的地方保密,主要是怕出问题。全安就不好再问了,只得带着莫如华往茅山冲村赶。茅山冲村在乡政府后面的半山坡上,有五六里山路。两人爬得汗爬水流才赶到茅山冲村。茅山冲村也是因为交集资款的事发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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