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土与安息[第一部]-第2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安息瘪瘪嘴,不情不愿地恢复了工作模式,带上麻纤手套,伸了个懒腰,露出一小截腰。
瓶盖又说:“今天这个地方老有杂音,不知道是什么。”
“哪儿?”安息侧过耳朵:“你说这个轰轰的声音?”
瓶盖点头:“这个循环器年纪挺大了吧,不会是要爆炸吧。”
安息瞪了他一眼,又趴过去将耳朵贴着大水箱的外壁:“不过她是年头不短了,咱们出生的时候就在这了,在那之前不知道已经在这多少年了。”
瓶盖说:“搞不好里面都锈掉了,咱们会不会重金属中毒啊。”
安息受不了地翻了个白眼:“第一这不是重金属,第二废土上的每个人都在或多或少的中毒,第三……算了,跟你说什么。”
瓶盖不满意他看智障的表情,忽然想到:“对了,那个外来者怎么样了?”
安息说:“还是老样子,不说话,一脸不爽地吃完饭,再一脸不爽地吃药。”
瓶盖摇着脑袋:“他那么壮,不知道之后会被派去哪边工作,可能是发电站吧。”
“或者武器室。”安息想起了他卷刃的匕首和能量枪:“他今天好像洗了头发和胡子。”
“诶?可是那边没通循环水的管道啊。”瓶盖说完之后反应过来:“用饮用水洗头啊,真奢侈。”
瓶子看着安息爬上爬下地检查故障,插不上手,百无聊赖地问:“你说他以前住的避难站在哪?离咱们这近吗?说起来我根本不知道咱们站周围有几个避难站啊。不过他探索废土都探索到门口来了,应该也离得不远吧。”
安息的声音从水箱底部传来:“你怎么知道他以前也生活在避难站?”
瓶盖有些莫名:“那不然呢,总不能住在地表吧。”
安息想了一下,也说不上为什么,只含糊道:“我觉得他不像,他……有点特别。”
隔天午饭时间,鈿安去药品站取新一周的药剂,安息便自告奋勇端着水和午饭下了七层。废土看今天是他一个人,也没有任何感想,只默默撑着床沿坐直身体,凑到安息给他支的就餐小桌子旁,弯腰时小心避开了伤处。安息忽然发现废土的胡子不但变干净了,还短了一点,不过参差不齐地,像是用什么不太锋利的东西费劲地修理过。他不动声色地打量对方——安息从小到大不曾暴露在自然的太阳光下,皮肤比废土白了起码三个度,头发也有些发黄,不是他那样的深棕色,对比下来自己个子也很瘦小,大腿像别人胳膊粗。
“看什么。”废土突然出声了,安息吃了一惊——对方连眼睛都没抬,仍旧一口一口地吃着米黄色的营养剂浓汤,要不是房间里没有第三个人,安息都要怀疑那三个字不是他说的了。
没有得到回答,废土看过来,又说了一遍:“你一直盯着我。”
安息吞了吞不存在的口水,说:“我,我只是随便找个地方盯着发呆而已。”
废土不置可否地收回目光,又吃了一勺,才说:“昨天也是,前天也是,大前天也是,我醒来的时候也是。”
原来他记得……而且还都看在眼里,安息耳朵发烫,绯红在白皙的皮肤上格外明显,可他本人毫无所察,说:“对不起。”
废土的手顿了顿,想说些什么,又放弃了。
安息这下不知道该看哪里了,只得盯着墙角的货架,鼓了鼓胸膛,又问:“你从哪里来?”
废土指了指头顶,说:“废土。”
“不是,那之前呢?”安息重新措辞:“你住的地方远吗?”
废土答:“远,也不远,我住的地方不固定,而世界很大。”
安息微张着嘴点了点头——他不知道世界有多大,他只知道辐射避难站有多大。
他知道避难站有多少个房间,多少个井梯,多少个张桌子,多少把枪,但是这铜墙铁壁之外的世界,他一无所知。
安息一下子涌上了一丝窘迫的自卑感,不再提问,空气里只有废土勺子和盘子触碰的声音。
他吃完之后,又仰趟靠在床头,鈿安还没来,安息估算着时间觉得自己该走了,他把废土的水瓶重新注满,听着水流填满瓶身的歌声渐渐高昂,开口道:“下次你别用饮用水洗头了,楼上有循环水,这个你留着喝。”
废土斜眼看看他,没有道谢,说:“哦。”
安息抱着空水壶直起腰,居高临下看他,又问:“你会留在这里吗?”
废土单手掀开外套,撩起里衣,露出止血带裹住的腰部,语带讽刺地问:“我能去哪?”
安息想说自己不是这个意思,但他也只学着废土的样子“哦”了一声,端着餐盘却还不走。
废土也静静看着他,不出声也不眨眼,但眼神分明在说:“还有事?”
安息张了张嘴,说:“呃,2397号辐射避难所,欢,欢迎你。”
说完他就匆匆走掉了。
回到五层时安息发现餐厅已经没有人了,暗道不好,连忙把餐盘丢下,顺着污水管道向上爬,他急切地敲了三下头顶的井盖,不出几秒就被打开了,独耳背光站在那,瓶盖惶恐地贴着墙根站好。
独耳的脸色很差,他缺失耳朵的那半边脸在光影下尤其骇人,甚至没有问安息去了哪,直接摔上了铁盖,巨响炸得安息耳鸣了一会儿。
隔天安息就被“下放”到了十二层新开辟的药品站,瓶盖抽抽搭搭地站在井梯外面跟他挥手。
“过两天就回来了。”瓶盖断断续续地说。
十二层说起来有药品站,体能训练室和抗辐射研究所,但其实都是楼上多余物资的存放地,鲜有人至,体能训练室更是从未有人光临过。他们站只有两三个人轮流出去探索废土,对于辐射芯、药品和武器的需要都不是特别大,只是为了对付偶尔的变异怪物入侵。十层以下平时几乎没人来,一直荒废着。
但现在这里就是安息的工作地了——他也是这里唯一的员工。
安息虽然此前在净水站工作了三年,但其实全站的每一个房间都呆过一段时间,什么都知道一点,这也是土著穴居人的优势。他学东西很快,修理机器尤其在行。
他如今再一次地回到了医药站——此前,安息母亲被感染的时候,他三天两头地往医疗站跑,把所有医生说有用没有用的方法都试了一遍,虽然最后还是没有什么用。
地底的生活没有太阳光,过敏源也很单一,营养浓汤再怎么搭配也总是缺了几种微量元素,安息的母亲抵抗力不好,被感染的部分很快就病变了,从健康到死亡只用了让人胆寒的一小段日子。
安息步入这个布置熟悉的房间,不可避免地又想到了那一段日子,有什么东西抓挠墙体的声音叫他神经紧绷,仿佛死神下一刻就会从天花板上坠落下来。
第四章 负十二
安息坐在桌子上等药剂完成蒸馏。
他把椅子搬到桌子上坐,怀里抱着一把老式的长柄步枪,这样他就可以在变异虫子钻出来的时候有一点反应时间,不至于被他们爬到身上。
几天前就有一个半大的虫子爬到了他的脚背上,那感觉——安息神经质地抖了抖脚,好像虫子还在那似的。
他试图要一把威力更大更省事的散弹枪,但刚完成废土探索回来的红眼叔叔说他一定会打坏制药器材,拒绝了他的要求。
就连这把枪还是他好求歹求了半天,红眼才答应给他的。
安息在药品站的日子虽然孤独,但并不无聊,他发现了一点化学的乐趣,在按照配方制作药品的同时,也偶尔有了些添加其他成分的灵感——虽然他还不敢在药剂上擅动手脚。
在等待药剂蒸馏的时间里——这通常是很长一段时间,他就会搬着椅子坐到桌上,有时候鼓捣鼓捣枪——拆掉,重装,再拆掉,换两个零件,再重装。此外的空闲里,他就脸戳在枪管上神游天外——安息从小练就了不得了的脑补本事,对着一面灰墙也能想得津津有味。
废土现在在哪呢?他忍不住想。
他伤好了吗,他可以吃流质营养剂以外的东西了吗,他看到其他种类的食物会开心一点吗?
他又想:废土伤口痊愈后会留在避难站里吗,他会被安排做什么工作呢?他们大费周章地救下了他,可能是有什么重要的工作要委派给他吧,也许是探索废土的工作,毕竟红眼叔叔年纪很大了,每次出去的周期也很短,到不了很远的地方,拿回来的资源也越来越少。
也许他会在发电站工作,九层就有一个,离这里也不算太远。也许他会帮独耳叔叔加固地表层的安全门,自从两年前那次入侵之后,那个门就不太利索。
想到地表层的门,安息又忍不住在心里感叹:他活到现在,还没踏出过那扇门一次呢。可废土已经“在很多地方居住过了”。
他还说“世界很大”,有多大呢?世界那么漫无边际得大,难道不叫人害怕吗?
忽然,右耳侧传来轻微的响动,安息抱着枪呆滞地转过头,推门进来的废土显然没料到这里有人,一时间也愣在了原地。
“啊……”安息张开嘴,发出无意义的声音。
废土清了清嗓子,说:“原来你在这啊。”
安息眨了几次眼睛,表情有些傻兮兮地,问:“你在找我吗?”
废土下意识说:“不是,” 又解释道:“只是有点奇怪这几天你去哪了。”
安息干巴巴地“哦”了一声,说:“我,我被罚到这边工作了。”
废土抬起眉毛,问:“你干什么了?”
安息自然不可能告诉他自己旷工的真实原因,只沉闷地含混道:“没什么。”
废土见他不想多说,也不在意,转身道:“打扰了。”
安息连忙喊他:“等等!”
废土扶着门回头,等他说话。
安息上下打量他:“你,你能走路了。”
废土点点头:“嗯,不过这边一直没好。”说罢他又撩起衣服的下摆,这次止血绷带覆盖的面积小了很多,安息看着他肌理分明的腰腹,忽然感到有些局促。
废土放下衣服,想了想,问:“你这有抗生素吗?”
安息连忙答:“有啊,你要哪种?”
废土微微皱眉:“呃——你有哪种?”
安息从桌子上跳下来,拉开药柜拿出不同的三盒:“呼吸道的,全身的,外伤炎症的。”
废土指了指第三盒,说:“这种吧。”
安息又问:“你要多少?”
废土反问:“你有多少?”
他凑到货架前试图辨认上面的瓶瓶罐罐,下巴快要挨到安息的头顶,叫安息真实地感受到了两人身高和体型的差距——他整个人和半个药柜都笼罩在废土形成的灯影里,闻到他身上干燥的气味。
不是地底潮湿阴暗的气味,是地表才有的太阳的味道。
安息转过身来,姿势上像是被废土围在了身前和货架间的一小块夹角里,他指了指废土身后,说:“隔壁还有更多。”
废土看着一整面墙满满当当的货架,表情有点无语,问:“你们就把药品这么堆在这,太浪费了。”
安息反驳道:“你还拿饮用水洗头呢。”
废土低头瞥了他一眼,没说话。
他接着看到了安息手里的枪,伸出手来接了过去,啪啪几声快速地上好了膛,端到眼前冲着墙根瞄准,姿势又快又精准,然后麻利地退下弹匣看了看,熟练得像是在摆弄自己身体的一部分。
随后他又皱起眉头——安息注意到他没什么太多表情,最多出现的就是皱眉头,他捏着一枚子弹对着灯看了看,问:“这有点怪。”
安息示意他看枪体滑槽,又捏过他手中的子弹,掏出一枚弯头的小铜片把弹头小心翼翼地旋下来,说:“诺,你看,我改了一下,虫子跑得太快了,我准头不好,攻击范围大一点比较保险。”
废土两边对照地反复看了几次,问:“你还会改枪?”
安息把弹头复原,从废土手中接回枪,使劲把子弹推回到弹匣里——他用力的时候肩膀也会跟着动,一看就并不熟练。
安息说:“枪也是机器嘛,机器的东西我都还挺在行的。”他顿了顿,还是没藏好语气中的一点小骄傲:“站里有什么设备出了问题,大家总是叫我去查看呢。”
废土打量他——好像是他第一次认真打量他,半晌才说:“你试着把硝石的比例改小一点,爆炸威力小,物理威力大。”
安息说:“我试过了,但是枪管口径太小,做不到霰弹的效果。”
“可以的,”废土说:“你把膛线拆了,这里留宽……”废土指着枪身的几处地方,简要说明着,是安息见过他以来说最多话的一次。
安息被他说得兴致勃勃,端着枪来来回回地摆弄,连废土什么时候走了都不知道。
之后的日子里,几乎每天废土都会来这个地下深处的小房间报道。
他逗留的时间不长,但每次出现都能叫安息高兴好一阵,好像他是禁闭室里的囚犯,而废土是狱中的神父。他话不多,大部分都是安息在说,他偶尔搭腔,兴致不高,要么是纠正他,要么是问一个简短的问题。
问完问题之后他会沉思一会儿,然后说些别的,最后再顺些药走,留下安息独自回味两人简短的交谈。
安息偶尔问他一些关于枪支的问题,废土似乎知道如何把身边所有日常用品变为杀伤性武器,但更多时候,他询问废土关于外面的世界,他问太阳是否真的那么致命,而大地是否真的那么荒芜。
“两年前有过一次变异人入侵,”安息说:“把大门整个炸飞了,那些变异人跟变异蟑螂一点也不一样,他们很聪明,瞬间就把上两层的人都杀光了。”
安息沉默了一会儿,像是在回忆:“我妈妈在三层的休息站睡觉,被惊醒的时候……她抱起我叫我快跑,然后,然后我透过井梯的铁栏杆看见变异人已经到了她的身后。可是我无法停下井梯,我没法回去……”
他停了一会儿,继续说:“我们在十层一直躲到天亮,中途也想过要回去,可是还有好几个小孩子跟我一起,我得保护他们,小孩子是很重要的。”
废土看着他:“你不也是个小孩子。”
安息郑重地摇摇头:“我当时已经14了,不是小