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汤木和李杰瑞-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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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人都怕李杰瑞。
好像李杰瑞这个人,是枚定。时。炸。弹一般,随时随地、莫名其妙就要连带各方无辜人士,一同盛大着炸个干净。
薛小谷也怕炸啊,比谁都怕炸,但薛小谷有办法。
作为在学生工作第一线奋战的大学辅导员,薛小谷表示,不能叫自己的学生们看扁了。
薛小谷要和李杰瑞一个宿舍,这是薛老师勇气的象征,但薛小谷不能让李杰瑞太嚣张,反而闷声不吭给李杰瑞关在小黑屋里欺负了,薛小谷的战友是——张汤木。
张汤木并不知道此时自己已经成了薛小谷的靠山,但薛小谷不会直接告诉张汤木这个基本事实。
对外,辅导员和学生们同吃同住,同期的几个辅导员都是这样做的。一般同屋三人,一个辅导员,一个班级干部,和一个辅导员特别想关照的人。
李杰瑞就是薛辅导员特别想关照的人。他不是因为身体素质弱啊,想家啊,临时生了病啊,或者才做完近视眼手术啊什么的,而被选中。
他被选中,纯粹是因为作啊!
薛小谷想到李杰瑞气得牙痒痒的,但薛小谷毕竟选择了师范这条道路,他要散发着圣母圣父的光芒拯救自甘堕落的无知少年李杰瑞。
薛小谷思绪万千,甚至为自己的良苦用心感动到眼角微湿。
聪明人的问题在于,想得太多,做得太少。
薛小谷的注意力转回面前集体餐桌的时候,一盆大白馒头已经被李杰瑞一个人吃的差不多了。
李杰瑞吃饭不用筷子,手洗干净,一手捉住一个大白馒头,左右开工。他就这样还能拣菜,还能喝汤,因他右手也还拿着一把勺子,拣菜;左手也还夹着另一把勺子,喝汤。
同桌人给李杰瑞吓得不轻,一人抱着一个馒头小口的啃,啃啃还要看一看李杰瑞。李杰瑞多出的勺子拿了谁的,谁也不敢吱声。
薛小谷好恨,恨自己把张汤木放到伙食班帮忙去了。
入山第一晚,全部人马坐了一天一夜的长途汽车,皆个乏力的很。毕竟都是高考熬过来的人,身体素质好的,也得有个恢复期和重新锻炼期。他们收的是医学生,不是体育生。
张汤木现在估计已经随同炊事班早先吃完饭,回宿舍休息了。薛小谷的安排有亲近亲近张汤木的意思,也有他永远说不出口、不肯承认的意思,那就是巴结张汤木。
要想革命胜利,必然发动群众,薛小谷自认目标高尚,一切手段尽皆高尚。
可群众们不这么想。
群众一只眼看着李杰瑞吃得四顾无人、欢天喜地,一只眼看着薛小谷默不作声、魂飞天外。
群众们很生气,群众们极端想念张汤木。
薛小谷不知道,流言早已传开。
大家都认为,薛小谷是张汤木和李杰瑞之间的电灯泡。
“Tom和Jerry住一起,你说,薛老师去凑什么热闹!”
“就是就是,张汤木本来可以借此机会,好好修理一下李杰瑞,简直大快人心!现在薛导员棒槌似的杵在中间,让张汤木怎么出手?!”
“听说是薛导员调整他两个住在一起的。”
“不是吧!你们说小薛安得是什么心?他到底帮谁?!”
“坐山观虎斗。”
“怂货!”
“棒槌!”
“痴线!”
“薛薛不会斯德哥尔摩综合症吧?”
“对哦,也有可能!”
可见,高尚的人总是孤独的。
“出息了你们!就会说!你行你上啊!个大人壮,自己怎么不出手?!”
“靠,冤枉!想我直接被开除啊!”
“就是!导员都不管,我们去管个屁啊!好不容易考进来,一堂课没上给请出去,我直接吊死家门口,划算?!”
“叫我说,李杰瑞这种人别惹,危险分子,有得折腾呢,保不准哪天就被劝退了,你们还别不信!”
“嗯,皇上不急太监急,薛小谷都不急你们急什么?”
“反正我得离他远点儿!……不看看之前跟他在一起的都是帮什么人?薛薛都要尿了!……”
说来说去,还是薛小谷没出息。
“哎哟!小伙子真有嚼劲!——”
后面隔着好几排餐桌,走上来一名中年校官,肩章上扛得又是星又是杠。
他排排李杰瑞的肩膀,笑着对薛小谷说:“壮得像头小牛犊一样,啧啧,我们部队上就需要这样的小子!”
薛小谷马上露牙笑:“首长说的对!我们恨不得把他留在部队!”
李杰瑞懵懵懂懂向首长点点头,将最后一口馒头皮塞进嘴里。
“哈哈!老师好大方!哎呀,你们校长书记都在这里,我们可不敢随随便便和你们抢人哦!”首长大笑着摆手离去。
薛小谷起身欢送,然后一屁股坐下,挺挺纤弱的胸脯。他自认刚才总算说了一句强硬的话,又在学生面前争回些面子。
同学们对薛小谷失望透顶,李杰瑞这么个粗人,脑子是直线的,跟他的肠子一样,也能听的懂你这比软骨头还软的旁敲侧击?!
李杰瑞一勺子挖走最后几块本就不多的红烧肉,投入口中,闭着嘴大嚼。他吃相还是好的,穿衣亦有品味,人也长得精神,怎么一开口一做事就不像个正经玩意儿?!
男生们想不通,女生们更想不通。
吃过饭,洗澡。
八点半就要熄灯。
男生宿舍,大家忙成一团,各层楼冲凉房大排长龙。
李杰瑞饭后独自一人在宿舍区溜达许久,这才慢悠悠回到房间,迎面就见中央下铺,张汤木已经洗漱停当,穿背心裤衩,一双白皙的大长腿盘着,端坐床头,手捧一本Kindle,美滋滋阅读。
说他美滋滋,是李杰瑞自己猜的,因张汤木看书看的比较投入,如果不是美滋滋,难道还要苦唧唧不成。这就是张汤木的问题,张汤木这个人,几乎没有表情。
小木桌上一只摇头小电扇,转来转去吐露柔柔的小凉风。张汤木微低着头,半湿的发稍在薄薄的唇稍两侧,轻摇弋。
李杰瑞立在门前,手放脸上,开始无声无息大做鬼脸。
就是那种神经病看了会得神经病的鬼脸。
“冒什么傻气。”张汤木声色平平,毫无动荡。乌云般的黑长直飘发,半掩着尖尖的眼角。
“妈勒个鸡!你不是近视么?!”李杰瑞“咚咚咚”走入房间,仿佛受到了欺骗。
“幼稚。”张汤木保持潜心阅读的姿态。
“切!我幼稚!”李杰瑞一边鼻孔哼气,眼白乱翻,一边利落脱下汗津津的套头T恤,胡乱往上铺床框一搭。他赤。裸。上身,两条背脊线刚劲饱满,腰窝紧实有力。匀称健壮的肩胛骨上,烈阳留下背心肩带的粗旷白色印记,昭示着李杰瑞白白净净的原始肤色。
“你看的什么?肯定也很幼稚!”李杰瑞抓过脱下的T恤,在胸前一阵乱擦,又窝成一团扔回上铺。
第3章 兵营
张汤木不语,细缝的眼角,无法察觉地微眯一下。
“妈勒个鸡!不仅很TM幼稚,还很TM色情!”李杰瑞翻包倒柜,拾掇换洗衣物,唯一的储物柜,门给他折腾的咣咣大响,不知道以后还关不关的上。
“牛虻。”张汤木这才说话。
“我靠!妈勒个鸡!你居然看这种书!”李杰瑞大笑,大大的不屑,“虐么虐的TM要死要活!……还好男主和那个什么红衣大主教是父子,要不然老子还以为他俩有什么TM的奸情呐!哦哈哈哈!”
张汤木扶额,却想,李杰瑞这样人还看过《牛虻》?
“见解真独到。”张汤木回敬。
“哼!”李杰瑞知道张汤木又在嘲讽自己,扭扭宽厚的肩膀,无所谓道,“妈勒个鸡。”
“咦?你们在聊什么呢?”薛小谷薛导员正巧迈进宿舍,小脸盘左右张望张汤木和李杰瑞,笑呵呵问。薛小谷有广阔的胸怀,抽象概念上的。他决定将往事一笔勾销,重新面对Tom和Jerry。
张汤木高门大户盘坐床上,头顶几乎贴住上铺床板,他抬头,看了薛小谷一眼,微微示意,不卑不亢,面无表情,便低下去,继续看书。
薛小谷巴结道:“呵呵,这个小电扇还挺好用的吧!……我觉得,特别方便!……”
“我和李杰瑞在讨论一本书。”张汤木道。
“哦?什么书呀?”薛小谷细声细气,饶有兴致问。
任谁都会饶有兴致吧?李杰瑞这种人拥有某种文学素养,叫人好奇。
薛小谷不禁佩服起张汤木来。
能和他李杰瑞讨论文学作品的,世上恐怕就你张汤木一个!服!
李杰瑞心里骂道,妈勒个鸡,长发老妖!想把老子往坑里带,没门儿!
“流氓!”李杰瑞转过三角型的劲健身躯,高声道:“流氓!”
薛小谷吓一跳,脸色儿都变了,往白里变,心说哥们儿,我又哪里得罪你了?!
张汤木稳坐床头,轻勾嘴角,暗笑无声。
“《流氓》啊!我们讨论的那本书,叫《流氓》!”李杰瑞回身,“嘭”将插着牙刷、牙膏的搪瓷杯子重重放进搪瓷脸盆里。
“流,流氓?……”薛小谷有些跟不上讨论的节奏,一个人翻着眼珠在那儿思考。
半晌,他戚戚笑道:“哦!……呵呵呵,是《牛虻》啊,好像……应该……是念……《牛虻》吧?”
“妈勒个鸡!老子TM从小念的就是《流氓》!——《流氓》!《流氓》!《流氓》!”李杰瑞把换洗衣物甩起来往床上一丢,双拳紧握,虎背蜂腰,瞪着眼儿回视薛小谷。
“好好好!……流氓就流氓!……这个,这个,老师先去洗澡了!”薛小谷不知自己怎么又把李杰瑞的炸。药。包点上火了,脚底抹油,先溜再说。
“妈勒个鸡,跑得到快!”李杰瑞横眉竖眼,斜盯薛小谷逃窜的方向,狠狠笑笑,便跟个没事儿人一样,抄起脸盆,袒胸露乳,欲出门去。
“没有热水。”张汤木悠闲出声,优雅捧读。
“狗拿耗子……多!——”李杰瑞趿上拖鞋,话未讲全,胸口猛然一阵自发性憋气。
最近对耗子啊,老鼠啊,小型啮齿目动物啊,吱吱啊,这些词汇敏感到病态,足以引发严重的生理不适。
“多管闲事……妈勒个鸡!——”李杰瑞银牙暗咬,气沉丹田,果断踹门而出,梗直了脖子,总算强行度过发病期。
他一时横空现身,气焰嚣张的尾音,还在走廊中回响,吓得外间排队等位的男同学,全部成了戏精。有人面壁扣墙灰,有人喃喃望天自语,总之,千万不要和李杰瑞有任何眼神接触就对了。
军训是忆苦思甜,几里地外吭哧吭哧提回来的热水,犹如自家没过门的媳妇,温暖、柔情、荡漾、慰藉、充满幻想……妈呀,土匪要来抢亲啦!
心理素质差的,已经抱紧热水瓶。
“切。”李杰瑞眼中,只有一帮不开窍的怂鸡。
李杰瑞捏着十块钱,吸紧腹肌,展露胸肌,混进装甲部队非军事区后门的便民澡堂,舒舒服服冲了个热水澡。
看澡堂的大妈一瞧李杰瑞这杠杠的身材,清纯的眼神,躁动的朝气,认定这小毛头伙儿是一位军训教官,一没学历,二没背景,大好年华,打发来伺候学生娃娃,大概也只能混到士官军衔,很可能马上就要退伍了。
大妈心中一片唏嘘、同情,外加可惜,随手找给李杰瑞八块钱。
教官和辅导员每天来这里洗澡,就是意思意思,象征性收费。
李杰瑞一身正气,凛然接过。
熄灯号响过五分又四十秒。
香喷喷的李杰瑞摸黑上楼,楼门口站夜岗的同学根本不敢拦他。
薛小谷和张汤木都睡下了,夏夜微光透过薄薄的窗帘映出窗框,浅蓝色的,一格一格。
李杰瑞在脸盆架和衣柜之间,叮叮当当一阵拾掇,精健的腰背很快又蒙出一层透明的细汗。他叉腰站在摇头小电扇前,咂咂嘴儿,先是想到,要是有冰镇啤酒之类在手,简直爽翻天,然后看了一眼床板。
床板空空如也。
李杰瑞震惊。
我靠,老子急着抢饭吃,忘记领被褥、床单、枕头了!!
他忿然回眸,去看张汤木。
这个人之前,是不是还提醒我没有热水来着?!
张汤木一双白净修长的脚丫,超出床尾,像美人鱼的鳍。光滑的踝腕,有好看规整的圆形凸起,肌肤明润泛着月光。周身其他部位,全副笼罩在黯淡的光影之中,俊长的乌发,丝丝遮住脸颊。
静谧,宁致……
长发老妖……
张汤木此时的一动不动,在李杰瑞看来,全是别有用心,用心险恶。
“哼!”
李杰瑞毛巾罩头,大力又胡乱地揉干半湿的刺毛短发,“咣当”一声,只穿一条平角裤衩,倒去光秃秃的床板,对墙。
他顽强不屈的背影……怎么看,怎么觉得……还有点儿委屈呢……
山沟沟里的日与夜,尿性就是,温差很大。
月过中天,笑开了眉眼。
李杰瑞哆哆嗦嗦爬起身,困得要死,冷得打抖,再也不能一条裤衩闯世界了。
半睁半合的视线里,那边薛小谷绝对是阳气不足,被头、被脚全压在身下,裹得肴肉捆蹄一样,只剩两个鼻孔,微弱冒气。麻烦。
李杰瑞跳下床,掀开张汤木的被窝,钻了进去。
张汤木正等着李杰瑞,此乃教科书一般的“请君入瓮”,三十六计都不会这么写。
李杰瑞冻得不行,半梦半醒中,只能凭借小动物的本能,瞎着眼睛,寻找温暖的源头。
他滚入张汤木的怀中,紧贴宽阔温暖的胸膛,微微颤抖。
多么舒暖、安逸……仿佛来自热海的潮流,满溢全身……
李杰瑞不禁幸福地吮了吮手指,微笑沉眠。
被窝里终于安静下来,张汤木轻轻枕起手臂,借着月光,大大方方地偷看李杰瑞。
白天战天斗地,野兽凶猛,睡着了,一秒变作人畜无害的纯真模样……
张汤木修长的指尖,一点一点接近,戳向白净Q弹的小脸……好软!继而顺着脸颊,温存向下,轨迹在哪里转了个弯,指腹怜爱地擦过李杰瑞的唇角……
为什么……好想吻下去……
李杰瑞一定感到痒痒的,忽然用牙尖轻咬,含住张汤木的手指,吮了吮,又吮了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