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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部分

拣尽寒枝-第43部分

小说: 拣尽寒枝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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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分清晰,“他就是杀害琴姨的真凶。”
    叶初静的话,仿佛平地一声惊雷在耳边炸开,张寒时整个被震得恍惚不已,完全忘了反应。
    “挖出他的名字后,事情就好办不少,当年的许多旧事也被翻出,有些是你未出生前的事了——”无论张寒时多么震惊,叶大少低沉的声音仍在继续,“琴姨她没有跟你提起过这个人,却有证据表明,她曾和对方在一起生活过,这个赵培贤……很可能就是你的父亲,时时。”
    “你胡说!”
    从怔愣中回过神,张寒时迅速挣脱了叶初静的双手,他语气激烈,完全没有经过任何思考,只是凭本能否认这一切。
    “你胡说!”他瞪着叶初静,咬牙切齿,又重复了一遍。
    叶初静在决定吐露这些时,就已预料到张寒时会有这般过激反应,他一点也不介意,只是伸开手,动作强硬又小心,把想要挣扎的张寒时压进怀中。
    他什么也没再说,只是抱住他。
    叶大少精通格斗擒拿技巧,张寒时被他禁锢在怀里,怎么也挣脱不得。竭力挣扎了半晌,张寒时似乎终于认命,他眼圈发红,语气仍然固执,来来去去重复着低喃:“你胡说,不是真的……”
    然而,无论张寒时口中如何否认,心底却有个微小的声音在同他说:叶初静不会拿这种事欺骗他,他没有胡编乱造,他说的,也许就是真相。
    张寒时整个人仿佛正经历前所未有的重压,他的胸口和脑袋里闷胀刺痛,快要炸裂,他的情绪和理智激烈撕扯着,就像两股不同方向的力量正在角力,所谓真相,竟如此沉重,残酷,面目狞恶。
    “父亲”这个词,对于张寒时和母亲张琴绝对是个不能谈论的禁忌,在他脑海里,这个词所代表的意义,一直以来都只是个模模糊糊的轮廓,一个他想象虚构出来的形象。
    这些年,特别是有了张乐后,他已不再会去过多思考这些,但幼年与少年时期,张寒时曾不止一次暗暗想过,他的父亲为什么会离开他们。也许他去世了?也许他还活在某个地方,只是有不得已的苦衷?
    许许多多的设想中,却没有一个,比现如今更加令他遍体生寒。

  ☆、第64章 番外

张琴知道自己快死了。
    她一直以来都是个固执要强的女人,即使得知自己患上不治之症的那会儿,一个人悄悄大哭一场之后,她就再没有在人前掉过一滴眼泪。她不想让别人可怜她。
    张琴最放心不下的,就是她的儿子。
    然而,病情恶化的速度却很快,最终她不得不住进了医院。她的傻儿子,每天陪伴在她身边强颜欢笑,安慰她不会有事,他一定不知道,有时他笑得比哭还难看。
    这傻孩子。
    自己的身体情况,张琴又怎会不清楚?她没有多少时间好活了。人终有一死,可张琴真是舍不得,她死了,儿子就只剩孤伶伶一个人了。
    知子莫若母,张寒时这次回到晋江市,就像把魂儿丢在了别处,人也瘦了一大圈,那时张琴就知道,她的儿子一定在外面受了大委屈。而能把他害成这副模样的,除了那位叶家的少爷,张琴不作他想。
    从姓叶的把她儿子拐上了那条路开始,张琴就一直在担心。她太明白,如果喜欢一个人甚过了自己,你会忍不住付出更多,而在一段感情里,爱得更多的那个人,总是会更吃亏。
    张琴就怕张寒时吃亏。
    如今,她的担心终于成了真。张寒时太像她,不仅固执的倔脾气,就连爱一个人,都是一样盲目又奋不顾身,像是扑火的飞蛾,不被烈焰燃尽成灰,就不知道疼。
    这傻孩子,还自以为隐瞒得很好,他和叶初静的事,张琴其实早知道了。
    她还记得有那么一次,姓叶的上他们家做客,张琴烧好了一桌菜,就到儿子房间喊他们吃饭。在门口,她却见两个人在房间里偷偷摸摸亲亲抱抱。儿子没看见她,但那个叶初静,张琴很肯定他注意到她了,然而,他仍紧紧抱着她儿子不放,那眼神更不像一个少年人该有的。
    张琴为此生了一段时间气,连着好几天没搭理张寒时,可她那个傻乎乎的笨儿子,往姓叶的那里跑得却更勤了,把她气的。
    常年为生活奔忙劳碌,张琴为人泼辣彪悍,管教起张寒时来,常不假辞色,总说要打断他的腿,但事实上,从小到大,张琴根本不舍得动他一根小手指头。自他降生那天开始,日复一日,眼看他一天天长大,牙牙学语,会叫妈妈,会走会跑,会自己拿勺吃饭了,张琴心里的庆幸也越来越深——幸亏她将他生下来了。
    见儿子每天那样高兴,有时连做梦说梦话都在叫叶初静的名字,张琴实在不忍心,也许儿子和她不一样,也许他会遇上对他真心以待的人,也许他与叶初静之间会有个好结局呢?
    这么多的也许,终是抵不过冰冷的现实。
    儿子回来了,什么也不肯多说。他的眼神却充满了悲伤,里面仿佛有什么正在破裂、消亡,张琴胆战心惊,如同看到多年前那个熟悉的自己。不知是怎样一种因果,她的儿子竟和她一样,走上了一条相同的路——深深爱上一个人,再狠狠地心碎。
    躺在病床上,日夜受病痛折磨,即使心里有许多牵挂和不舍得,张琴还是越来越虚弱。眼看着儿子为了治她的病,每日往返奔波,最后连他们母子住的房子都变卖了,却仍回天乏术。看着他红着眼睛,还要在她面前故意装出快活的样子,张琴嘴上不说,心里止不住一阵阵酸疼怜惜。
    思索良久,张琴选了一天特地将儿子支开,然后,她拨通了一个号码。
    电话接通时,听见她的声音,另一头的男人如白日见了鬼,他语气慌张,话里话外充满防备,往日情分早已随风不知消散到了哪里。没有理会男人的慌乱,张琴告诉他,她快死了,她还告诉他,他们有了一个儿子。
    对那个为名为利,能轻易将她和肚子里的孩子抛下的男人,张琴只盼着他心里仍有一点良知和负疚,她只希望在她死后,她唯一的孩子能被他的父亲所接受,不会孤身一人。
    张琴有个秘密,那个男人并不知道,张寒时也不知道。她想如果对方哪怕良心稍微发现,她就将秘密告诉他,满足他出人头地、名利双收的膨胀野心及*。
    电话那一头,男人沉默良久,他并未直接表态,只说要想一想。
    张琴起先信了,而当她再打过去,对方的手机却提示已关机。那个男人避她如蛇蝎,无论张琴如何尝试,号码都再也打不通了。对这么个结果,张琴意外又不意外。这么多年了,她从一开始怨恨入骨,到慢慢的释然,儿子一天天长大成人,时间已冲淡了一切。
    比起爱或恨,更多的,可能只是不甘罢了。郎|心如铁,对方却连这样自欺欺人的机会都不再给她。
    张琴又等了几天,男人的电话始终都没有打来。
    有一天半夜时分,张琴突然从梦里惊醒,往事纷繁杂芜,回忆如潮水般涌现,令虚弱不堪的她忍不住眼眶湿润。
    尤其看见趴在她床边正打盹的儿子时,张琴费力挪动着手,一下一下,轻轻抚摸他的脑袋。这些天里,他每日都忙于照顾自己,根本谈不上好好休息,有时一连好几天只睡两三个钟头,就是铁打的人也熬不住。眼下,他整个人瘦得越发可怜,连下巴都尖了。
    借着病床前的那盏小灯,张琴目光柔软,竟十分清明,只一遍遍打量着张寒时——他的头发有些长了,盖住了额头,呼吸声轻浅,睫毛微微抖动,眼窝处的皮肤也隐隐泛出青灰色,看得出睡得并不安稳。
    果然没一会儿,在张琴的触碰下,他就浑身一颤,醒了过来。
    “妈……”
    看见她,张寒时睁着眼睛,露出了迷途孩子一般无助迷惘的神情。
    最近他时常会露出相似的神态表情,这也是张琴拖着一口残气,不愿就此闭眼的原因。她怎么能放心将他一个人独留在这世上,一旦自己不在了,这份沉重的打击也许会压垮他的。
    张琴费力喘了两口气,示意张寒时扶她坐起来,她握住他的手,一字一字缓缓道:“时时,妈妈有话要与你讲——”
    这一夜,张琴絮絮叨叨说了很多。她太担心了,以至于开了个头就不能停止,方方面面,每个细节都想替她的孩子考虑到。说到一半,聆听的张寒时就再也忍耐不住,连日的恐惧,无措,痛苦,悲伤,不断累积叠加,不断折磨之下,让他迅速泣不成声。
    她的傻儿子,其实从小就是个聪慧懂事的孩子,她这是在交代遗言,他又怎可能听不出来。
    一颗颗眼泪如断线的珍珠,不断滴落在张琴瘦骨嶙峋的手背上,也像敲打在她的心上,让她心脏抽紧,语调也微微哽咽。可有些话不说,张琴怕自己再没机会说了。
    她前半辈子活得太顺遂,上天几乎由着她挥霍肆意,一次一次,她做错了许多事,为情爱所累,偏又识人不明,让关心她的人失望透顶,以致到了后半辈子,要经受生活毫不留情的挫折打磨。
    黯淡岁月中,唯一值得骄傲的,就是她一手抚育长大的张寒时——她的宝贝。张琴用自己半生坎坷换来的教训,告诉张寒时不要重蹈她的覆辙,她只希望他能好好的。
    “时时,你要坚强。”
    张琴已经很累了,但她仍温柔抚摸着张寒时的背,一遍又一遍,不知停歇。他哭得这样伤心,连话都说不出,只是不断抽泣、落泪。二十多岁的人,这一刻却像个做错了事而惊慌失措的孩子。
    “无论发生了什么,要坚强起来。妈妈希望你能开心,健康,平安,其他什么……都不重要……不重要……”她声音低弱下去,瘦得皮包骨的手腕也垂落下来。她仍有许多话来不及说,但虚弱至极的身体状况却不允许张琴再继续下去,她又陷入了近乎半昏迷的睡梦中。
    第二天早上,张琴睁开眼,看到儿子瘦的那可怜样,人又清醒了些。
    这傻孩子,大概哭了一个晚上,上下眼皮如同烂熟的桃子,都快肿得睁不开了。张琴催促他去买点吃的,别饿肚子,如今她病情越来越重,捱过了今天不知能不能捱得过明天,没有她的吩咐,张寒时一步也不舍得稍离片刻,
    可作为他的母亲,张琴又怎忍心看他忍饥挨饿,最苦最难的时候,她都没短过他一顿饭。
    “听话……去吃点东西,别叫我担心。”见他还在犹疑,张琴声音有气无力地催促。她知道,只要她使出这句杀手锏,无论什么事,她这个傻儿子就都会乖乖照办。
    在儿子离开后不久,护士就送来了一只文件袋,说是指名要给她的。张琴将牛皮纸的袋子随手塞进枕头下,她没什么精神,意识如漂浮在海面之上,载浮载沉,浑浑噩噩的。在她心里,不过只剩下一个念头——等儿子回来,她得将昨夜没来得及说完的,都告诉他。
    张琴又等了一会儿。
    四人间的病房门被打开,她费劲地抬起眼皮想看清楚,无奈视野里越来越模糊,只能望见一片白色在晃动。与此同时,她耳边很快响起了那位吴医生异样亲切的问候——
    “张女士,你今天觉得怎么样?”

  ☆、第65章

等张寒时情绪稍微稳定一些,叶初静放开他,又仔细观察他的神色。
    叶大少体贴地保持着缄默,没有过多开口,因为他深知这样的事,无论发生在谁的身上都是一桩悲剧,任何言语安慰都显得太无力空洞。如果他得到的情报没错,那么赵培贤十有八、九就是张寒时的父亲,虎毒尚且不食子,而有的人,却比野兽还更狠毒冷血。
    叶初静低下头,在张寒时唇上落下一吻。
    他知张寒时现在并不好受,但长痛不如短痛,叶初静见他情绪还好,于是快速将一切和盘托出——
    “因为事情已经很久远了,许多线索都不太好查,不过我们还是查到三十年前,赵培贤曾在晋江市生活过一段时间,他当时只是一个小小的酒店餐厅经理,名不见经传。
    大约一年后,他在工作地点偶遇高家二小姐,高千芸那时差点遭人绑架,是赵培贤出手相帮,才令她躲过了一劫。这件绑架案当年还上了晋江晚报,着实轰动了一番,英雄救美,男才女貌,一时被传为佳话。之后两人迅速坠入爱河,没多久便闪电结婚,赵培贤也辞去了酒店的工作,跟着高家二小姐回到潜龙市,从此以后,他在老丈人的支持下,生意越做越大,也算平步青云了。”
    说到这,连叶初静的声音里都多了点感慨,“如果不是为摸清赵培贤的底细,我们还真想不到他在认识高千芸之前,就有过一位原配妻子。当时刊登两人婚讯的报纸新闻,没有一家提过这件事,应当是被下了封口令,后来一查,果然如此。而赵培贤的发妻,我让手下的人加紧查了,基本可以确定……就是琴姨。”
    叶初静停下来,他不放心地再度观察张寒时的一举一动,在起初的激动抗拒和挣扎后,张寒时此刻如老僧入定,他眼睫低垂,脸部的线条依旧漂亮至极,但却像凝固的白色石膏像一般,带着些漠然。
    深吸了一口气,他这副模样,让叶初静心口不禁抽痛得厉害。再怎么调查,他们也无法再得知当年变故的具体细节,但凭这些找出来的线索,一一拼凑,整件事的脉络并不难理清。
    只闻新人笑,不见旧人哭,原本在一起的两人,其中一方见异思迁,变心离弃,无论出于何种理由,他背叛了另一方,剩下的那个人该怎么办?
    叶初静心中有愧,他回想起当年,在答应与龙俪结婚,决定抛下张寒时的那一刻,自己是否想过会像今天这般追悔莫及,心疼如绞。
    “时时,我已派人取得赵培贤的DNA样本,他究竟是不是你生物学上的父亲,只要通过鉴定——”
    “不需要。”
    在沉默良久之后,张寒时终于开口。
    他摇头拒绝,语气斩钉截铁,虽然眼圈有些发红,但眼泪始终倔强地没有落下,“我从小就只有我妈一个亲人,是她独自将我拉扯抚养大,我没有父亲。”
    对他来说,那个叫做赵培贤的陌生人,只是个杀害他母亲的凶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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