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春光-第23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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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切都刚刚好，她果然帮了他，在邵璟的安排下，他果然又极其幸运地逃过一劫。
“殷善，我和他们结的是善缘，对吧？”小羊唇边露出一个温软的笑容，目光澄澈。
殷善愣了片刻才反应过来，自家主子说的是邵探花夫妻。
他满脸堆笑地跟在小羊身后碎步跑着：“是呀，是善缘。您瞧，从始至终，他们遇着您，尽是好事儿！”
“马屁精！”小羊笑骂一声，觉得有什么离他远去了，却又像是没有，而是化作了更加深沉的东西，沉淀在他的内心深处。
他知道，这一辈子，他都会善待那一对夫妻。
若不能惜福，不会每次都这么幸运。
他想，这大概、或许是对他一直谨守那根线得到的报酬？
田幼薇并不知道这些细节，她只从郭氏对待穆家女眷和田家人的态度上看出来，普安郡王府，待她和邵璟、以及他们的亲人更进了一层。
散席之时，她在门口遇到了程保良。
程保良已经知道她和邵璟即将启程去明州，愁兮兮的说了祝福的话，语气有些酸溜溜的：“我早就知道，你不会久留。女人嘛，有了家有了孩子，哪里还会顾得上这些呢？枉我那个时候问你，你还生气。”
田幼薇无言以对，又觉着这话说得让她心里不是滋味，邵璟走过来，将她拉到身后，看着程保良道：“程兄这是在激将？”
程保良“嘿嘿”一笑，死不承认：“没有的事，你想得太多。阿璟啊，你最大的缺点就是想得太多，知道吗？”
邵璟勾起唇角：“程兄最大的缺点就是想得太少。”
程保良：“……”
合着这是在骂他没想法，只能靠着田幼薇？男子汉大丈夫，这侮辱可不能受。
“呵呵~”受了伤害的程保良气呼呼地走了。
田幼薇觉着不对劲儿，问邵璟：“他好像是生气了？”
邵璟拉着她往车前走：“没有的事，安心回家收拾行李。”
田幼薇看穿了男人的小心思。
他嘴里说是，跟他去明州赴任，或者是独自留在京城住娘家，照旧每日悄悄去官窑上工，二者皆可。
其实他还是希望，她能跟着他一起去明州的。
人来人往，她仍是借着袖子的遮掩，悄悄握住男人的手，轻声道：“我跟着你走。”
邵璟倏然笑了，笑意如同烟花绽放，璀璨夺目，又如二月里的春风，温暖迷人。
“你爱怎么就怎么，我说过要让你过得称心如意的。”他口不对心地装着，大手反过来将她的手攥得紧紧的。
“我想有个孩子。咱们的孩子。”田幼薇往他身边靠了靠，眉眼含笑：“也不知道会长得像谁。”
一阵难言的心动和酸软、温暖瞬间袭上邵璟的心头，他顾不得人多眼杂，抬起手用力揉揉田幼薇的后脑，沉沉地应了一声：“嗯。”
元宵节后，田幼薇和邵璟拜别田家、穆家诸人，带着行李一起登上了前往明州的客船。
站在船头，迎着扑面而来的风，看着天高水阔，田幼薇的心情格外奇妙。
她出过很多次门，坐过很多次船，从未有哪次像这般轻松自在，惬意快乐。
她一会儿拿了石子扔水里的鱼，一会儿又趴在窗前看夕阳晚景，一会儿又想着让船家弄些新鲜鱼虾来尝，一会儿又拉着喜眉促膝谈心，说喜眉的终身大事。
邵璟被她闹得不行，索性扔了公文，叫喜眉退下，将她拉到身边按在怀中，沉声道：“很高兴？”
田幼薇不老实，翻过身来与他面对面，双手捧着那张好看得天怒人怨、惹是生非的脸，笑得眉眼弯弯：“难道你不高兴？”
她边说，边恶意地磨了两下。
邵璟眉头不动，面不改色：“我不高兴。”
田幼薇奇怪了：“你不高兴？为什么？”
邵璟道：“不高兴就是不高兴，哪有什么为什么？”
田幼薇不服，伸手一摸，哈哈大笑，凑到他耳边吐气如兰：“你装，继续装，装个够！”
她从他怀中挣脱出来，故意身姿婀娜地在他面前伸个懒腰，再回头瞟一眼，看到口不对心的某人目光深深，盯着她眼都不眨，便得意一笑，扭着腰往外走：“看看夜景去！”
一只手横在腰间用力一带，天旋地转之中，她已躺在舱房内那张狭窄的小床上。
良久之后，她披散着头发轻轻推开小窗，看到一轮明月一半悬在空中，一半没入水面，粼粼波光之上浮着一层白纱般的轻雾，道是人间仙境也不为过。
“阿璟。”她趴在男人赤着的胸上，轻声说道：“我们能一直这样快活安稳吗？”
“当然能。”邵璟将大手探入她的发间，五指张开贴着她的头皮，让她的脸贴着自己的心口，说道：“阿薇，你的家在哪里？”
田幼薇听着他强健的心跳声，心潮亦是澎湃，低声道：“在这里，你在哪里，家就在哪里。”
邵璟半阖着眼睛笑了：“我也是，你在哪里，家就在哪里。”
田幼薇戏谑：“叫声阿姐来听。”
☆、第531章 为傲
邵璟懒洋洋地睥睨着，眼神似笑非笑：“你确定要我叫？”
田幼薇想起他那些花样百出的手段，腿先就软了：“不用了！”
邵璟也就算了，一下一下轻抚着她的背脊，低声道：“睡吧，到了明州还有得忙呢。”
田幼薇听他说过，现如今明州市舶司的主官杨墨是阿九这边的人，很不好相与。这一去，二人面临的困难不会少。
“再怎么难，也不会比之前难。”田幼薇信心满满，“说来，咱们有一半根基在明州，又不是人生地不熟，不怕。”
“真的不怕？”邵璟将她翻个身，俯身看着她道：“我竟忘了，你是每天跑着上下工的人，体力好着呢，是不是？”
“我……”田幼薇还未来得及分辨，再次沉沦。
船行水中，晃晃悠悠，她昏昏然睡了过去。
天黑月暗，日月无光，一艘大船悄无声息地朝着她所在的小船驶来，再恶狠狠撞上船舷。
天摇地动，小船摇晃不止，她撞在船舷之上，仰头看着那庞然怪物一样可怕的大船，紧张得喘不过气来。
风浪声，喊杀声，刀剑相击之声夹杂在一起，她在混乱的人群中惊慌失措地寻找邵璟。
“铮”的一声轻响，一枝冷箭凝着一点冷光，朝着人群中那个最高最挺拔的身影射去……
“阿璟！”田幼薇惊骇莫名，大叫而起。
“怎么了？我在！”灯光亮起，邵璟英俊的脸出现在她身侧，他一手持灯，一手去摸她的脸，眼里满是关怀：“做噩梦了？”
正月里的舱房，冷得死人，田幼薇却出了满身的汗，把里衣尽数湿透了。
她瞪着眼睛盯着邵璟看了片刻，张开手臂重重地扑入他怀中，心有余悸：“我又梦见了那次的事。”
邵璟连忙稳住她，将灯放好，将她抱入怀中轻轻安抚：“做梦而已，早就过去了。”
田幼薇软软地靠着他不说话，确实只是做梦，但她心里就是很不得劲，不舒坦，不踏实。
“别担心，我已今非昔比。”邵璟哄她睡觉，小声道：“霍继先那些人现在已经为我所用，我又是穆家人，你还担心什么？”
“嗯。”田幼薇迷瞪了会儿，困了，打个呵欠钻进被窝睡着了。
邵璟等她熟睡了才起身披衣，走出舱房。
如意和一个侍卫坐在船头守夜，见他出来，就起身行礼：“大人。”
邵璟点点头：“都好？”
如意道：“一切如常。您放心吧，都好着呢。”
邵璟背负双手，在船头船尾来回巡游了一圈，确认一切都很好，这才回去。
田幼薇不知道，他自从手里有了钱和权，就没有一时放松过警惕和提防，除非力所不能及处。
只是这些事，他不乐意时时刻刻向她提起，太扫兴，也会让她太过紧张，不利健康。
红日出海，霞光万道，田幼薇睁开眼睛，邵璟已不在身边。
她慢悠悠起身，随意将头发绾起，趿拉着绣鞋走出舱房。
船夫和下人看到她，全都低头垂目叉手行礼，不敢直视：“娘子。”
田幼薇挥手命他们退下，走到船头。
邵璟站在那里眺望远方，晨风将他石青色的袍袖吹得猎猎作响，挺拔高瘦的身形更添了几分仙气。
田幼薇走到他身后，伸出手指轻戳他的腰眼，低声唤道：“阿璟，怎么不多睡会儿？”
邵璟反手握住她不安分的手指，把她拉到身旁，唇角含了几分淡笑：“睡不着。”
他指着前方茫茫处，沉声道：“阿薇，你且看着，我要让明州成为最繁荣的港口，让万国番商都来此做生意，充盈国库，总有一日，能让朝廷有与靺鞨抗衡之力！”
田幼薇心神微震，情不自禁地看向邵璟。
他的脸上，是她从未见过的踌躇满志。
不同于他积攒下万贯家私，也不同于他得中探花，是一种透着光和充满期待的神情。
她便明白，虽然他一直不乐意担着的这个身份，但在他心里，他从未忘记过这个身份，更未忘记那一份耻辱。
他在以他自己的方式，默默地做着准备，积蓄力量，等着洗涮耻辱。
并不是身居高位、带兵冲锋陷阵、一呼百应，才能算是英雄气概。
懂得审时度势，把握分寸，不避世、不消极，帮助更合适的人达成国泰民安的愿望，需要更广阔的胸襟和眼光。
非常人所能及。
田幼薇心潮澎湃，紧紧握住邵璟的手，低声道：“阿璟……”
她的声音压抑而嘶哑，听起来就像要哭似的。
邵璟诧异地回眸看向她：“怎么了？”
田幼薇红着眼眶看着他笑：“我以你为傲。你在我眼中，是顶天立地的英雄，世间少有的男儿。”
邵璟有些发愣，半晌方道：“这是怎么了？嘴里抹了蜜，甜得让我不敢相信这话是你说的。”
田幼薇张开手臂紧紧环住他的腰，将头靠在他身上小声道：“就是要让你甜。总之，我就是想让你知道，你是世间少有的，数一数二的绝世好男儿。”
“你在我眼里也是世间少有的，数一数二的绝世好女子。”邵璟声音温柔，目光却冷冰冰地瞟向偷看的众人。
众人立刻低头，各自擦船板啊，做饭啊，收帆啊，总之忙得不可开交。
“到啦，明州港到啦！”新买的小丫头可儿欢喜地大叫起来，喜眉沉着脸教训她：“大呼小叫，成何体统？我之前教你的规矩呢？忘啦？”
可儿收了笑容，规矩束手：“姐姐，我知道错了。以后都会记得自己的身份，不给大人和主母丢脸。”
喜眉这才打发她走：“去收拾东西。”
田幼薇在一旁看着，轻笑摇头。喜眉是越来越有管事嬷嬷的样子了，看这威风，一点不比穆老夫人身边的嬷嬷少。
是时候给喜眉找个合适的了。
这一次，她不想放喜眉出去远方独自谋生，就找个合适的人放在眼皮子底下，成日都可以看到的那种。
她再不想要喜眉音信杳无，生死茫茫。
☆、第532章 邵监官
五月的明州，已经热得地上冒烟儿。
几艘海船停在港口，接受市舶司最后一次检查，接着就要出港。
田幼薇撑着一把淡蓝色的伞缓步而来，身后跟着的是拎着食盒的可儿。
正忙着检点船上人员和物品的市舶司众人看到这熟悉的身影，立刻大声喊道：“监官大人！”
邵璟从船舱里走出来，不声不响、面无表情地一甩袍脚，昂然挺拔地走过来，声音清冷：“何事？”
这么热的天气，他裹着厚重的官服，穿得一丝不苟，却清凉无汗，从头到脚干干净净，清清爽爽，让其余热的汗流浃背的众人不得不惭愧。
“夫人给您送饭来了。”小吏们笑着，满脸艳羡，语气里透着亲近。
这位新来的监官大人，书香门第忠烈之后，两榜探花，一等一的美男子，瞧着是个文弱好拿捏的，却不是个简单角色。
他刚来时，市舶司主官杨墨杨提举很不喜欢他，第一天见面就给了他难堪，叫他带人来船上点检货物人口。
这是个肥缺，却也是个苦差。
货船出港有吉时，入港时间却不一定。
但凡货船入港，市舶司第一时间就得上船点数验货，即便是深夜也不能耽搁，属于随叫随到的那种。
其实做到监官，已经不用带人上船了，有啥孝敬，少不了这一份。
杨提举让邵璟带人上船点检，目的就是为了下他的面子。表示不管你有多狠，到了我手里，还是得听我的话。
众人都看邵璟会怎么做，没想到这儒雅俊朗的探花郎二话没说，当即就带着人上了商船。
于是众人又等着看他笑话——市舶司行事自有一套规矩，这么个通身书卷味，不食人间烟火的读书人，懂得这一套么？
什么抽分、博买、夹带、违禁、货物品级，不是长期浸淫其中的人，不会懂得这里头的门道，稍有不慎，就会闹出笑话。
届时，不止是市舶司众吏胥看不起他，整个明州的商户和进出港口的番商们也要轻视他。
朝廷财库空虚，将许多希望寄托在这对外商贸上，而明州港这几年是真的江河日下，往来的番商越来越少。
明白的，知道是因为本朝和靺鞨对峙引起的。
不明白的，只会认为是市舶司无能。
届时，杨提举只需要随便找个借口，就能把这口黑锅罩到邵璟身上。
也有旧人知道邵璟的来历——曾与吴七爷合伙做过海货生意、在明州城里有好几家商铺、田家窑场的养子、替番商混图罗出头送财产回归故里的人，多少也懂得些。
但杨提举不肯听，这些人也就不提了，只想着主官要收拾一个初来乍到的副手，再简单不过。
然而邵璟上船的第一天，就给了所有人一个下马威。
那天点检的是一艘来自扶桑的船，船主牙齿不关风，说的话语音模糊。
市舶司配的通译得了杨提举暗示，借机把船主的话往歪处翻译，比如船主夸赞邵璟好人才，他就说船主讲邵璟男生女相，诸如此类。
人家夸邵璟业务熟练，他就说人家质疑邵璟不懂，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