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绪万千-第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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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绪的眼神有点冷,没人注意到的,他微微扯了扯嘴角。接着他侧了侧身,确保唐错不会看见那个男人。这个男人一辈子经历了两次交易,一次毁了一个女人,一次“卖”了自己儿子。有些人,活该酒气熏天地臭在那里。
唐错在这时举起了一只手,摆动两下,朝看着他们的人群。
他确实没听懂唐绪更深一层的意思,但是他知道,他要去跟唐绪一起生活了。第一次,他面对着这个只带给了他无尽痛苦的村子,露出了喜悦的表情。那表情让那个已经花了眼的老人一怔,待回过神来,几个人已经走了。看着他们的背影,老人摸出了一根香烟点上,是一根红塔山。他佝偻着身子往家缓步踱去,倏尔念叨了一句,这孩子命好啊。
第十九章
唐绪连办公室都没回,直接边往外走边拨了何众的电话。
“唐错在哪儿?”
那端何众的声音也透露着焦急,“我也在找他啊唐老师,我就怕他心情不好想着今天要陪着他呢,结果我俩上个厕所的功夫他就给跑了,连书包都丢我这了,我刚到宿舍,他没回来。”
唐绪进了电梯,“知道了。”
挂了电话,他又给唐错拨了过去,但是无人接听。连着打了几通,都是同样的回音,他只得边走边给唐错发了几条短消息,希望他在看到以后起码能够回应一下自己。
——思行,看到短信回我电话,不想打电话回短信也可以,让我知道你没事。
——我知道你不开心,但是不要犯傻。
——听话,跟我联系。
连发了几条,心头的不安却没有消退半分。他觉得唐错不至于因为这件事做什么傻事,但是从视频就可以看出来,他已经情绪崩溃了。
唐绪上了车,给文英打了个电话,同她简要的说明了今天下午的情况。文英在那边凝神思考了一会儿,随后开口说道,“如果按照唐错正常的情况,他不会在课堂上站起来说出那番话的,他今天没有控制住自己,现在应该很懊恼,又不知道该怎么办。不过他不会做什么危险的事情,以我对他的了解,他现在应该是找了个没人的地方自己待着,因为他其实并不喜欢别人的注目。”
唐绪皱起了眉,他不知道文英的判断从何而来,相对于他对唐错的认知,这些判断显得十分陌生。
文英继续说道,“唐先生不要太担心,不如先将学校这边处理好,过一会儿唐错平静一些了,应该就会和外界联系了。”
“我已经联系了论坛管理人员删帖。”
“那就好,”文英说,“那么如果您实在担心的话,就去可能的地方找找唐错吧,他应该已经不在学校里了,因为刚发生的事情跟他的亲身母亲有关,他应该也不会回现在的家,我猜他或许会去一些人少的小咖啡馆、公园之类的安静的地方……”
唐绪按照文英所说的,一面开着车大海捞针似地搜寻,一面分神注视着手机的回音。他又给唐错打过两次电话,到了八点多钟的时候,唐错的手机就已经关机了。
唐绪心里着急,忙把车停在路边,给文英打过电话去,“他始终没回我消息,手机也关机了。”
文英沉吟半晌,突然恍然大悟般发出一声惊呼,接下来的语气略带急促,“抱歉,我竟然现在才想到。唐先生,您不如回家里看看吧。”
唐绪一滞,“他去我家了?”
无论文英的猜测准确度能有多少,唐绪都选择了相信。而事实证明,文英这些年来对唐错的心理辅导,确实是尽心尽力。唐绪回到家,就看到唐错正靠着他那有些破旧的防盗门站着,楼道的灯已经修好了,唐错隔着半层楼梯看见了他,平平静静的眼睛便打着亮光看着他,使他的心头在一阵颤动之后,终于安定了下来。
“什么时候过来的?”又跨上几级台阶,唐绪走到唐错身边。
“有一会儿了,”唐错嗓音干涩,说完以后咳了两声。
“怎么不给我打个电话,我很担心你,知道么?”不忍心责怪他,却还是忍不住说了两句。
“手机没电了,”说完,好像是怕他不信似的,唐错举着黑屏的手机给他看,还使劲摁着开机键,“打进来太多电话了,还有好多消息,我后来想给你回电话,结果发现手机已经没电了。”
唐绪看着他,没再说话,抬起手压在他的脑袋上,揉了揉。然后掏出钥匙打开门,带他进了屋。
“你怎么过来的?何众说你没拿书包,带钱了么,吃没吃完饭?”
唐错正在换鞋,“走着来的,走着走着就到你这儿了,还没吃晚饭。”
“我去给你弄点东西吃。”
唐错点头应着,跟他说谢谢。自始至终唐错都没有表现出太多的情绪,好像什么都没发生一般同他聊了几句天,又说自己想要先去洗澡。唐绪在他进了卫生间一会儿后走到厨房,打开冰箱搜寻了一圈,发现大概只能给他弄完西红柿鸡蛋菠菜面。面下了锅,唐绪又将一杯牛奶放到了微波炉里。
微波炉的结束提示音响了两次,门终于被一只白‘皙纤瘦的手打开。唐错把里面的牛奶拿出来,回头看着正对着面前的锅出神的唐绪。他的手指在温热的牛奶杯上来回移动了几下,走到了唐绪身边。
唐绪回过神来,将勺子伸进锅里搅和了两下,锅里红的绿的混在一起,顺着勺子搅动的方向,打了个转,“啊,忘记拿了。”
唐错嘴唇动了动,后看着他的侧脸问,“你都知道了?”
没想到他会主动提起这个问题,唐绪看了他一眼,灭了火,便将面出锅边说,“嗯。”
他端起那一大碗面,示意唐错自己拿一双筷子。唐错将手伸到筷子筐里,停顿片刻,拿了两双。又从旁边的橱柜里拿了个碗。
唐绪已经把面给他放在桌上,看见他拿了这么多东西,挑眉看着他。
“太多了,我吃不了,而且……你是不是也没吃啊?”
说完这句话,唐错就没再敢看唐绪。
两个人分了那一锅面,唐错依然在吃面的时候没有发出一点声音,倒是唐绪,毫不在意形象。
“你今天说的……怎么以前没跟我说过?”在两个人吃得差不多了的时候,唐绪问。
“不是什么好的回忆,我不想说,而且你也没问过。今天……”唐错从汤里勾了一片菠菜叶在筷子上,又放下。
“今天为什么说了?”唐绪追问。
唐错拿着筷子没动,只是眼睛轻轻眨了一下。
“我不喜欢他们那样议论她。”他的声音响在寂静的屋子里,不是带着棱角的辩驳,而只是一句坚定的陈述。
唐绪现在其实很想抽根烟,但是忍住了。他无意识地指尖对碰,搓了搓,然后倾身上前,胳膊拄在桌子上,注视着唐错的眼睛。
“她对你不好,是吗?”
唐错摇头,看着他,“虽然她在别人心里不是个好妈妈,但是我从来没怪过她,也不觉得她不好。”
说完这话,唐错就端起了碗,连带着唐绪的一起,拿到水池旁去洗。唐绪起身跟过去,压住他的手,“我洗就行了,去刷个牙睡觉吧。”
“我洗吧,刚吃完饭就睡觉,对身体也不好。”
这话倒也是在理,唐绪本是怕他今天太累,想让他早点休息,毕竟在他看来,睡一觉以后,心情会好很多。可是唐错的表现并没有他预想中的惊慌失措,也并不显狼狈,反而对比下来,倒是今晚的他显得有些战战兢兢。
于是他索性靠在墙边,看着唐错在那里认真地洗碗。
上过一遍洗涤灵,在将碗冲干净的时候,唐错忽然说,“我在家也经常洗碗,我喜欢看着他们这样变干净的时候。”
水流从龙头留下来,都不需要再借助什么外力,唐错手中的碗就已经在水流的冲刷下,褪去了身上的层层污垢。作为一个碗,无论它盛过什么,都会在一顿饭之后,拥有重来的机会。
唐绪刚要说话,唐错却又开了口。
“我说我不怪她,是真的,她很多次都想要逃跑,都没有成功。其实有一次,她是有机会的。但是当时我很饿,就抱着她的腿哭,她本来已经拿上那个小包了,结果又放下了。她生火给我弄了一碗米糊。那个家里都是用大灶台的,生火很麻烦,我记得她折腾了好半天,后来太阳都要落下来了,”唐错像在叙述什么别人的故事一般,有条不紊地说,“米糊做好了以后,她就让我坐在床上吃,我看到她拎着她的小包走了……晚上的时候她又回来了,被他们抓回来的,身上我看不到,但是脸上都是伤。”
唐错终于把碗洗完了,控干了水放到柜子里,关上柜门之前,说了最后一句,“要不是因为给我做那碗米糊,她是能赶在他们回来之前彻底离开的。”
唐绪一直在看着唐错,所以在唐错放好碗,回过身来的时候,两个人的视线正正地对上。唐错的眼睛使得唐绪的心里一揪一揪地抽痛,身体比大脑更快地做出了反应,他上前一步抱住唐错,抚着他的后脑勺,“都过去了。死者为大,我不想再评判什么,但是她的死和你没有关系,你没有做错任何事,不要再用以前的事情为难自己,知道吗?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你彻底忘掉那些日子。”
这个拥抱没有任何征兆,唐错微张着双手定在那里,眼睛在唐绪看不到的地方,睁得大大的,不敢相信一般看着前方。
“嗯。”很久以后,他这样回答了唐绪。手终是没有回抱住他。
这晚,唐绪安排唐错睡下,照例向他道了一声晚安。唐错说完晚安却又说,“明天我不想去学校了。”
唐绪点头,“那就不去了,明天有课吗?”
“有,你的课。”
“……”唐绪哑然失笑,“你这是请假呢?”
听了这话,唐错露出了今天晚上第一个笑容,“嗯,请假。”
唐绪伸出手,弹了他的脑门一下,“准了,明天自己在家可以吗?”
唐错的表情生动了些,“我又不是小孩子。”
唐绪嗤笑出声,“好,大孩子,睡觉吧。”
唐绪的课是在三四节,他素来有早起的习惯,在给唐错准备好早餐以后,他留了张便条便出了门。开车走了一截,忽然看到路边有卖豆腐脑的,记起唐错十分爱吃,他看了看腕上的表,倒是距离上课还有一段时间,便停下车,去买了一碗。
再回到家的时候,因为怕吵醒唐错,他把脚步放得格外轻。可是在将豆腐脑放到厨房,正要离开的时候,他却听到自己的卧室里有悉悉簌簌的动静,似乎还有唐错的声音。
他放轻脚步,奇怪地往里走去,发现旁边的客卧已经打开了门,唐错并不在床上。
卧室的门虚掩着,他不知是出于什么心态,又或许只是一种预感,这会儿只是轻轻抬起手碰到门,推开了半扇的幅度。
只第一眼望过去,唐绪便整个人再也动弹不得。
唐错的声音更加清晰地传到他的耳朵里,与之一起向他袭来的,还有唐错紧闭着的双眼,泛红的脸。
“唔……唐绪……”
行至高潮时,唐错整个人都蜷缩在一起,一只手还在下‘身的位置,另一只手紧紧地揪住枕头,骨节更加分明,连青筋都依稀可见。他微仰着头,眼角甚至溢出了两滴泪水。
“唐绪……”
唐错在自慰。躺在他的床上,叫着他的名字。
第二十章
从满目的绚烂中略微清醒过来,唐错才缓缓睁开湿润的眼睛,如同电影中一个长长的慢镜头,放映在梦结束的时候。
而在睁开眼睛的那一瞬间,他看到了站在门口的,唐绪。
也几乎同时在那一瞬,他如同受了巨大惊吓般弹起了身子,放大了瞳孔的双眼惊恐地看着门口,手足无措,连滚带爬地开始向后退。直到身体磕到坚硬的床板,退到退无可退的时候,泪水才忽然汹涌而至,铺天盖地地漫了满脸。他嘴巴一直开合翕动,急切地想要解释什么,却发现自己发不出一点声响,只能绝望地看着唐绪,如同一只深在夜山林中被扼住喉咙的困兽。
唐绪推开门,走了进来,目光始终未离开唐错分毫,眼神晦暗不明。
“唐绪……”唐错终于打破了他失声般的境地,他动了动,似是要挣扎向前,但是他浑身都是软的,最终只是贴着床头,跪在了那里,语无伦次地向对面的人解释,“对不起……对不起……我打算待会帮你洗床单的……唐绪……”
唐错越说,哭得越厉害,到后来他的脸部几乎是在痉挛,整个人都在发抖,那样子让唐绪看得心惊。
“思行,冷静下来,”他将原本紧张的面部尽量放松,用柔和的语气说。
唐错始终看着他,然而这句话并没有什么效果,他还在边抽泣边喃喃解释,只是唐绪已经完全听不清他在说什么。
唐绪稍微动了动,想要离唐错近一些,却看见唐错立马像是被触发了开关一样颤抖着朝尽量远离他的方向移动,哭声更大,甚至发出了像一个哭过头的小孩子一样“嗯嗯”的声音。
他无奈,朝唐错伸出一只手,“先过来好不好?”
唐错没有动,一抽一抽地看着他,一只手紧紧扣着床头的木板,青筋暴起。
唐绪站在这头,眼睛依然紧紧锁住唐错的双眼,蛊惑一般放柔语气,耐心地说,“思行,听话,先到我这里来。”
两个人隔着一张床对弈,唐绪叫他过去。这情景像极了许多年前的那一幕。
唐错流着泪看着唐绪,一直以来的伪装,在今天这个早晨被猛然击碎,然后支离破碎地刺进他的心脏,疼得他现在动弹不得。他很想重新给自己做一个茧,把自己牢牢地裹在里面,不用面对唐绪,不用面对被发现的现实。
可他终是太害怕,怕他再不过去向他说些什么,面前的人便会就此转头离开。所以他抛弃了自己最后一丝自尊心,跪着往前蹭了过去,匆匆的,短短一张床的距离,他却两次腿软地跌在那里,狼狈极了。
此时的唐错只穿了一件唐绪的短袖T恤,下‘身光裸着,连内裤都没有穿,腿缝间还挂着半干的白色液体。眼睛触到自己白花花的大腿,他的眼泪便一下子无法控制地流得更加厉害。他于是无补地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