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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部分

(西幻)极夜-第35部分

小说: (西幻)极夜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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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塞拉菲娜放下手里被拍得松松软软的枕头,回眸一望,路迦已走到门边。她开口叫住对方,被灯光映成婴儿蓝的双瞳直视于他,两眼里好像藏了一整片苍穹。“我以为你也打算睡觉的……我连你的枕头都弄好了。”
    怀里抱着枕头的女孩这样说。大概是她已把匕首放到枕边的缘故,女孩看起来再没有那种狠戾的逼人气势,而是多了两分居家的温婉。像一个请求别人留下来陪她的的、怕黑的小女孩,路迦这样想着,下一秒钟便听见她急切得反而让人在意的澄清:“我的意思是说,你可以睡地上……或者我睡地上。”
    房里只有一张单人床,上面的空位怎么看都不能让他们挤挤挨挨地过上一晚,她当然会这样说──她当然只能这样说。路迦轻轻摇头,朝她扬过手上一叠笔记。“娜达身上的魔法未解,我不能睡。里面有些东西写得很模糊,单凭我自己去解读要花一点时间。去问勃勒提劳会更快。”
    她皱着眉指出一点,“如果他愿意回答的话。”
    路迦耸了耸肩,另一只手仍旧放在裤袋里面,脸上是他标准的、慵懒的表情,仿佛古布亚答与不答都与他无关。“总得找点事情做。”
    当路迦走进主卧室的时候,永昼刚开了第二瓶酒。
    酒香四溢,路迦眯着眼睛嗅嗅,明显是北方人藏在家里、没大事不会翻出来的陈酿。永昼松开口把酒塞吐到手心里,晃了晃透明的威士忌瓶。“要吗?”
    “不。”路迦摇头。无论是为了把魔法运转下去,还是为了看完手上的资料,今个晚上他都不能沾一滴酒。
    “等等,我家的酒,为什么反倒问一个外人喝不喝而不问我?”古布亚窝在单人沙发里面,双腿交叠着搭上床沿,明显不齿于永昼的盗窃行径。他坐的位置正对着房门,路迦进来的时候他自然看得一清二楚,然而啡发下的蓝眼睛不过在前者脸上转过一圈,便落在他手里一叠羊皮纸上。
    古布亚大概懂了为什么路迦要把东西拿到他眼前来,无非是赢家想要炫耀自己,又或者是想看他的反应。正宗的少爷作风,别人怎么想从来不在考虑范围之内。
    少年在开口时却没点破这一点。古布亚抬起被黑钢手铐扣在一起的双腕,指了指床上的娜达。勃勒提劳,“你到底对她干了什么?我怎么唤也叫不醒她。”
    永昼装作听不见他的指控,然而古布亚也不在乎那几打酒酿。路迦走近床边,在回应之前先伸腿勾下少年搁在床上的双腿,才慢悠悠地去翻妇人的眼脸。
    路迦嗅了嗅,好像闻到了什么令人不快的气味。
    “不会对她有害,顶多是醒过来的时候犯下头晕。”
    古布亚乍失重心,整个人从沙发里滑下大半,双膝屈起,双手被锁,看起来便像是囚徒对城主下跪。啡发的少年用手肘扶着自己,一点一点地坐回去原本的位置。“哦……喂,也给我来一杯。下一个日出我便要死了,难道今天连家里的藏酒都无法喝一口吗?黑暗女神会诅咒你们的。”
    永昼被他缠烦了,索性把一瓶麦酒扔过去,也不管古布亚是否接得住,瓶子的落点又是不是他的头顶。路迦懒得理他们两个,挑了个窗边的位置,就着灯光便翻往上次看到的地方。
    一瓶麦酒见底,古布亚很快便坐不住,开始逗路迦说话。
    “多拉蒂呢?我以为她也会来的,想不到她竟放心让你我同处一室。不怕我趁她不在,说一些你不该听的话?”
    坐在窗边的人又翻过一页,只答了前半部份的话,后半则是置若未闻。
    “早睡了。”
    古布亚嗤笑一声。“也不知道是看轻我还是信任你。”
    在旁聆听的永昼并没有插嘴,听到这里唯一的反应不过是又开了一瓶新酒。他脚边已堆起了几个玻璃樽子,这样下去,天明的时候他大概已喝下勃勒提劳家的最后一滴库存。
    “其实你喜欢她吧?”古布亚又艰难地灌了一口。麦子悠远而天然的香气让他想起了北方一眼看不尽的原野,风吹过满田的麦穗,一场摇摆的金雨。他恍然想起,那已模糊得好像是上辈子的记忆,好像是他所听闻过的海水涨退,一轮洗刷过后,沙上再深的痕迹也会如融雪消弭──即使他再努力搜刮追溯,最远的记忆也不过是第一次实验。“别急着否认,我又不瞎,自然看得见你看她的眼神。”
    路迦从密密麻麻的字上移眸,这是他在进入房间之后第一次正视古布亚。
    “我建议你早点放弃。”啡发的少年这样说。在意识到死亡与他之间只隔咫尺之后,他再没有慎言的理由,说起话来直率得几近伤人。“她不可能爱上你的。一辈子都不可能。”
    永昼再也按捺不住。“你未免说得太肯定。”
    “你也听见了,连他也没有为你否认过。”古布亚回视路迦。后者湛蓝色的眼眸看起来仍然平静如深海,但他知道对方不是无动于衷,而是想听他说完。“有意思,我听说你们两家人是多年世仇,想不到你们斗到最后,竟然是一个谁都料想不到的结局。要是家人知道了的话,你觉得他们会有何反应?”
    话说到这里,已有两分要胁、三分挑衅。
    路迦维持着淡然的表情合上手里笔记,“你似乎对我们的关系很感兴趣。”
    “噢,这一点我可以向你保证,感兴趣的可不止我一个。”古布亚似乎觉得自己已成功说动对方,眼里的笑意更浮了一点。“别以为身处极地便逃得出别人的监视,除了你们各自的家族之外,在再无人烟的角落里,大陆上也仍然有人关注你们。”
    “是吗。那让他们看得更清楚一点,似乎也无妨。”路迦说。古布亚认定塞拉菲娜。多拉蒂是因为信任他而容许他们两个同处于一室,但他隐约觉得她早就料到了事情发展的方向,并且伸手推向她乐见的走向。真正让她放手的或许并不是放诸于他品性上的信心,而是对他能耐的了解。“一个问题,换一个问题。”
    永昼挑起眉毛。在塞拉菲娜身上做不成的交易,竟然应验在古布亚身上,这一点就算是再厉害的预言者也大概无法料测。不,恐怕塞拉菲娜自己也猜不到,有朝一日,路迦少爷会为她筹谋吧?
    啡发的少年细细打量过路迦的脸,然后抿出一个满意的笑容。“成交。”
    “是,我是有几分喜欢她。”路迦一开口便爽快地认下古布亚的指控,连呼吸都没有乱过半分。古布亚原以为按这位少爷的脾气,应该会说得更隐晦含蓄一些才对,想不到他竟然毫不忸怩。“可我同时也不觉得自己应该放弃。有些事情,不试的话,不可能知道。”
    古布亚脸上的惋惜逼真得几乎要让人以为发自真心。“我说过了,她只爱自己,也只能爱上自己。其他人对她来说,不过是个过客,是工具,是合作者,甚至可能是朋友,什么都可以是,偏偏不能够是情人。”
    路迦眯起眼睛,“你好像很了解她。”
    “我不了解她,但我很了解她的同类。”古布亚说,“猜猜如果你没阻止她的话,我现在应该是什么模样?──事先说明,这并不算是一个问题,你我具知道答案是什么,大概连一团烂肉都会比我健全。或许谈吐、长相甚至性别都很不一样,但她与为我施行实验的人,在某些地方简直宛若双生。”
    “他们都是为了达到目的而不择手段的人,我不信你没意识到这一点。”他继续说下去,“今天他们能够用得上我,他朝她未必不能为了自己而利用你和你的一切。到时候家族与她之间的平衡便会被打破,你所珍视之物将会被她毁去。”
    路迦很清楚古布亚已成了弃棋。
    把海妖之血灌进他嘴里,并不是为了让他看得清幻象与法阵,而是想要扰乱他体内的元素平衡,从而消灭证据。对方不想让他成为第二头雷鸣兽,不想要让他们从解剖里得知更多。
    问题是,为什么古布亚的价值突然被低估?
    他仍然拥有不死之身,虽有叛逆意志,却无法挣脱身上的傀儡线。这样说来,背后的人大可以把古布亚身上的血液再作研究,这样的话他们或许能够创造出一种真正有效的药剂,再生产出一队不死的军团。
    路迦想不出一个舍弃他的理由。
    “我没想过要在家族与她之间构建出一个平衡。”路迦说得很是平淡,他甚至还有心思去摩挲过剑柄上被雕成石头状的暗银色金属。古布亚以为自己能够借一问一答的方式,在他不违背对塞拉菲娜承诺的情况下扰他心神,但这场游戏的赢家只有一个──而那并不是古布亚。勃勒提劳。“我从未想过自己会满足于一个平衡,所追求的始终是两者共存。如果你觉得我会让一方甚至双方都屈就,那么很遗憾,你未免轻看了我。”
    “话倒是说得很好听。“古布亚说话时露出了嘴角的尖牙,好似一条已准备好出击的毒蛇。“当她毁掉一切的时候,你还能这样从容吗?”
    “这一天不会到来。”路迦展唇一笑,这是他为数不多,在外人面前露出笑容的时刻。“你既这样说,便是轻看她、轻看诺堤,轻看了我们每一个人。暗夜家族之所以能够屹立在凡比诺千年不倒,靠的并不止一点魔法。正如她之所以能够成为大陆上百年以来的第一名神佑者,也必定不是偶然。”
    “你觉得我会在乎她是否爱我爱得愿意为我而死。”察觉到自己输得一败涂地的啡发少年睁大眼睛,对方这一仗赢得确实漂亮。他以为自己所说的能够让路迦烦躁,这一切却是他早早设下、引他下注的局──是他小看了这个大少爷。“但我一点都不在乎。整个凡比诺,甚至彻尔特曼都知道我养了一条恶龙,那么在此之上,再加一个恶名远播的神佑者又有何不可?就像是我身上有她所需要的矛戈,她身上也有我需要的一点东西。我所要的,仅此而已。”
    明明已赢尽了一切,却说自己所欲所求,“仅此而已”。
    “现在轮到我了。方才你问了三个问题。”路迦不等古布亚确认,便已往后倚向墙壁,犹如一头已经猎到野鹿的雄狮,再没有什么值得他认真以待。他身上的衬衫比墙壁还要更白,一头乱发却要比夜空还更黑,对比强烈得像是谁笔下的一幅画,“我也有三个问题要问你。”
    被形容为恶龙的人并没有插嘴──现在他说什么都已经太迟,路迦偏执起来没有人拦得住,十一年前他可以把自己逼上绝路,十一年后自然也不可能因为旁人而放弃自己的渴想。
    更何况他确实需要她。路迦这样说并不是想要示弱,而是在阐述一个事实。塞拉菲娜。多拉蒂身上的确有可以成为他救赎的东西。倘若背后真的有谁推动一切,除了女神之外,永昼想不出其他可能。
    这无疑是一局诡计。路迦不计成本也要得到他之所求,从这一点来看,他与古布亚口中的塞拉菲娜没有分别。同样不择手段,同样不认为真心与温情可以胜过实质需要,同样觉得事事背后都有一个理由。
    没错,这的确是一场角力。永昼这样想。
    却也是他所见过、一场最好的互取所需。

  ☆、第46章 极地神光(上)

天边刚露出一丝光亮,路迦。诺堤便敲响了客房门。
    来应的人却不如他所预料一般半睡不醒。塞拉菲娜。多拉蒂已换回她昨天所穿的长裙,被烘暖的衣料让她闻上去像朵初绽的茉莉花。女孩的香水出奇持久。
    明蓝色的衣袖褪到手肘处,颜色鲜亮得把她的肤色衬托得更加白晢。路迦吸了吸鼻子,嗅了一晚上的酒气,花香与草木的味道闻起来格外清新。
    开门的时候她还在系背后的交叉拉带,领口微微敞开,锁骨旁边的旧伤好像又变浅了一些。这个打扮并不能说不庄重,但出于礼貌他仍然别开了眼睛。
    看清了来人是谁,塞拉菲娜低下头去,把嘴里的薄荷叶碎吐到手帕里面。
    “早安,谢谢你来叫我。不舒服吗?”
    “没有。妳本来就醒着。”路迦淡淡指出了这一点。经过一个昼夜,他的衬衫已不如出发时新净,光是前襟也已有几道折痕。相比起昨天出发时好像要赴往什么仪式的模样,现在的少年反倒有一份不修边幅的可爱。
    路迦说完这句,又左右拉了拉自己的领带,眯起眼睛来看她的脸色。现在他再没必要装成“出身自奥法斯的商人丈夫”,正装穿得再齐全也没有用。“妳昨晚睡得不好。永昼吵到妳了?他在半夜发过一轮酒疯。”
    塞拉菲娜忍不住笑了起木。她自然听得见半夜那场无止断的龙语童谣,娜达没醒来是因为她身上有路迦所施的黑魔法,而没有邻居踹门来骂,大概也是眼前这个人及时划好了隔音屏障的缘故。
    她摇了摇头,却未说明所否认的是哪一句陈述。镜里映出了路迦一角衣影,身型高挑清瘦,像一株挺拔的树,或者是一把新铸之剑。如此距离之下,她甚至能够看清他被皮革腰带勾勒出来的腰线,还有黑色长裤下一双赤足──她就知道,只要是在室内,他便不可能穿着鞋袜行走。他在这方面总是坚持得几近虔诚。
    路迦比镜子还要高一点,镜框下所映出的已是喉结,如果她想要看清楚表情,就必须得退后两步,才能由头到脚看清他整个人。塞拉菲娜这样想着,侧过背去斜对全身镜,双肘屈成一个尖锐的角度,反手系上最后一个扣。
    她嘴上说得很轻淡,然而没人比她更加清楚,自己不过是借动作来分散注意力。“没有这回事。我只是有点认床。”
    路迦心知事实并非如此。
    塞拉菲娜。多拉蒂从不认床。既然在初次见面的时候,她能在行走中的马车安眠,没有理由躺在床上反倒无法入睡。与其说是她不习惯,更有可能的是被心事困扰。但他同时也知道那并不是他能够深究的话题,至少不是现在。“嗯。”
    女孩悄然松了一口气。路迦明显看得出那是个随口敷衍他的借口,也明显没信过这个说辞,却在追问与放手之中选择后者。她喜欢、甚至感谢这种态度。
    昨晚她的确是睡得不好,但原因并不如路迦所想,而是因为瘾起而烦躁得无法入眠。那三杯凉水真是她在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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