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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部分

荒城_雨疏海棠-第21部分

小说: 荒城_雨疏海棠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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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离别仅仅两年有余,谁说忘了谁都是虚伪。往昔种种,历历在目,更遑论这些形单影只的日子里、寤寐不得的虚梦里,眼前人身影闪现过千千万万遍。当初分手,是邵清明先不见,是邵清明先背叛,是邵清明先撒谎,是邵清明无所谓似的让他去外国念书,有时候邵辉会后怕地想,是什么时候邵清明就厌恶了他,所以事迹败露,抽身得利落干脆、不遮不掩。

  两年里后半时期,也有打电话回国,旁敲侧击打听哥哥,却得到早就离家出走的消息。

  所以,为了那个女孩付出那么多,为什么他回国后,又看见他和钱平舟厮混在一起?分手了?还是又劈腿了?这两个孩子,又是怎么来的?

  他该如何问候这位故交呢?邵辉蹙眉,盯了两孩子半分钟,又在心里吵醒自己贼心不死。

  孩子不顾身边剑拔弩张的氛围,张开手向爸爸讨要抱抱。

  “孩子们累了。”邵清明扯了个理由,抱起两孩子落荒而逃。

  ……

  夜里邵牧就发烧了。也许是因为见了邵辉一面,邵清明睡得迷迷糊糊、噩梦不断,半途感觉到胳膊旁有人推他,醒来第一眼就看见邵忞泪光涟涟地哭丧脸喊爸爸。

  “爸爸……呜…弟弟生病了。”

  触手体温高得骇人,邵清明手忙脚忙,捞起孩子往医院跑。

  风寒性感冒,烧到三十八度二才发现。医生蹙眉开处方的时候,邵清明后怕得心脏砰砰跳。

  ——都怪他,白天跟在孩子身边就不会受凉了。他心疼地抱紧怀里熟睡的邵牧,又抓紧了邵忞牵他的小手。医院半夜只有急诊和儿童区亮灯,他们坐的这个避风的挂水的地方,隐在半明半昧的光影里。

  邵忞困了,还在勉力跟他讲话。

  “爸爸别担心了,弟弟很快就好了。”

  “爸爸知道。”邵清明低头吻了吻邵牧的脸蛋,疲惫地回应邵忞的话:“等弟弟好了,我带你们去游乐园好不好?”

  那时兄弟俩吵了很久都不让去的地方。说是游乐园,也不过就是商场里用架子网子玩具球堆起来、有几米高供孩子上蹿下跳的一个场所而已,收费很高,还要家长左右不离地陪。

  邵忞和邵辉次次路过,都眼巴巴不愿意走,耍赖闹了几次,邵清明也未同意他们去过。

  “好啊——”邵忞打了个呵欠,小脑袋一点一点:“爸爸说话算数……”

  “说话算数。”邵清明哑声应下,可以低了声调哄邵忞睡,“明明和木木拉勾勾,等木木好了,我们就去玩。”

  他咽下喉咙里的颤动,看见睡眼惺忪的邵忞在坠入梦乡之前,捏住邵牧的手。

  然后是他,小心翼翼地,将自己的手掌放在两个孩子交叠的小手之上——泣不成声。

  这是邵辉离开后,他第一次,在无人知道的地方,哭得像条狗。一条被丢弃,无处可依的狗,狼狈、潦倒,不堪入目。

  ……

  还是那样一身简朴的衣服。套头衫、牛仔裤、运动鞋……邵清明穿的都是旧版,面貌除了神色,也满是高中时候的影子。

  他过得不太好——这个认知,在邵辉再次见到邵清明的这个深夜,成为邵辉心里肆虐的不甘心。

  秦好随他转头的动作向后看,邵清明那处,是模糊的一团。她不知是什么吸引了身旁男人的目光,但无疑,这种目光她从未获得过。而此时此刻被投放在别人身上,显然让她不太好想了。

  “邵……”话未说完,邵辉就将手里的滴瓶往就近的钩子上一挂,抬步往后走。

  “诶……”

  “你休息吧。”男人扔下这么一句话。

  秦好只好落寞地在铁座椅上坐下。

  她晚上和朋友聚会,喝了不少酒,醉醺醺回到家里躺到半夜,又是晕又是吐很不舒服,琢磨了一会,索性一个电话打到邵辉那里,借酒装疯让人将她送到医院。也不是很大的毛病,就是肠胃有些受刺激,加上临近生理期,身体怕寒,人容易病。医生开了处方单,更多是个安慰和预防,再苦口婆心教育教育,今夜算完事。

  本来,也只是秦好无可奈何的乞怜而已。

  这几年来,两人说是呆在一个国家、一个城市,乃至于一个学校里,日夜相伴形影不离,可实际上,邵辉对她只是朋友之谊。她一头热地为了邵辉兜圈子,可邵辉却装聋作哑,时间久了,她也心灰,喜欢邵辉、追求邵辉都成了任务似的,热情褪去,心觉疲惫,执念却很深很深,深到她都不敢想象,自己怎么就成了如今这么个不择手段的样子。

  明明邵辉对她不上心的。

  秦好攥紧了裙摆,低头的样子,不知是不是哭了。

  可从始至终邵辉也未回头看她。他心里飘了三年的影子,就在这一天,又重新出现在他面前——依偎着两个孩子,垂头打瞌睡,现世安稳。

  无法装作视而不见。

  睡得浅的邵忞察觉到眼前光影的变动,半梦半醒地抬头,一眼就认出了邵辉——这个叔叔,早晨见过,样子很帅气,但长了长头发,好认得很。

  而且很高,比爸爸高、比钱叔叔高,比小家伙见过的所有人都高,如果能被这个叔叔背在身上骑马马,走在街上肯定非常拉风。

  “叔叔是来找爸爸的吗?”小孩子很乖,是在用气声很慢很慢地讲话,一看就是不愿意打扰邵清明,“爸爸和弟弟都睡着了,叔叔有事情可以告诉明明。”

  邵辉蹲下身,看了眼近在咫尺的邵清明的睡颜,好不容易才压下将人抱到舒适地方去的冲动,哑声和邵忞说话。

  “你叫明明?你弟弟叫什么名字?”

  “弟弟叫木木。”邵忞老实报上邵牧的小名。

  “木木。”邵辉不由自主地呢喃了一遍。心里揣测着邵清明会用哪个木字来命名,按他高中时沉静内敛的个性,必是取了个有典故有寓意的。

  看白天邵清明的样子,似乎是很宝贝这两个孩子的……想了想,邵辉心里又有些疑郁。

  “木木生病了么?只有你爸爸陪吗?”

  “弟弟发烧了。”邵忞说完,忧心忡忡地往邵清明身边靠了靠,“只有爸爸,所以爸爸很辛苦。”

  “妈妈呢?在家里吗?”

  “不在,明明和木木没有妈妈。”邵忞一脸认真的神情。听了这话的邵辉却僵了僵,半晌才低低嗯了一声。

  “叔叔有什么事?”邵忞还在追问他,大眼睛里写满了对陌生人的好奇和友善,“叔叔头发好长,明明可以摸一摸吗?”

  “嗯。”邵辉偏过身体,侧边对着邵忞,正面对着邵清明。

  小孩的手小心翼翼落到他头顶,软乎乎的,顺着长发往下滑。一下滑完,从头又来一下。这样柔软顺畅的节奏,和邵辉眼前人的呼吸,一样缱绻。

  从未想过回国会和邵清明不期而遇,也从未想过会有机会再靠近如此。有些事有些感情,只有在人身临其境地碰见时,才能知道到底是喜欢还是不喜欢、想要还是不想要。

  邵辉知道自己还是想要的,可对邵清明的痛恨,零丁未少。

  两个孩子,单亲家庭?如果是邵清明亲生的,算算时间,也就出生在他离国后不久的时间。他想起两人分手的时候,邵清明说他就睡在那个女孩家里。这就解释得通——年少无知的男女共处一室,闹出了人命,邵清明一定不敢让家里知道,所以就像他妈妈说的那样,预支了大学的费用远走高飞。那后来呢?孩子生下来了?小夫妻当初的激情散去,热情减退,渐渐发现彼此太过幼稚,所以好合好散,就此相忘于江湖?孩子留下由邵清明抚养?

  这就是,邵清明不惜年少离家,放弃他,放弃学业求来的happy ending吗?

  似乎有什么在眼前明朗,又似乎,仍然是一团迷障。

  还不论邵清明如今的工作,以及他和钱平舟的关系。

  旧事重提,邵辉第一次有了查一查的想法。

第三十六章

  而邵清明却在他离开时醒来。

  他抱着孩子,睡得并不安稳。为了让邵牧躺得平一些,手和脚的摆放都很费劲。如此睡不了多久,身体就很酸滞。再加上心里惦记邵牧的情况,也不敢让自己睡太深。朦胧一睁眼,第一时间不是看见眼前蹲着的男人,而是仰头,去看邵牧滴瓶里剩下的余量。

  打了五分之四,还好,没有空针。

  邵清明半是懊丧半是庆幸地叹息一声,对自己的马虎再一次耿耿于怀。

  转过他,那个深刻左右了他精神状态的罪魁祸之正光明磊落地看他。邵清明吓了一跳,却也只咬紧了嘴唇。

  第二次,邵辉看见,邵清明收紧了抱孩子的手。

  很违和,很古怪。

  “怎么?”邵辉轻笑,还是一副冷面模样,似乎方才心中闪过的在乎都是假象,“怕我?你是心虚,还是念旧情?”

  “我……”邵清明开了口,复又咬紧牙关。

  “心虚就不必了,我回国不是为了找你,念旧情——你当初那么说了,想来我也不算你什么人。”邵辉自嘲地哼了一声,却张开手臂,作出迎接的样子,“你再这么抱下去,孩子就要跌了。”

  本被他说得愣愣的邵清明,忽然垂下头查探邵牧的情况,孩子还有些烧,小脸红彤彤的,被他脱力的左手抱着,是有几分头脚颠倒的趋势。

  他下意识使力,可手麻了,一个不稳差点把邵牧掀到地上。

  邵辉从容地将邵牧抱了过来,软软热热的小家伙,似乎偏爱大人臂弯里左手的位置,脑袋一偏,咂咂嘴就睡实了。

  不知是哪来的习惯……左手,是邵辉的惯用方向。胡思乱想的邵清明冷不防打了个寒战,鸡皮疙瘩从脖颈蔓延至脸颊。

  “爸爸,你不舒服吗?”邵忞敏锐地问道。

  “爸爸没事。”邵清明将孩子往身边揽了揽,怕邵忞不信,又道:“爸爸只是有点困了。”

  “哦。”邵忞点点头,眼睛转了转,小手攀上邵辉将人往一旁拉,“叔叔你让开一点,你挡着光了,我爸爸怕黑。”

  “怕黑。”

  “对,爸爸他——”

  “明明。”邵清明出声打断邵忞过于活跃的言论,转移话题道:“明明睡好了吗?靠着爸爸再睡会儿好不好?”

  “可是……”邵忞犹犹豫豫地看了邵辉一眼,“明明可以和叔叔讲讲话再睡吗?”

  “不可以——”

  阻拦的话未说完,邵辉就意味深长地看向邵清明,眼光盯着他,话却对着邵忞:“明明喜欢叔叔?”

  “嗯!”邵忞开心道,“叔叔是好人!”

  “邵忞!”

  邵清明忍无可忍。

  刚刚邵辉说得不错,他心虚,他念旧。可这三年来,他从未想过要去找邵辉,从未打算告诉邵辉真相。这两个孩子是谁的,怎么来的,他从未打算再和别人说。乃至于,还费尽心机掩饰,对孩子、对外人,都没有百分百的实话。

  如此殚精竭虑,为的,不过是让孩子多留在自己身边而已。

  没有人知道他多怕邵辉和孩子接触。哪怕只是一个对视、一个微笑,都能让他心惊胆战,落荒而逃。

  从身上剥离出来的骨肉,会跑会跳,有一天会成人,会远走高飞,会有思想,会懂明断。越是明白留不住,就越是想要留。

  他怕得心脏几乎骤停。可不自知的小家伙,还天真地告诉他,他觉得那个男人很好,想要多和那个男人讲讲话。

  邵忞理所当然被邵清明吼得委屈,向来被爸爸呵护长大、难免有些娇气的小孩子,一低头就掉下金豆子。

  而邵辉就那么一言不发地、锐利地盯着邵清明。

  “呜……爸爸……”邵忞抽抽噎噎,抬手抹眼泪,“我不想睡觉……呜呜……”

  孩子什么都不懂。

  什么都不懂。

  还当是自己不听话不肯睡觉,惹怒了从来好脾气的爸爸。

  “才两岁就不耐烦了么?”邵辉语气里满是不屑,“既然不愿养,当初何必生。”

  “你什么意思?!”这句话无疑点燃了邵清明的怒火,他怯懦的神情猛然变得威严迫人起来。邵辉如此指责他,当着孩子的面,且不论邵辉有无资格,这话听进小孩子心里,都是莫大的创伤。

  邵辉也知失言,面上还过不去,依旧一副居高临下的样子:“你说呢?”

  “我们之间无话可说。”

  他压下内心不理智的委屈和难过,不断告诉自己要冷静下来——生孩子、养孩子,这些从来都不是为了别人,更不是为了邵辉。只是话是这么说,初心也不曾改变,在面对邵辉的时候,还是控制不住自己去想,这是他们的孩子,邵忞和邵牧的血液里,流淌了另一个人的DNA。

  感性和理性的碰撞如同河清海晏下汹涌的暗流,邵辉看不懂邵清明眼底的波澜。

  “如果当初我问过我自己,‘何必生?’,我就不会在这个世界上了。”

  说完,他抬手示意护士过来为邵牧拔针。

  “邵先生,那年我们说定的事,我不会忘。”他的眼神像鹰,话语如有千斤重,“希望你也一样。”

  那柄无形之刃,过去伤他有多深,如今教训就有多牢。而对这个伤口,他最后最后的补救,只是一通漂洋过海、后悔莫及,却不得回应的电话。

  邵辉什么都不明白。

  他心凉透底了。

  ……

  越靠近这世界承认的模样,就越远离过去应有的样子——这句话,几年前王涵意听邵清明说过。当她多年之后站在邵清明家家门口时,突然而然地,又平淡地想起来。

  邵清明蜗居的这个地方,是老居民楼里普通的两室一厅,去年卖了那间小户型,就勉强换了这个大点的。大是大了,可住户都是老人家,差不多是临拆迁的房子,基础设施差得要命。夜里过来,社区广场和道路两旁都违规停满了不知哪来的私家小轿车,她那辆高贵靓眼薄荷绿大奔,堵在社区院子口开都开不进去。

  以前在邵家,住的再朴实,也好歹是电梯房高顶空低奢楼,别说那地段好得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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