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6:阿富汗往事-第2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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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屁股牢牢把他固定在自己怀里。尤拉在昏昧的光线里看他,为自己的笨拙感到一点羞涩,“这个东西为什么设计成这样?”
奥列格给他找了一顶备用的头盔以及一副防弹背心,那顶头盔很重,尤拉顶着没一会儿就觉得脖子酸,防弹背心压得肩膀垮下来了,“为了你的安全着想,只能先委屈一下,你要知道我踢走了一个装甲兵给你腾位置,要是等会儿那个装甲兵死在路上那他就是代你去死的。”
尤拉哽了哽,“你怎么可以这样?”
“他给叶罗赫维茨太太让座,那是他的荣幸。”奥列格理所当然地说。
尤拉脸一红,把头撇过去不理他了。
BMP…2的内舱其实已经很宽敞了,除了前舱稍微憋屈夹在细道之中,后舱的管线并不多,主要设备也比较整齐集中,舱侧左右各有三个射孔和观察镜,看上去格局还是很舒服的。
直升机从头顶掠了过去。车子边走边停,似乎格外小心。等直升机占领制高点后车队才过,这样的走法何止走10个小时,恐怕20个小时都走不完。车舱里的时间很慢,尤拉没有任何事情可以做,但即使打盹也会被忽如其来的颠簸震醒。到后来他的神智很疲倦了,歪着头在座位上睡了过去。
他做了一个梦,在荒原的一角,大地的纹路犹如掌心的褶线从脚底压过来,他和奥列格往前奔跑,躲避扑来的线条。远处有一棵树,那是他从来没有见到过的一种树,树干是一种浓痰似的灰绿色。树枝光滑,上面有一个个凸起的疖子,很大,刚好一个掌心能包下。叶子很大很硬,上面铺了一层灰。树顶一片白色的小花,花心是温暖的蛋黄色。
奥列格爬了上去,他跟在后面。在主干的第一个分叉口,中间形成一个下凹的摇篮状的树床,他们躺了进去,一抬头,一朵白色的小花正掉在他的胸口。然后起风了,落英缤纷,瘴气般的香气席卷了他的所有感官,那是一种温暖的湿润的类似生命的幻觉。
他的灵魂以上帝的视角俯视,一棵树站在辽阔萧疏的平原中心,他和奥列格被埋葬充满白色花朵的树床里。
阿卡季吃完早餐,管家进来通报,“阿卡季先生,医生到了。”
阿卡季擦了把嘴巴打了个轻轻的饱嗝,“请进。”
医生是来给他做身体检查的。管家把人带进房间,自觉退到角落。阿卡季乖乖坐在床上,他身上只穿了一件赫瓦贾的长袖衬衫,医生将衬衫扣子解开,见到他白皙的皮肤上新的痕迹,他抬头看了一眼这个少年。阿卡季回以单纯可爱的微笑,他抬起一只赤裸的脚,轻轻搭在医生的腰上,说,“都说德国出美男,看来是真的。医生你很英俊。”
医生吓得一头冷汗,他不着痕迹地退开了,“先生,手术是有一定风险的,如果手术失败您可能会失去生命。请您考虑好。”
“那你直说吧,我还能活多久?”
“如果不做手术,也许一年,也许三年,但不会超过五年。”
阿卡季点头,“那做吧。”
医生说,“好的。手术想要安排在什么时候?”
“我随便,听赫瓦贾安排吧。”
医生离开了。管家的脸色很不好,阿卡季经过他身边嗤笑了一声,轻轻掠过去了。他走到花园里晒太阳,现在整座宅邸只有他一个人,他很自由。
赫瓦贾难得言而有信,真的不约束他的行动。他很闲,没有任何事情做,每天可以睡到自然醒,吃个早午饭,然后出去逛街,花赫瓦贾的钱买一些没有用处的东西回来、喝下午茶、看电影、听音乐会,甚至去小酒吧泡吧都没有人阻止他。总的来说和有钱人家的情妇没有太大的区别。赫瓦贾这次是真的要把他当女人养。
甚至赫瓦贾自己都很入角色,他很忙,不是每天晚上都回来,有时候凌晨半夜阿卡季会因为楼下的脚步声醒来,他在楼梯转角看到赫瓦贾西装都不脱倒在沙发上睡觉,一脸疲惫。第二天早上他很早就消失,阿卡季偶尔问起来一句,管家说局长现在很忙。
有天早上阿卡季终于有兴趣翻翻报纸,他在内页一个角落看到一张赫瓦贾出席全国和解委员会大会的照片。他把那张报纸留了下来,放在枕头边上。
“你最近在做什么?”阿卡季问。
赫瓦贾把他搂过来亲了亲嘴角,“很多事情。你没兴趣知道的。”
阿卡季抱臂,“那什么是我应该感兴趣的?”
赫瓦贾笑着看他的眼睛,“你说呢?”
阿卡季从他眼睛里看到欲望,他把手搭在赫瓦贾胸口,勾着眼睛看他,一颗颗解扣子,抚摸他的胸膛。赫瓦贾把他抱起来扔到床上。两人厮混到大半夜,赫瓦贾沉沉睡去。阿卡季却精神得很,他翻身下床,他走到旁边书房大大方方打开门,把赫瓦贾扔在桌上的公文包打开来,取出文件,一张张纸仔仔细细看。
快清晨的时候赫瓦贾才推开书房的门,他还赤裸着上半身,一点无所谓深秋的寒冷。阿卡季把他的桌子弄得一团糟,文件撒的到处都是,他也毫不在意,“怎么样?看出什么来了?”
第27章
“看出什么来了?”
阿卡季放下手里的文件,“没有。”
赫瓦贾对他勾勾手指,指指自己的嘴唇,“过来,我告诉你。”
阿卡季背着手磨磨蹭蹭挪了过去,踮起脚在他嘴巴上轻轻碰了一下。赫瓦贾对他刻意的装乖很满意,摸摸他的头,把桌子收拾好,“其实你没有必要知道,因为这件事我没打算让你参与。不过说来听听也无妨。和解委员会目前正在计划组织政府和游击队的谈判,有大量的资料要准备,所以很忙。我说服了纳吉布拉由KHAD负责全国和解计划的统筹工作,所以现在我非常忙。”
阿卡季坐在他怀里,指着最上面一份文件,“KHAD正在大量裁员,这也是你的计划?为什么?”
“机构臃肿,人员积余会导致组织的效率降低,严重影响到了KHAD的运转模式。”赫瓦贾说,“纳吉布拉现在埋头于和解计划里,没有时间管他的情报工作了,我必须要对他负责,保证KHAD的正常运作。”
“所以要一次裁掉五千人那么多?”
“不算多。KHAD供职八万多人,这对于一个国家机构来说是不正常的数字。我只裁掉了总数的百分之六,这不算什么。”
阿卡季冷笑,“你在唬我玩儿?KHAD下辖不仅是情报局,还有武装部队、城市警察、民兵和城防。八万人里做情报的只有不到五分之一,你现在裁了五千,把情报局三分之一都砍了,纳吉布拉不是忙疯了,是要下台了吧?要不然他会让你这样裁他的人?唔——”
赫瓦贾没让他说完就吻在他唇上,大肆掠夺了一番。阿卡季瞪着眼睛生机勃勃看着他,赫瓦贾的表情变得十分柔软,他像逗弄自己饲养的狮子一样挠了挠阿卡季的耳根,“好了,你知道了这件事就可以了。剩下的不需要知道了。听话,这是为了你好。”
阿卡季撇撇嘴,他没打算管,“随便你。”
赫瓦贾把他带出了书房,“你现在只要准备好做手术,其他的不要想。”他洗了个澡然后穿衣服准备出门,阿卡季趴在床上抱着枕头出神。赫瓦贾上去打他的屁股,拍的啪啪响,阿卡季差点跳起来和他拼命。赫瓦贾笑起来,把他按好,“今晚我不回来了,你自己睡吧。”
阿卡季用凶狠的目光看他。赫瓦贾知道他不喜欢被打屁股,但这顿教训是一定要给的,他用手包住阿卡季胯下的器官,“别让我再听到你勾引其他男人的事情,或者你和另外一些人的亲密举动。亲爱的,欠操你可以直接跟我说,我们去游戏室好好玩儿,我保证让你满意。”
阿卡季一脚踢在他肚子上,“滚!”
尤拉从噩梦中醒来,战车仍然在平缓地行驶。奥列格坐在他旁边,头搭在他肩膀上睡着了。尤拉没敢动,他用下巴轻轻磨蹭奥列格的脑袋,把自己脑袋磕在上面,望着透视镜出神。
山壁上积雪很深,嶙峋的枯桠栉比鳞次,这些干枝僵硬黑黢像石头一样一动不动站着,也可能是山神将牺牲的亡灵遗体立在了这里。山道趋窄,车队的行动变得更加缓慢,一次只能容一辆车过去,地面上倾轧的痕迹错综复杂,一道道分不清新旧。尤拉无聊地数着那地上的纹路玩儿,回想着刚才的梦。
他虽然不是纯粹的唯物论者,倒也对唯心主义了解不多。这是一件很奇怪的事情,他本来出生在一个主义至上的国家和年代,然而事实是每个人对于主义其实不求甚解。甚至是本来应该了解这些事情的人最终都不太确定自己是不是了解。但撇开主义不谈,只谈实际生活,却又好像无所寄托。
至于梦境,说是噩梦,其实只是一场孤独的真正的葬礼,甚至他可以从同葬的仪式里感觉到幸福和安全。尤拉浪漫地想,冬天已经如此荒疏,同葬好像也坏不到哪里去,何况仪式那么美,应该可以死而无憾了。
奥列格低声咳了一句,眼睫挣动,“什么时候了?”
尤拉握着他的手,低声说,“走了三个小时了。”
“我睡了这么久?”
“嗯。”尤拉摸摸他眼下的乌青,“开了一晚上的车,再睡一会儿吧。”
奥列格亲亲他的眉脚,“可以了,在你身边睡得好一些。”他看了看观察镜,“我看看走到哪里了。”说完他重新回到主控制位,重新投入工作。尤拉抬头看到他的背影,心酸却也欣慰。他稍微振作精神,回到自己的位置。
太阳的地面角度渐渐变小,雨也稍停了。车行速度加快一阵,猛然停了下来。奥列格换了耳机频道,说,“前面敏感路段,工程兵准备排雷吧。直升机先上。”他从主控制下来,带了头盔和防护镜,从后舱门爬出,尤拉在下面拍拍他的腿,“小心点。”奥列格点头,“呆在里面别出来,很快就回来了。”
他刚出去外头就开始炸了,尤拉有一段时间没听轰炸声了,这样密集的轰炸重新回到耳朵里使他有点发愣。他眨眨眼问副驾驶,“为什么要炸?”
副驾驶笑,“不是在轰炸,只是扫射而已,扫到雷了。在这个地方炸,等会让引起山体崩塌我们都要没命的。”
尤拉吐吐舌头,“哦,排雷啊?不危险吧?”
副驾驶说,“说不好,平地上也就算了怕他们那些丧心病狂的圣战分子在山壁上埋雷,那就不好了。”
“那也不会接触到就不会炸吧?”
副驾驶只能耐心地给这只菜鸟解释,“地雷不是一个个单体的,可能是地面一个引雷,串联或者并联一串,你碰到一个,炸一片。山壁上埋雷属于串联部位的一部分,爆破力大可能会引起雪崩或者山体崩塌,有时候游击队会干这样的蠢事。现在不好说,因为山上有电台和通讯设备,他们怕会破坏掉通讯线路,到时候他们也很难办。”
尤拉点点头,腼腆道,“谢谢。”
副驾驶吹了声口哨,眨眨眼,开朗道,“放心吧,奥列格经验老道,在这方面他也算是行家了。”
果然外面扫了二十分钟奥列格回来了,喘着粗气,“行了,工程兵牵着狗往前走吧,应该没有大问题了。等会儿车再过,直升机去下一个点。”他们这样顺利过了第一个雷区。
接下来的路按部就班还算顺利,晚上八点多车队终于走到了隧道口。萨朗隧道全长1。6公里,60年代其实就已经动工了,但是由于技术难度较大,最终建成通车是在苏军的主持下完成的。它横穿兴都库什山脉,是首都喀布尔前往阿富汗北部的必经之路,目前内部已经具有完善的通风、排水和防爆系统,苏联人在对隧道的抗震维护工作上十分谨慎,就是怕哪天游击队狗急跳墙要把隧道炸了。
尤拉在奥列格的允许下爬出舱门拍了两张照片。隧道口是一个狭窄的等边梯形,上头的基建土方还十分粗糙,顶头的开口很宽,依靠两边承压,高度不超过三米,刚刚好足够一辆载重卡车经过。坦克的炮口抬高了一点都过不去。奥列格解释修这条隧道花了不少钱,空运了一打苏联的建筑工程师过来这里勘探,最后钱不够了,来不及完善它的外观,只能像个原始山洞一样放着,连块名字的石刻雕塑都没有立。
穿越狭长的隧道,出口处变得十分宽敞明朗,奥列格明显松了一口气,望着前方的路心里有了一点踏实的感觉。尤拉见他神色明显变得轻快了,也高兴起来了。他们在出口换了驾驶,奥列格下来吃了点东西。
“前面还有多少公里?”
“不多了,大概两百公里左右就下山了。”
“那明天中午之前估计就能到。”
“嗯,下了山就快了。”奥列格把嘴边的面包渣子擦了,同一张手帕就去抹尤拉的嘴角,尤拉也不嫌弃,凑过来做了个可爱的表情。奥列格刮刮他的鼻子,“干什么?这么爱撒娇了现在。”
尤拉撇撇嘴,心想不撒娇你又嫌别扭,跟你撒娇你还不乐意了。
下山的路并不好走,小雪这时候开始化了,道路上的水腻腻的,车子打滑不好走,尽量减缓速度之后,奥列格在考虑是不是要让人下去清理一下山路。但是这深更半夜外面没有照明山风又大,基于安全问题奥列格不敢让人下去,这样踟蹰之间,前面一辆维护车滑了下去。
“我刹不住车——”司机惊恐地大喊,“我真的刹不住车,救——”
后面一个字没有说出来,他方向盘打拐车子撞在山壁上熄火了。奥列格气得爬出舱口去看,“怎么回事?”
后面的车不敢动了,两名工程兵下来去查看,电筒照得地面发白,其他的地方都黑了下去,奥列格没来由心里一阵紧张。然后像是呼应这股紧张似的,一个工程兵站起来,拿起对讲机那一瞬间,一声枪鸣破风而出,子弹精准地贯穿了工程兵的脖子。奥列格只敢看他的侧颈射出一道长长的血迹,他似乎下意识抬手想捂一下脖子,眼神向下,但没来得及,啪一声倒了下去。
奥列格抬起手对着血迹射出的反方向就是一枪。
另一个工程兵吓得趴在地上,抹了满手的黏腻液体,他大喊:“别开枪!撒了油!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