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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5部分

行云流水-第205部分

小说: 行云流水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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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这样啊,果然是这样……谢谢你。”
 
顾晏廷觉得楚行云的样子有些奇怪,似乎,有些寂寥。不过这与他无关,只要顾家能平安出去就行,回去,马上就能见到哥哥了。
 
每个人心中都有期盼的归宿,他们注视着海面,眼里闪着回家的光,楚行云看着他们,想了想自己,不知心中是盼,还是怕。
 
海风吹拂,漩涡如期而至,将他们抛回外边的世间。
 
楚行云睁开眼时,看到的还是一样无垠的蓝,同秘境里并无二致,只不过在远处有了点点渔村,人烟袅袅,窄小的扁舟在弄浪捕鱼,网撒下去,带着点水珠,在熠熠的光下像捞了珍珠。
 
劫后余生,每个人都欣喜若狂,韩清漪与她复刻出来的亡夫紧紧相拥,赵斌死死抱着王蜥毒——楚行云不再需要了又送还给他。顾家满载而归,打包了好几个箱子。唯独薛家因领头肖虹之死,一无所获,那几个人既庆幸捡回条命,又发愁怎么与薛王爷交代。
 
船停了,几家人上了岸。大道朝天,各走一边,很快就四散而去。顾二少在这渔村里等了不知多少时日,很快带着过来迎接他三弟。
 
楚行云还留在船上,静静地凝望着海面,身后是别人的相逢欢聚,与他无关。
 
“走吧。”
 
楚行云扶着楚燕和王宣史下船。
 
“哥哥,我们……回临水城吗?”
 
“不,先去找两个人。”
 
这两人也很好找,佛门大弟子寂缘,与百鬼手萧砚冰。
 
一个红衣金裟,一个绿衣美人,一个不说话,一个说脏话。
 
楚行云找到他们的时候,萧砚冰正在辱骂一颗树。
 
骂到一半,树上打坐念经的寂缘忽然一跃而下,朝树林里一躬身:
 
“施主请出来吧。”
 
楚行云只好走出,行了一礼,开门见山道:
 
“我想打听一把黑刀的来历。”
 
历经千帆,回到最初的疑团,李家灭门案。
 
李家有一把祖传的刀,名叫冰蝶刀,浑身雪白,但若用此刀伤人,刀身会永远留下红色的血痕,不复纯白,故名刀中圣女,而被此刀砍到的人,身上会永远留下一只蝴蝶纹。
 
当日在李府后山,天阴溪,发现了两把刀,一把是冰蝶刀,另一把则是黑长刀。
 
那时冰蝶刀的刀身上出现鲜红,说明已见过血,伤过人。
 
楚行云怀疑,李家主在死前用冰蝶刀砍伤过凶手,而那把黑长刀,很可能是凶器。
 
凶手也知道冰蝶刀的缘由,他带着此刀和凶器一同出逃,想处理掉,不让人知道自己身上被迫留下了蝴蝶纹。可逃到天阴溪,或许出了什么意外,他只好直接丢弃。
 
后来展连夜查天阴溪,但赶到时,溪里已经没有这把黑长刀了,只留下冰蝶刀。
 
不过,那天夜里展连在天阴溪里遇到了血虫。
 
天阴溪自然没有这种生物,此为局中特有。结合后来人头窟的经历,楚行云猜想,那一段时间,有不少局中人在山上活动,比如顾三少就带着他的无脸人黑面怪天天搅事。那天夜里,凶手很可能发现了有局中人在附近出没的迹象,出于谨慎,立刻弃刀逃走。
 
再往后,他和谢流水灵魂同体,在上山途中与寂缘、萧砚冰交手,那时萧砚冰用无影丝操纵着一把刀,正是一把天阴溪里失踪的黑色长刀。
 
寂缘听了来龙去脉,还了一礼,恭敬道:“这把黑长刀,是前朝军刀,饮血太多,极凶极煞,一直镇压在佛门清寺。然而前些年失窃了,那日我初到临水城,听有人说在溪边看到黑色的刀,就顺便去看一看,没想到真的是,便收回来了。”
 
楚行云觉得奇怪:“你是从哪儿听说溪里有黑刀的?”
 
寂缘神秘地微笑,答:“楚侠客是从哪听的,我便也是从哪听的。”
 
楚行云一愣,寂缘忽然双手合十,欠身一礼:“万事随缘,不必强求。楚侠客好自珍重,告辞了。”
 
寂缘携萧砚冰飘然离去,楚行云怔怔地站在原地,脑中千转百回,寂缘这是在暗示,他是被叫去回收这把黑刀的,然而寂缘无法直接告诉他这个人是谁。
 
一路舟车颠簸,楚行云总是睡不好,自从谢流水走后,他就没有睡好的一天,梦里反反复复都是一些杂音,是谢流水的声音,但分明又没在他记忆里出现过,小谢的嘴巴一张一合,唤他:
 
“小行云……”
 
是另一面的记忆。
 
有一回,梦里听见一声:“咻——砰!”
 
楚行云发现自己坐在一处桥前,仰望夜空,烟花绚烂,很漂亮,像跌落的星星……
 
“喂,喂,客官,醒一醒,到了!”
 
“哥哥!我们到临水城啦!”
 
楚燕很高兴,他们终于回家了,回家后,哥哥应该就能慢慢好起来……
 
“哥哥?”
 
她发现楚行云的神情非常奇怪,像暴风雨前阴沉沉的天,他盯着远处河面上的桥出神,手越握越紧,最后捏得死死的,脸色发黑,宛如泼了墨的乌云。

“哥哥……”
 
“呃,怎么了?”
 
“我们……我们到家了。”
 
楚行云猛地回过神,看到一脸担忧的楚燕,心中生愧,他走过来抱了抱她:“别担心、真的,放心,哥哥没有事,不会有事的,只是……有一件事需要去确认一下,可能需要个两三天,不,可能……”
 
楚燕忽然回抱住他:“没关系,哥哥去吧,我,我先回家,三天之后哥哥还不能回来,记得给我写信就好了,我会一直一直在家里等你。”
 
说完,她就跳下船,带着失忆的王宣史先回清林居。楚行云捏了捏眉心,他撩了一把水泼醒自己,脑中思路一条一条,像棺材,放好了尸体,放好了祭品,一切就位,棺材板也推得差不多了,就剩一条缝,只差临门一脚,“啪”地一声,严丝合缝地合上棺木,让他确定自己的怀疑。
 
他既想,又怕。
 
“船夫,再往前开一点,我要去一个茶楼。”
 
半个时辰之后,楚行云从茶楼走出来,他看着天上的太阳,觉得很刺眼,扎得他眼疼,想流泪。
 
耳边是阵阵蜂鸣,他走进码头旁的药铺,准备了一袋夏枯草汁,藏在怀里。
 
“船夫,去凉山,要快,尽快。”
 
乘风破浪,去心似箭,楚行云不眠不休地赶路,夜里太困,他便捏一捏剑上挂着的小叶熊。
 
胸口残玉冰凉,楚行云有时候拎出来摩挲片刻,会想起和谢流水的相见,那家伙披着采花贼的皮,一副流氓样。那天风流夜,楚行云便攥着这块玉,攥的死紧,小谢跟他说,放手吧,玉质虽好,可惜摔成两半,无论是玉还是人,都难再全了。
 
他说的没错。
 
事到如今,楚行云仔细回想着谢流水说过的话,有些话那时听得奇怪,现在想来却十分明了,可惜当时,他听不懂。
 
越是靠近,越是焦急,楚行云恨不得腾云驾雾,直接飞到目的地,谁知快到凉山的时候,船夫竟怎么都不肯往前走了:
 
“客官,您下来自个儿走陆路吧,再往前我不走了。”
 
“为何?是钱……”
 
“不是钱的事,我惜命!凉山脚下有一条寒江,前朝有一年冬天打战,一队一队人死在那里,沉在底下做水鬼,都不知掀翻了多少船。每年天一冷,就没人敢在那上边开船了,您走吧!”
 
楚行云无可奈何,只好快马加鞭赶上凉山。此时一层秋雨一层凉,他来的匆忙,忘加衣裳,只好运起十阳,冒雨而上,从山上俯瞰,寒江水滔滔而逝,水烟迷蒙,浩浩渺渺的一个江面,竟真的无一叶扁舟。
 
他想起上一次来凉山,与谢流水分别,也就是在那江面上,小谢撑着一只瘦弱的小船,在他面前划过来荡过去,叽叽咕咕,怎么也不肯走。
 
物是人非事事休,楚行云叹了一口气。
 
在这茫茫大山中,有一处谢流水的藏身之所,萧闲洞,上次他在那里住过几天,里头有一群梅花鹿,老来偷吃小谢种的菜,他还喂过它们。
 
楚行云走进来时,已是黄昏时分。
 
天空是泼洒的颜彩,漫天丹霞里升出一缕炊烟,徐徐袅袅,从小石屋后冒出一点白。
 
这里还是原来的样子,世外桃源,木叶纷飞,枝上绿映着天边云,像裹进了一汪蛋黄,融成黄昏色。可惜菜园子荒废了,光秃秃的一片土,没有小鹿再来啃了。
 
白靴一步一步踩过落叶,发出轻微的吱呀声,楚行云没管,只管往前走,后头烧饭的人也没管,只管洗手作羹汤。
 
走到了石屋背后,楚行云第一眼,看到一件待洗的黑衣裳,泡在小溪里,洇出一大片发黑的血。
 
抬头,再一眼,他看到了谢流水。
 
活生生的,坐在不远处,黄昏的余晖落在他的肩上、发间,谢流水挽着袖子,拿着一大勺,在煮一锅粥,粥很香,是楚行云曾经在家里尝过的味道。
 
谢流水抬头,自然也看见他。
 
“你来了?”
 
“嗯。”
 
四目相对,两人相视着,谁也没有再说话。
 
也无需再说话。
 
数天不眠,翻来覆地推算,那千头万绪于脑海中纷飞,然而在这一刻全都戛然而止,似尘埃落定,不必说。
 
楚行云沉稳地走过去,很自然地坐到谢流水对面,小谢便很顺手给他打了一碗粥,递过来:
 
“吃吗?很香的。”
 
楚行云点点头,一口一口舀着,他瞧了一眼不断往上冒的炊烟:“你不怕烟升的太高,外边的人发现你吗?”
 
谢流水微笑着摇摇头,轻声道:“无所谓了。”
 
两人安安静静地吃了晚饭,粥果然很香,或许是最后一碗了。
 
小谢伸出右手,想要收走楚行云的空碗,拿去洗,不料,却被楚行云轻轻握住:
 
“你用右手,不会不习惯吗?”
 
“什么?”
 
谢流水挑挑眉,他习惯性地要做出一种疑惑的表情来,酝酿到一半,忽然发觉,没必要,没必要了。
 
楚行云抬头盯着他,道:
 
“谢流水,你是左撇子吧。”
 
黄昏一寸寸消失,天幕苍蓝,夜风渐起。
 
十二年来,第一次听到这种话,谢流水歪着头,笑了:
 
“为何这么说。”
 
“我想起了一段记忆,我另一面出来的时候,你曾带我去过一个茶楼,叫诳语屋,是局中探查消息的。我们在那里坏了茶楼的规矩,被追杀。追杀我们的那位傀儡师,是你杀的吧,就在放烟花的时候,我在外面看,你就走进桥洞里,一击毙命。
 
“那时候你还跟我灵魂同体,所以你带了杏花手套杀人。后来茶楼的人收尸时也捡到了那只手套,是一只左手手套。
 
“你天生就是左撇子,但有的老人认为左撇子不吉利。加上你……本不是谢家的孩子,你娘怕你因为这个更为长辈讨厌,所以让你从小用右手吃饭生活,尽量不要异于常人。所以你成了双利手,两只手都可以做事,习武时也习左右手两套剑法。但是高手对决,失之毫厘差之千里,真正杀人的时候,你就会用回天生擅长的左手。对吗?”
谢流水静静地听,听完就笑,他拎起那只左手手套,反复把玩着:“物证都在,我还有什么办法,没想到你真的能要来,茶楼老板给你的吗?”
 
“他是生意人,我出重金买来的。”
 
小谢很不赞许地摇头:“你不该为我花那么多钱。”
 
“我是为我自己。”楚行云把那只手套夺过来,“我想知道真相罢了。”
 
谢流水没有说话,他伸出左手,把那只空碗收了。这是他第一次在人前、在不杀人的时候,大大方方地用这只手做最寻常的事。
 
“没错,我天生就是左撇子,但总在用右手,有时自己都习惯了,可不管练的有多熟练,杀人的时候果然还是左手更顺。”
 
谢流水语调轻松,听起来像在说,晴天虽好,可还是雨天更有韵味。
 
“楚侠客大老远过来,不会就为了跟我说一声我发现你是左撇子啦!”
 
楚行云沉默,他也希望自己千里迢迢过来,就只是为了跟小谢说这么一句话。
 
天幕轻轻遮住最后一抹晚霞,夜凉了,风一吹,叶舞树摇,簌簌婆娑,将死的虫藏在枯黄的草里,振翅而鸣,秋雨之后听,尤为寂寥。
 
楚行云终是开口:“七年前,三月十六,侯爷穆家灭门,今年三月十六,李家灭门,过了几个月,王家被引入秘境,也灭门了。这三起案子数百名死者,尸体全是右侧受伤。凶手是左手持刀。”
 
“王家灭门跟左撇子没关系吧。”谢流水笑着摇头,“你那时也看到了,王家是内部一些人被共生蛊控制,互相杀起来,最后致死的。”
 
“是,三起灭门案,凶手在杀完人之后还排了六爻八卦,很有闲心,可以推断他很猖狂吧?所以王家案的时候,控制着共生蛊,故意让那些人用左手杀人,杀完再排尸布阵,仿佛自己亲临凶杀一般。可惜那些人并不真的是左撇子,因此王家案的尸体伤口都很钝,砍了好几次才利索。”
 
“我也可以说凶手是另有其人,故意这么做,就为了伪装成和穆家、李家灭门案一样,迷惑人。”小谢含着笑,注视着楚行云,“退一万步,就算真的如你所说,又如何?天下左撇子那么多。”
 
“谢流水,当时进秘境的入口绣锦画,是你破解的吧。
 
“你伪装成林青轩加入薛家队,就为了能亲手得到那张入口地图,你花了一天一夜,终于解开上面的藏字地图,里面记录了每一个进入秘境的时机,但你没必要全都告诉我们,你用第一个时机带我们进去,然后用第二个时机,引王家船进秘境。”
 
小谢一言不发,他撤去烧饭的锅,往小火堆里添了几根柴,这一簇光立刻变得更橙黄,可惜太小了,照不明浓深夜色,他拨弄了两下,希望火光再变亮些,可无济于事。
 
“引王家进去,不代表就杀了他们吧。王家是被共生蛊控制,互杀至死,只要有共生蛊的母蛊,当时所有人都可以干这事。”
 
“母蛊不就在你身上吗?”
 
楚行云望着他,一直以来,他都在小谢心里走迷宫,走到终点,不是一颗跳动的心,是一道厚重的门,时至今日,他才踢开那道门,大步走进去:
 
“你应该记得,顾雪堂是怎么杀死宋家队的吧?”
 
谢流水沉默了。
 
楚行云继续道:“顾堂主佯装中了忠诚引,宋家领队从他身上抢走一个匣子,他们以为那是顾家在秘境里找到的宝贝,其实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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