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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部分

(西幻)极夜-第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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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若我能活过第三百六十五天的日落,我也可以以塞拉菲娜。多拉蒂之名向你们保证,黄金家族不会突然多出一个神佑者作为助力。”
    后面还有半句隐而不宣的“否则”在。
    但她把话说到这里,已是十分示弱。他无需也不会不给一点余地予对方。
    路迦垂眸,“妳怎么知道我不会在一年之期快满的时候除掉妳?”
    “哦,这个问题嘛。”她满不在乎地勾起唇,语气之中五分认真五分玩笑,没有人分得出里面有多少真心实意,“一来你们不能,二来……说不定会有谁愿意为你们代劳呢?如此一来,诺堤先生就不需要苦心策划了。”
    看他又不说话,塞拉菲娜拍拍手站起身来,“那么我先出门一趟,晚餐前会回来。如果你们考虑好我的提案,就请尽快通知。”
    “请留步。”他说,“还记得我瞄准了雄鹿哪一个位置吗?”
    她点头。
    “妳披风领口上还有一些空位。”
    ──所以,完好的鹿毛可以作为装饰。
    ──所以,正如妳的弓箭没有刻意瞄准过我,我的枪尖也没有对准谁。
    这是她听过最婉转又最直率的答覆。
    真是个连“好”字也要说成谜题的家伙。
    金发的女孩披上披风,笑容之中终于带上一点真诚。
    “是的。”她说,“我也是这样想的。”

  ☆、第22章 午夜之后

侍应又放下了四杯麦酒。
    几乎在杯底碰上桌面的同时,极夜的指尖便已攀上杯耳。塞拉菲娜单手按着前者的手腕,将五根手指逐一从木弧上剥下来,风行豹的体温暖和得让她觉得自己握着了一团小火焰,“第一次喝酒就杯不离手,原形是什么也不可能受得住。明天宿醉了我可没药。”
    极夜打了个酒嗝,分明已醉得双颊发红,却仍然不忘自己身负学习新词汇的任务。“什么叫宿醉?”
    ……真的拿她没辙了。
    “妳很快就会知道了。”金发法师这样说着,随即把永昼面前的银盘拉过来,放到身边醺醺然的小猫手边,“来,快吃些什么垫垫胃,饱了就上去睡觉──还有,快点收起尾巴,妳打到我了。”
    被人从嘴边夺食的少年愤然瞪过去,下意识想要发难,偏偏最后一分理智又在提醒他,为了一盘烤肉对女人发火是何等失态。
    在旁边一直没作声的路迦为自己续杯,既不参与于这场单方面的挑衅之中,也不离开离他一臂之遥的暴风圈。
    极夜“哦”了一声,裙摆下果真再没有任何动静。
    塞拉菲娜摸了摸她的头,“乖女孩。”
    结果咬着杯子发了一阵子呆之后,又开始缠起人来了。
    银灰发色的女孩垂下手去,扯了扯法袍又长又广的袖子,想了片刻才理清脑内毫无章法可言的思绪,“妳、怎样称呼自己?有多少年……从哪里来?”
    三个问题里面只有最后一个文法正确,神智之不清醒可见一斑。塞拉菲娜一一纠正过来,心知敷衍了事的话对方会变得更烦,唯有如实交代:“来自康底亚镇的塞拉菲娜。多拉蒂,今年十七岁。”
    “塞拉菲娜……”极夜眨了眨眼睛,话音轻似梦呓。“黄昏之、尽头?”
    话音未落,女法师已变了脸色。
    已经有很多很多年,没有人敢当面指出藏在她名字里的不祥之兆了。
    在她还未被赶出多拉蒂山的时候,双胞胎倒是有意无意地在众人面前开过几遍玩笑,但几乎每一次都会以父亲对他们的呵斥作结。为她取名的母亲不谙精灵语,当她从佣人的低语之中搞清楚它有多不吉之后,这个名字已经被写在法塔市政府所签发的出生证明上面,并且送到黄金家族的资料室之中封存。
    女孩那时候尚且不懂。她甚至起过更名的念头。
    直至很久之后,塞拉菲娜。多拉蒂回想起这一年旅途,才惊觉母亲给她的并不是委婉得像一首诗的恶兆,而是个奇准无比的预言。
    “别……不开心,”极夜似是从她眉眼里看出什么,很是善解人意地搭上她的肩膀温言安慰,手指还点往了“好脾气的那个”,“不是……有他在……嘛。”
    然后像个刚说完笑话的小孩子,咯咯地笑了起来。
    路迦安静地扬睫。
    塞拉菲娜开始觉得自己拾回来的或许不是难题的答案,而是一个会行走的大/麻烦。谁能想得到一头风行豹喝醉之后竟然会多话至此,而更糟的是,碍于她有限的通用语,无论如何也只能说出短句来。省略的地方愈多,可供人演绎的空间便愈大──就像此刻,她可以肯定路迦所思所想,与极夜想要表达的意思完全不同。
    然而她不可能像解答那三道问题一般,向他们传达极夜的本意。
    “想必你们也是知道的……”她随便想了个理由,话说出口了才发现不知不觉间她撒谎已撒得很是熟练,“暗夜家族的姓氏,在精灵语里也有同样的意味。”
    这个说法已流传了几个世纪,以至于它再不是一个秘密,而是大陆上无人不知的常识。精灵语是培斯洛里最为古老又仍然被人使用的语言,追溯起其历史,恐怕连彻尔特曼帝国也无法与之媲美。“诺堤”一字的语源出自东方,并没有什么令人惊讶之处。
    路迦不甚在意地点了点头,正想要从开始撒娇的极夜身上收回注意力,目光却被风行豹少女另一只手的指尖所牵引着,停留于它所轻触之处。
    在塞拉菲娜。多拉蒂的左肩之上、锁骨旁边,有指节长短的旧伤横亘其上,犹如一只通晓隐身之术的蜘蛛,只有淡淡的影子投射在皮肤上面,不仔细看就看不出来。他曾亲眼见识过她的治愈能力,也从永昼口中听说过她所能施行的奇迹,按照神佑者的本领来估算,再过几年那道疤痕便会与肤色无二。
    一个洞穿皮肉的贯透伤。
    金发的女孩很清楚他在看哪里。
    塞拉菲娜理理衣领,不动声色地以布料遮去伤疤。不能再让极夜留在这里了,天晓得她下一秒钟又会怎样语出惊人,她不能以自己的秘密来赌搏,何况她本就没有必要这样做。“快到午夜了,时间已经不早,今天是个漫长的周二。我必须先安置好她。诺堤先生,你要出发了吗?”
    他看了看窗外,离说好的时间还差一点,但外面正下着大雪,想必那一边也不会介意。“马上动身。”
    “我知道这个请求很是冒昧。”女孩说,“但能让我参与其中么?到底是自己下的手,纵使无法解答我们的疑惑,也应能排除不相干的线索。”
    她说得如此客气,要拒绝本就不是易事。
    更遑论他根本没有理由拒绝。
    路迦朝女孩颔首,仿佛看不见永昼脸上的不悦,“我已把牠放到附近的雪地里封冻,取回来之后便可以开始,请在酒馆后面的仓库小屋等我。”
    塞拉菲娜点头示意收到,带着几分笑意的眼睛微微眯起,亮得好像盛载了整个北境的灯火,眸色剔透如系于精灵颈间的双色宝石。他带回来的雷鸣兽是死得最晚的那四头之一,野兽身形庞大,身上又有焦臭,她能理解为什么路迦选择先放置一个下午。
    “我知道了,诺堤先生。”她伸了个懒腰,“就在那里等吧。”
    “你太感情用事了。”永昼看着女孩搀扶着极夜上楼梯,后者早就已经不省人事,银灰色的长发打着卷披散,远远看去就好像秘银拉制而成的细丝,精巧得一碰便会断震。龙族的少年按捺几遍,终于压下了说得更狠的冲动,“早晚我们都会被卷进她的麻烦里面。你明明很清楚。”
    “在我看来,我们之中不讲道理的人只有一个而已。而那不是我。”
    “你敢说你当初对她另眼相看,不是因为──”话说到这里,摸着酒杯看窗的路迦蓦然回头,双眸之中不无威压,似乎永昼再多说一个字他便会拂袖离去。黑眸的少年心知自己踩中他最不愿意记起的回忆,看见路迦的表情,临到舌尖的另外半句也无法说出口。反正他已知道自己想说什么。“我的意思是,与她相处得久了,或许连你自己也分不开往事和现在。这是我最后一句忠告:别因为想要弥补遗憾而引狼入室。你无法驯服一头狼。”
    “那不会发生。”路迦捞起自己的披风,显然不欲多谈。“我先去仓库清出位置来画法阵。你吃完的话就自己出去走走,天亮之前记得回来。”
    他甚至不待永昼回应,便已快步走到门边,推开木扉,迎着风雪踏出酒馆。
    那道漆黑身影出现于女孩眼前时,两手空空,身后也无一物。
    “我以为你去把尸体搬过来了?”
    “我搬过来了。”路迦指了指她身后的小屋,“在里面。”
    塞拉菲娜很快便明白过来,“空间魔法?”
    “嗯。”
    他伸手拉开门,最中央的木桌之上,正躺着一头死去多时的雷鸣兽。女孩绕着桌子走了两个圈,不时弯腰去看法阵上微弱无比的光芒。描上二重嵌的圆阵被尸体覆盖大半,然而对同为法师的内行人来说,单凭边角也足以分析。
    “如果我没看错的话……”她指了指用来描法阵的暗金色墨水,“这是普法的方子?最后得加一滴龙血的那个?”
    他的回答不变,“嗯。”
    大陆上面除了寥寥两三个血族学者之外,几乎没有人懂得空间魔法。
    最基本的原料都需要聘佣兵团去取,相关典籍多在彻尔特曼里,和其他研究相比起来,空间魔法每隔数百年才有些许进展,造诣再深的法师也不愿意花精力解读一个天方夜谭。
    无论是时间还是钱财的层面上,都是一项极为奢侈的学术。
    不过路迦。诺堤明显耗费得起。
    她想了一想,又继续说下去,“和日常或者战斗里使用的不一样,空间系魔法一定要事前描好法阵才可以施展。而在几个学说之中,又以普法的主张最为危险──他主张以原料来提升其威力,过程之中一不小心便会被力量反噬。”
    普法本人死时连人形都称不上。
    看起来如此沉静的人,竟然属于最激进的流派。
    不与彼此为敌,得益的原来不止他一个。
    少年说得平静,“我知道。”
    塞拉菲娜一抬眉。眼看他已准备好纪录用的纸笔,便把手掌放在尸体上方两寸,虚虚拂过,消融冰雪。到底已隔了一段时间,雷鸣兽的皮毛早就失去光泽,依附其上的紫色电流也消失不见,看起来与最普通的野狼无异。路迦以左手拿起了一掌长的钢刀,右手则是在尸体上面做了些记号。她举起提灯让火光照亮他眼前的视界,肚腹处相对柔软,理应是最好下手的地方……
    试了两遍,仍然无法割开皮肉。
    他正想要换另一把,女孩却已撩起了自己的长裙,从缚带上抽出了随身匕首,反手递来。刃尖朝着自己,刀柄向着他。“用这把。”
    路迦。诺堤默然看她一眼,在不算明亮的灯火之下,他苍蓝色的双眸映出了浅浅的灰,眼角下一点泪痣深得好像是写字的时候不小心被墨水溅及、一伸指便可以拭得了无痕迹。
    他接过短匕,并非错觉,上面的确还有女孩的体温在。
    少年暗自凝神,把刀尖沿着标记一送──

  ☆、第23章 黎明之前

午夜甫至,远处便传来了断断续续的殴斗声。
    起先还有几句叫骂声混杂其中,但很快便消失于更大的动静里面。有人掀翻了桌椅,金属盘与酒杯乒乒乓乓落了一地,然后是拳头击中身体的闷响,男人竭力压抑的低哼。塞拉菲娜甚至能够想像出来,被击倒的那人含着满口鲜血──或许血水里还有几颗被打脱的牙齿──摇晃着重新站起身来的模样。
    她正好手头无事,便又倚在桌边侧耳听了一会。酒馆里面打到酣处,渐渐再没有话声,却因为只闻声响而不见景象,而更令人坐立不安。
    北境的酒向来烈得呛喉,喝了半个晚上之后,再贪杯的酒鬼都走不出半米长的直线。每一个北方人,甚或乎是踏足过芬里极地的“南方人”都知道,老实的家伙们最好在十二点之前离开酒馆。但凡在零时一秒还没走出门口的人,都会被认定为参与这场没有规条也没有罚则的群殴之中,最好的下场便是翌日清晨浑身酸痛着醒来,而你已忘了昨晚揍你揍得最狠的混账是谁。
    唯一可以充当慰借的,是你从一片狼藉里转过头,一定能找到很多个同样眼青脸肿的同路人。
    当然,一切都与小屋里面的两人无关。
    “阿嚏……阿嚏!”
    路迦的动作顿了顿,抬眼望向与他隔了一条狼尸的女孩。塞拉菲娜。多拉蒂背对着他,一头及腰长发宛若金绸,在微弱灯火之下,仍然无比夺目。她打喷嚏的时候双肩下意识一跳,本就纤瘦的身体缩成更小一团,从背后看去,简直像头被弓箭声吓傻了的小松鼠。
    女孩已尽力压低了声音,可在平伏气息之后,往往都会紧捏鼻尖,哑着嗓子为自己打扰到别人而道歉。“不好意思。”
    放到他手边的长烛已烧去一小半,手背能够清晰地感受到焰火的温度。他的手靠得太近,于是连血液都好像被那温度加热了一般,时间一长,半边身体都会被它所烘暖。连路迦自己都说不清原因,他再下刀的时候竟不由自主放轻力道,“我把外套挂在门边了。”
    “谢谢你的好意,诺堤先……阿嚏!”塞拉菲娜转过身来,又尽责地为他拿起了灯,可惜那一点光抖得厉害,“但我不觉得冷,是这里有种味、味道……”
    仓库里只有一扇开向雪地的小窗,长期关闭之余还被拉上厚帘,会有霉味也是正常,他只是想不到女孩的嗅觉会灵敏至此。
    据说失去五感之一的人会在另外四方面更加敏锐,塞拉菲娜。多拉蒂的左眼已是半瞎,这样想来,也算是情有可原。
    路迦看了一眼窗户。“那就将它打开吧。”
    沿着画在胸腹处的纵线作引作领,刃尖划过之处,已然僵化的肌肉纤维竟然柔软如同织物。路迦。诺堤甚至没费多少力气,便把巨狼由头到尾、开膛破腹。
    塞拉菲娜不着痕迹地瞄了眼他的左手。拿刀拿得如此稳,动作时几乎单靠本能,她绝不相信这是少年首次解剖,对方看起来更像一个资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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