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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部分

乘风-第7部分

小说: 乘风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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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后腰像被什么东西重击了一下,程默护着画让开,这痛不同于拳刺快速弥漫直钻到心里去的痛,而是一种闷闷的、钝钝的,随着剧烈动作就要翻滚而出的疼。
  他这才发现,身边已经围满了人。那些人不止想暗着来,拳刺只是前菜,现在拿钢管的,拿木棍的,拿铁棒的都有。那画因为刚才急促的闪避被扯破了小半张,一条铅笔扯出的线条重重贯穿整副画作,他左手按住的一角也起了褶皱。
  画没法继续画了,之前不想横生枝节的念头也一下子化为乌有。程默把画叠好放在裤袋里。
  那就打吧,管他妈的。
  聚拢起来的人一窝蜂冲了过来,程默也冲过去,他盯着一开始拿拳刺的寸头,没理会其他人的家伙,直接用脑袋对准寸头的鼻梁撞上去。
  寸头的鼻子瞬间血流如注,程默一手扯着他的衣服,一脚迅速踢向他的肚子,寸头疼得像虾一样蜷起身。旁边拿木棍趁着这个空档的已经扬着棍子打向程默,程默根本没躲,生生受了一棍,紧接着又用胳膊肘重重往下一击敲在寸头的背上,寸头空呕几声,倒在地上起不来了。
  程默象征性地抹了下并没有血迹的嘴角,目光扫向站在最后面蹲着吸烟的花哥,眼睛倏忽一眯。
  他朝着小混混们撞过去,不过这次他换了个位置,从用头撞改成了用肩膀撞。因为用头容易看不清战局,产生不必要的伤害,而且肩部撞击更容易控制方向和力度。他撞向拿木棍那人的脖子,那人睁着眼珠说不出话,捂着喉咙连退几步。
  但与此同时,程默已经陷入了混混的包围圈,在他身后的几个打了闷棍,他没躲开,混混们见他跌倒,不少抬脚就踹,还有的拿拳使劲砸。程默护着头脸挨了几下,那些人估计也不想闹出人命,没真上家伙往他身上砸,但拳脚的力度也够人受的,他瞅准时机,抓住其中两人的裤子用力一拽,裤子没被拽下来,可两人显然没料到突如其来的力道,身子有些摇摇欲坠,程默一个翻身坐在其中一个人的裆部。
  那人瞪大眼睛也不知道在看什么,反正眼神空茫得很,他大口大口的喘气,痛苦地五官都扭在一起,两眼一翻几乎要晕厥。
  另一个被拽裤子的黄毛愣住了,他有瞬间的不敢动。程默要的也就是这个犹豫的瞬间,一股脑儿站起来给了他一拳。
  “嗷——”黄毛不可置信的捂住脸,从他的指缝中能看到不断往外冒的血。
  程默的指尖夹着铅笔,铅笔头已经断了。
  站着的混混还有好几个,程默本来打的算盘是擒贼先擒王,打着混混头子花哥再说。但现在看来似乎挺困难,距离花哥的位置还有老大一截。
  远远看戏的花哥注意到了他的视线,抱着胳膊神情很愉悦,“你们怎么这么不懂事?别打扰程默画画。”
  混混们停下动作让开了。
  程默不说话,吃力地盘膝坐在地上,就地磨了磨铅笔头,然后掏出纸继续画。
  偶尔有风吹过断头楼,随便乱堆的废料在空中扬起灰尘。花哥抹了把灰尘迷了的眼,慢慢走过去看画,“还挺像那么回事,程默你教什么,画画?”
  那语气熟稔自然就像刚才的流血斗殴都没发生过。
  “不是。”程默淡淡说。
  “真可惜。”花哥摸着下巴咋吧嘴,“你姐现在住哪儿?”
  程默抿唇不语,继续画画,右胳膊上拳刺划出的伤口的血流急了,顺着手臂流下来,甚至有几滴溅在纸上。
  “别弄脏了。”花哥一巴掌拍在他右肩上,“年轻人别那么燥。”
  程默闷哼了一声,又过了一会儿,他把纸按在地上,“好了。”
  “成。”花哥点头示意,一个小弟麻溜地上前捡起画纸,花哥也不知道看了没有,“收着。”
  程默抬头,“过了?”
  花哥一挥手,走得很潇洒,“过,都是老朋友了总得给你些面子。”
  =====
  混混们很快陆陆续续地走完了,程默没站起来,从衣服袋子掏出烟。衣服的口袋带了拉链,打架的时候没把东西掉出来,他一连抽了两根,腾空而起的烟雾里,烟头燃烧过白灰露出红光,他静静看着整根烟烧尽,然后摁灭烟屁股。
  随后,他撑着墙努力了几次才站稳,胸腹处一下子传来火烧火燎地疼痛,那疼剧烈地撕扯撞击,几乎要争先恐后地从身体里窜出来。
  操,不知道是断肋骨了还是内脏受损了。
  于是程默顶着服装店老板异样的眼神买套衣服换了,又打车去医院做检查。
  好在一连串检查下来屁事没有,包扎好伤口后医生推着眼镜语重心长,“小伙子火气别那么大,凡事总想着动手。”
  程默这时的心情要形容的话,就像自以为丢了一千块钱,没想到转了一圈发现已经存银行了,一起一落和坐一趟过山车一样,只觉得又是疲惫又是平静。

  ☆、原来的你

  一天折腾下来天色已经暗了,程默拖着脚步回学校宿舍。
  宿舍外的小花园,似乎有个人坐在公共长椅上抽烟,那微小的火光在半亮半暗的光线里明明灭灭。
  程默目不斜视地往自己的宿舍楼走去。
  “程老师。”长椅上的人叫住他。
  程默无声地叹气,“你有事儿吗?”
  “等你呢。”程风盯着他,“这么热的天戴什么口罩?”
  程默别开眼,“昨天你还想和我动手,我想我们现在不合适心平气和的聊天吧?”
  “对不起。”程风缓了声音,“我不知道……”
  程默见他要大谈特谈的趋势,怕被看出什么端倪,“我有点累,先回去休息了。”
  程风突然站起来伸手摘了他的口罩!
  程默皱眉,“你发什么神经?”
  “你这口罩没洗。”程风两根手指夹着一个吊牌,“捂着对伤口不好。”
  程默压着火说,“好像不关程老师的事吧?”
  “我只是现在才知道……”程风的话说了一半,没说下去。
  =====
  我只是现在才知道,你还是原来的你。
  校外小吃街碰到不是第一次,街头问路碰到也不是第一次,程风第一次碰到程默,是在七年前。
  大二那年,全国各大知名高校在帝都联合举办“捭阖杯”辩论赛,Q大辩论队抽到“知易行难”,对上的是N大辩论队抽到的“知难行易”。程风是代表Q大的参赛选手之一,但家里临时出了些事,状态直线下滑,替补的学长顶替了他的位置。
  他在观众席上,看着N大辩论队的一个少年,“我方主张知难行易,理由如下,首先能行未必能知,能知是能行的基础。出于本能人类就能站立、行走,以及其他一些机械模仿性行为,但若要成为对方辩友这样的满腹才学之士,需寒窗十年苦读。遑论诸君,我们孔夫子尚且不能例外,晚年学习《易经》,韦编三绝。其次……”
  翩翩少年郎,熠熠一身光。
  雄辩滔滔,光芒万丈,锐利得像一把出鞘的名剑,那双流转间溢出江湖气的眼睛,明亮得惊人。
  那样的眼睛,哪怕时隔多年,他也能一眼认出来。
  然而多年之后,真的故地重逢,那双眼睛的光没了刀锋般的锐利,他看到的是一个混吃等死、懒散冷漠的青年。
  程默像褪去了所有的光,变成了芸芸众生中的一员。
  他发现得太晚,曾经有着江湖气眼神的少年,其实一直还在,他的风骨和脊梁,只是被一个厚厚的外壳藏起来了。
  或许这些年,不仅自己过得不好,他也不太如意吧……
  =====
  程风从记忆里回过神认真看着他,“别人的事我没兴趣知道,但你这件事和我有关。”
  程默别开眼,“跟你没关系,我就不能一时冲动和人动手?”
  “那帖子下面有人澄清了。”程风说,“放了原图,指出照片经过后期合成。还有一堆引导舆论的,一下子把焦点带了出去。”
  “难道你觉得我这种抖音都不知道的人其实是深藏不露的电脑黑客?”程默不可思议,“你要怀疑也怀疑钱老板吧。”
  程风想也没想,“他没这智商。”
  程默:……
  好犀利的一句话我居然无力反驳。
  “我觉得你应该和那帖子的楼主进行了什么交易,所以才有了这个反转,郑晓斌的事情,我想你也解决了吧。”程风顿了顿,郑重地说,“谢谢。”
  程默不想引发关注,但到了这个节骨眼也没想当死不认账的无名英雄,于是就在他旁边坐了下来,“这件事我也不无辜,我做这些你也不用感谢我……哎别说我了,你那事什么情况?跟你调到这边真有关系?”
  程默只想转移话题,根本没想过程风会回答,没想到程风真的回答了。
  “在S市的时候我谈过个女朋友,是我教的高中的老师。她把学生当考试机器,对考不好的学生非打即骂,那个女生就是考不好的学生之一。”程风吸了口烟,“女孩子敏感,在教室留遗书跳楼自杀。女孩的父母要学校给出交代,她说她不能失去那份工作,她父亲是当时学校的领导,出面让我顶她掩过去,事后结婚,我跟她父亲说……如果帮她解决了就分手,她父亲问我想去哪儿,反正那学校是不能待了,我就说想来这儿。”
  “为前女友担下罪责远走他方,看不出来你还是个情圣。”程默啧了一声。
  “别误会,我就谈过这一个,还只谈了一个月。她说想试试,我想也行。”程风斟酌着言辞,“但在一起后,对她没有正常情侣会产生的兴趣。”
  “你有没有想过你可能……”程默没说下去,转了个话头,“所以说这算分手礼物?”
  “差不多吧,一方面那学校我确实呆腻了,和她一样的老师很多,整个氛围会压得人喘不过气;另一方面我瞧她对感情挺投入,既然迟早要分,不如分前送她份礼物。”程风说,“那女孩子的遗书我一直留着,如果这事真没完没了就公布出去。可死者为大,要是不到这一步,我也不想再旧事重提。”
  程默看着程风半天没说话,许久后才道,“那你自己呢?哪怕在S市换个工作也比在这儿好啊。”
  程风站起来,“我记得我说过这里是我的故乡,我大概是……池鱼恋故渊?”
  “没看出来。”程默也跟着站起来,诚实地摇头。
  “哦,那你需要继续观察。”程风歪头笑了。
  两人走了一段,程默说,“哎老乡,你为什么住教工宿舍呢?”
  程风顿了顿,笑道,“你又为什么住教工宿舍呢,老乡?”
  两人的聊天就这样中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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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很快程默就看到了自己的那栋宿舍楼,“到了。”
  程风“嗯”了一声。
  程默脚步不停的走过去,语气淡淡的下了个结论,“程风我果然和你不对盘。”
  直到他走到拐角,才低头微笑起来。
  身后传来那人的一声口哨,“好巧,我也是,在这一点上我们算志同道合。”
  程默的笑意加深,很快意识到了自己的笑,又勉强恢复了面无表情。
  程风头也不回地径直往前走,等错身过了程默的那栋楼,闭上眼睛,勾起了嘴角。
  

  ☆、剥虾工被咬了

  随着三中贴吧事件的告一段落,程风从人人喊打的“三中毒瘤”重新回到“三中之光”的宝座。学生们开始指责发帖的始作俑者,义正言辞地感叹人心险恶,当时曾对程风有过质疑鄙弃的老师也纷纷说起网络谣言的危害,只是清者自清,谣言止于智者。
  他们似乎忘了自己发过谩骂侮辱性的言论,未开展实际调查就扎堆组团,想把一位清白的教师钉在耻辱柱上。
  程风去上数学课的时候,班里的氛围不像先前阴阳怪气,学生们和往常一样听他讲课、听他闲扯,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似的。
  离下课还有十分钟时,程风话锋一转,“最后给同学们讲个关于‘十分钟’的故事。”
  这种奇怪的操作让学生精神一振,程风慢悠悠说,“普通的一天,街上大家都行色匆匆,但突然间,一个人跑了起来,你们说为什么?”
  讲故事就讲故事吧,咋还有提问?班长孙语微最听话,首先举手,“可能是参加什么活动要迟到了?”
  第一个学生举手后,接二连三的有人发言。
  “看到好吃的了!”
  “碰到熟人!”
  “嘿嘿,突然想起有个约会!”
  “人家就是想跑个步而已,哪那么多事儿?”
  学生们七嘴八舌给出很多答案,眼见热度被调动起来,程风做了个停止的手势,继续往下讲,“因为看到了这个人跑步,另一个人跑了起来,第三个人也小跑起来……十分钟之内,这条大街上所有的人都跑了起来。跑着跑着,有人喊了一声,‘决堤了!’可能是一位妇人喊的,或许是一个交警说的,也可能是一个男孩子说的。没有人知道是谁说的,也没有人知道真正发生了什么事。”
  程风笑着看向若有所思的学生们,“但是两千多人就这样都突然奔逃起来,你们说,这件事的起因是什么?”
  学生们沉默了。
  起因是什么?
  ——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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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郑晓斌在事情结束后不久也开始上学,和花哥承诺的一样,再也没人私下找过他的麻烦。不过经此一事,孩子倒是长大了很多,规规整整地穿着校服认认真真地上课——至少表面看起来认真。
  钱深对事情莫名其妙地解决深感不解,更令他不解的是为什么程默还受了伤。
  其实本来他并没有发现,因为程默表现得并不像伤患。
  之所以会发现,起源在于钱深提出一块儿吃小龙虾庆祝。
  现在已经过了五月,正是小龙虾肉质肥美的季节,钱深美其名曰“大神终于沉冤得雪要庆祝庆祝”,本来以为这建议一出应当一呼百应,没想到庆祝的主角当场拒绝,“过一阵子吧。”
  钱深很懵,“为什么?”
  程风看向同样一脸懵的程默,理所当然地说,“程默现在去不合适。”
  “怎么不合适?”钱深更惊奇了。
  程风脱口而出,“他身上有伤。”
  程默想阻止已经来不及,转念又一想,阻止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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