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行士-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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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只有你才有资格说这种话,乐队在国内做到飞行士这样,也算独一份了。”徐静顿了下,“所以其实我挺好奇,你觉得自己现在算是明星,还是只是音乐人呢?”
时烨想了一下,才道:“在我心目中明星是个份量很重的词,至少要能贴合时代的脉搏,并且能够影响一代人的审美,像……皇后和披头士那样?你说得我很惶恐。
在我看来音乐产业是传达美和力量的一个媒介,无论是乐队还是独立音乐人,无论哪种音乐类型,都一样。成长过程中或许能被很多人喜爱,但也可能下一秒就被舆论踩在脚下……明星这种说法在我看来挺假,只有歌才能被真正留下。”
徐静点头:“所以你的意思是,你不认为自己是明星,而是定义自己为音乐人?”
“我不想定义我自己,”时烨笑了下,“我觉得也没什么能定义我。你们所说的那些……摇滚明星、音乐人、吉他手、词曲人……这些标签只是我人生的一些切片,对我本身而言意义不大,我也不想被几个单薄的词语定义。”
徐静打量着时烨:“好奇怪。距离我上一次采访你是……5年还是4年前?我总觉得,你像是变了个人一样。以前的你很锋利,嘴里总像是有把刀子,厉害得不行。但现在……我觉得你好像给自己找了个刀鞘,把自己包了起来,没那么锋芒毕露了。”
时烨本来在低头看自己手指上的文身,闻言才抬起头笑了下,语气还是漫不经心的:“人是会变的。我如果还和以前一样尖锐,只能证明我一直在停滞。”
徐静点头:“其实你激励过很多青年有关音乐的梦想。你早期做了很多音乐专栏的节目,分门别类地介绍音乐类型,普及审美……说来惭愧,我听的第一首朋克都是看你当年的视频安利的。你给过很多青年人梦想,很多人都想和你一样站在舞台上被万人高喊安可,把你写的歌词抄在日记本上,学你的和弦……”
门外的盛夏听着徐静字正腔圆的普通话,觉得自己有点难受。
大概是因为时烨下一句说的是:“那希望把我当做梦想的人,只喜欢有关我音乐的部分就够了……以前有人给我提过醒,我也有了教训。梦想如果真的照进现实,很容易让人狼狈得一无所有。”
徐静眼睛一亮:“我听上去……感觉有故事?”
时烨却只是笑着摇摇头:“什么都没有,不骗你。”
对啊。
盛夏在心里重复了一次:什么都没有。
什么都没剩下。
采访基本围绕着时烨的生平在聊。最后聊着聊着,才跳到了那个不太愉快的话题。
“不然聊聊最近的舆论吧?”徐静给时烨倒了点茶,语气依旧是随意的,“我想大家应该都很好奇你的现状。外面都说,是你在乐队内部独裁才造成现在的局面,还有过世的主唱沈醉的流言……你认为那些真真假假的说法,对你来说是误解吗?”
时烨其实有点心不在焉。
他不是习惯对别人袒露内心的人,面对这种场合无法真正游刃有余,表达本身就容易被误解,他不擅长这种直接的表达和自我暴露。
“人其实……只要被放在公众面前,就逃不过被误解的命运。”时烨语气慢了些,“沈醉对飞行士而言是一个遗憾,从我个人的情感角度来说,也是一个遗憾。我其实不想再多评判关于他的那些是非对错,对他不公平,对飞行士也不公平。他做错了事,但后果不应该由飞行士来承担。”
“沈醉在四年前加入乐队以来,一直有很多争议。”徐静斟酌着用词,语气有些惋惜,“你现在回想的话,会后悔四年前让沈醉加入飞行士乐队吗?”
时烨曾经是飞行士乐队的主音吉他。四年前他声带受伤不能继续唱歌,无奈之下乐队才加入了主唱沈醉。
“我没后悔过发生在我人生里的每一件事,”他声音有点哑,“那件事给了我们乐队的所有人一个教训,但我们不会停滞,也不会因为这件事改变做音乐的态度,变得踌躇,我也没必要一辈子被遗憾缠着,放弃未来,你说是吗?”
徐静被时烨的目光看得一怔。
“你一向如此,没对自己踌躇过。”徐静忍不住感叹,“我还想过你会受很大影响,是我看低你了。”
时烨每个字都说得斩钉截铁:“瞻前顾后的音乐是没有生命力的,人生也是。飞行士不会变,我,也还是那个时烨。”
第七章
……
牛小俊在玻璃后边感慨万千地叹了口气:“你大爷还是你大爷。”
钟正摇摇头:“他还是对沈醉太客气了,换我早口出恶言了。乐队里面就他整天作妖,也不知道是抽什么风,拿别人的谱来哄时爷,搞得全天下都以为我们飞行士就他那种水平,倒八辈子霉遇上这么个神经病。”
“……钟正,外人怎么说老沈我不管,但我们不能整天说他不好,你忘了之前时爷怎么交待的了?逝者已逝,恩怨散就散了。”肖想皱眉,“别提那些了。”
“我……我也就说说他以前那些混账事儿,没别的意思,就事论事。我不就是为时爷不平么?!他人是去了,一堆烂摊子留给时爷,留给乐队……咱们也惨啊!外面都说是时爷把他逼死的……”
“都让你别提了!”牛小俊火了,“时爷这么冲的人都交待说了让你们几个谨言慎行,学不乖的吗?生死是能随便说笑的吗?”
“好不说了不说了……你也别急,牛魔王。”钟正叹了口气,“我……就是心里憋屈。不仅是为老沈,也为时爷,为自己,也为乐队。”
这个话题导致气氛沉闷了会儿,没人接话茬了。
盛夏手扒着玻璃往里面看。其实看不太清时烨的脸,但能看到一个频繁摸喉咙的动作,而且后来时烨说话的声音也变哑了很多。
那声音听得盛夏难受,没忍住问了句:“采访要很久吗?”
牛小俊扭头看他,安慰性地拍了拍盛夏的肩,“一个多小时。没事的,我跟徐静打过招呼了,时爷没那么娇贵。”
盛夏刚要说什么,钟正拿着手机在旁边大呼小叫起来:“这直播效果这么好?随便一搜时爷名字,下面全是在吹的……牛魔王!公司网上买通稿了?”
“老子没钱给他买,”牛小俊没好气地横钟正一眼,“别看了,我猜都猜得出来网上怎么说他。反正清者自清,时烨这些年也没对不起沈醉,况且他圈里也说得上几句话,朋友多,东风都朝他吹,放心吧。”
肖想看着话题下面的评论转发,笑了下:“有意思啊,咱时爷面子大,周白焰都站出来说话了,不过我怎么觉得哪里怪怪的……咱们和周白焰,搞乐队的和影视流量咖,有点跨次元了啊。”
“周白焰前几年那个电影的配乐用的咱们的歌,时爷还给他写了几首歌,你忘啦?”钟正笑了下,“时爷别的不多,朋友最多。”
“我们瞧着觉得乐,时爷可不一定这么想,他肯定还觉着要欠人情,嫌这些腕儿多管闲事。”肖想一脸幸灾乐祸,“说不准他出来还发火呢,赌不赌?”
盛夏在旁边听了半天,才犹犹豫豫地问了牛小俊一句:“我需要帮个忙吗?”
说完他指了指自己的手机屏幕,上面赫然是那个几百多万粉的‘伽利略…S’的微博账号首页……
牛小俊看盛夏一脸严肃认真的样子只觉得好笑:“你就别发了,你发不发没什么意义,全世界都知道你是乐队粉丝。这样吧,嗯……你去给时爷找点喝的,就牛奶吧?!牛奶好!等他出来给他,热的最好!去吧去吧……”
等盛夏去找牛奶了,肖想才死死拧了下牛小俊的胳膊:“你有病啊?!时爷不喝牛奶,上赶着把人小孩送上去给时烨撒气?”
“不不不,你等着看。”牛小俊一脸你听我的错不了,“我现在觉着队里面来个小傻帽还挺有意思的,治治那大爷的臭脾气……待会儿你就看着,不要讲话,我跟你赌100块。”
钟正叹气:“我算是明白了,盛夏只要碰上跟时爷有关的事儿智商就从0降到了负值,然后作曲唱歌的时候才能回归正常数。”
“傻点挺好的,”肖想安慰着钟正,“你想啊,干正事的时候不掉链子就好。”
等盛夏端着牛奶回来了,几个心怀不轨的人也没再说话,就看着盛夏眯着眼睛往时烨那里看,兴致勃勃地等着看牛小俊所说的好戏。
采访进行了一个半小时。
等结束了,时烨起身走出来,有个像是工作人员的小姑娘突然拦住了他,脸红红地开始说很喜欢您很久了,让他加油云云。
牛小俊几个倒是看习惯了,也没上前。
徐静在旁边点烟,给工作人员顺了一圈,也递了一根给时烨。他没拒绝,接过来捏在手里,认认真真地听跟前的小姑娘说话,然后在她的手心里签了名。
盛夏在旁边看得着急。周边一堆人都像是还要拉着时烨寒暄的样子,但他觉得时烨今天已经说了很久的话,嗓子肯定不舒服,而旁边牛小俊几个人也没反应,也没上去接一下的意思。
等实在是忍不住了,盛夏才穿过几个人大步走到时烨旁边,隔开了几个要上前搭话的人。
周围的人都有些诧异地望过来。
盛夏侧着身子回避旁人的目光,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小心翼翼地对时烨道:“哥……结束了就走吧,你别说话了。”
说完他把手里的东西往时烨那儿递了递。
时烨没接。
他眉头皱了下,拿烟点了下杯口,问:“什么东西?”
“牛奶。”盛夏声音一直很小,“你喝点,润润嗓子。”
随即盛夏就做了个让外面几个偷窥的人十分惊讶的举动——
他眼疾手快地抢过了时烨指尖的烟,握进了自己手里,又把牛奶往时烨前面送了送……
他表情虽然带着点视死如归的紧张,但眼神倒是十分坚持倔强。
时烨怔了下。
他目光落在盛夏有点红的耳朵上看了两秒,又皱着眉看了下盛夏端着的那杯白色液体,表情十分复杂。
肖想在门外没忍住小声说了句:“不可能喝的哦,时烨最讨厌牛奶,他喝牛奶吐过的哦。”
牛小俊语气淡淡的:“他不喝我直播吃土。”
然后下一秒,肖想就看到那个喝牛奶吐过的时烨居然慢悠悠地接过那杯牛奶,皱着眉,开始……喝、牛、奶……
牛小俊一脸欣慰和了然,道:“嗯?肖想,脸疼吗?”
肖想:“……”
时烨喝到一半的时候变故来了。盛夏背后几个摄影师扛着设备路过,机器不小心撞了过来,不偏不倚就磕盛夏脑袋上了。
他被撞得往时烨怀里扑过去,也恰好撞翻了那杯时烨喝了一半的牛奶。
为了上镜,时烨今天还好巧不巧穿了件价格不菲的黑衬衫……此刻被牛奶淋得一塌糊涂,黏黏腻腻,要多难受有多难受。
盛夏知道自己闯祸了,捂着头惊恐地退后一步,结结巴巴地道:“我……我不是故意的我……那个……”
时烨正恶心着牛奶的味道,又猝不及防被牛奶淋一身……彻底没脾气了。
他皱着眉看面前一脸惊恐害怕加不安的盛夏,心想无论再过几个四年你也还是这么笨,没救了。
可就算是在这样的四目相对之下,先避开的也依旧是自己。
时烨把杯子还给盛夏,微微低头,在盛夏通红的耳边压着火一字一顿地道:“别、来、招、我、了。”
说完时烨转身就走,连背影看上去都十分火大,就撇下盛夏呆在原地。
门外几个隔着玻璃看好戏的人看得目瞪口呆。
牛小俊惊叹完了,扭过脸一脸志得意满地朝肖想和钟正摊开手:“他喝了,愿赌服输,一人一百,支持微信转账。”
肖想还有点迷。她一边转账一边去看那边站着发愣的盛夏,感慨了句:“头一回看时爷吃瘪,这盛夏有点东西啊……牛逼……”
这哪是让时烨喝牛奶啊,对时烨而言牛奶的恶心程度也不亚于……这四舍五入不就是压着时烨喝了一杯那什么吗。
钟正也心服口服地附和:“真绝了,牛逼!”
第八章
生活似乎回到了正轨上。
网络和大众的记忆总是很短,每一天都有新鲜事发生,没什么事情会被永远揪着不放,总有新鲜事被挖出来覆盖旧的。舆论也是个说不清的东西,或许早上人们还觉得这个公众人物罪大恶极,说不定下一秒一番运作后,人们的看法就变了。
时烨没感觉自己的生活有什么变化,他很忙,也没空去搭理互联网上那些纷杂的评判。
牛小俊倒是觉得他这样不错,还在乐队群里面发过几条赞美时烨作风的鸡汤,比如【艺术家最好远离网络世界,以免让自己的作品庸俗不堪】类似这种标题的噱头文章。
时烨这天提前点到了排练室,才走进门就看到钟正和肖想两人坐架子鼓旁边啃鸭脖。钟正前几天染了个奶奶灰,这几天正好是颜色最正的时候,不看脸的时候还挺好看。
肖想喝了口冰啤,见时烨进来了就大声照着手机念:“著名吉他手时烨认为,从整体大环境看,音乐市场存在着一个非常奇怪的鄙视链,但其实没有哪一种音乐类型可以满足所有受众的口味。我们可以得出结论,这是飞行士为乐队专辑质量下滑找的极不负责任的借口……”
时烨默了下,打断:“我没说过什么鄙视链。”
钟正觉得好笑:“我跟肖想天天没事儿就搜你黑料看,上面一堆您没说过的话!”
“人家也是根据时爷的性格特点合情合理编造营销,都是工作嘛,体谅一下。”肖想看得挺开心,抓起鼓棒打了两下,“但是这个是真的胡说八道!咱们时爷从来都没有看不起土谣!也没有看不起抖音神曲!”
“你这话感觉就像真看不上别的歌,你也省省。”时烨从口袋里找出拨片,开始试吉他,“不管什么歌,什么乐种,本就没有高下之分。听歌听出优越感,写歌写出高级病,都是没必要的自我愚弄。”
钟正拨了下贝斯,又啪啪啪鼓掌:“时爷这几年越来越平和了,以前您可不是这么说的!以前的时烨敌视摇滚以外所有流行音乐!”
排练室没空调,时烨热得心头火起,只想抡起吉他塞钟正嘴里让他消停:“你要是用那张嘴弹贝斯,咱们说不定已经都拿白金唱片了。”
因为人不齐,他们就先随便排了会儿歌。然而一直等到了约定的三点半,盛夏依旧不见人影。
第一次排练就迟到,时烨觉得自己是真的压不住火了。
他皱着眉去摸包里的手机,一点开就看到盛夏给他打的四五个电话,以及一堆短信,中心思想围绕着说自己估计要迟到、他错了、对不起之类的。刚刚排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