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密恐惧-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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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叙皱了皱眉:“怎么是两个人?”
陈束解释:“这是我的生活助理,平时走哪儿都跟着。”继而想到可能是人家门派的秘笈不能轻易外传,又说:“不方便的话,他可以在外面找个地儿待着等我。”
小彭作为一个任劳任怨的奶妈,抱着陈束的羽绒服和保温水杯乖巧点头。
周叙让开门:“助理就在客厅里待着,教学在书房。”
周叙的家非常整洁,釉面地砖光可鉴人,除了生活必需品,屋内几乎没有装饰摆设,显得空间格外宽敞单调。
客厅的茶几上,果盘里堆着砂糖桔,刚掺上的茶水还冒着腾腾热气,旁边端端正正摆着一本《催眠术与心理治疗》。
看样子周叙原本是准备在客厅进行教学。
小彭有点忐忑,悄悄问陈束:“哥,要不我还是去外面等吧。”
周叙托起茶水盘,另一只手拿着《催眠术与心理治疗》,示意陈束跟他去书房。
陈束在周叙背后冲助理摆摆手,赶紧跟着进屋去。
书房也很简洁。一张背靠落地书柜的实木书桌,对面是一把折叠躺椅,椅子边上支着三脚架,顶上一部数码摄像机,LCD翻盖已经打开了,镜头将躺椅全部录入。
“这是……”陈束疑惑。
“催眠体验的标配,舒适的座椅和相机全程记录。”周叙语气平淡地解释,把茶水盘与书本放在书桌上。
周叙坐在书桌后,陈束环视屋内,也就只有书桌对面的躺椅还能坐人。他有点犹豫,走过去摸着椅子的前端边缘坐下,问:“今天还安排了催眠体验吗?”
陈束尚且记得周叙上次向他展示催眠术的余威,内心因为对此方面的无知而有些紧张。
周叙没有任何表示:“不想有就没有。”
陈束:“……”
陈束心想,果然还是那个冷面酷哥。
实际上来之前他就有点担心酷哥到底会不会讲课,毕竟分析两人第一次见面的情形,周叙像是有点不太会聊天?
“你发来的剧情我已经看过了,学术上讲,完全不可实现。明明从房间A出来,而要让别人以为是从房间B出来,这是记忆异常,属于深度催眠范畴,绝不可能主角一个眼神就能做到。”周叙一副公事公办的口吻,但隐约让人感到来自专家的嘲笑。
陈束暗暗倒吸了口冷气,又听周叙话锋一转:“不过艺术作品有所加工神化也可以理解。”
“想要知道催眠是什么样的感受其实很简单,催眠的本质是暗示,而暗示的本质是自我暗示,自我暗示在生活中随处可见。比方说,‘这事儿越想越不对’、‘这孩子越看越不像它爸’,都是在反复强化下逐步形成的自我暗示。”
陈束没忍住,扑哧一声。
周叙看着他,眼瞳的颜色很淡:“笑什么?”
“……周老师还挺幽默的。”陈束识相地闭嘴,端正学习态度。
周叙或许是不太懂自己幽默在何处,停顿片刻,才继续说:“只有自己的大脑才能支配自己的行为,所以,无论多么高深的催眠术,首先要求施加的暗示能够被受术者接受。即使是经过艺术加工的谍战剧,也最好不要出现主角靠一个眼神就让敌人饮弹自尽的剧情。”
陈束诚恳点头表示受教,心中却想:黄导真应该让编剧也一起来听课。
“暗示发挥作用的机制,分两个步骤,先通过语言或行为使受暗示者产生观念,然后在这种观念的支配下引起运动。
这个机制同样可以解释剧本里主角的行为。但是,受过训练的催眠师更懂得语言技巧,我们可以做个小实验体验一下。”
周叙从抽屉里取出一个直径一厘米左右的金属小球,一端连着细链子。看不出来是干什么用的,或许是催眠学专用道具。
陈束不由感慨术业有专攻,端起茶杯喝了口水——周叙的手向他的茶杯伸来,两人的动作同时顿住。
陈束看看周叙骨节分明的手指,又看看自己手中的茶杯:“???”
周叙食中二指一并,勾了勾。
陈束立刻会意,双手奉上茶杯。失敬了,没想到是学术道具。
周叙把自己和陈束的两只茶杯并排放在一起,中间留一道三指宽的缝隙,将拴着链子的金属球递给陈束:“提着链子把球悬在两杯缝隙中央。”
陈束照做。
“手肘不能挨住桌子,”周叙提醒他,然后说,“手臂尽量稳住,你会发现小球慢慢开始自己晃动。”
这个姿势有点费力气,陈束抬了一会儿胳膊就酸了,努力控制住手臂保持稳定。但悬在两个玻璃杯间的金属小球还是随着链条极其轻微地抖动。
周叙在书桌后平静而笃定地说:“即使你的手不动,金属球的晃动范围也会越来越大,甚至撞击到玻璃杯壁。”
叮当,轻微的一声,金属挨上玻璃。
玻璃杯之间留出的缝隙并不算小,陈束有点惊讶链条竟能将手臂的轻微抖动放大到这种程度。
“你的名字是陈束吗?”周叙问。
陈束奇怪抬头,见周叙只是盯着玻璃杯间不断晃动的金属球。“我是……”陈束话没说完,周叙竖起手掌,掌心向外制止了他的话头。
金属球叮当一声挨上右边的玻璃杯。
“你今年十八岁吗?”周叙又问。
叮当,这次是左边的玻璃杯。
“你是唱跳明星吗?”
左边。
“你是一个演员吗?”
右边。
周叙的目光短暂地离开金属球,移到陈束脸上:“明白了吗?右边的玻璃杯代表问题的答案为是,左边的玻璃杯代表否。现在你也可以对自己提问,金属球会给出最诚实的答案。”
笔仙一样的流程,陈束又好奇又敬畏,一边努力控制手臂僵直不动,一边问:“十年后我还会住在本市吗?”
金属球在两杯之间原地画了个圈。
周叙纠正他:“不要问毫无根据的问题。”
陈束一时不知道要问什么。
周叙于是代替他:“你三个月前是否录过一期探案综艺。”
链条晃动的幅度逐渐变大,金属球轻轻撞击右边玻璃杯。
陈束看了周叙一眼。
“录节目的时候,你是否认为孤儿院长是凶手?”
链条扑簌抖动一瞬,很快又静止下来,金属球在末端轻微地左右摇摆,片刻后,和左边杯壁有了一点不易察觉的接触。
“你是否认为,父亲是凶手?”
乒呤乓啷一阵响,金属球拴在剧烈抖动的链条末端一阵乱撞。陈束收回手臂,揉了揉肩膀:“挺费劲的,哈哈哈,肩膀都麻了。”
周叙掀起眼皮看着他,眼神有点冷。
陈束假装没看见,语气轻松又好奇:“这是什么原理呀?真神奇。”
周叙垂下目光,把茶杯放回陈束面前:“自我暗示性亢进。即是潜意识对心中已知的问题作出回答。”
接下来周叙又介绍了一些有关暗示的基本知识,没有再试探陈束。课程结束后,两人加了微信,约好下一次上课的时间。
陈束从书房出来,正抱着平板严肃翻看的小彭立刻抬头:“结束了吗哥?”
平板里传出消消乐的音效。
小彭帅脸一红,手忙脚乱关掉声音。
周叙把两人送到门口,不甚真诚地同意了陈束有问题就给他留言的请求。
小彭站在楼道风口,给陈束裹上羽绒服。
“哥,你还记得自己姓什么吗?”小彭问,结果被陈束瞪了一眼,委屈巴巴,“不是你要我问的吗,说是怕自己被催眠洗脑。”
陈束脑中还真有个念头隐隐约约不着边际,琢磨半天,说:“我好像确实忘了什么事……”
小彭闻言翻出手机备忘录:“没有吧,今天你没有别的行程啊。”
陈束盯着他的手机。
小彭:“……哥你怎么了?”
陈束一拍脑门,也掏出手机,点开微信联系人,指着一个名字问小彭:“看这个!有没有觉得很熟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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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彭嘴角一抽:“这不就是条乱码吗?”
陈束遗憾摇头:“不帅啊,早跟你说了要趁年轻多多锻炼记忆力,谨防老年痴呆——这个名字,和先前编剧传给我的推理剧本作者的名字一模一样。”
小彭:“呃……”
陈束把自己给说得恍然大悟:“原来如此,原来推理剧本是周叙写的,难怪他总是问我记不记得那天的录制内容。”
小彭:“呃……”
陈束:“你想说什么,是不是也觉得那天编剧说得对,因为节目没有找到周叙心中真正的凶手,所以他才追问我的意见?”
小彭:“呃,哥,我想说,我叫彭帅我很帅……”
☆、第 8 章
陈束第二次找周叙听课,把彭很帅留在了小区外的甜品店,独自进了单元楼。刚出电梯,就听见人语争执——
“是你说的不要你阿姨来,所以今天是我来看看你,帮你打扫屋子给你置备吃喝,钥匙也没有给别人,你还要怎样!”
“……”
“你还想和我断绝父子关系是吗!你以为这样做,你妈在天之灵就会感谢你?我和你妈之间的事,和你有什么关系,你扪心自问这么多年来我哪里对不起你了!”
“……”
“好!你如今翅膀硬了,我以后就当没你这个儿子!”
转角处怒气冲冲拐出来一个中年人,头发像是染过一般黑得发亮,衬衫西裤一丝不苟,只是皮肤状态不太行,松弛暗沉,略显老态。一双三角眼,看人时露出上三白,阴沉又高傲。
中年人和陈束迎面撞上,愤怒的表情顿时一僵,别过头匆匆走进电梯。
中年人走过的路线正是通往周叙家,陈束在原地站了片刻,不太确定这时候上门是不是合适的时机。
等到陈束以为周叙已经返回屋内,才转过墙角——
门是开着的,周叙背靠门框,抱胸垂头站在门边,眼睑盖住瞳光,脸色在走道灯光映衬下显得冷白。因为低头的缘故,他没有看见陈束,陈束得以仔细观察这个给人第一印象就很冷淡的人——不是没有原因的,周叙的鼻梁十分挺拔,鼻骨尖略微突出,使他的侧脸缺少柔和线条,乍一眼看去,就让人觉得不好相处。
听见脚步声,周叙抬起头,陈束走到他面前。
周叙颜色浅淡的瞳孔里有来不及敛去的厌烦情绪。
陈束和他打招呼:“下午好,周老师。”
周叙一眨眼,从依靠的门框上站起身,让出进门的空间,声音很低:“下午好。”
周叙弯腰打开鞋柜,陈束这才发现周叙穿着软底皮鞋,像是刚从外面回来。
陈束盯着周叙换鞋时衬衫上突出的一道脊线看了一会儿,鬼使神差地问:“网友,那就是你怀疑是凶手的父亲吗?”
周叙脊背一僵。
片刻后他换好鞋,转身面对陈束,脸上毫无表情:“进来吧,我们开始今天的教学。”
陈束六岁开始演戏,平生最擅长的事就是揣摩各种情绪,扮演,也包括识别。据他分析,周老师今天完全不在教学状态——
“催眠的三个层次,有各自的阶段特征。浅度催眠是错觉与幻觉,中度催眠是知觉异常的生理现象,深度催眠是……等等,我说反了,错觉幻觉是深度催眠的特征,浅度催眠是由观念运动产生相应的行动……”周叙指节抵着眉心,深深皱眉。
陈束翻过茶水盘里作“教学道具”用的水杯,倒了杯水推到周叙面前:“要不你先休息会儿?”
周叙没有喝水,也没有说话,起身走出书房。
不多时,外间传来一声倒地巨响。
陈束正翻着《催眠术与心理治疗》的目录研究,被吓了一大跳,赶紧放下书冲出去一看——是餐桌边的一把椅子倒了,周叙站在椅子旁,睁大眼睛望着阳台方向,表情怔愣。
阳台的遮光布被拉开了,只剩一层窗纱,被穿窗缝而过的朔风吹拂飘动,露出窗纱后时隐时现的灼红日光。
陈束瞟了一眼,看不出什么异常,走过去把椅子扶起来,小声问周叙:“怎么了?”
周叙低头闭了闭眼,脸色显得比之前在门口时还苍白,冷硬的面部线条松弛下来,显出一点疲惫的俊气。
“你猜得对,”他说,“在我心里,杀人的真凶确实是父亲。”
陈束静静听着。
“但我的母亲,是自杀身亡。”
我上小学五年级的时候,每天上学放学都是母亲接送,那时候母亲已经离开工作岗位很久,并且为了照顾儿子和丈夫的生活,连兼职也做不了。我的母亲在职场上是个典型的女强人,离开职场就患上了育儿抑郁症。只是在家人面前都带着笑脸面具任劳任怨。
后来有一天,我放学后在校门口等了很久,母亲都没有出现,只好自己回家。其实我那时候有家里的钥匙,也记得回家的路,只是母亲一直不放心。
回到家,叫母亲也没人应,推开主卧的门,发现母亲在睡觉。我轻轻走过去,看见母亲的睡容。
我从来没见过母亲睡着的样子。我清醒的时候,母亲也醒着,给我做饭陪我做作业;我睡着后,母亲还醒着,洗衣服收拾屋子,整理一家三口生活一天产生的杂乱。
母亲睡着的样子很安详,也很甜蜜,好像做着不愿被人惊扰的好梦。
我看见床头柜上放着半杯水和一些瓶瓶罐罐,大部分是母亲平时吃的抗抑郁类药品。我那时什么也不懂,为了不吵到母亲睡觉,还关上了主卧的门。
很久以后我才明白这意味着什么。
陈束坐在化妆镜前,看化妆师将他原本就柔和的眉线描得更加柔肠百转,脑海中不断回响那天周叙难得的剖白。
小彭喊了他好几声,他才回过神。
“哥,你在想什么呢,辛洪老师来看你了。”小彭担心道。
辛洪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他的休息室,因为今天没有拍摄场次,穿着便服,戴了副银边眼镜,斯文儒雅。
陈束抹了把脸,长舒口气,透过镜子看见辛洪在身后对他促狭一笑。
化妆师一把抓住他的手:“不要乱摸!”
辛洪扶着陈束的椅背,俯身靠近他脸颊,和陈束在镜中对视:“今天很漂亮。”
陈束不动声色别过头,纠正:“很帅气。”
辛洪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