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照南木-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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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江边开车边不疾不徐地说道，“对了，张总周末给我打电话想让咱们尽快去一趟云南，他想在那边拿块地。”
肖一楠听了半天没有出声，他对张总印象不错。当年俩人名不见经传，对方愿意给机会，他们才能有今天的一番天地。对此，他一直感激于心。哪怕现在他真的跟秦江分道扬镳了，张总的项目需要他，自己也会帮这个忙。
“具体日期定了吗？” 肖一楠问道。
“我想跟你先商量一下，把咱俩手头上的事都缕缕。你那边要是能排开，咱们就这周六过去，周二回来。”
那周末又不能跟白熙见面了。
然后肖一楠被自己此刻冒出来的念头吓了一大跳。
他什么时候已经把跟白熙的心理咨询当成生活的一部分了？
他第一次无比清晰地觉察到了自己作为一个成年人对白熙产生的心理依赖，刚才心里升起的失望里蕴含的不光是对缺席心理咨询的遗憾，还有好多连他自己都不知道是什么的情绪，这感觉让他心神不宁。
秦江看他一时间有些发呆，以为对方还是对跟自己一起出差有顾忌。当下心里黯然了一下，赶紧说，“你实在抽不出时间的话，我代表咱俩去见张总也能说过去。”
“我去。”肖一楠打断秦江，“一会儿到公司我就先把手里的活儿排排，反正也没几天，总归要给张总这个面子。”
肖一楠赶紧逼自己把心思放回到工作上。
秦江听了顿时觉得心里云开雾散，到了公司，俩人各自去到办公室忙活手里的工作。
下午小李来敲肖一楠的门。
“肖总，我给您和秦总订周六的机票，秦总让我问您看订哪个航班。” 剩的机票不多了，小李也就没来回发邮件，直接拿手机过来给肖一楠看航班。
听见机票两个字，肖一楠心里不自觉的紧了一下。X市飞到云南要四个小时左右，他下意识有点担心自己这个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发作的惊恐症。
但应该不至于，最近一直都好好的，哪那么凑巧早不犯晚不犯偏在三万英里上犯。肖一楠安慰自己，然后选了一班早上的飞机。
行程订好，肖一楠继续工作。但心里却像种下了个恼人的苗子，要飞四个小时这事儿老在那里戳着。
晚上下班，在公司附近吃了个便饭后秦江送肖一楠回去。到门口看对方没有想让自己上去的意思，秦江也没强求，反正过几天俩人多的是独处的机会，他不急于这一时，跟肖一楠道别后就开车回了酒店。
回到公寓后，肖一楠脱下外套，没有着急洗漱而是倒在沙发上翻开手机。
白熙头像旁边有未读的红色提示，他点开。
“医院食堂的饭太难吃了，经常吃这种东西怎么可能会感受到生命的美好和珍贵呢？这简直就是在瓦解医生们治病救人的信念啊。”配图，毫无食欲的盘中餐。
”新来的主治医师有明星脸，我这周实习的科室的小姐姐们已经疯了好几个了。真是人性的沉沦，审美的倒退，你评评理，谁比较帅？” 配图：模糊到只能大概看出是个人的偷拍照和在极佳光线下扮鬼脸的白熙。
肖一楠笑出了声儿，想了想回复了他一句：
”我觉得医师比较帅。”
然后瞬间就收到了一个挥手再见的微笑表情。
肖一楠忍不住又笑，随即又觉得自己最近总是可以被白熙轻易逗笑，心下便又生出些细不可闻的不安。
白天被他压制下去的那些难以分辨的念头又浮了上来，他放下手机任由那些纷乱无章的想法将他包裹住。
和白熙从第一次见面到现在不过数月，只是这孩子存在感极强，总让肖一楠有一种他们已经认识了很久的感觉。再加上自己那些不能与外人道的人生底色在白熙这里基本一览无余，确实让他在不知不觉中就把白熙当成了很亲密的朋友。
可是以白熙的年纪，正是喜欢和同龄人一起疯玩儿的时候。给他做心理咨询，也许会帮白熙增加案例分析的经验。但肖一楠自问是个无趣的人，他想不到自己有哪能吸引白熙让他在业余时间也愿意找他吃饭，旅游，打发时间。
肖一楠不允许自己再对俩人目前的关系做出过多的解读了，有些东西影影绰绰地藏在这后面，让他害怕。
不想白熙，自然就想到了秦江。这次去云南的计划里有着对方想和他独处的心思，肖一楠很清楚。只是在这之前，要飞几个小时的事情更让他心里觉得没着落。他越是用概率安慰自己就越担心自己突然发病。
如果白熙此刻在这里，他会跟肖一楠讲一个关于“别想那只大象”的故事来阻止他的徒劳之举。
只是现在，肖一楠脑袋里按下葫芦浮起瓢，每一个都让他不踏实。
时光易逝，流年慌张，转眼又是周五。
因为周一秦江和肖一楠出差不在公司，例会就改到了周五下班前。秦江负责主持会议，还是像往常一样跟大家说了一下公司目前几个比较大的项目的进度情况，然后就是各个部门的负责人分别说一下手里的工作进展，下周的计划安排。
肖一楠正坐在下面听着，突然，自己的心脏猛然沉了一下，那股子让人毛骨悚然的熟悉感悄然而至。这让他在察觉到的一瞬间居然有了一丝如释重负的坦然，该来的终究还是来了。
随后，肖一楠觉得他的心脏开始疯狂加速，每一下都要从胸膛跳出来般用力。从指尖到脚尖，体温叫嚣狂奔着从每一个毛孔中逃走，手脚开始不受控制的颤动，呼吸急促。幸好精神还未涣散，他想起上次发作时白熙对他说的那些话，他在心里拼命劝自己冷静。
白熙说，自己身体机能是没有任何问题的，这只是一种感觉，来就来了，接受它，感受它，让它流动。一遍又一遍，肖一楠说给自己听。
可是没有用，情况丝毫没有好转，几分钟的时间，肖一楠觉得额头和内衣里已经全是冷汗，这样下去，他扛不了多久。
最先发现肖一楠不对劲儿的是上次被小李瞪过的前台小妹。她懒得听各个部门的负责人叽叽歪歪，全程只把目光锁定在秦肖两人身上，并脑补不可描述之事已达五千字。
她脑内小剧场正渐入佳境，水□□融。渐渐发觉对面的肖一楠脸色惨白，嘴唇发抖。肖总这也太配合了。。。。。。不对！
“肖总，您是不是不舒服啊？” 平时没有什么存在感的小妹直接打断还在高谈阔论的某总监，然后以顺雷不及掩耳的速度跑到会议室另一侧。她发现肖一楠明显呼吸困难，双手紧握在一起，但无法抑制地抖动着。
秦江这时也跑了过来，蜷腿半跪在肖一楠面前，”一楠，一楠，怎么了，哪不舒服？”
肖一楠知道此刻自己的样子一定吓着大伙儿了，他一面用力呼吸，一面哆哆嗦嗦地跟秦江说，“没事儿。。。真没事儿。。。让我缓缓。。。就行。”
秦江用力握住肖一楠筛糠般的手，像攥住了一把冰棒儿。可不光是手，对方的双腿也在失控般上下抖动着。这完全超出了秦江的认知范围，想起小李跟他说过肖一楠看过急诊的事，心下更慌了。
“不行，这样下去不是办法。打120！” 秦江冲旁边的人嚷嚷。
“先不用！”
一个声音意外地出现在会议室门外。
小妹怕开会时还要去接快递就没关公司大门，使此人得以顺利进来。
他用力扒开凑在肖一楠身边的一帮人。
“能不能给病人留点新鲜空气？” 这句话横着出来，明显冲着秦江去的。
秦江闻讯抬头，居然是那个他压根没放在眼里的“枝节”。
他不知道刚刚在肖一楠还能控制手打字的时候，拿出手机给白熙发了条信息。
白熙收到的时候，正准备去更衣室换衣服下班。他一边跟身边的同事挨个说再见，一边拿着手机打算问肖一楠周末哪天来。
这周肖一楠好像变得很安静。之前白熙给他发消息，虽然有延迟但肖一楠都是会回他的。可这几天，白熙变着方儿的给对方发段子，肖一楠那边好像敌台搞静默一样，只是很偶尔给他回个’嗯阿’之类的语气词。嗯嗯啊啊什么的也不是不好，只是单纯出现在对话页面与某人的伟大志向相悖，都好久都没看见一楠小猫咪的表情包了，白熙扼腕。
还没等自己的话发出去，上面就显示对方正在输入。白熙顿时来了精神，谁知道下一秒就看见：“我在公司发病了。”
七个字，让白熙心里咯噔一下，仿佛这病此刻也发作在了他身上。
他顺手不知道从谁桌上抄起一个血压器和听诊器，跑着去更衣室拿上钥匙和外套，幸好肖一楠的公司离他医院不远，白熙违了三次章，把车一把停到楼下打着叉子标识的下，用时十五分钟，白熙出现在了肖一楠面前。
第14章 Chapter 14
肖一楠看见白熙的瞬间，觉得刚刚还疯狂跳动的心脏一下跌进了棉花里。虽然他还是难受的说不出一句整话，但那股无边无际把他从头到脚罩起来的恐惧感已经被眼前的人驱散了不少。他带着歉意冲白熙无力地笑了下。
白熙动作迅速地把肖一楠的衬衫袖扣解开，衣袖挽上去，把对方的手臂平放在前面的桌子上。
白熙带上听诊器，用橡皮袖套缠绕在上臂上反复挤压然后慢慢降压，看着水银柱下沉速度，一脸认真严肃。
周围的人谁都不敢出声儿。
白熙测完血压，把橡皮袖套和听诊器取下，问秦江，
“哪有长沙发？”
“会客室有。”
白熙脱下外套扔在一旁，里面是还没来得及换下的医生袍。他丝毫没顾忌一屋子的人，把还在发抖的肖一楠慢慢打横抱了起来。
“带路。”
这个动作直接戳了秦江的肺管子，可他再怎么样也不能在肖一楠健康未卜的情况下去计较这种事，只是没想到白熙居然是大夫。
秦江在前面走，白熙跟着他。留下会议室里一堆面面相觑的员工，没完成老板交代的任务担心自己快被开了的小李，以及被眼前高潮迭起的剧情发展刺激到了的前台小妹。
到了会客室，白熙轻轻把人平放在沙发上，在他耳边说：
“肖一楠，你身体没问题，血压正常，现在感觉好点没有？”
“好多了，看见你来…心里就踏实了一半。”
这话让白熙猝不及防的心酸了一下。
“你知道我想跟你说什么对不对？” 白熙继续道。
“嗯，我反复跟自己说了半天，但不管用。抱歉，还是没忍住给你发了信息，太矫情了。”
肖一楠觉得那种快把他逼疯的濒死感在白熙把自己抱住的瞬间开始宣布鸣金收兵，热气从对方身上一点点过渡到自己体内。前几日一直困扰他的问题答案第一次以如此清晰具象的方式出现在他眼前，让他觉得离不开的不是定期的心理咨询，不是书房里的暖阳热饮，不是好味道的家常菜，而是白熙这个人。
白熙看肖一楠的四肢慢慢停止了震颤，呼吸也开始恢复平稳，知道对方最难受的时候已经过去了。
“睡一会，让自己缓缓。放心，我就在这。”
白熙想给肖一楠盖上什么东西，想起外套被他自己扔在了会议室，终于向一直在门口站着看着他俩的秦江说了句话：
“秦总，西服借一下。”
秦江脱下外套递给白熙，看他仔细把人里里外外盖严实。
“白大夫，出来聊几句。” 秦江终于开口。
白熙看见肖一楠眼睛里的为难，小声说了句别担心，起身带上门就跟秦江去到了外面。
公司除了他们员工已经走了，刚刚秦江看肖一楠已经脱离了危险就让小李跟同事们说了一下，让大家放心赶紧下班。
“谢谢你来的这么及时。” 秦江伸出手，“上次见面不知道你是大夫，怠慢了。”这话说得很是得体。
只可惜白熙不领这个情，手揣在兜里，压根没伸出去。
“秦总，想问什么，直接问吧。”
“肖一楠这是什么毛病？”秦江看对方不吃这套，只得放下手，开门见山地问道。
“秦总这是关心肖一楠，还是担心员工身体不好耽误公司运作，妨碍你赚钱呢？”
白熙对着秦江丝毫不想掩饰自己的情绪。
可能有一天他也会变成对面那人的样子，典型成年人做派，对着不喜欢的人也能做到彬彬有礼，滴水不漏。
可不是现在。
“我猜你应该知道我们的关系，何必拿话刺我。我是真担心他。”秦江对着个毛头小子，强压着心里的火儿。
“关系？前男友罢了。” 白熙故意轻笑。
看着秦江明显快被激怒的样子，白熙终于心里也编好了一套说辞。
“肖一楠这是突发的心律不齐，无大碍的。可能就是累着了。”
秦江有点不相信，肖一楠在他身边儿这么多年也没见他这样过。
“看情况这不是第一次？” 秦江问。
白熙知道这个瞒不过他，说：“有过一次，挂了急诊，照了片子。心脏本身没问题，现在的人工作压力强度都大，他这个年纪的人偶尔出现点状况在我们看来是普遍现象。”
白熙真假掺半地说，然后不等秦江再问什么就先发制人，“这礼拜你们是不是特别忙？要不他怎么又不舒服了？”
秦江想起明天要出差的事，开始后悔自己这个安排。
“明天我俩要去云南出趟差，下周再回来。他手头上的活儿可能排不开，急了点。”
如果说“我俩”这个词小小地刺痛了白熙，那“出差”这个词就着实让他吃了味儿。
肖一楠跟他出差？明天就走？怎么没跟自己说？
白熙心下计较，嘴上便没留情：
“秦总，您看他现在这个样子，要不要我安排担架明天抬他上飞机？”
秦江顾忌他的身份，又拿不准他和肖一楠的关系，一直克制着自己，现在实在是憋不住了。这小子轻易就能把自己这么多年修炼出来的表面功夫戳破。
“白大夫，咄咄逼人有点儿过分了吧。”秦江面色一冷。
敌进我退，白熙做摊手状，“当我没说。”然后找了个椅子一坐，掏出手机开始刷微博。
秦江被晒在那里，完全理解不了现在这帮小崽子的脑回路。
知道从对方嘴里也撬不出什么来，他干脆仔细端详起白熙。
第一次见只拿他当个学生样儿的年轻人，尽管看出了他对肖一楠的心思，但也没正经把他当个威胁。今天穿着医生袍的白熙，对着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