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夫人心狠手辣-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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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知,他顿了一下,又艰难道:
“她是林将军的唯一的后人。”
“她,不能死。”
知晓此时绝不是说这些的时机,也知晓这些话万不能说。
可时至今日,走到这一步,已经别无他法。
只有把希冀寄托在先师的外孙身上,望她能念及半点血缘之情。
音落。
白问月哑然失声。
魏央更是直接微微眯起了双眼,神情意味不明。
林将军。
这个早在十七年前被魏荣延明令封为禁忌的男人。
想不到再次提起,会是在这样的场合下。
他竟然还有后人。
二十年前。
北绍曾有两位名将。
骠骑大将军林广,与柱国大将军魏荣延。
前者是三朝丞相林承的长子,能文善武,足智多谋。
后者是魏氏世代忠良的继人,南征北战,戎马一生。
谢宁渊与魏荣延、林广都曾是过命的交情。
二十年前,北绍开疆拓土时,便是兵分三处,
先是谢宁渊与魏荣延领兵各行一方,再留林广拥兵驻扎西平,随时出兵后援。
战事持续了两年,颇为顺遂。
直到。
十七年前颍州一战,谢宁渊战死沙场,魏荣延远在西境。
消息一经传入西平,必定引起反乱。
却未曾想,这场反乱的主谋,竟是以魏荣延的妹妹魏皇后为首。
而帮她拥兵斩杀三位亲王的人,正是林广。
彼一时,西平所有兵马都只握在林广一人手中。
魏皇后带着谢欢,巧言令色,煽动林广出兵包围了三座亲王府,然后亲自动手,了结了谢氏三位王爷,以及名下的世子郡主。
最毒,不过妇人心。
并非不无道理。
等魏荣延带兵返回西平时,谢氏一脉男儿,只独剩谢欢一人。
他纵是再恨不得将皇后就地正法,可也无法改变只剩他肩担大任这一事实。
皇后被权欲蒙了心智。
身为骠骑将军的林广又意欲为何?
魏荣延认定他有反心。
为肃正纲纪,也为了帮谢欢杜绝后患,魏荣延以谋逆的罪名斩杀了林氏林广一脉。
将林府驱逐西平,永远不得回京。
于是,在北绍多数百姓的认知里,只知当年林广起兵造反,不知魏后毒害亲王。
魏荣延这样做也并非全是过河拆桥,绝情绝义。
他既要保住谢氏的尊严与江山,也要保住自己的妹妹。
不得已而为之。
而林老丞相,因阻止林广不成,早就一病不起,久卧床榻。
后得知长子林广因反被诛,林府被驱。
尽管知晓魏荣延已经尽了最大的能力保全林氏的颜面,
他却依然难忍气火攻心,病入膏肓,不久便撒手人寰离开了人世。
也正是这一年,白问月踩着秋末的尾巴出生了。
林广是谋逆之臣,他的妻女皆在十七年前被斩,林府也因他多受连累,成为朝中官员闭口不提的一个禁忌。
如今,贺同章却告诉她,林双玉,是她舅父林将军的遗女?
冷峻的声音忽起,魏央淡淡地望着贺同章,不怒自威:
“她为何还活着?”
第20章 青梅竹马
谋逆之将,罪臣之女,自当该诛。
别人或许不知,但魏央却是极其清楚的。
骠骑大将军林广,拥兵自重,心怀不轨。
当年。
太后自以为是利用林广铲除异己,为谢欢继位做万全准备;实则却是林广借由她的手,杀尽谢氏满族。
借名杀人,欲取而代之。
她不明白,林广握权镇守西平,谢宁渊与魏荣延远在边境,他一人独大,要面对的是怎样的诱惑。
权重望崇专行,生杀予夺随性。
哪一个男人在江山唾手可得时,能毫不动摇?
谢宁渊一死,天下皆喜。
这其中自然也包括,西平丞相府的骠骑大将军。
林广。
彼时若非是魏荣延快马加鞭地日夜兼程,自西境连夜赶了回来。
魏后与谢欢,孤儿寡母外立无援,早成了林广登位的垫脚石。
这北绍也早已改换姓林了。
林老丞相对自己的儿子再清楚不过,他百般告诫,再三劝告。
绝不能允许林广做出任何谋逆之事,有失林府忠名。
然而,林广是手握兵权的大将军,羽翼已成,如何会听林承一个休辞老丞相的话。
起兵当晚,林老丞相勃然大怒,急火攻心。
一口气血未顺,吐了出来。
直接倒在了病榻上。
太后低估了林广,这毋庸置疑。
可林广却没想到,他也低估了魏荣延。
魏荣延杀伐果断,油盐不进。
回到西平后,任他如何威逼利诱,皆不为所动。
魏荣延手握几十万大军,如何抵挡?
他亏有狼子野心,逞得匹夫之勇,最后还是栽在了魏荣延的手上。
说来可笑。
谢欢的心底是恨毒了太后,可十七年前的那场兵变,若非是谢欢,太后早已和林广泉下作伴,成了魏荣延的刀下亡魂。
这个被魏荣延视为魏氏耻辱的女人,因谢欢一句:“母后会保护我。”
死里逃生。
寒风萧瑟,宫闱寂怜,指着大殿的高座。
魏荣延问他:
“殿下,你可知这江山万里,安富尊荣,有多少人虎视眈眈,垂涎这个位置。”
“你如何敢坐?”
五岁的谢欢,无知懵懂,眼眸却泛起光泽。
他答:“母后会保护我。”
稚子朗声,说的十分笃肯。
魏荣延哑然失声。
接着便是一阵仰天长笑,却不知是喜是悲。
她想杀你还来不及,如何会护你呢。
便是这般,魏荣延也放过了魏后。
朝臣动荡不安,处处阴谋诡计,
谢欢确实需要她。
至于林广,自然是死罪难逃。
林承一生鞠躬尽瘁,为保全他的颜面,他独惩了林广一脉,问罪抄斩。
而林氏的其余人,避重就轻,只将他们驱出了西平,算是小惩大诫。
林广一妻一妾,膝下有正室所生的一子一女,皆被处死。
当然,对外是这样宣称的。
魏央只听他父亲提起过当年林广谋逆,一家被斩,却不知,林广的两个孩子实则是跟着林府离开了西平。
而救下他们的人,正是魏荣延。
既是将后联手,单放过魏后必定于心有愧,他与林广出生入死多年,又如何能看他后继无人。
功过是非,左右权衡,他动了私心。
魏荣延将林广的一对儿女暗地里送回了林府,只等老丞相的后事料理完后,远离西平。
却未曾想,整府南迁,一路舟车劳顿,途径金陵,他的这个小儿子染了肺病,不幸夭折在半路上。
是以,林广的后人,这才独剩下林双玉一人。
长道幽深的天牢里,寒气逼人,针落有声。
牢房的两边无人无灯,漆黑一片,魏央提着一盏微弱的烛灯,格外明亮。
隐约感有寒意,白问月不自觉望他身旁靠了靠。
他身形高大修长,肩背挺直宽阔,抬首去望,清晰的轮廓,英挺的剑眉。
还有因为冷声,微微散发出的震慑。
盛气逼人。
察觉到白问月的动作,魏央抬手穿过她的腰身,顺势将她轻揽进怀,为她挡风。
眼睛却未有丝毫偏移。
目不斜视地望着贺同章,他一字一句重复道:
“罪臣之女,为何还活着呢?”
“贺大人?”
贺同章还未答话,白问月轻依着她,先是一脸不悦。
“她为何不能活?”她出声反问,言辞犀利。
“且不说林将军起兵谋逆时她尚还是个少不更事的孩子,便是已然知事,魏林联合,太后如今身居高位,荣华富贵安枕无忧。”
“她一个不曾参与半分的女儿家,
如何不能活?”
话中隐隐含有怒气,似是赌气般轻推掉他的手,离了他半分空隙。
魏央轻望着她,眼中藏着些许讶异。
他并非吃惊她的‘维护’,而是惊诧她是如何得知当年‘魏林联合’的旧事。
粗算起来,那一年她不过是个新生婴儿,此后林府也已南下,从未回京。
林广谋逆,太后掌权,世人与朝臣皆以为这先是前因,才有了后果。
知晓真相的人并非不是没有,但她一个久居深闺的女子,是从哪里得知的?
白慕石与他的夫人?
这二人恐怕自己都不清楚详细,又如何跟她说?
魏央本以为自己的这个夫人,知常人所不知,明他人所不明,是因为她冰雪聪明,七窍玲珑,能猜想别人所不能想。
现下想来,他所理解的她‘洞悉一切’,并非字面上那么简单。
有那么一瞬间,他忽生好奇,比之谢欢,他更想看懂这个仅有十七岁的女人。
嫁将军府、恨谢欢、杀贺同章,再到现在要救贺同章。
她身上藏着什么秘密?
心里又究竟是在谋划什么呢?
空气沉寂了下来。
见到两人的亲昵,接着又如‘打情骂俏’般的争议;贺同章很快明了二人的关系。
为解魏央之疑,也为让白问月出手去救玉儿,他沉了沉嗓子,娓娓道来:
“将军所疑不无道理,罪臣之女,理应连斩。”
“然而。”他目光坚毅,掷地有声:“下令斩杀林广一家的是魏将军,可将玉儿送回林府的也是魏将军。”
轻声释然,微微松懈:“将军无需怀疑我话中的真伪,想必你比谁都更了解你的父亲。”
“他若是铁了心要杀,谁又能逃出他的掌心呢?”
的确如此。
烛火轻晃,魏央阖眼敛去了心思,他伸手去牵白问月。
踌躇半晌,话到嘴边,说了一句:
“我并非那个意思。”
他目不转睛地望着她,语气生硬,极不擅长地在解释。
白问月并未理他,也未再继续‘该不该活’这件事情。
她看了一眼地上的信件,向贺同章问去。
“大人是如何同我的表姐结的姻亲?”
他是如何成为林府的门生?
赞赏地望了她一眼,知晓自己必定是要道出原委,她才会善罢甘休。
沉默了半晌。
贺同章似是舒了一口长气,望着幽幽烛火,他缓缓出声:
“我原是三朝丞相林承的门生,
得我师教养数十年,久居林府。”
“我与林将军林广的长女自幼长在一起,
青梅竹马,两小无猜。”
第21章 两小无猜
天兴八年,林丞相府。
丞相林承,一妻四妾,膝下四子四女,子孙满堂。
北绍向来不分嫡庶,只论长幼。
文武双全的嫡长子林广,与蕙质兰心的庶幺林思荷,都深得丞相的欢喜,玉叶金枝。
除却夫人们所生的八位公子小姐千金贵体,还有一位小公子,虽与丞相府无亲无故,可自幼长在府中,得丞相亲手教养,钟爱无比。
小公子姓贺,名同章,丞相为他取小字,予木。
而关于他的来历,丞相只字不提,也无人敢问。府下的众人只把他当成小主子尊养,敬称一声予木少爷。
深冬时节。
寒冬腊月里滴水成冰,西平落了大雪,眼看年关将至,这一年北绍征伐之事了了,圣上似有休战之心。
林广自西北凯旋,丞相府上下接连欢喜了几日。
一个穿着浅粉色的袄裙的女娃娃,步伐欢快,一只腿刚跨过门槛,便迫不及待地出声呼喊。
“予木小叔,我爹明日就到京啦。”
她发上梳着娃娃头,眼睫浓密扑闪,双眸灵动清澈,粉嫩的双颊因冷冻而红彤。
娇俏可人,煞是可爱。
屋外漫天卷地地正落着雪,皑皑成片。
贺同章放下手中的书,连忙起身将她拉至火炭旁,仔细给她掸雪,喜色言尽于表:
“当真?”
林家大哥出征快有半年,玉儿心里日日惦记,如今终于回京,他自然替她感到开心。
林双玉眉目含笑点了点头。
四下望了望,看到榻上的书本。
“小叔,你要学书了吗?”
她拿起书本,翻了两页,看着满张的墨色,一字不识。
“嗯,师父说年后开春要教我读书。”指了指桌上还未整理的几本,贺同章道:“这些都是他送来的。”
“祖父?”
林双玉一本一本地翻着,喃楠出声:“真好,小叔都看得懂这样的书了。”
心底由衷地羡慕。
不过是两本千字文,她这样夸赞,贺同章微微有些面赤,未曾接话。
林双玉虽然不识,却一副意犹未尽;她翻了许久才把书合上,清眸明亮:
“我也想跟着祖父识字读书。”
话中满是期望。
贺同章顿了一下,出声建议:
“那我开春后和师父去说,你来同我一起?”
沮丧地摇了摇头,忍不住撇嘴。
“母亲说,女儿家读书都是无用的,她让我再大些与她学习女红。”
似是觉得不无道理,不知如何答话,一时语塞。
沉寂了半晌,他忽然又道:
“思荷姐不也曾跟着师傅读书识字吗?”
柔声笑了起来:“他们只说无用,但未说不可啊。”
林双玉一怔。
被他的话惊异,这才迟想起。
“对啊,八姑姑也同祖父学过书,那我自然也是行的。”
她眼中忽泛生光,灿若星河。
贺同章看的出神,不自觉跟着笑了起来。
大雪纷飞,炭火暖人,万物寂静无声。
幼子童言,纯真静好。
松枝被压的弯弯沉沉,挨家挨户挂起糊了红纸的灯笼,贴上板正的门联。
迎新辞旧,一场大雪从年底下到了年初。街道高墙皆都堆积起一层厚厚地白色,银装素裹。
林双玉想要读书的事情还算顺遂,起初她母亲依旧想要反对,但林广久不见女儿,心下疼爱,自然是有求必应。
所以当妻子欲阻挠女儿读书时,他不以为意地反驳:
“旁人都能学得,为何我的女儿不能学?”
凭着这一句话,林双玉在年后开始同贺同章一起读书识字。
在林丞相谆谆教导下,二人熟读四书五经,学得为人清正,忠君爱国。
三年窗下,对灯苦读。
两个都是极其仔细认真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